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37节
“不必了,”季临川拉住了江凤来,闭着疲惫的双眼摇首道,“你现今当是歇息好方是,不必理会我,我一会儿便无恙了。”
“你……唉,那你好生照顾自己罢,这军营毕竟不比王府,辛苦你了。”
“无事,辛苦的是你们。”季临川微微露出一笑,推着江凤来,催促着他离去了。
江凤来一走,失了温暖人气的帐内,又沉寂下来,季临川拥住自己的双膝,不自禁冷得打颤,不寒而栗,拥被盖着脑袋,皆无法入眠,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刀剑相接的厮杀声,还震着隆隆的铁蹄之音,辗转反侧,再难入睡。他索性翻身起床,披上一件外衣,怀抱着胳膊到外走走。
值夜的士兵见之,关切地问了他一声,他摇首安抚士兵几句辛苦,继续漫无目的地乱走。
不知不觉,他行进到了放置粮草之处,恰时火光正燃,将那些粮草映得清晰可见,眉心一沉,倏尔他心头明灯一点,招手对着守粮草的将领低声嘀咕了几句,抬手比划了一番,一瞬间开了将领的心窍,看将领会意后,他便挥挥手,让将领去完成他的吩咐了。
明月高悬,寂静的夜晚里疏漏出情人相思的悲痛。季临川踏着彷徨的步伐,徐徐朝着夜色走去,夜悄然安静,只在偶尔听到零星火苗发出的噼啪声响,以及路过值夜兵丁,铠甲摩擦的哒哒之声,静得连他的心都跟着寂寞了。
便在这时,守在营门口的兵丁,忽而发出一朗声询问:“什么人!”几乎是声落之时,秩序严谨的值夜众兵便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军营门口,手中长枪一挥,唰地一下架在了到来之人的脖上。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干涩难听的声音,仿佛多日未经清水润泽,沙哑如钝刀磨在枯树之上,令闻者不由得升起了鸡皮疙瘩。
季临川稍稍一怔,在众兵的护卫下,行去军营门口,发现这难听的嗓音出自那被众兵围起的男子之口。仔细一瞧那人,发现那人形容落魄,乱成一团的长发,几乎遮掩住了他的脸庞,完全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模样。且他仿佛在泥地上滚了几圈,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有几处都被磨成了布条,衣难蔽体。
“你是何人?”季临川跨前一步,在安全的范围之内,透过围拥的众兵看向那人的面容。
谁曾想到,对方在听到季临川的声音一刻,原先一直在啊啊直叫的声音如同被人掐断了喉咙一般,止住了。从乱发中抬眼直射到季临川身上时,那男子竟然激动地跳脚起来,啊啊地大声乱叫,双脚一开,就要冲到季临川的面前,激动得不能自已。
当然,男子前进的脚步被众兵刺眼前的尖枪止住了,男子暴跳如雷,情急之下,双手朝前一挥,竟有一股雄浑的内力从掌中飞出,顷刻间,众兵便被掌风打出了一个缺口,刀枪横飞,而那男子便趁此时,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季临川。然,他的前奔在一箭迅来之时,又被截断了。
“璟涵!”江凤来飞箭一过,人也跟着赶到,拉着季临川退后数步,便在这档口,那男子又被众兵围住了。众兵再不敢怠慢,长枪架上男子的脖子,同时有人带来麻绳,就要将男子捆绑起来。
但季临川却在此时,喊出了一声:“慢!”众兵的动作骤停。
季临川放下喊话时抬起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滞在那男子的身上。男子也同时抬起头来,含着希冀看着季临川,嘴里不住地发出啊啊的声音,竟还带起了哭腔。
“你不会说话么?”打从见到这男子以来,他便未道出只言片语,一直都在啊啊叫唤。
季临川的问话,如同一枝猛箭射到那人的心口,男子愣了许久,含着悲戚地摇了摇首,啊啊叫着指着自己的喉咙,双脚跺个不停。
季临川始终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与双眼,只能从动作中分辨出对方想做什么:“你有话同我说?”
那人立马点头如捣蒜,甚至还因季临川明白自己而高兴地拊掌跺脚。
季临川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他朝江凤来使了一个眼色,挥手让众兵放开男子。但是,在男子即将冲上前时,江凤来快速地欺身到男子身后,一掌劈到男子的后颈,闷吟声落,毫无准备的男子便迎面倒下,至晕都不敢相信地盯着季临川。
男子落地的一瞬,乱发飞起,掩藏在发中的眼终于清晰地印入季临川的眼中。季临川身体一怔,木着眼睛盯着那对眼,仿佛那双眼中有种无穷的魔力,让人看着,便再走不出来了。
“璟涵?”江凤来疑惑问了一声。
季临川身子一抖,醒过神来,看向迎面而倒的男子,迟疑半晌,挥手让士兵将其绑起,先送往军医那处,而他则行向方才在军营门前揽住男子的士兵,低声问道:“此人从何而来,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那士兵一拱手,恭敬地回他道:“回王妃,此人方才忽然从树丛中冲出,看到我方人便大叫着奔来,而后边的事情,王妃你也知晓了。”
“此人身上毫无杀意,”江凤来补充了一句,“兴许并无恶意,不过你的谨慎是对的,还是注意些好。”
“嗯,此人若是有恶意,不至于会单枪匹马,直接往军营里闯,成了,你去歇了罢,”季临川推着江凤来道,“方才不是唤你去歇着了么,怎地又跑出来了。”
“这守军营门口的士兵,可是公认的大嗓门,我不想醒都不成。”江凤来一拍额头,转而问了一声,“璟涵,你莫不是想去见他罢。”
“见什么,”季临川嗔了一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眼道,“我困着呢,左右这人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逃不掉的。明日待他们问好话后,我再去见。成了,我回帐内了,你也早些歇息,辛苦你了。”
江凤来见他去意已绝,似乎并无跟去查探那男子之意,遂放心地同他道别,回了自己的帐内。
殊不知,在江凤来走后,季临川即将进帐的脚一拐,悄悄地便往安置男子的医帐而去。
☆、第一四九章 ·无声
“王妃。”
季临川一入医帐之内,众医官便同恭敬地他揖个了礼。
季临川颔了个首,以作回礼,挥了挥手,让众医官继续忙碌,而他则行到了方才那男子之处,低身凑到前看。
江凤来的一掌带上了狠劲,男子被劈中后颈至今都未醒来,还被捆得似个粽子一般。
男子的容貌依旧被乱发遮掩,看不清晰,季临川遂挥手让人将其乱发拨开。可当那人的容貌印入眼中时,季临川又大失所望,这是很普通的一张脸,普通到丢入人群中,你便再难寻到,甚至可能你上一瞬将这人的容貌记下,下一瞬你又把他忘了去。
“罢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腹中迂回流转,季临川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转首对着照看男子的军医问道,“此人情况如何。”
军医揖了一礼,对着季临川恭敬回道:“回王妃,下官方才只粗略给他探了探脉,并未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不过他脉象平稳,身体还算健康。只是……”他迟疑一声,在季临川扬眉催促下,缓缓续道,“他体内似乎有种古怪的药物,因而下官猜测,此药可能他无法发声的根由。”
“无法发声?”季临川疑惑挑眉道,“你的意思是,他原先可以说话,只是受到药物刺激,方无法发声?”
“不错,下官方才粗略看了下他的喉内,发现其一切正常,不似天生有疾,”军医又续道,“且下官发现,他脖上有一道伤,”说着,将男子的衣襟拔开,露出了他的脖颈,只见一条狰狞的疤痕盘桓其上,虽已结痂,但还显露出可怖的血色,可见当时受伤时,伤口不浅。
“这脖上的伤,可会影响他的发声?”季临川拧紧了眉头问道。
“这十分难说,目前下官还未细看。”
季临川颔了个首,再问道:“那除此之外,他身上可还有别处的伤?”
“身上是否有伤,下官还未探明,但因此人来历不明,若要探明其身上的伤,必得将其松绑,因此下官该如何做,还请王妃明示。”
“唔,”季临川点了点下颔,续话道,“你们这儿可有迷药之类的药物?可先将其迷晕了,再给他松绑,除其衣物来探。”
“有的。谨遵王妃令。”医官扬扬手,即刻唤副手拿来了迷药,兑水化开,喂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子口中。
季临川瞪大了眼,目光凝注在男子身上,看医官将其上衣除去,小心地在他身上摸索查探。看不出来,此人表面落魄,但身材却是不错,精瘦的腰身线条优美,肌肉紧绷有力,不多一分的赘肉,看得出也是练武的好手。季临川一下便给醉了眼,焦灼的目光跟着医官的手在那人身上游移,好似自己变成了医官的手,去感受着那人身躯的触感。
季临川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便将手伸了过去,试图在那人的身躯上走过一遭。
“王妃!”
医官的一声叫唤,让季临川顿住了手,他怔愕地收回视线,抵拳于唇,咳了一声:“嗯,他身上可有伤?”
“并没有,”军医迟疑地问道,“王妃,可要探他的下半身?”
季临川脸上绯色一窜,不自禁地在脑中浮现了不好的画面,赶忙甩头拒绝了:“不必了,让他留在这儿罢,观察几日再说,你们也想法子套套他的话。嗯,我先回帐内了。”
说走便走,医官还未能答上一句“恭送王妃”,季临川便撩帐离开了。
红扑扑着脸回了帐内,季临川倒了杯水就猛灌到喉中,将双颊拍了又拍,好生奇怪,不过是随意瞥到了那人的身躯,竟然就红了脸,入了迷,这是怎地回事?近日里天气略热,驻扎休息时,来往的兵丁时不时便会袒胸露背,他见了不知多少回,而身材好的,也常常得见,可为何偏生这一次,竟然看着那人的上半身,就给红了脸,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他犹记得以前,也只在见到晏苍陵的身躯时,方会如此。
“慕卿?”季临川赫然惊醒,眨着眼眸,将回忆丝丝缕缕地从脑中抽出,忽而想到方才男子昏迷前看向自己的一眼,似乎有些熟悉,莫非真是……
“怎地可能,”季临川又否认地摇首,含着苦涩一笑,“慕卿又怎会在此呢,不可能……”
罢罢罢,不再多想。他止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净了净手,转身去洗漱睡了。明日尚得忙活,他此刻无暇顾及一个不知来历的人。
翌日醒来,季临川便将那男子之事抛之了脑后。他再将众将领招来商议今夜将行之事,以确保万无一失。
散会后,各将领各去准备自己的事宜,而季临川则继续将今夜计划一步一步地模拟,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都细想了个遍,琢磨出相应的处理方案,随后便将处理方案一一告知众将领——在营中,他充当的是类似军师的身份,并不会上阵杀敌,只是做做样子,坐镇军营之中,以稳军心。
备好一切事宜后,他出了营帐,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观察可有疏漏之处,以部署好每一步。当他做毕这些事宜时,已然将近日暮,这时,方有人趁他歇息时,来向他禀报:那男子已经醒来,一直激动地大喊大叫,乱跑乱跳,众人都制不住他。
季临川闻言后,拧紧了眉头,这男子精力未免太过旺盛了。但可惜,现今他却无暇理会那男子,遂下令让医官再将那男子迷晕,省得那男子又四处乱跑,扰乱军纪。
回了帐内,季临川穿上了晏苍陵的盔甲,换了一把适合自己掌控的剑,横步一跨,端坐在了椅子之上,单手握剑,绷紧了所有的神经,摊开一本兵书,全神贯注地阅览起来。
今夜江凤来便会带兵前往城池,而宋律也需动员大军,准备引敌军出城。几乎所有有能将领都被他派了出去,留守阵营的,只有几个武艺一般的统领,故而他不能放松警惕,时刻都得警惕着,以免敌军来袭。他虽无武艺,但危急性命时,在敌人身上刺出一个窟窿的本事还是有的。
而他帐外,时刻都会有人巡逻而至,他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日落而下,军营里生起了炊烟,而此时,已经用干粮先一步裹腹的弓手队,便在江凤来的带领下,悄然无声地朝敌军所在的城池移去,而另一旅挖掘地道之人,也随军前往护城河的下游方向。
生起的炊烟,也是一障眼法,让敌军误以为我军都在生饭做饭,无暇进军。
季临川匆匆地吃过了晚膳,将碗洗净,挑着他的剑同兵书,便往一毫不显眼的士兵帐内而去,要求同其一块儿在营内过夜。
众兵疑惑,他遂解释道,因他的营帐同众兵的大不相同,若是敌军突袭,定会先往他的营帐而去,他若待在里边,凶险非常。继而他又下令,让所有的将领,均到士兵的帐内过夜,不可待在自己的帐内。
季临川在帐内,众兵做什么都深觉拘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里大大咧咧拍肩朗笑的众人都噤了声,木着眼盯着在认真看兵书的季临川。自夜深时,季临川都未入睡,众兵也跟着睡不了,遂在季临川看累时,主动开了口同他倾谈,双方越聊越是带劲,不知怎地便谈到了那入军营的男子。
季临川一怔,挂笑问道:“那男子怎地了?”
其中一名兵丁答道:“那男子十分奇怪,明明有武艺傍身,但被捆绑之后,却不挣开绳索,只大喊大叫,似乎想见什么人。”
季临川执书的手一顿,失笑摇首,却不直接回应兵丁的话:“这男子兴许并无恶意,只是现今非常时期,我们都没有闲余时刻理会他,先由着他闹腾他。”遂中止了话题,转而谈到了其他。
不知不觉中,一夜将尽,红日渐而爬上了天顶,将惨淡的月挤掉了颜色,这时,千军万马奔腾之声,踏破了空气——宋律带兵出发了。
季临川揉了揉疲惫的眼,打着呵欠,就着桌面趴伏一会,打个小盹,以保养精神。
宋律出兵之后,前线便不断有斥候来报前线的情况:宋律引领众兵到往城池处,破口大骂,果真将一队敌军引出了城,而在此之后,江凤来协同弓手队射杀城墙上的旗帜同敌军,同时另一将领带领一众兵丁赶赴城池,使用攻城器械破开了城门。被引出城的敌将惊悟城中有难,折身回城,却被宋律斩于刀下。随后宋律带兵冲进城中,带领众兵杀入敌将大本营……
季临川含笑听着,令人将每一道好消息散播在军中,以鼓舞士气。然而,他却不知,在其沉浸在好消息中时,却有一未知的危险在悄无声息地朝他逼近。
☆、第一五零章 ·遇袭
夜还未降,战斗的镝音便划破了长空,响彻军营。
一声号角作响,后知后觉的众兵这方发觉,敌军竟然奇袭到了军营之外,并砍翻了我方数人。
厮杀声,兵器相接声,顷刻喧天。在帐内的季临川只怔愕了一瞬,便即刻唤人冲出前去应对敌军,而他则强吸了一口气,小心行到帐边,单手按在剑柄之上,凝目而视,一旦敌军冲入帐内,他一定会第一时刻将剑送到敌军的喉头。
他不曾受过训练,加之身体情况受限,对上训练有素的敌军,他只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因而盲目地冲出去对敌,于他而言并无好处,反倒会使得敌将将目标落在他的身上,并使得己方兵为了保护他,而分散注意力。
杀声不绝,时刻却一直在流逝,季临川屏气凝神,浑身筋肉都绷得老紧,握剑的手上暴出青筋,但他完全不敢松懈一时半会,他只恨自己气力不足,不能上阵杀敌,不然他定浴血冲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每等待多一瞬,他的心便揪紧一分,己方人都在外头厮杀,拼命,而自己只能留待帐内,等待着时机到来。他仅仅能做的,便是不拖自己人的后腿。
喊声喧天,不过一会便有士兵的惨叫声划破空气,顷刻便被刀剑声淹没,季临川都无法分辨,响的究竟是自己人的声音,还是敌人之声。这时,忽而一声震天惊吼,裹挟着凌厉之势强行闯入了惨叫声中,季临川闻声一听,这竟是昨日那不会言语的男子所发出的吼声。
男子不知怎地冲出了医帐,发狂般地厉声大吼,气势浑然,气冲斗牛,让闻者闻风丧胆,即便季临川身处帐内,不能亲眼所见对方的身姿,也依然被这声声大吼,吓得浑身打颤。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自然而发的震慑力,让闻者不由自主地产生惊慌的情绪。
吼声冲到了季临川耳边,继而又远去了,那吼声所过之处,皆是一阵杂乱的兵器相接声,以及血肉中剑之声。
那男子的声音渐而离了耳,但未过多久,又听一震天的大吼响彻云霄,那男子又大叫着到处乱冲乱闯,闹得一片慌乱。
“啊……啊啊啊……啊啊!”无人听得懂的乱吼,混在杂乱的声音中,显得十分突兀。
季临川沉了沉脸,借由徐徐飘起的帐帘,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外边的敌情。
那男子似乎在寻什么人,但好似并未寻到,是以疯狂地大吼大叫,怒上心头,男子单脚一踢地上死尸的横刀,凭空一劈,就削断了一人的脑袋,再厉刀一划,便刺穿了敌人的喉咙。
男子杀人便如砍菜一般的容易,足以可见他武艺高强,并受过很好的训练。有了男子助力,起先被打得始料不及的众兵,开始燃起了信心,大叫一声,随同男子提刀砍向了敌将,将敌将围入了包围圈中,迫使其一人对上四人,狼狈不堪。
季临川在帐内看得心惊肉跳,每当敌将的刀迅到一人面上时,他的心就揪紧几分,生怕敌将将自己的人杀之干净。但到后面,他的心思便被那男子夺了去,那男子虽然是随意乱砍,但一招一式间,都流露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季临川甚至能描绘出,那男子下一招会使出怎样的动作,这些招式好似是刻在他脑子里,往日里常见到的。能让他如此熟悉而常见的招式,他只能想到了——
呼!
帐帘忽然掀起,发出了声响。招架不住的将领,从包围圈中破开了一个口子,跌跌撞撞冲入了帐内,好巧不巧正冲到了季临川的身边,将领只一眼便分辨得出季临川身份地位不低,他双眼一亮,立时提着大刀,往季临川的脖子劈去。
“啊啊啊!”
男子惊惧大喊,连劈刀斩向敌将的动作都忘到了北,扑到季临川的身上使其避开刀势,而他自己的背则迎向了敌将,可是动作再快,也不及敌将的大刀来得快——
“慕卿——”
噗!
敌将的身躯突然砰地一声撞到了地上,带着余震嗡嗡作响,季临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滚落于地的血腥头颅,大口喘了喘气,好半晌方找回自己的惊魂。
赶来救援的众兵连忙向季临川请罪,道自己救驾来迟,季临川无心听他们客套,挥手让其继续消灭敌军,而他则缓缓地推开了身上的男子,赫然发现那男子竟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底不住地打转。
“你……”季临川疑惑声还未落定,便听外边响起了己方人的声音。
“走水啦,走水啦,粮草走水啦!”
男子一听,立时丢下了季临川,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连季临川都阻止不及,但跑不得几步,男子又风一般地旋了回来,蛮横地拉住季临川的手,继续往来声方向而去。
季临川的视线凝注在这拉着自己的手上,男子的动作是如此的自然,毫无拉着陌生人的迟疑与突兀,好似很久以前,便是这么拉着他了。
冲到了粮草边上,只见大火蒸腾,直冲上了天顶,来往兵丁急冲冲地就丢下了武器,跑去盛水来拯救燃得正旺的粮草,男子也赤红了眼睛,大吼一声,将愤怒转移到敌军之上,一刀抄起,果断地削掉了数位敌军的脑袋。
便在这时,季临川扬声高呼:“敌军毁我粮草,欲饿我体肤,粮草由我来救,尔等速速杀敌,没有粮草,便生啖其肉,恶饮其血!”
瞬间,众兵擂动,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水桶,龇裂着双目,舞开大刀,怒喝着冲向敌军,一刀毙其命。
敌将见粮草已燃,我军又因愤怒而士气大旺,不宜久战,遂扬手一挥,下令撤军。旗帜一扬,号角声落,敌军便如潮水般纷纷退去,只余几个来不及撤退者,或死或被俘。
男子的怒气还未消,双拳一攥,就要追击而上,不料季临川却高呼一声:“穷寇莫追!”紧接着,又续上一句,“他们逃不掉。”
男子的脚步顿在了半空,须臾又沉稳地放下。若是他人在此时激动时,听闻季临川之言,定会不假思索地继续往前直追,但此刻,这男子竟仿佛有种心有灵犀的穿透力,对季临川所说的毫不怀疑,果真未再去追。
“奇兵队何在!”
“末将在!”
“速速领兵,追上!”
“是!”
季临川铿锵令声一下,该将领便浩浩荡荡地领着一众奇兵,翻身上马,踏破沙尘,扬风而去。
“啊啊?”
男子瞪大了眼,转过身来,指手画脚地问季临川这是何况。
唤人继续将粮草熄灭,季临川从奇兵队中收回视线,左右一顾,走到男子身边,小声地解释:“这粮草并非真的粮草,真正的粮草已被我派人储存在地道之内了,这仅是障眼法罢了。敌将不知,燃了粮草后,便以为大获全胜,遂易高兴自满,放松警惕,因而我便在从粮草营离去的道路两旁布置了弩手队,以及扔了刺球,只消敌将从那儿撤军……”
“啊啊啊!”惨叫声瞬间续上了季临川的话,正映上了季临川得意的笑容。
男子顿悟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也化开了笑意,拍着季临川的肩头,啊啊叫着似乎在说好。
季临川但笑不语。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众奇兵同弩手大胜归来,俘虏敌军一千余人,敌将大都被万箭穿心而死,仅有一位官职最大的将军留得性命被俘。听闻这将军十分勇猛,竟能凭靠一把大刀,挡下了伤及要害的弩箭,尚能踢开一地刺球,冲破包围圈而去,若非我军奇兵赶去及时,将其包抄,只怕都能让这将军逃了命去。
一见着季临川,被俘的将军还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大大咧咧地骂着季临川听不懂的西域语,季临川淡然地挥手,让人将其捆绑下去,还乱胡诌敌将的意思:“这人竟然说什么蛮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啧,他莫不是被打坏了脑罢,不然怎地连自己都骂。”
“哈哈哈!”瞬间,众兵捧腹大笑,指着那将军大拍大腿,笑得眼角都出了泪花。
敌军偷袭不成,反倒送了一军的命来,敌将心灰意冷,只能叹恨地大跺其脚,静待着死亡的来临。季临川大获全胜,即刻让人将死去的敌将头颅割下,将其旋在我军旗上,策马将如此好消息送到前线去。
一场突袭之战,在季临川的领导下,大获全胜,余下他们该做的,便是静待前线的消息了。
不,尚有……
季临川转首对向那左顾右看,拧眉巡视军中情况的男子,面色一沉,立时抓住男子的胳膊,就往自己的帐内带去。
☆、第一五一章 ·原委
季临川将男子丢进了帐内,二话不说,就扑到了男子的面前,双手齐上,在男子的脸上乱摸一气。
男子安静地阖上了双目,静默地感受着那一双经由剑柄摩擦而有些粗糙的手掌。
不一会儿,季临川咦了一声,好似在男子的脸颊边上,发现了一处不协调的地方,手指一蜷,带着不能自已的轻颤,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处轻轻一抠,一掀,便从男子脸上掀起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啊……啊……”
惊呼,霎那止在了喉头之处,季临川手里的人皮面具滑落于地,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脚边,面前的真实的容貌何其熟悉,熟悉到一闭眼便能清晰描绘。
颤抖着,激动着,总想摸上那一张脸,可当即将触上时,季临川又手指一蜷,将手掩到了自己的嘴上,压住涌上喉头的哽咽。他不敢碰他,生怕这么一碰,那人便如同梦境一般,碎在了自己的眼前。
“啊,啊……”男子抓住了季临川的手,一个紧拥抱上了他,低低呜鸣,洒落泪光。
“慕卿,慕卿!”
怀抱中熟悉的热度,烫得季临川不禁泪流,他哭得肝肠寸断,一遍一遍地喊着那刻在心上的名字:“慕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慕卿啊——” 多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发泄,季临川一口咬上了晏苍陵的肩头,狠狠地磨着牙,发泄着满腔痛意。
听闻他的死讯,再至坚强地站起,引领众兵赶赴沙场,短短的十几日内,季临川只凭自己一人便扛起了大梁,这是需要何等的毅力,他都快被这些事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此时此刻,得遇心上人,他登时将所有的委屈化作泪水,倾泻出去。
声如擂鼓,震入心中,晏苍陵加紧了拥抱,将头埋在季临川的颈项,任由热泪顺着他的脖颈滑下。
“慕卿,慕卿——”每一声,都如同一把钝刀,在晏苍陵的心中狠狠地磨。
“啊啊……”不能发声的声音,在焦急地诉说他的苦恼,晏苍陵一直在猛地跺脚,用轻拍季临川后背的手,安慰着他。
泪水渐歇,季临川握拳一揩眼角的泪花,将晏苍陵稍稍推开,以让他能好好地端详这张多日不见的脸,小心地伸出手,带着迟疑的速度,缓缓地朝晏苍陵的脸上探去——
“啊啊……昂……啊啊啊!”
手在触脸的一瞬化作了暴怒的一拳,猛地砸到了晏苍陵的脸上,季临川承着盛怒一手攥上了晏苍陵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怒声道:“晏苍陵,你这招诈死做得好啊,当真是好!骗过了所有人,还骗了我!”一手拍向自己的胸脯,他泪红了眼眶,“你知晓这段时日我是如何过来的么!你突然离开,我还未能接受这个事实,便带着三军赶到此处替你报仇,而你呢!诈死,易容,隐瞒一切真相,若非……若非,”他哽咽地咬了咬牙,攥着衣襟的手泻出了颤抖,“若非临出兵前,鱼香去看了你……不,那人的尸首,发现那尸首面上易了容,并非是你,我只怕这辈子都被瞒在鼓里,日日夜夜寝食难安。晏苍陵,你既然还活在人世间,为何一直都不来寻我,为何不告诉我真相,为何!你知晓这些日子我是如何过的么!你知么!”
甚少生气的季临川,一开怒腔,便让晏苍陵愧疚得无话可说,晏苍陵用温暖的手,轻轻地抓住了季临川的双手,贴在自己心口按了一按,另一手轻柔拥上季临川的腰部,将他嵌在自己的怀中。他依旧无法发声,只能用无声的动作,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轻盈的一吻,小心地落在季临川的脸颊,悄无声息地吻去了他的泪。
轻手慢动作地将人的心惊压到了深处,晏苍陵含着深意浅笑,拉着季临川的手到了一旁,扯开一张白纸,提笔便写。
当顺着熟悉的字迹一览而下时,季临川继而大惊失色。
纸上所写的,是晏苍陵这段时日来的经历。原来那一日,他入了皇宫后,他的手下先一步入了芳容殿,竟是同梦容商议,让其杀了晏苍陵,以换取底也伽,梦容听后大惊,但不敢声张,装模作样地应下,遂有了后来梦容刺杀他的一幕。熟料,方才先入芳容殿的手下不耐,决定自己动手,于是闯入了里间,利剑一划,直取他的喉头。当时他有所提防,故而还保留了半分惊醒,强行将内力涌到头脑,堪堪翻身避过了致命一击,但脖上还是留了一道颇深的伤,而那手下怔愕之余,梦容手中的匕首,便穿了他肠,他也随之,反手一掌击毙了那手下。
动作了如此之久,晏苍陵累极,迷药也上了头,迷迷糊糊便见梦容同自己说什么,连你的手下都想害你,可见你身边布置了不少王恩益的人手,你活着,只会成为王恩益的目标,不如……
后边的话他便再也听不着了。而当他醒来时,他便发现自己在一处荒郊野岭,还被易了容,也无法发声。他摸了摸身,发现身上仅有供他裹腹的数枚铜板,以及一份供他回到南相的过所,而身上所有属于自己的物件都不见了。皇宫他已不能回去,只能回南相,熟料他在半路时,便听到了他的尸首被西域人挂在城墙上的惊闻,他赶忙跑去前线,但他身无几个铜板,多日赶路形容落魄,又无人收留帮助,只能靠着自己的腿,长途跋涉,偶尔能跳上他人运货的马车,偷渡出来,因而当他赶到之时,季临川已经带兵打来了。
季临川握住了晏苍陵颤抖的手——论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了模样,还无法发声,谁也不会淡定。季临川柔声揣测:梦容同成御相相处过一段时日,多少都会些易容之术,而她之所以会让晏苍陵无法发声,估摸着是担忧晏苍陵发声,会被有心人发觉。
季临川三言两语便将晏苍陵浮躁的情绪压在了心底,多日来因被人弄得如此狼狈的心都舒展开了,晏苍陵含着深意亲了亲季临川,嘴角扯开了笑容。
晏苍陵抓住了季临川的手,眉宇间笼上了担忧与愧色,双唇一张,万千愧疚的话都道不出口,若非他一时之失,被他保护得好好的季临川,怎会代替自己杀上这毫不留情的战场。他有愧于季临川。
“成了,我这不是无恙么,我记得你还曾可惜我不能上战场,领略沙场风光。可现今我来了,你不替我高兴么?”
晏苍陵听罢,更是愧疚,将季临川拥入怀中,另一手提笔写着过往之事,原来当日在城庙所遇的老僧,乃是江湖上一会占星卜卦的铁算子,因其被他相助百姓的恩义所感,算到他命中有一劫,便匆匆赶来,将他命中那劫告知于他。后来他趁着季临川熟睡时,来寻了这个老僧,老僧便道他这一劫无法化解,无法避过,只能靠自己保下性命。于是,他在老僧的指引下,对任何人都提了一份小心,因而当时在芳容殿遇刺时,心中有所准备,不致完全被动受害,如此方能险险避过一难。
季临川看罢他所写的内容,单手环上他的腰身,把自己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命中之劫果真避之不过,你果真有血光之灾,我也真有丧亲之痛,幸好,你还活着,还活着……”
晏苍陵怀着愧疚抱着季临川亲了又亲,却被季临川嫌弃地拍开了他的脑袋:“臭烘烘的,甭碰我。”
语落,两人噗嗤一声,相互笑了出来。
男儿的情爱便是如此简单,伤过哭过,转瞬便将一切不愉快忘到了北。
眼看时日还早,季临川顺了顺晏苍陵杂乱的发,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再纠执两人之间那些伤感的话题,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兀自回忆,不会有好处,只会让晏苍陵愧疚。
“成了,瞧你这副模样,哪儿还有王爷的样子,来,我带你去洗洗罢。”
晏苍陵却急了,指着自己的喉头,唔唔低鸣,那委屈的神情可怜极了。
手指熟练地点上晏苍陵的鼻头,季临川化开了笑意,对着晏苍陵道:“连大夫都查探不出你中的什么药,谁人能救你。依我说,你倒不如书信一封询问鱼香,瞧瞧他可有什么江湖良方,顺带让其上京,帮去瞧瞧梦容的现状。”
晏苍陵双眼一亮,拊掌高兴地应了,还想着凑到季临川颊边亲多几口,但季临川一巴掌拍来,止住了他:“你少得寸进尺,臭烘烘的,快去洗洗干净,不然我可不同你亲近。”
晏苍陵双唇一扁,那模样将季临川给逗笑了,他一手按上晏苍陵撅起的嘴巴:“不便是不能言语么,当初我还不是那么过来了,你又有何委屈的,忍忍罢,乖了。”
晏苍陵还是不满,嘟囔着咂了咂嘴,趁着季临川不注意,狠狠地啃了他一口,抱着他忽然生了一个坏点子。
☆、第一五二章 ·暂退
“啊……啊。”晏苍陵拉住了季临川,指着自己喉头,手舞足蹈地乱动,也不知说些什么东西,让季临川看了许久,都琢磨不透。
“慕卿,你说什么呢。”
晏苍陵啊啊地乱叫了几声,赫然拉着季临川的手往蓄水的水池边去,指指水池,又指指自己的身体,大意是说,自己身体脏,洗身脏了水池,但若是打水来洗,被众兵瞧着也不好。
季临川心想,晏苍陵所说确实不错,于是他便问道:“那该怎办,总不能让你这般邋遢下去罢。”
晏苍陵一锤敲定,笑眼眯眯地比划,要季临川打水到帐内,亲自给他擦身。
季临川回应他的,是红着脸敲到他肩头的一拳。虽是如此,季临川还是乖乖地带着晏苍陵入了帐内,亲自打水来给晏苍陵擦拭身上的脏污。
红着脸看着那具精壮的身躯,季临川连隔着布巾搁在晏苍陵身上的手都生出了烫意,连忙错开了目光,看向别处,而手则继续到处乱擦。
晏苍陵摸上季临川的手,帮其上下在自己身上动作,嗔怨地动着唇抱怨道:“上次你都见着我的身体了,为何都未认出我。亏得我们俩还同床共枕,欢好了如此多次。”原来那一日,季临川唤医官将他迷晕时,他是假意昏迷的,因而自然将季临川的窘态都纳入了眼底。
季临川的脸轰地一下给红了个透,支支吾吾了半晌,都续不上话来,猛地将手上的布巾丢到了晏苍陵的怀里,示意他自己擦拭,他不理会他了。
晏苍陵扁着嘴巴,拎着布巾走过去,委屈地眨巴着眼看着季临川,一句话也不说,但光是这可怜兮兮的眼,就让季临川软化了心,不忍了。
于是,季临川叹息了一声,只得将晏苍陵手上的布巾取过,继续替晏苍陵擦拭身子。
晏苍陵笑眼眯眯,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季临川的身上流连,每每皆按到其敏感之处,弄得季临川绯色染满脸颊,一面得把他洗净身体,一面还得提防那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手。
上半身很快便擦拭干净了,但洗到下半身时,季临川就迟疑了,拿着布巾的手顿在了半空,水渍嘀嗒顺着手心滑落,除去那条裤,却又尴尬得下不去手。
晏苍陵看不过眼,拉着他的手就哗地一下将自己的裤子扯下,露出了一些不良的画面。
“你……你……”季临川将脸别了过去,红扑扑地看向外边,把布巾往他身上一丢,快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给灌了下去,“你自个儿擦。”
晏苍陵可偏不,光溜溜着身子就凑了上去,一个伸手将季临川拥在了怀中,暧昧的气息从自己的鼻尖呼出,徐徐漫进季临川的脖上,在他脸侧亲了又亲。
“璟涵,璟涵,”无法说话的嗓音发出嘶哑的哼声,难以辨明的声音诱惑至极。
多日未曾近过情念,季临川被他如此相诱,哪儿遭受得住,赶忙将人推得更开,把脸偏得又偏,但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晏苍陵两腿间的东西。
季临川的脸更是红透,双唇张了又张,索性推开凑上来的晏苍陵,撩帐出了去,以免再受其相诱,把自己主动送上前去。
这会儿,没了衣衫蔽体的晏苍陵,就只能无奈地留待帐内,连捉弄季临川都捉弄不起了。
季临川在军营漫无目的地游荡,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总想着能看着什么好风景,摒去他满脑子的杂念,可他无论看向何处,脑中都飘忽出晏苍陵赤身的画面,任他如何甩开,都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认命地叹恨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帐内。
撩帐入内,直接扑眼而来的,就是一截露在被外的筋肉,晏苍陵可怜兮兮的裹着不能完全蔽体的被子,缩在床上,瞪大了一双眼,委屈地看他。
季临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怎地忘了,晏苍陵没有衣物更换。遂从自己的衣物中掏出了一套衣裤,丢给了晏苍陵。晏苍陵接过一看,这竟是自己平日里所爱着的衣裳,他怔愕地望向季临川,却得到他错开的一眼:“嗯,当日思念你过甚,便将其带来,以睹物思人了。”
晏苍陵笑意盛满脸上,将衣物换上,轻轻地环抱住了季临川,在他唇上浅尝辄止的一吻,又反复地碾压,最后长舌直入,直取其中味道。
“慕卿……”
相思情人,相思圆,多日的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深吻过后,两人红着脸分开了彼此,晏苍陵眼底含着深意,顺了顺季临川的长发,而季临川一如既往地点上晏苍陵的鼻头,又将其揉了一揉,彼此沉默着不发一言。
两人相拥,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以及重生的喜悦。
时光而逝,不自觉地走了不知多少时刻,两人相拥相吻,拉着彼此的手,高兴不已地在帐内这一方小天地里走来走去,总觉得有许多话都未道尽,有许多故事都未说明。
后来,俩人不走了,静静地坐在床上,晏苍陵拥住季临川,哼着一曲安眠的歌谣,哄多日来神经紧绷的季临川入睡。
可惜,季临川阖上眼,陷入安眠未几,前线便有消息传来。
原来宋律等人已经攻入城内,直取敌军大本营,砍翻了几个将领,怎料敌军狡猾,竟然抓获当地百姓,逼迫宋律停战,不然他们便将百姓杀了。宋律红了眼眶,奈何不敢拿当地百姓的性命作赌,遂让人快马加鞭赶回,报消息给季临川,请他定夺。
季临川同晏苍陵同时冷下了脸,双双对视一眼,季临川征得晏苍陵同意,代其询问报信的斥候:“现今宋律何在。”
斥候三言两语快速地将前线情况禀报:现今敌军正被包围在城内,宋律正与其对峙,宋律言道若是他们围城,便可消耗敌军的战力,但却会连累当地百姓,若是不围,他们只能退兵,可只要百姓一日还在城内,他们便有受胁于敌军之处。
季临川同时与晏苍陵陷入了沉思,当今之际最大的难处,便在于普通百姓也在城中,当时季临川只想到了攻城,却独独未算到百姓这一着,他看了晏苍陵一眼,发觉其也是皱眉不语。
晏苍陵深思了一瞬,比划道:让宋律先退兵。
晏苍陵相对而言,更有经验,季临川授意后,也不问其中缘由,便下令让宋律先一步退兵。
一盏茶后,宋律带兵颓丧而归,气极得一脚踹到地上,扬起一地的沙尘,江凤来面上也挂着怒意,只是相对发泄的宋律,他仅是沉默地将背上的弓取下,反复地放手心里磨。
鼓起的士气再度低落,好不容易能乘胜追击,却在最后关卡一败涂地。
季临川迎向了归来的两人,安抚地拍了拍他们的肩头,言道他们辛苦了。再左右一顾,小声地唤他们俩入他帐内。
撩帐而入,看到里头淡然坐着的晏苍陵时,宋律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晏苍陵,惊讶得难以说话。
晏苍陵上前来同他们颔了个首,比划着道:“我还未死,当日你们所见的尸首并非我本人,其中典故日后再说,现今我们先商量对付敌军的对策。我言语不便,交由璟涵替我作答。”
宋律同江凤来立时从震惊走出,面色一整,端正了容色,同晏苍陵一同走向了案几边,商议接下来应对之法。
晏苍陵提起狼毫,简单地将敌情分析,指道:“现今敌军乃是两国合军,最好的法子,便是挑起两国的矛盾。但挑起矛盾需得日积月累方可做到,现今的形势紧迫,士兵们已倦,我们没有多余的时刻去准备,故而只能让两国军自己生乱。”
他提笔一写,先写下了善巢国的情况:“善巢国领兵之人,乃是其国的二皇子,二皇子早早便对王位记挂于心,此次出征,也是为了能得到其父皇的赞赏,立下大功,以好方便他夺位,故而从其身份背景下手,比较容易。”而后,他又写下西城国的情况,“西城国领兵之人,乃是其国的一大将军,位高权重,功高震主,若想对付他,可从其功高震主的影响下手。”
当即在场四人就着此等背景而商议起来,最后落定一个计划,即想办法,入城中散布谣言,言道善巢国内乱,皇帝突然重病,众皇子内斗一团,由此引得二皇子生出归心,迫切离开战场。并散布另一消息,道西城国皇帝有心要害其将军之命,因而方让其上战场,侵占桓朝,意图让他死于沙场。
然而,当这计划拟定后,众人又被新的问题难住了。
☆、第一五三章 ·大胜
盖因百姓都在城中不得出外,消息完全封闭,这谣言要如何传入城中敌军之耳,又如何能使其信服。
众人继而沉默了,皆是眉头深锁,想不出个好法子来。
“今日我们不是抓获了一位敌将么?”晏苍陵轻轻触上季临川的肩头,示意地问道。
季临川一愣,恍悟道:“你的意思是,靠其将消息传入城内?”
晏苍陵一点头,提笔写字分析道:“如今只有此人传的消息,最为有用,也可让敌军信服。我们只需在军中谣传消息,让我方军透露到那敌将耳中,再假意失手,让其逃脱回城,便可将消息散出了。”
“只是,”季临川眉头皱皱,“这敌将只会传回他们国的消息,另一国的消息又将如何传。”
“那便挑起他国与另一国的矛盾罢,”晏苍陵继续写道,“我若是未估错,被捕的敌将乃是善巢国人,那么我们便可先在军中散布消息,言道善巢国大乱,诸王混战,善巢国定坚持不了多久,便得退兵,一来,可鼓舞我方士气,二来,也可借机传入敌将耳中。接着,我们再安排两人故意到关押敌将的帐外做戏,其中一人问这善巢虽退兵,但西城不退,我们该怎办,另一人则回道,西城不退,岂非是要独守一城,独占我桓朝土地……”
“总之,”季临川见他写得辛苦,替其总结道,“定要想方设法,挑唆起两国的矛盾,稍后,我们便去寻两个机灵的人,让其去说,务必要让这被押的敌将深感到危机,并将另一国牵扯下水,互相内斗,不让一方占尽好处。”
晏苍陵颔首:“这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若是此计失败,我……不敢想象。”
“希望一切顺利,能迫使其退兵。”季临川叹息一声,在心中保佑着。
当日,他们便令几个机灵的士兵,在营内散布那些既能鼓舞士气,又能影响到敌将的虚假消息,消息一经传出,立时振奋了士兵的气势,多日来疲惫的士兵在得知消息的一刻振奋了精神。而相对而言,敌将那却踟蹰不定,一来他实是不敢相信这些谣言,二来他现今无法出去,证实这些消息是否属实。
趁着敌将迟疑时,晏苍陵派去了两人,故意在敌将的帐前小声做戏,一人说善巢退兵,西城岂非一人独占城池,另一人却说听闻西城领兵将军功高震主,其国国君已有灭他之心,西城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诸如此类的话语,将敌将的心扰得纷纷乱乱,他想逃出此地,回到己方军中探消息的心更是迫切。
趁着这几日的休戈止兵,晏苍陵便不断让人给敌将传着或真或假的消息,弄得敌将心情烦躁。
眼看时机成熟,晏苍陵便故意让守着敌将的士兵放松了警惕,让敌将得以逃出了军营,回到敌军之中。
敌将归去后,立时在敌军中掀起轩然大波。善巢国的二皇子听之,震惊不已,立时派人回国求证,在等待消息之时,坐立不安,一面担心自己即将到手的桓朝,落到西城手中,一面又担心晚回国后,皇位落到他人手里。举棋不定,他遂决定去探探西城的口风。
西城却认为,如今正是即将胜利之际,若是半途而废,将功亏一篑,他们主张,利用城中百姓,逼迫桓朝军退军割地。善巢国却认为,利用百姓虽可迫其退兵,但毕竟并非长久之策,如今迎战的,仅是桓朝一军,其军退兵,尚有许多军顶上,天子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城池百姓,便放弃自己的领地,不然那是对丢了面子与尊严。
双方就此问题争执不下,在争执之中,二皇子对西城国的意见愈来愈大,后又联系到传来的消息,二皇子更是焦躁不安。
没过几日,善巢国二皇子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赶了回来,但在半路便被晏苍陵的人手劫持,密封的信函也落到了他们手中,季临川当即模仿字迹,仿照了一份不同内容的信函放回了斥候身上,再让晏苍陵以缴获来的西城武器将其杀死,丢回到荒郊野外。并将当时敌军占领的城池中,为了小解而离开城门的西城城门守卫迷晕,将其一并丢到了死去斥候之处。
翌日,死去斥候的尸首以及被迷晕的西城守卫便被发现,看到斥候死于西城兵器之下,在场还有西城守卫,善巢国二皇子勃然大怒,不管这在场的西城守卫如何狡辩,愣是听不入耳,当场同西城国翻脸。后从被动过手脚的信函中,看到自己国中正乱,皇室相斗,二皇子再无留待桓朝争地之心,遂在翻脸当日单方面同西城国撕毁协议,带领众兵回国而去。
少了一方助力,西城军深感不妙,立时将城中百姓拉出,迫使桓朝军退兵,情况再次回到了起点。后来晏苍陵深觉不可再如此被动,于是便同众人商议,采取了流言攻势,即疯狂地流传各种对西城不利的流言,先说西城领兵将军功高震主,此次上战场便是被其国君丢来送命的,再说到这领兵将军除却有势力相撑,其实便是一个孬种,只会用百姓性命相胁,却不敢应战。总而言之,何话难听便往何话说。
起先还只是我军寥寥几人受令跑到城下开骂,后来晏苍陵便每日都教众军一些骂人的话,然后列阵摆好队形,一齐行径到只见高大城池,不见人的开阔地面,在其指挥下,众兵齐声斥骂,一旦骂到差不多时,便会迅速一呼而散,待敌军押出百姓时,我军早早便没了影踪,而我军不见人,这威胁百姓也起不到作用,敌军气得是头顶生烟。
敌军也曾派兵出来突袭,但奈何现今我军士气大振,敌军又只有一国之兵,一出来,便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是以他们只能凭靠用城中百姓的命来威胁我军退兵。
后来季临川派人去打听了西城国当地的歌谣,回来让众兵学唱,之后便让众兵停止开骂,只高唱西城国的歌谣。
西城国的将士们,离家多时,远离故土多日,一听此歌谣,哪儿还撑得住,当场便洒落了泪花,士气极其低落。
察觉到此计有效,季临川又教了众军学唱不同首歌谣,接连几日,每日都更换一首歌谣来唱,将敌军的士气磨到了最低处。
先有流言攻势,后有故土歌谣噬心,敌军军心大溃,敌军急于回归故土,而相比之下,当地百姓屡屡受其威胁性命,已是勃然大怒。十五日后,再不肯受胁的当地百姓纷纷集结暴起,各家均抄起自家的利器,冲向了敌军阵营,当场就杀了数人。而趁敌军大乱,军心不稳之时,宋律等人瞧准了时机,带兵攻城,宛如一把锋利的利刃迅速地穿破了城门,直刺敌军的大本营,伙同当地百姓一同斩杀敌军,将多日来强忍的屈辱与积郁一一洗刷。
这一场仗,足足打了一夜,当月尽天明,红日高悬时,厮杀声已渐而隐去。心念故土,无心应战的敌军再无奋勇杀敌的动力,纷纷丢盔弃甲,作鸟兽散。而敌将则死的死,被掳的掳,便是那不可一世的领兵大将军,也被易容成普通士兵的晏苍陵,一刀斩于马下,头颅被晏苍陵高高地挑起,示威般悬于旗帜之上。
大将已死,士气已溃,敌军势力完全被打散,我军弓手、弩手队将城池一围,任何一个敌军,都逃不出城,最终一个不落皆被俘虏,其搜刮当地百姓而来的军实辎重也落到了我军手中。我军只拿了敌军部分粮草,余下的皆分给了当地受苦受难的百姓,并将敌军的盔甲器械尽数缴获,用以以后军用。从敌军处,得来的其余有用之物,一部分留于己用,另一部分则分给当地百姓,以作补偿。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宋律也派兵将其带到当地的乱葬岗去掩埋,以免尸首发臭,引发瘟疫。当地百姓也纷纷加入,伙同我军,一并处理尸首,分发粮食,处理后续事情。
而季临川则骑着奔夜,在马上巡视四周,以领导者之姿出现在百姓面前,以稳固军心,树立军威。当地百姓,当初受尽晏王恩德,得其不离不弃日夜相救,晏王亡后,再得晏王妃亲自带兵相救,一见大获全胜,晏王妃出现面前,哪儿还不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一拥而上,将自家仅剩的最好东西,捧到晏王妃的面前,愿其收下一份薄礼,以安他们感激之心。
季临川推却不得,一一让手下士兵收下,但转身,便让人将他收下之物,发放给当地有需百姓,因而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收下。
胜利的喜悦溢满脸上,丧亲的苦痛渐而压下,但在这档口,不知何人提起了一句可惜晏王被敌军所害,再难看到胜利之景,一瞬间,满城皆丧,上下万人痛哭失声。
季临川怔愕地看着眼前之景,心头恍惚,向一旁明显也被怔住了的晏苍陵送去一眼,缓缓地柔和了眉眼,掀唇一动,道:“我想到了一个让晏王复活的好法子。”
☆、第一五四章 ·灭族
说是想到了晏王复活之法,但季临川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曾告知任何人他的想法,恼得晏苍陵常常偷偷爬到他身边,又是亲又是哄,但愣是不能从他口中打听到一点儿消息,神神秘秘的,让晏苍陵的心都跟着吊起来了。
“璟涵,你快些告诉我,究竟如何让我复活罢。”晏苍陵不依不饶地凑了上前,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季临川的面颊。
季临川将他的脸蛋稍稍推开了半许,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一如原先那般神秘:“不说,届时你便知晓了。”
“璟涵璟涵,”晏苍陵撒娇地在他脖上蹭蹭,“那你得等到何时方有动作。”
“唔,”季临川点了点下颔,笑眯眯地将手指捏上了晏苍陵的鼻头,“不告诉你。”
晏苍陵就扁了嘴了,吸吸鼻子,本来不能说话便已悲惨了,现今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恢复,他焉能不恼。
季临川也有本事,将晏苍陵的脸捧到自己面前,与自己鼻对鼻的相触,调皮地眨了眨眼,哄道:“甭急,届时便知了,现今你知晓,也无济于事。乖了,你若是乖乖听话不再问,待会我便让初云给你带好吃的东西来。”
晏苍陵抱着季临川狠狠地啃了一口,吭出一声,抱着胸就背过了身去,闹脾气。
大胜之后,为免敌军杀个回马枪,季临川并未下令撤军离去,而是让大军驻扎在城池之外,继续守护着这里。而季临川因身受百姓爱戴之故,被迎入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居住,平日里一旦出外,万人空巷,夹道欢迎,以致他现今都不敢出外,要买什么东西,俱让江凤来帮忙携带。
在这等待的期间内,季临川书信了一封给成御相,将晏苍陵无法言语的症状描述给他,让其想法子弄来解药,并帮他准备一些事宜。
之后,季临川便日日夜夜在房中陪伴久未相见的晏苍陵。原先他还很乖巧地溺在晏苍陵的怀中,诉说着自己这段时日来的艰辛与苦涩,后来说着说着,他就因晏苍陵在战场上丢下大军去救人,而点燃了一肚子的火,于是开口就是噼里啪啦地怒斥,将这段时日的委屈都一并骂了出来,骂完了,他爽快了,又没心没肺地靠在晏苍陵的怀中,点着他的鼻头说声“乖了”,结果没少让晏苍陵无奈地叹息,暗叹自己娶了个调皮的王妃。
于是,他们便这么安然的度日,直待所谓的契机到来。
我军大胜,将敌军击溃的消息,顺着飘向京城的风,入了安天仁的耳中。天子龙颜大悦,哈哈朗笑,大呼三声赏,可当众臣问及当赏何人之时,他却只挥手一令,赏节度使宋律!此言一出,百官皆疑,晏王已死,晏王妃忍痛带兵出征,施以前线援手,天子不赏晏王一家,反而赏宋律,未免有失偏颇。
当时便有官员替晏苍陵说了几句,天子闻言后,竟是勃然盛怒,一拳砸到龙椅椅背之上,赫然站起,厉声质问:“听闻当日晏王妃带领数万大军赶赴前线,援助宋律,试问,这数万大军从何而来!朕当日盛情相邀晏王到宫中做客,晏王不识抬举,反而趁乱跑走,朕念其祖上乃开国功臣,放其一马,不料晏王竟得寸进尺,收粮屯兵,招兵买马,意图反了朕,既然如此,朕为何还要赏!朕非但不赏,尚得诛他晏王一族!”
此声一落,立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百官容色一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亮如明镜。
不论晏王生前是功是过,他带兵保护桓朝国土,他的王妃在其死后也圆其遗愿带兵赶赴前线都是出自真心实意,于情于理,他们一家,俱是桓朝的功臣,安天仁却在此时杀其一族,只会引发众怒。
然而,百官却不知,安天仁在晏苍陵逃离皇宫后,没有动手杀他,是因自己拿不出足以说服他人的证据去对付晏苍陵,故而一直忍耐至今,直待这西域两国入侵之战,终于让他将晏苍陵背后的兵力逼出,以使他找到了合宜的理由,将晏苍陵一族灭掉。他现今身体不好,又因服用底也伽之故,已快到了大限之期,越是离死亡越近,他越是恐慌,更是害怕晏王一族,会将他们的剑架到自己脖上,故而不顾一切后果,就想着灭掉晏王一族。
却不知,因为他一念之差,为晏苍陵的帝王之业铺就了一条宽广大道。
天子要灭晏王一族的消息,经由晏苍陵安排在宫中的人之手,火速地传到了晏苍陵等人的耳中。
砰地一声巨响,晏苍陵的拳头就砸到了桌上,震得地面都跟着嗡嗡作响。
季临川将他的手拉过,温柔地给他揉了揉,不怒反笑道:“你生什么气。”
“璟涵,”晏苍陵不解地回头,看着季临川眼底的笑意,疑惑道,“我虽说心存异心,但这段时日来,真真切切也为我大桓朝贡献了不少的气力,可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我焉能不气。你知晓么,过不得几日,天子手底的精兵,便会冲到我的面前,将刀剑架在我的脖上,将我押送进京。而宋律将会风风光光地被迎回京,接受封赏。”
“嗤,”季临川点了点他的鼻头,“你瞧,出力的我,都还未生气,你气什么。我不妨直截了当地同你说,我等的便是这个契机。”
“嗯?”
“如今你立大功,还反被天子所害,这城中百姓自然不允,天子这等行径,定是会引起民愤。而你趁此时复生,岂非能赚尽民心?”
晏苍陵眼底一亮,摸着季临川的脸揉了一揉:“瞧不出,你打的是如此的心思,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季临川丢开了他的手,横了一眼:“若是安天仁不顺着我所想的去做,我说了也是白说,还得让你们白高兴一场。不过……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十之八九会借此机会,来将你杀掉的。”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准备接下来的事宜罢,务必赶在天子人手到来前,举起大旗,反了他。”
“诶,甭急。”季临川拉住了晏苍陵的手,笑意不减,“如今尚未到时候,你先去部署大军,先如此这般……”轻声地咬着耳朵,季临川便将心底沉了许久的计划道出,话音落时,晏苍陵朗声大笑,抱着季临川就是几口恶狠狠的大啃:“璟涵,你此计甚妙,甚妙。”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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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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