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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长枪与十字 完结+番外 作者:rattan

    第2节

    是他本身的感知出了问题,还是浓雾有遮蔽感知的效果?如果雾中看不到人,那人以外的东西呢?

    想了想,汉普顿激活了自己剑上的照明术,然后控制着那一点光一明一灭地闪烁起来。

    这是骑士团的所有骑士佩剑上都事先装备的法术,只需要一点微弱的魔力就可以激活,本来是用于求救,但也有几种特定的闪烁频率可以用来交流。弗拉西斯如果看得到光,按照闪烁的频率就能知道他的意思。

    果然,没过多久,一点荧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亮了起来。

    随着汉普顿离那点光的距离越来越近,弗拉西斯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眼前——法师站在一个光秃秃的树桩旁,右手举在身前,食指指尖亮着一朵幽幽的光。

    “你怎么了?”问出口以后他才想起雾里听不见声音,只好走到法师面前,朝他比划了一个表示疑问的手势。

    弗拉西斯显然也知道声音是听不见的,但是想说的内容用简单的手势和灯光的明灭频率表达不清楚。他尝试在地上写字,但马上发现浓雾中他们只能模糊地看到彼此的脸,更别提地上的字迹了。

    为什么他们能看到彼此的脸?汉普顿发现自己的感知仍然不管用,尽管弗拉西斯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感受不到对方身上光元素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却能看到对方的脸,这正常吗?

    这么想着,他动作极为轻微地后退了一步。

    弗拉西斯举高了自己的右手,在汉普顿的剑和自己指尖亮起的微光中朝汉普顿露出了一个微笑。

    下一秒,他的指尖窜出一股灰烟,活物般朝汉普顿的脸上扑来!

    汉普顿灵活地侧身避过,举剑挥砍的同时发现一道凶猛的光箭从自己的右侧方向射出,直直击中了他面前的“弗拉西斯”。

    被击中的“弗拉西斯”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那股攻击汉普顿的灰烟在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也消失了。汉普顿站在原地,周围又恢复到了满是浓雾,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状态。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只觉得现在所处的环境与圣殿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起失踪案有些相似。在那起失踪案里,承担了勘察任务的一小队骑士和他们的随队牧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浓雾中,再也没有出来。

    而刚才攻击假弗拉西斯的人又是谁?

    那个方向现在已经被浓雾覆盖,汉普顿无法辨认还有没有人在那里,正当他决定过去探探情况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之所以能知道那是一只手,不是因为他能看到,而是因为紧接着对方就用手指在他手臂上敲击起来,以特定的节奏。

    汉普顿留意着这个节奏,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我。

    弗拉西斯?

    其实仅凭这样并不能确定是他,但是这个人给汉普顿的感觉跟刚才的假弗拉西斯不一样,有一种……被强行压缩的感觉,就像耀目的太阳被硬生生压制成星星的亮度一样。

    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是弗拉西斯没错了。确认了身份以后,汉普顿任由对方解下了他的一只手套,在他手心写起字来。

    “我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法术,但是解咒需要两个人,所以你要一起来操作。”

    汉普顿晃了一下手掌表示明白,弗拉西斯又继续写道:“解咒的前期工作我一个人完成,你跟着我不要走散,最后的咒语是古代文字,写出来也许你不会读,骑士长会唇语吗?”

    唇语汉普顿自然是会的,但是这样的环境里他根本看不到弗拉西斯的脸,要怎么看?

    他伸手摸到弗拉西斯的手臂,用同样的敲击方式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惑,弗拉西斯没有立刻回答,只说最后再告诉他方法。

    由于没有肢体接触的话双方就失去了直接联系,因此汉普顿只能任由弗拉西斯拉着他的手前进。而显然弗拉西斯已经找到了某种办法感知方位,这体现在他带着汉普顿往某个方向走时没有任何犹豫,看起来是之前就经过了确认。

    在弥漫着浓雾的森林里行走并不容易,因为不知道周围有没有潜在的危险,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到什么地方。汉普顿并不怀疑弗拉西斯会在这个时候报复他之前的“玩笑”,就像他也将偏见收了起来,在解咒这件事上完全信任对方一样。

    引起他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摘下手套以后他和法师的手是直接接触的,而弗拉西斯的手粗糙得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确实修长而骨节分明,但是仅仅靠肌肤接触他就能感觉到,指尖和手心的茧多得十分不正常,几乎像个每天勤练的近战者的手。

    比他想象中更另类啊,贵族先生。

    汉普顿勾起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弗拉西斯当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牵着的骑士正在想一些和目前处境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很快锁定了一个位置,示意汉普顿在该站的地方站好,然后拉起了汉普顿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触感非常微妙,柔软而富有弹性,一时间他竟然没能想到自己触摸的是什么。

    直到手指下的两片柔软一张一合地动起来,汉普顿才猛然发现那是弗拉西斯的嘴唇。

    仅靠触感辨认出这张嘴说的是什么无疑很有难度,何况骑士几乎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就开始了十分无礼的臆想。弗拉西斯反复说了几次相同的一句话,汉普顿才慢吞吞地表示自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接下来我会念两次解咒的咒语,由于不能出声语调也许会有偏差,请尽最大努力在最短时间内学会它。”

    多学几次其实也不赖。骑士不无希冀地如此想道。

    ☆、秘密

    骑士长先生的学习能力无疑是非常优秀的,所以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弄明白了咒语的所有口型,只剩下比较麻烦的音调有些难以解决。汉普顿无法看到弗拉西斯的口型,只能凭借触感判断对方念咒语的音调,他尝试着将两只手分别停在弗拉西斯的嘴唇和喉结上,也没办法准确断定,只好放弃。

    ……不过贵族先生的喉结颤动时倒是非常性`感。他默默地想。

    幸好弗拉西斯无法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对解咒的学习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你来说,我来看看有没有明显的错误。”在汉普顿意犹未尽地表示自己大致学会了以后,弗拉西斯这样回应道。

    汉普顿欣然同意,主动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嘴唇上,让弗拉西斯用手指“读”他在说的内容。后者的唇语并不比他学得好,当然没能发现什么大的错误,于是“读”了两次后就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好在这个解咒念错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影响,他们多试几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音调的细微差异反复尝试总能找到对的。失败了五、六次以后汉普顿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音调,两人同时念出解咒咒语的瞬间弗拉西斯摆在地上的施法材料开始发光,随即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了开去。

    久违的阳光让两人都眯了眯眼,但下一秒就被眼前所见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如此。”终于看到这块洼地的真面目,弗拉西斯低声感叹道。

    现在他可以确认了,两人触发刚才那个幻术之前看到的也是一层掩人耳目的幻术,只不过由于施法者的水平很高,那层保护色一样的幻术被隐藏得很好,连他都没能及时发现隐蔽在其中的触发性幻术法阵。法阵里设下的陷阱足以将五阶以下的施法者困住,而剥夺声音这一点为解开法术增加的困难也不止一点两点——这个法术需要由入阵的所有人一起解开,假如汉普顿不懂得唇语,他们肯定也要因为无法做到这一点而被困在里面了。

    而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一个幻术法阵,他们现在也都明白了。

    汉普顿看着眼前的魔力囚笼和里面关着的东西,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怪不得要把过路的人都吓跑,原来是在这里藏了个不得了的大家伙。”

    “派人回去通知圣殿,让他们派人来增援吧。”弗拉西斯打量了一下魔力囚笼的等级和里面被禁锢住的大家伙,估算了一下它的破坏能力后说,“也许我们需要做一个临时通道才能把它运回圣殿处置,它有点过于危险了,不适合直接运回去。”

    事实上骑士长现在对这个被关着的大个头没有多少兴趣,反正它还被好好地关着。比起这个他更想好好逗弄一下一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的贵族,但是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外勤时间,所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比较好。

    他叫来了冯纳,把弗拉西斯的意思传达给他,然后让他回去通知莫西祭司,自己带着剩下的骑士将这块洼地包围起来,以确保一切稳妥。

    弗拉西斯正在魔力囚笼周围做一些加固工作,由于里面的大家伙性格并不和善,他怕之后转移时会发生冲破囚笼的意外——这里离帝都可不远,出了森林就有平民的村庄,万一不小心让它逃脱,很有可能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意外。

    “这个魔力囚笼经常有人维护加固,把它藏在这里的人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查看它的情况。”完成了简单的加固工作后他直起腰来,随手拍了拍白袍上沾的灰尘和泥土,也没多在意这些,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我们触发并解除了这个幻术,对方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发现它了,以后肯定会藏得更深。”

    “你怎么知道对方一定还会继续?藏这家伙能有什么大用途?”汉普顿挑了挑眉。

    “用途可大了。”弗拉西斯嗤笑一声,“骑士长别忘了,这里可是‘帝都的后花园’都肯森林,离人口众多的繁华地带的距离……它用不着半个小时就能跨越。”

    骑士皱起眉头。

    “目标是圣殿的祭典?”

    “我也只是猜测,先把这个大家伙运回去研究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有新的进展。”弗拉西斯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囚笼的方向,“我不擅长观察魔兽,具体的得由古特祭司来研究,但是它眼神浑浊,显然是被长期控制驯养的,养这种东西总不能是做善事吧,难道它还能为帝都居民今年的粮食收成做贡献?”

    被他语气中的嘲讽搅散了心里的欲念,汉普顿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弗拉西斯所说,笼子里的大家伙和野生魔兽很不一样,恐怕其中真有阴谋。

    “莫西祭司应该快派人过来了,回去再说吧。”最后,他只能这样说。

    弗拉西斯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在幻术法阵里发生的事,在莫西祭司派遣过来增援的法师到达以后,他们顺利做出了临时的“通道”,将魔力囚笼连同里面的大块头一起运回了圣殿。

    “都肯森林里藏了一只被控制的成年八阶魔兽?”被通知的古特祭司急匆匆地赶到了暂时容纳魔力囚笼的地下囚室里,看着里面挣扎的大家伙啧啧道,“哦,居然还是石巨人,这个体型的石巨人已经拥有了一些智慧,控制住它并不太容易……”

    “古特祭司,据我所知,帝都的气候并不适合石巨人生存是吗?”已经被大祭司指派为直接负责人的弗拉西斯留在原地等待他,并在等待的时间里针对石巨人的习性做了一些了解。

    古特祭司有些惊讶于他对石巨人的了解,“是的,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野生的石巨人了,它们通常生活在没有人烟的荒漠里,而且数量稀少,不会对人类的生活产生干扰。但是石巨人的攻击能力非常强,这一只一旦狂躁起来,可以一口气迅速破坏掉小半个帝都的建筑物。”

    所谓的石巨人,其实跟人类没有任何血统上的关系,只是因为直立行走的巨大身形而得名。这是一种土属性的高阶魔兽,成年后大约有两个半成年男性那么高,浑身都是石头般的虬结肌肉,却只有一只长在胸口的巨大单眼。它看起来就像一堵石头做的肉墙,力气极大,在数百年前曾经被人类驯养当做破城兵器使用,后来因为战事逐渐减少,到现在已经很难在大陆上看见这种魔兽了。

    “它应该是被驯养的,而且驯养它的人有定期喂它吃一些诱发狂躁症状的药物,再过段时间就会发作。”检查过石巨人的排泄物和体貌特征以后,古特祭司给出了他的结论,“根据它现在的情况来看,发作日期应该……就在祭典举行的日子前后。”

    弗拉西斯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针对圣殿的祭典来的吗?

    他把古特祭司的结论告诉了汉普顿——大祭司将这件事交由他们俩共同负责——后者正在指派几个骑士队队长加强日常巡逻的力度,听他说完以后点了点头,然后把队长们打发出去了。

    “你觉得有什么人有嫌疑吗?”汉普顿问他。

    “我不知道,但是普通人应该不会对圣殿的祭典有什么破坏的念头。”弗拉西斯找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祭典时圣殿会给平民发放日用品,贵族更是要出钱资助为自己提高名望,想要破坏祭典的,应该是不想看到圣殿借此提高声望的人。”

    “这样的人可不少。”汉普顿挑了挑眉,“皇帝不是也不想看到圣殿提高声望吗?贵族先生。”

    “虽然不想看到圣殿的势力继续扩张,但是目前帝国和圣殿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圣殿提高声望对帝国没有坏处,国王陛下想来也不会做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事——石巨人是在帝都搞破坏,这不仅是对圣殿的挑衅,也是对国王尊严的挑衅,不是么?”

    “这么说,你认为有可能是异教徒或者敌对国家的人干的?”

    弗拉西斯放下手里的茶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随意下结论,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寻找线索,找出幕后的人。大祭司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们负责,想来骑士长也不想落得一个无能的评价,就让我们暂且放下成见,先解决这件事吧。”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汉普顿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当然可以,祭司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之前写的几章,但是还是小小地求个评论xd

    ☆、合作

    事实上,自从祭司长把调查这件事的任务交给弗拉西斯和汉普顿两人共同合作以后,圣殿里滋生许多质疑的声音。这些质疑并不是针对他们各自的实力,而是因为先前两人不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圣殿,甚至连消息灵通一点的平民都知道了,没有人觉得他们能和睦共处。

    关系不好的两个人能好好合作解决问题吗?实在很令人怀疑。

    但是弗拉西斯的反应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从都肯森林回来后他开始对汉普顿采取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也没有多么热情,但是对调查任务本身倒是很积极。

    “这件事不好好解决,我可能会被扣上办事不力的帽子,才刚刚晋升到总部来,这不太好看吧?”对于找他喝茶的兄长的询问,他这样回答道。

    杜朗德·法伦纳德也不太在意其中的原因,他对弗拉西斯向来是非常放心的,因为比起荆棘城一役后就踪影全无的小弟罗伊尔,弗拉西斯实在令人挑不出不是来。

    想到罗伊尔,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问道:“你这边最近有没有收到罗伊尔的消息?”

    “没有,圣殿的人找不到他。”说起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的小弟,弗拉西斯皱了皱眉,“他知道我会找他,所以肯定会避开圣殿的据点,至少我这边一直在派人留意,但是根本没有任何消息……西洛城主牺牲以后他变得成熟了很多,能瞒过圣殿的耳目并不奇怪。”

    “家里的商队也没有消息,父亲很担心。”杜朗德面无表情地往茶杯里加了一勺糖,嫌弃道,“你泡的茶实在太苦了,圣殿没有好一点的茶吗?”

    “当然比不上商队带回来的多特蒙花茶品质好,但是你的口味也太偏甜了一些。”弗拉西斯摇了摇头,把自己手边的糖罐推向他。

    杜朗德毫不客气地又加了一勺,在他无奈的注视下搅拌均匀,然后服毒似的喝了下去。

    喝完一杯茶后杜朗德就离开了,并且表示会让家里的仆人送几罐茶叶过来。

    弗拉西斯无奈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反正圣殿分给祭司们的茶叶确实不怎么样,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是有品质好的茶可喝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虽然汉普顿令人生厌,但是他的话有一句没有说错。弗拉西斯确实是个贵族,即使已经习惯了圣殿的修行生活,不过对于物质享受,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仍然是不会拒绝的。

    “这就是石巨人的排泄物里发现的药物残留成分,我把它整理好了,给你。”古特祭司递给弗拉西斯一张羊皮纸,上面潦草地列了几种原料,“有一些只有特定地点有产出,你可以去查查。”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弗拉西斯接过那张纸,正想行个礼,古特祭司已经回头继续忙他的研究了,完全没有多搭理他一下的意思。

    “……”他默默地直起腰,转身离开,朝骑士团走去。

    因为低气压的解除,骑士团的骑士们又敢向弗拉西斯打招呼了。他走在训练场到汉普顿的房间的路上,不过几十步的路程,已经前后有十几个骑士友好地朝他行礼,熟悉一些的甚至直接开口打招呼了。

    冯纳大汗淋漓地从训练场里出来,手里提着他的佩剑,看到弗拉西斯以后还热情地招了招手:“日安,法伦纳德祭司!”

    “……”弗拉西斯点了点头,“日安,冯纳队长,愿女神的光辉照耀你。”

    骑士团的气氛突然这么热烈,他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冯纳紧走两步赶上他,热切地搭起话来:“祭司大人,你最近和我们团长合作得怎么样?团长每天都挺高兴的,是不是你已经不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了?”

    弗拉西斯僵了僵,然后缓缓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冯纳队长,所谓的‘上次’,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次?”

    冯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干笑着弥补道:“没有没有,刚才我什么也没有说,您别介意……”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小错误。”弗拉西斯微笑着回应他。

    冯纳还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却看见汉普顿从不远处的公共浴室里走了出来,显然是刚刚洗完澡,深褐色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显然也立刻看见了他们两个,汉普顿的脚步顿了顿,改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嘴上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日安,祭司先生。”

    冯纳迅速站得离弗拉西斯远了一步,笔直地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行了个骑士礼:“大人,请允许我先告退。”

    汉普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弗拉西斯也不在意,微一颔首后问:“我从古特祭司那里得到了新的结果,有时间讨论一下吗?”

    “可是我刚刚进行了晨间训练,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汉普顿一摊手,看起来很无辜,并且顺理成章地接了下面一句,“不如我们用了早饭再谈?我想圣殿也没有这么早就为祭司们供应早餐吧?”

    “……”

    弗拉西斯原本并不想跟他一起用餐,但是在人来人往的骑士团拒绝这个请求似乎有损风度,只好勉强答应了。两人并肩走进骑士团用餐的餐厅,即使中间隔了可供两个人行走的距离,但是仍然瞬间吸引了整个餐厅的目光。

    从小习惯于被人群注视的弗拉西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感觉可以令人这么不适——明明这些骑士上一秒还有说有笑地吃着他们的早餐,下一秒就把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他和汉普顿身上,仿佛他们成了冒着热气的面包和烤肉,比盘里的早餐还要吸引人。

    汉普顿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定地走到餐桌前挑选需要的食物,还回过头来问他需要什么。

    弗拉西斯可以向光明女神发誓,他听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有人小声说了句“老大这是要下手了吗”,扭头去看时那一桌的四个骑士却又一副认真吃早餐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才还在说悄悄话的感觉。

    他有些僵硬地走向餐桌,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盯出洞了。

    “需要茶还是别的什么?今天似乎有果汁供应。”汉普顿已经拿好了自己的那一份,自然地找了张空桌子放下,还问他要什么饮料。

    “……”弗拉西斯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两个三明治,觉得身后的目光又炽热了几个等级,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

    他终于意识到了,帝都总部的圣殿骑士团跟他之前认识的所有圣殿骑士都不太一样。

    最后他们能安静地吃完这顿早餐,完全得益于汉普顿的一句“今天训练强度加倍,吃完就马上去训练场集合”。

    弗拉西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吃完自己的最后几口三明治,把古特祭司给的羊皮纸摊在桌面上给同样也已经吃完的汉普顿看。

    “这上面有一些原材料,只生长在多罗拉山脉的南麓,还有些常见于都肯森林和帝都北边的大平原,而且每一种都需要即采即用,制药的人肯定不能离这个区域太远,除非他悄悄构筑了临时传送阵或者每次都用卷轴来回。”弗拉西斯在地图上用笔画了一个圈,说,“大概就是这个范围,我觉得制药者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一区域内。”

    汉普顿看了他划出的范围一眼:“这也太大了,而且占了大半个都城,人太多,很难排查。”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目前只能得出这个范围,我对魔药研究不多,也许还需要再找别人问问这种魔药的制作细节和药性问题。”弗拉西斯也有些苦恼,帝都人口太多,划出的范围包括了圣殿和平民区。平民区是这一带人口居住得最密集的地方,人又多又杂,汉普顿说得还算客气了,依他看根本无法排查可疑分子。

    “看起来除了带队巡逻,目前我还没什么能干的。”汉普顿挑了挑眉,右手五指在橡木桌子上轮流轻轻敲打,饶有兴趣地看着金发祭司对着那张地图发愁,“有什么需要我出力,请尽管开口。”

    弗拉西斯才不打算跟他客气,一口应承道:“当然,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工作。”

    ☆、茶杯

    既然和弗拉西斯说好了,汉普顿也不准备偷懒食言,第二天早上就亲自带了一队骑士去巡视平民区。

    “老大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平时明明从来懒得带人出去巡逻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看着他带队出了圣殿的大门,门口执勤的骑士小队忍不住说起了悄悄话,“而且还往平民区去了……那边平时都不需要我们巡逻的啊。”

    “昨天老大在餐厅跟法伦纳德祭司说了好久话,不知道谈了什么,老大出来以后就精神抖擞,有点奇怪啊。”

    “嘘嘘嘘……别多说了,万一被听到我们都要完蛋。”

    “……”

    汉普顿对这些对话全无所知,他带着一个小队从圣殿出来,很快就来到了离圣殿没多远的平民区。

    他认为在弗拉西斯圈出的范围之内,最有可能藏匿幕后黑手的地方还是平民区。毕竟平民区居住的平民众多,而且远不如富人区有秩序,流血事件在那里并不少见。汉普顿自己就是从平民区出来的,自然清楚那里能有多乱,能有多适合人藏匿……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在任务途中利用过平民区的这个优势,所以对这方面再了解不过了。

    既置身于繁华的帝都,又有足够藏身的混乱环境,难道平民区不是极好的藏身地吗?

    事实上,圣殿骑士很少巡视平民区,因此汉普顿一行人沿途吸引了不少市民的注意力。因为平民区道路不如其他城区宽敞,所以只有汉普顿一个人骑了马,其余骑士步行跟在后面,沿着街道一路检查有无异样。

    汉普顿的坐骑是匹黑马,名叫约瑟芬,皮毛乌黑发亮,看起来漂亮又威武。他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四周扫着,略过了聚在路边偷看他们的平民少女们,正在观察有没有异常情况,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他视力很好,又因为骑着马视野比较开阔,所以看到了在不远处的隐蔽小巷里跟人交谈的一个人——他不会认错,弗拉西斯那样的人即使穿了低调的衣服也非常显眼,那头金发像阳光一样,又怎么藏得起来?

    ……他在这里做什么?汉普顿的视线只在那个巷子口停顿了一下,立刻就离开了,但是弗拉西斯来平民区的目的仍然困扰着他。他表情不变,淡定地将剩下的街道全都巡视一次,然后不再逗留,带着骑士队掉头往圣殿的方向回去了。

    他们这次巡逻的官方名义是圣殿祭典即将到来,要加强安全戒备。这听起来有理有据,居民们没有谁注意到所谓的安全问题其实已经出现了,所以都把他们的巡逻当难得一见的热闹来看。

    但是这样的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回到圣殿以后,汉普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来到了弗拉西斯的房间门外。路过的牧师都在行礼之余偷偷打量他,更有熟悉的年轻牧师了然地朝他挤眉弄眼,汉普顿坦然地倚在门柱上任他们看——反正他过来的理由再正当不过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日安,布兰登骑士长,有事找我?”

    直到第十个牧师经过以后,弗拉西斯才慢悠悠地从花园的小路上走来,身上还穿着汉普顿先前在平民区见到的,他穿的那件朴素的浅青色袍子。见到汉普顿站在他的门口,弗拉西斯没有惊讶,微微颔首后在他的面前站定,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关于刚才巡逻时看到的一些事情,想跟祭司大人聊聊。”汉普顿耸耸肩,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弗拉西斯显然有些不愿意,但是碍于礼节还是打开了门锁让他进去。

    弗拉西斯的房间布置得整洁干净,并不奢华但是看起来十分舒适,连地上铺的地毯都很柔软。墙边放置了足有五六个书架,不止有术法书,还有许多其他类型的书籍,数量很多,看起来有些壮观。

    汉普顿相当自觉地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弗拉西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这才开口。

    “刚才我巡逻时似乎看到祭司大人大驾光临平民区,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弗拉西斯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水,往里面加了一点蜂蜜,用一种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语气说:“骑士长视力真好。”

    见他承认了,汉普顿挑挑眉,舒展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淡定地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弗拉西斯似乎并不准备告诉他自己到平民区去的原因,就这样安静地喝起茶来。他端着茶杯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汉普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手和同样赏心悦目的手的主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他的开口。

    “平民区有一个情报贩子,我是去问他有没有相关的情报的。”

    “……”汉普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住在平民区的情报贩子的名单,又回想了一下刚才跟弗拉西斯站在一起的人的身形,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那个漫天要价又经常找不到人的‘幽灵’?”

    弗拉西斯没回答,看起来是默认了。

    “幽灵”是个黑市上挺有名气的情报贩子,他神出鬼没,偶尔会出售一些其他情报贩子弄不到的秘密情报。消息都是准确真实的,但是他开价很离谱,又极少出现,所以很少人能找他购买情报。汉普顿曾经怀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一直找不到他……没想到弗拉西斯居然能找到他,看起来还是约定时间出来见面的,关系并不普通啊。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弗拉西斯稍微解释了一下:“我救过他的命,他自愿为我收集三次情报。”

    “原来如此。”汉普顿不再深究这一点,转而把兴趣转向了他问到的情报上,“那么,有什么成果吗?”

    “暂时还没有。”弗拉西斯垂下眼帘,把茶杯放在了手边,看起来有些失落,“他说平民区没有他认为可疑的人,我已经让他继续留意了。”

    “我今天的巡逻也许能够刺激一下对方,警惕之下说不定会露出一些破绽呢。”说完,汉普顿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弗拉西斯看那里,“客人坐下这么久了,不打算也给我倒一杯茶吗?亲爱的贵族先生。”

    他语气戏谑,显然是有意这么说的。

    弗拉西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气平平地说:“话已经说完,我还有些事,就不送您出去了。”

    汉普顿忍不住哈哈大笑,依言起身往门口走去,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动作迅速地拿起他的茶杯,把里面剩下的小半杯茶一口喝掉了。

    “……你!”弗拉西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汉普顿已经放下杯子走了出去,完全没给他阻止的机会。

    “果然是好茶,下次记得再请我喝啊,贵族先生。”他的声音远远地从门外飘进来,弗拉西斯沉着脸把杯子推远了一些,难得觉得自己有想揍人的冲动。

    ☆、地窖

    事实证明,弗拉西斯的那位故交,被称为“幽灵”的情报贩子先生是很靠谱的,至少他并不像汉普顿形容得那么行踪飘忽。从去平民区的那天算起,没过几天弗拉西斯就收到了他传递来的消息,说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他们约在平民区见面,见面地点定在一条比上次偏僻得多的巷子里,但是这次弗拉西斯带上了汉普顿,所以引人注目程度反而比上一次上升了许多。“幽灵”独自站在巷子尽头的角落里等他,看起来很不高兴:“你怎么不自己一个人来?这样很容易被发现的。”

    弗拉西斯其实也不想带汉普顿来,但是他出门时恰好碰上对方,又穿着非常普通的衣服,一看就是要到平民区来。因此汉普顿提出一起的要求,他也碍于搭档关系不得不这样做。他有些无奈看了汉普顿一眼,觉得自己没办法辩解。

    汉普顿个子太高,五官轮廓又深刻,在人堆里非常显眼,即使穿着平民的便服也一样。弗拉西斯自己的金发还能用染色药剂隐藏一下,汉普顿却不能把自己的腿砍去一截,只能这么杵着,当然容易被人发现。

    “我们是合作关系,有消息共享的必要。”最后他只能这样解释,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毕竟是他食言带了第三个人来。

    “幽灵”身形高瘦,整个人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斗篷的兜帽前檐拉得很低,汉普顿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从声音上可以听出来,这是个年轻男人,应该不会超过30岁。对方显然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不动声色地又把兜帽拉低了些,然后往阴影了缩了缩。

    “之前你叫我留意平民区可疑的地方,昨天我发现了一个。”他低声对弗拉西斯说,“下斜街有一栋旧房子,之前没有人住,不过最近里面有时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听见过的人觉得有点像是野兽的吼叫。”

    弗拉西斯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和汉普顿对视了一眼。

    先前他们在餐厅讨论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设想,对方有可能是狂热的异教徒,事先豢养魔兽,等待圣殿祭典开始的时候再放出来大肆破坏,以达到让圣殿声望大跌的目的。假如“幽灵”找到的真的是对方的据点,那这个设想是真相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幽灵”把可疑的房子的位置告诉了他们,然后深深地看了弗拉西斯一眼:“除了要定期向你汇报你弟弟的消息以外,我已经不再欠你的了。”

    弗拉西斯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可是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挚,连脸上的笑容都一点也作不了假,让人想怀疑都很难。

    “……你们这些贵族,实在太懂得利用人心了。”“幽灵”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无奈,留下这句话以后很快转身离开了。

    汉普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靠着墙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交流,直到“幽灵”的背影从拐角处完全消失,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交情挺不错的。”

    “我的交友情况暂时还不需要骑士长来担心,还是先到可疑的房子去看一眼吧。”弗拉西斯不打算跟他讨论太多这种问题,没有接话,而是率先向那所房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幽灵”说的下斜街是平民区边缘的一条小街,位置非常偏僻,平时就没有多少人会路过那里,即使在平民区里也算是很便宜的地段。不久前刚刚下过雨,弗拉西斯穿的布袍子下摆在走动时被石板路上肮脏的积水打湿了,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迅速穿过街道,却在离街道尽头的房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

    汉普顿跟在他后面,也立刻发现了那栋房子的不妥。

    “有结界?”

    弗拉西斯点点头,低声说:“隔音结界,很严密。”

    能让他给出这样的评价,说明构建结界的人水平一定不会低。汉普顿想起了都肯森林里的那个幻术结界,从他感觉到的强度来衡量,觉得两个结界的主人有可能是同一个。

    “能越过结界探知里面的情况吗?”汉普顿问,然后不出意料地看到弗拉西斯摇了摇头。

    “这个施法者的水平不比我差,我无法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探知结界内的情况。”弗拉西斯转了转戴在自己右手食指的一枚戒指,显然也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商量一下吧,我们要回去向祭司长汇报,然后带更多人过来包围这里,还是……”

    会从一向守序又有礼的弗拉西斯·法伦纳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得不说汉普顿有些惊喜。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靠得离弗拉西斯更近了些,在后者耳边低声问:“你这是要游说我一起擅自行动吗,贵族先生?”

    弗拉西斯挑了挑眉,对他故意曲解意思的话不以为然:“难道这不是搭档该有的默契吗?骑士长,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你说得对。”乐于听见“默契”这样的词语,汉普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么请开始吧,乐意作为您的辅助者为您效劳。”

    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弗拉西斯把手伸了出来,开始用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的施法材料破坏结界——他停下脚步的这个位置恰恰就是结界的一个小基点,从这里开始破坏不会造成整个结界的全面崩塌,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弗拉西斯对结界法术并不算擅长,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现在随身带了破坏结界的材料,可以轻松将结界溶出一个洞来,足够让他们两人躬身通过。

    “这种程度的破坏,施法者应该短时间内都察觉不到。”弗拉西斯解释了一下,弯下腰想从溶开的豁口里钻进去,却被汉普顿拦住了。

    他愣了愣,收到了来自骑士的一个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然后看着对方先钻了进去,把他留在了后面。

    虽然并不意外,但是这种受到来自汉普顿的保护的感觉……不得不说有些微妙。弗拉西斯一直认为他们无法和睦相处,因为汉普顿对贵族的敌视态度和他们两人迥异的性格,但是开始合作以后却发现其实他们之间意外地默契,配合起来效果也很不错。抛开性格不谈,他还挺享受这样的默契的——比驻守魔法山脊时和乌拉尔的合作要惬意多了。

    这样想着,弗拉西斯笑了笑,也从结界的豁口里钻了过去。

    汉普顿站在豁口边等他,显然已经对周围的环境作出了一定的侦察,摇摇头表示没有危险。两人向“幽灵”所说的房子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属于魔兽的腥臊味变得越来越浓,让弗拉西斯皱了皱眉。

    这不是石巨人的味道,也就是说,屋子里面可能被囚禁着其他种类的魔兽。

    汉普顿却不在乎那股腥臊味,魔兽的味道几乎完全不能给他带来危机感。然而他侧耳听了听,表情也严肃起来:“……里面有呼救声,很微弱。”

    他们破坏了门上的锁,走进屋子里,把楼上楼下都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魔兽的踪迹。最后汉普顿把目光定格在了废弃的储物间地面上,确定味道最浓郁的位置是这里。

    “没有施法痕迹。”弗拉西斯说。

    那就是暗门了。汉普顿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地面,然后突地把匕首插了进去。

    匕首被卡在和地板和暗门之间,他用力的角度非常巧妙,不仅没有把匕首掰弯,反而轻轻巧巧地将一道和地板材质完全一样的暗门撬了起来,露出一个不知有多深的暗道。那股腥臊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差点把站在一边的弗拉西斯熏吐,连忙用袖子捂住鼻子。

    两人按照之前的顺序一前一后地下到暗道里,弗拉西斯在暗门上施了一个洞察术,一旦有人动了这道门,他就会立刻知道。

    暗道口下面是一道垂直的梯子,汉普顿先踩到地面,伸手扶了弗拉西斯一把,示意他看前方。

    这是一个大得离谱的地窖,而和地窖里的东西相比,石巨人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幼虫

    弗拉西斯终于看到了他闻到的腥臊气息的来源。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觉得有点作呕,如果不是汉普顿的手还扶在他手臂上,支撑着让他能够站直身体,也许他会被恶心得毫无形象地弯腰吐出来。

    一头巨大的魔兽伏在地上,弗拉西斯目测它的身长至少有8英尺,庞大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地窖,黑色的身体分成许多节,却又没有外壳保护柔软的躯体,一节一节地伸缩着,看起来就像一只异变了的巨型蛆。它正贴着地面不断耸/动自己的身体,身下还有一大滩浑浊的紫色粘液,那股浓烈的腥/臊味就来自那里。

    汉普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皱着眉盯着那头魔兽看了一会,突然发现了什么,捏了捏弗拉西斯的手示意他看它的身体下面。

    弗拉西斯起初还觉得恶心,那些粘液有什么好看的?然而他定睛一看也发现了不妥,似乎有什么活物被魔兽压在身下,毫无反抗能力地被魔兽耸/动身体的动作带着移动,粘液被摩擦发出的咕叽声中还隐约能听见一些微弱的呻/吟……从声音听起来,难道是人吗?

    先前汉普顿在房子外面说听到了呼救声,说不定就是来自这里。

    既然有活人在,那就不可能不管了。他推了推汉普顿,低声说,“我把它控制住,你去把下面的东西弄出来。”

    汉普顿当然没有意见,他在屋外就听见了微弱的呼救声,显然声音就是被压在魔兽身下的人发出来的。而他们进来以后声音却越来越小,现在几乎已经听不见了,那个人的情况越来越糟,说不定快要死了。

    救下这个人,虽然也有可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但是说不定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线索。

    制服那大家伙没花多少功夫,因为它身上本来就有禁制,处于浑浑噩噩只有本能的状态,而且由于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而毫无防备,弗拉西斯很轻易地将它击晕后用牵引术拖了起来。他完成这些工作后,汉普顿迅速从粘液堆里拖出了一个人形——之所以说是人形,是因为他已经被折磨得几乎不像个人了。

    在地窖里昏暗的烛光下,他们只能辨认出这是个男性。他浑身赤/裸,被严严实实地用绳子绑着,全身多处骨折和外伤,下/身一片血肉模糊,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看起来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

    弗拉西斯自认见过的魔兽也不在少数,其中有一部分会在发/情期狂性大发,不计较对象地发/泄/性/欲,但是地窖里的这一头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而是被法术或者药物控制着催发性/欲的。面前的情况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可能……显而易见,这个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别的物种的男性,之前一直被迫跟那头魔兽在交/配,或者直白些说,就是强迫性/交。

    顾不上多想,被救出来的可怜人已经快要断气了,弗拉西斯连忙跟抱着他的汉普顿一起出了地窖,脱离了结界笼罩的范围,用定位卷轴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圣殿。那个结界上的破洞被他匆匆修补了一下,效果如何也不在乎,反正施法者只要进了地窖自然会看到还被牵引术吊在空中的魔兽,掩饰得再好也没有用。

    另外,临走前弗拉西斯还强忍着恶心采集了一些魔兽分泌的黏液,准备带回去让古特祭司研究一下。他留意到地窖里挖了几条引流槽,看起来是引导那些黏液的流向的,之前魔兽分泌出的黏液流出了以后应该都被收集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用途。

    弗拉西斯用的卷轴定位在他的房间里,以他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直接放在自己床上。他指挥着汉普顿把他带到了自己偶尔招待客人留宿的房间,经过简单的清洗之后暂时安顿下来。

    由于这个人的存在暂时还是个秘密,弗拉西斯没有去找别的牧师帮忙,而是自己亲自动手给他检查伤口。

    “这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性人类,受伤得很厉害……比我想象中更严重。”他检查了一下,替那人进行了初步的伤口清洗,觉得有点难处理,“他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败,我没办法直接用法术让这种情况停止。”

    说得直白些,这个人已经在那样残忍又恶心的交/媾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要使用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是不可能的,只能先修复一下伤口,然后慢慢让身体机能经过休养恢复过来。

    汉普顿看了他沾满血的手套一眼,提议道:“要不要把他转到阿伦卡祭司那里去?”弗拉西斯的长处并不在医疗方面,圣殿里这方面的专家是阿伦卡祭司。转到阿伦卡祭司那里,弗拉西斯就能腾出手来继续调查这件事。

    弗拉西斯瞥了他一眼,觉得有点好笑:“阿伦卡祭司看到他也许会晕倒,这种病患我觉得他接了以后会记恨我的。”

    阿伦卡祭司的洁癖在圣殿的知名程度就像汉普顿的仇视贵族一样,要不是看他的表情没有恶意,弗拉西斯简直怀疑汉普顿是想故意给他找麻烦。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没有空闲时间来照顾这样一个重伤者。”汉普顿挑了挑眉,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别忘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贵族先生,祭典快到了,一位能够随时待命的祭司远比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伤者重要,我相信祭司长也会和我抱有一样的想法的。”

    汉普顿说得功利,但是弗拉西斯不得不认同他的话,目前的情况确实不允许他亲自照顾这个病患。无奈之下,他还是私下将人转到了阿伦卡祭司那边,然后和汉普顿一起把他收集的黏液带给了古特祭司。

    古特祭司还在研究之前的石巨人,这大家伙已经完全交由他研究了,弗拉西斯还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他才舍得来开门,一开门就皱了皱鼻子,说:“你带了什么?闻起来真像死鱼。”

    “……”弗拉西斯无奈地示意汉普顿把东西拿出来,这么恶心的东西他也不愿意带在身上,所以交给了敢从一大滩这玩意里救人的骑士。他一向很讨厌这些黏糊糊又有异味的异物,虽然能够暂时忍受,但是能不经手就不经手。

    汉普顿默默地把装了黏液的瓶子递给古特祭司,后者戴着手套,接过以后倒没有表现出多少嫌弃,直接走进了屋子里。弗拉西斯跟在后面也进去了,看到石巨人被法阵禁锢着,身上被画了各种标记,身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排管子和罐子,忍不住怀疑起古特祭司是不是在利用送上门来的石巨人做什么奇怪的研究。

    “随便找地方坐吧,然后说说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古特祭司将黏液从小瓶子里倒出来,难闻的腥臊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我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是从什么魔兽身上提取的吗?”

    弗拉西斯把地窖里的情形描述了一下,古特祭司皱起眉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走到书架前,脱了手套从上面抽出一本书,然后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他:“那魔兽是长这个样子吗?”

    泛黄的纸页上画了一只黑色的蛆状魔兽,正是弗拉西斯和汉普顿在地窖里看见的那一种。得到肯定的答复,古特祭司立刻变了脸色,转身扑到桌前把放着黏液的罐子盖起来:“女神在上,竟然有人在圣殿附近藏了一只安德玛幻蝶的幼虫!”

    “什么?”他情急之下的语速太快,又因为碰到了桌子发出了一阵瓶罐碰撞声,汉普顿连他说的名字都没有听清楚,不解地凑到弗拉西斯身边去看那本书,然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安德玛幻蝶,一种在大陆上几乎绝迹的魔兽,外形像巴掌大的蝴蝶,有天生的幻术能力……然而它的幼虫却是和成虫截然不同的巨大,幼虫在羽化之前会依靠和其他生物交/媾分泌粘液包裹自己形成蛹,它们分泌的黏液具有催/情作用,用以麻痹被虏获回来的交/媾对象。这种黏液对人类作用不大,但是对魔兽的刺激非常强烈……

    果然,下一秒,房间另一端的石巨人开始了不安的躁动。古特祭司把黏液封起来,又急急忙忙地转身去加固石巨人身上的禁锢法术,还要想办法平息它的躁动,一时间忙得又顾不上被晾在一边的两个人了。

    弗拉西斯见他大概要忙一阵子,就先带着那本书退出了房间,顺势逃脱了满屋子的腥臊气息袭击。汉普顿跟在他身后,见他出了门后一脸轻松,忍不住笑起来。

    “要到花园里走走吗?这样味道会散得比较快。”

    弗拉西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抬腿往自己的房间走。

    “感谢骑士长的好意,但我们还是先把事情梳理清楚再各自回去清理吧。”哪怕坐在花丛里,看到书上的图片他还是会回想起那股难闻的味道,还不如讨论完再洗澡来得彻底。

    上次杜朗德派人给他送茶叶时还带了一包香料和浴盐,看来这次能派上用场了。忍受着身上被染上的异味,弗拉西斯边走边想。

    ☆、安德玛幻蝶

    弗拉西斯带着那本书和汉普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书摊在桌面上,甚至没像平时一样给自己先沏一杯茶就直接坐了下来,也没去在意汉普顿拖了椅子坐到自己身边的举动,拧开墨水瓶就径自开始了他的分析。

    “我们现在知道了,被我们救回来的人是安德玛幻蝶幼虫结茧的‘催化剂’,用来促进幼虫分泌粘液结茧的,虽然还不知道幕后的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先猜测一下……”

    他语速很快,汉普顿原本只是听,但说到这里时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我觉得可能不只是这样。”

    “什么?”弗拉西斯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感到恼怒,而是停下来看他,“是我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你记得吗?幼虫分泌的黏液有一部分会沿着地上的凹槽流出去,应该是被收集了起来,那些人收集这些黏液有什么用处,我认为也很值得深入思考一下。”

    “确实,当时走得太急了,我没有留意到那些引流槽是通向什么地方的。可是安德玛幻蝶幼虫分泌的黏液虽然有催情作用,但是对人类的效果并不明显……”弗拉西斯的手指划过纸页上对黏液作用的描述,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皱起眉头,犹豫着抛出了半个问句:“难道骑士长你认为,被收集起来的那些黏液……”

    他没有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毕竟这只是一个毫无依据的大胆猜测,但是汉普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我认为这也是他们控制这些魔兽的手段之一。有许多魔兽在发情期会具有格外强大的破坏力,例如石巨人,他们发情时的易怒程度比平时高很多,力气也会相应增大。”汉普顿看了看书上的说明,继续说道,“这些黏液对人类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但是沾到身上的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一些影响,黏液的效果又难以消除,这时候如果再接触到危险的魔兽……”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在圣殿的祭典上发生,一定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弗拉西斯随手将这些猜测用笔记下来,然后又匆匆翻过一页去看安德玛幻蝶的成虫状态。随着他的翻页动作,一只紫色的蝴蝶映入两人的眼帘。那是一只艳丽的蝴蝶,紫色的翅膀上零散地分布着引人注目的蓝色斑点,光是画在纸上都能让人感受到它的色彩有多么夺目。也许是为了凸显它的体型,图片的绘者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人类的手掌,这只成虫甚至还不及成年男性的手掌大。

    幼虫巨大得占据了大半个地窖,成虫却只是这么小的一只蝴蝶,身上携带的磷粉还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虽然色彩艳丽,但是体型不大,普通人都能将它藏匿在衣袖和包裹里,令人难以防备。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普通的生长了,而是彻底的蜕变……”弗拉西斯盯着那只称得上漂亮的蝴蝶看了很久,然后露出了微笑,“如果我们今天没有发现那只幼虫,之后饲养它的人如果想利用成虫做些什么,圣殿几乎完全无法防备。”

    他能笑得出来,就说明已经有了应对安德玛幻蝶的办法。事实上安德玛幻蝶的致幻能力是有无法忽视的缺陷的,一旦知道了对方要用它来动手脚,想要防备也就不那么难了。

    弗拉西斯修长好看的手指停在了关于安格玛幻蝶的介绍的最后一行上,笑容优雅:“可是现在我们有了准备,一切就不一样了。”

    汉普顿瞥了一眼那行字,意会地笑起来。

    “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我说得对吗?贵族先生。”

    “确实大致上是这样。”弗拉西斯对他的称呼已经学会了无视,只在纸上记下一些要点,然后把书合起来递给他:“剩下的准备工作由我来完成,这本书就劳烦骑士长送回去给古特祭司了。”

    汉普顿接过那本大厚书,却没有立刻起身走人的意思,而是赖在椅子上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弗拉西斯:“贵族先生把书带出来,却不准备亲自把它还回去,这可不是贵族礼节的体现啊。”

    “骑士长有一点说错了。”弗拉西斯不为所动,站起身收拾桌面上的纸笔和墨水瓶,轻飘飘一句话就堵了回去,“这书是‘我们’一起借出来的,还记得吗?我们现在是共同行动的搭档关系,由阁下带回去还也是完全无法诟病的。”

    至于他不去还书要做什么,这还用得着问吗?

    把自己彻底洗干净,确定再也没有任何一点黏液的味道残留在身上以后,弗拉西斯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房间已经被仆人清理过了,还摆上了新鲜的花朵,他查看了一下安置过伤者的客房,发现也同样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才满意地给自己沏了壶茶,坐到桌前开始整理自己的计划。

    安德玛幻蝶有个称得上致命的缺点,就是它害怕格格兽,害怕的程度已经到了感应到一点格格兽分泌的香味就会逃跑的地步。

    事实上这很让人费解,因为格格兽只是一种小狗大小的魔兽,个头不大外形可爱,性格也很温顺,看起来不会对其他生物造成任何威胁。而且不同于绝大多数的魔兽,它们会散发出蜂蜜一样甜香的体味,几百年前大陆上还有些皇室贵族将它们当做宠物饲养。安德玛幻蝶会害怕这样的一种魔兽,除了格格兽喜欢在无聊时刨地挖虫子吃,可能对幼虫状态的它造成小得无法估计的威胁以外,弗拉西斯暂时还想不到别的原因。

    也许在进化成今天这样之前,安德玛幻蝶的幼虫也有过和普通虫子没什么两样的时期呢?这些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他现在要做的只有找到一只格格兽这件事而已。

    不过近年来格格兽已经接近绝迹了,弗拉西斯靠在椅背上想,也许连古特祭司这样对魔兽研究深入的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只。这件事他需要求助于杜朗德的商队,沙漠里的黑市说不定能高价买到格格兽,因为先前杜朗德从那里弄到过珍稀程度跟格格兽不相上下的摩凯蜥蜴……

    他正在计算弄到格格兽的可能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敲门的是骑士团的一个小伙子,就是先前跟被冯纳拉来跟弗拉西斯比试过剑术的那名四阶骑士,说晚上有一个活动想请他也一起参加。

    弗拉西斯觉得有些奇怪,看了邀请函后发现这竟然还是骑士团和牧师院一同参加的活动,他隐约有些猜到活动的性质,但是并不确定,所以决定还是晚上过去看一眼,免得闹出什么事来。

    事实上帝都的年轻贵族间也经常举办类似的宴会,年轻而地位尊贵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对彼此的各方面条件都比较满意的话,就会相约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这样的聚会促成的婚姻不在少数,当然也有闹出不愉快的时候。弗拉西斯还在魔研所时几乎从不参加这类宴会,后来进了圣殿,就更加远离那群纵情声色的年轻贵族了。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帝都的圣殿总部也有这样的“活动”。他能理解私下举办这类活动的原因,年轻人总是有需求的,他自己也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但是骑士团和牧师院一起参加……想想就觉得场面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他在邀请函上的开始时间过后才自己一个人悄悄来到举办活动的牧师院,为了不显得那么严肃,换下了他平时穿的祭司白袍,只穿着一身晨服,头发用素色缎带束了起来。他站在牧师院门口看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打扰大家纾解某些年轻人该有的欲望,似乎不太好。弗拉西斯很清楚,自己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虽然骑士团给他送了邀请函,但是他一定会让部分人感觉到尴尬。

    反正他也没有这样的需求,还是假装没有来过好了。

    这样想着,弗拉西斯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却发现有人从他来的路上走来。汉普顿敞着衬衫领口,像散步一样再熟悉不过地走到门口,看到他时吃了一惊,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祭司大人,你也来参加这个?”

    弗拉西斯觉得他有点奇怪:“你手下的队员给我送的邀请函,难道你不知道吗?”

    听了他的回答,汉普顿的表情看起来更微妙了。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为什么你不进去就要离开?”

    “这样的活动不适合我。”弗拉西斯想到里面的场景就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骑士长是来参加活动的吧,我就不打扰了,还有一些事情等我去处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汉普顿握住了他的手腕。

    “贵族先生,你对某方面的药物一定很缺乏研究。”汉普顿拉着他往牧师院后面的休息室走,弗拉西斯力气远不及他,自然没有反抗能力,直到休息室的门被砰一声甩上锁好以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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