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天下 作者:小斋
第32节
他转了下眼珠,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起来太晚了?”
“没有,”囚牛请他坐下,关心道:“习凤说你被人施了姻缘丝,又吃了石心丹,可是真的?”
阿九语气平平的点头,“嗯,是真的。”
展小钱难掩兴奋,“那弟弟,你之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吧?”
阿九态度诚恳道:“在司空岛的时候伤了五哥,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现在我的伤都好啦!”展小钱开心的指着伤口向众人展示。
习凤端详了会儿阿九,忽而笑道:“九弟这样倒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最小的弟弟。”
阿九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却不如先前明亮耀眼,仿佛浸了墨一样深不可测。视线转了一圈,停在闻人楚身上,沉默片刻终于再次开口,“哥哥……”
闻人楚缓慢的掀起眼皮,冷冷不着情绪的看着他。
“之前的事,对不起,给哥哥添麻烦了。”
“说完了么?”闻人楚蓦然起身走出去,顺势卷走清风一缕。
囚牛被他举止激到面色微愠,才要发作却被一只柔胰按住,委然冲他微微摇了下头。
“算了,二哥一向没什么口福,”习凤拿起筷子道:“我可不想错过大嫂的手艺,大家都快点吃吧,别让菜凉了。”
菜是委然亲自下厨烹制的,采用青丘牧狼草浸汁和白珠米一起煮粥,菜则是魮之鱼剖出黄金卵,颗颗如明珠大小吃起来清香爽脆。
粥和菜都未加任何人工佐料,入口后却颇能安抚妖怪的肠胃。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阿九也拿起筷子夹了瓣紫芜蒜,放入口中咀嚼良久却是没有下文。
委然一旁紧张道:“我同你大哥一向口味清淡,是不是吃不习惯?”
“不是,很好吃。”阿九慢吞吞道。
用过饭后,阿九精神依旧有些愣怔,囚牛道:“九弟究竟怎么了?”
阿九道:“我想起了被封印的愚人客栈,觉得对不起大家,如果那时我勤快些,也不至于现在这幅样子……”
囚牛拍拍他肩膀,“天意如此,怪不得你。我们几兄弟好不容易相聚,便在青丘多住些时日吧,这里什么地方都可以随便不用拘礼,如果有时间就去跟鳄宝玩玩,那孩子生下来就喜欢热闹。”
两人正在交谈时,委然却持了幅卷轴过来,交给阿九道:“这是昨天钦原鸟的贺礼,据说是幅名为《食之国》的画,我听习凤说你先前喜好烹饪,就特意留下来送你。”
那卷轴被牛皮纸封的坚实,外面又用黑丝带仔细束了,看起来颇为新鲜有趣。
阿九谢了后接过来,准备回房间赏玩。
经过花园时,再次看到了九尾狐洌清,正偷偷扯了朵牡丹花往头上戴,听到脚步声后吓了一跳,见是阿九脸都瞬间白了,话也吞吞吐吐说不完整,“九……九殿下。”
阿九道:“你是来找我哥哥的么?”
洌清慌忙点头,“跟二殿下昨天约好的……所以……所以……”
她是真的惧了昨天阿九的杀气,九尾狐天生胆小且攻击力弱,此时身边又没有跟一个可以差遣求助的随从,万一他再像昨天一样突然发了狠,这可如何是好……
阿九全然不顾她的反应,径直走过去掐了朵淡粉色的花,放到她手中道:“你戴这朵更好看。”
待他消失的不见人影,洌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拿着两朵花对比半天,最终半信半疑的择了粉色的小花戴上。
阿九回到自己房间,将肩上金翅鸟放到一旁,把卷轴上面的牛皮纸拆开,小心翼翼将它在桌子上展开,却并未见到预想中的闹市街镇,而是一幅洪灾过境的地狱景象。
房子全都被冲的乱七八糟,街上有被遗弃哭闹的小孩,有抱头而泣的年轻妇夫,有守候全家尸体的老妪,亦有在断墙下苟延残喘的牲畜,更有甚者,深巷中竟有相互食人的搏斗境象,旁边分明架着一口只剩骨头的破瓦罐!
阿九用手指点着,将画上每个角落和人物都看过一遍,最后闭上眼睛,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在脑海里不停活动的场景。
明明是这样悲惨凄凉的图,从头到尾哪里有看到过食物?有的不过是些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灾民罢了,为什么会取名为《食之国》?
他相敢很久都想不通,最后觉得太阳穴处突突涨痛,待他睁开眼后愣了大概至少有半分钟,眼前发生的一切以至于令他出现了幻觉!
方才那画中所绘还有脑海中的联想,居然当真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阿九站在烂坯堆积狼藉满地的路上很是醒目,几个骑着竹马玩耍的小乞丐很快注意到他,用好奇和害怕的眼光悄然无声打量着他。
阿九顺着记忆中的画面往前走,然后绕过柳树街左拐,很快找到了那个积满污水的深巷。
四周没有一块干地,到处渗发着腐烂和酸臭的气息,壮汉按着少年的头将他溺在泥水里,全然不顾身下人痛苦的挣扎惨叫。
角落砖头堆起的地方,瓦罐悬挂在墙壁上,里面留有一些特征明显的头发和骨头。
阿九喜欢吃肉,吃过各式各样的肉,猪肉、牛肉、青蛙肉还有一些妖怪肉,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种恶心的反应。他淌过泥泞的水,一步步朝那两人走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应该让那个淹在水里的孩子死去。
壮汉听到声间,看到他后眼睛发出幽绿恐怖的光,与身边瘦弱不堪的人相比,干净饱满的阿九简直就像是掉下来的肉包子。
但是这个肉包子并不容易对付,现在的阿九已不再是当初懵懂单纯的阿九,而是被元初染黑的阿九,被石心丹同化的阿九。
他对人类依旧充满好感和向往,但是却对敌人有了警惕和报复之心。
在那个壮汉邪念刚起的时候,阿九就亮出来了自己尖锐的牙齿,喉咙中发出警告的吼叫,声音对成年妖怪来说虽然稍显稚嫩,于人类却有无比强大的威慑力。
壮汉僵在原地,愣了有两三秒后狂奔而逃。
阿九没有追,而是走过去将水里的孩子捞了起来,泥水糊着脸看不出确切年龄,眼睛红肿却依旧有着倔强的眼神。在从生死线脱离后,他似乎并不惧怕这个长着尖牙的妖怪。
“谢谢你救了我。”孩子擦了把脸上的泥说。
“不用客气,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人吃人?”
孩子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方砖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里是大荒,刚经历过一场洪灾,没有粮食吃,当然就只有吃人了。你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怪,一点都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九把从画卷的事告诉他,还猜测了下这或许是场梦境。
少年失笑,“我也宁愿这是场噩梦,大荒这样子已经很多年了,从我记起事就不停的有灾难,好像这片土地上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受罪一样。”
阿九看他瘦的可怜,想从身上找些吃的出来,最终却一无所获。
两人聊了几句后各怀心事的沉默下来,孩子在幻想下一顿吃什么,而阿九则猜测自己为何会误入画卷。
天渐渐黑下来,少年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见阿九站起身,好奇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阿九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哪有什么吃的?方圆几里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什么都没有……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虽然是妖怪但是也最好别到处跑,万一让别人捉住给吃了怎么办?”
“诶?”阿九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食物的可能,他顿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只随着携带的髡顿。
一年多前闻人楚曾帮他捉住了只无头小牛,据说它专门趁黑夜杀人割头,然后把猎物戴在自己头上趁机逃走。
在同陈浩东比试做面的时候,他曾用过这髡顿肉汤赢过一回,后来不常用就把它用红绳串了戴在手上,跟空相所赠的佛珠挂在一起。
他翻了翻,果然将那只无头小牛找了出来,由于太久没有动过,它已经缩水成了绿豆粒大小,难怪平时一直未留意过它的存在。
阿九在地上捡了两片破瓦片,拿了些脏水用外套过滤,之后将髡顿浸在水里,小牛瞬间泡发涨得跟个馒头一样大,精力也迅速恢复,若不是有红线绑着怕早撒开四蹄逃走。
旁边的孩子看得目不转睛,“这是……什么?”
阿九把红线一端系到那孩子手腕上,“这个给你,以后想饿了就按把它泡在水里,它被吃掉的肉也会很快的长出来,你如果有时间,就把肉分给别人吃。”
孩子问:“把肉给了我,你呢?”
阿九道:“我要想办法回去,哥哥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闻人楚冷漠的眼神。如果自己就此失踪,他会着急吗?还是说依旧不肯原谅自己?
小孩在后面追了几步,最终因虚弱停下脚步,扶着膝盖道:“好人,我叫七夜,母亲生我时难产,整整七天才把我生出来,你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七……夜?阿九听到这个名字后打了个激机,待回头看时原地却是空空如也,慢慢断墙景象散去,周围恢复成自己房间的模样。
桌子上的卷轴依旧包着牛皮纸束着黑丝带,完完整整就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刚才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吗?阿九仔细检查了下手腕那串佛珠,髡顿的确连着线绳消失不见了。
阿九抬起右手看了很久,心中默默念着两个字,七夜……这个名字他不止一次听说过,愚人客栈的创始人,七夜。
阿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快到中午时他才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勾画出愚人客栈的大门,这次他刚抚上铜环,两扇大门便嘎吱开启,门野跳出来,一脸又惊又喜的仰望着他,“主人,您怎么来了?”
阿九亦茫然,“我也不知道,昨天明明推不开这扇门的,三哥也说是客栈自行封印了,今天不知怎的居然自己开了。”
门野连忙他进去,那只被救助过的小猴子梦猿正坐在椅子上吃小香蕉,看到他后吱一声闪入房间。
“客栈前些天的确是自动封印了,我当时完全感受不到主人的存在,还以为再也无法见到您了呢!”
阿九也觉蹊跷,便将画卷的事说与他听,门野惊讶道:“原来是祖师爷显灵了,难怪客栈封印会自行解除。七夜的故事我也曾听说过,据说幼年贫寒吃过不少苦,后来得贵人相助大难不死才去拜师学艺,最后成为跟东方磊齐名的第一大法师,修成不老仙身,晚年丧妻漂零江湖才创立出了这家客栈。想必传说中的贵人便是主人了吧?这真命里注定的缘份!”
两人聊了些客栈的近况,阿九承诺日后定然勤快照看客厅,门野才安然放下心。
正午时展小钱来敲门,叫几声阿九不见他回应,更自己掀了桌子上的卷轴翻看是否为值钱的古董,结果发现只是白纸一张,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罗兰。
待阿九回神后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中午饭桌上多了两位客人,一位是九尾狐洌清,另一位则是位容貌娇美的陌生女子。
阿九见龙大和委然对其都十分客气,便低声询问付鑫那位姐姐是谁,付鑫压着嗓音道:“千万别叫姐姐,那位可是长了副玻璃心肝的男人,虽然你未在百妖榜之上,可是四大圣兽应当听说过吧?”
男人?阿九意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无极山修炼时听哥哥说起过。”
付鑫道:“这位便是雌雄一体的武沐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其中玄武武沐离乃是龟蛇合体的阴阳人,虽然外貌阴柔偏女相却痛恨被当成女人。
武沐离跟睚眦是幼时玩伴也是生死之交,两人关系看似比起他人更为亲密无间,九尾狐旁边又羡又嫉,却完全不敢插嘴打断他们交谈。
阿九草草扒了些饭,准备离开却想起卷轴上的提示,便询问囚牛,“大哥,你知不知道罗兰是什么意思?”
“罗兰?”囚牛思虑片刻道:“我只知道一个名为罗兰的小国,不过早在数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那里只剩一片沙漠。你要是想知道详细的内容,可以去我书房查找古籍。”
阿九去书房查了许多资料,关于这个小国的描写却是少之又少,大都寥寥数笔带过,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却不经意看到《南国图志》中记载这么一句:地偏且至阴,聚妖,多鬼怪。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七夜和愚人客栈,想必罗兰也不是无缘无故显示,阿九合上书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青去罗兰看看,冥冥之中究竟有什么安排在等着自己!
出门时阿九被侯在外面的身影吓了一跳,武沐离挑着柳眉上下打量他。
阿九道:“你在看什么?”
武沐离道:“我在看睚眦的宝贝弟弟除了吃得多外还有什么本事。”
吃饭时众人都用小碗,而他用大别人七八倍的大碗,且饭还是端得尖尖得几乎要撒出来。
阿九听出他的讽刺,却不懂他这莫名敌意从何而来,他如实道:“我没有别的本事,别的事都不如几个哥哥。”
武沐离勾唇笑了下,语气很不客气道:“有点自知之明倒是不错,我方才听你像囚牛询问罗兰,你问那里做什么?”
阿九抿下嘴唇别过脸,“我不想告诉你。”
“哟,还挺神秘,”他伸手捏了捏阿九的下巴,“看在你几个哥哥的面子上提醒一句,如果你想去那里的话最好放弃,不然给他们添麻烦不说,说不定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阿九慢慢竖起眉毛,甩开他的手后眼中现出利光。
武沐离悠然道:“我这次到青丘的目的是传白泽大人令,伏魔鼎重现,即日起百妖榜上众人皆需收敛妖气做回寻常人类,任何人不得动用法力和法器。你不在百妖榜上,所以不在上禁令约束范围,不过若是想请你哥哥帮忙的话就算了罢。”
阿九突然出声道:“阿九。”
武沐离困惑,“什么阿九?”
阿九一字一顿道:“我的名字叫阿九。”
他是龙子阿九,是兰因寺长大的阿九,也是拥有厨师资格的阿九,他手里还有别人不可能拥有的愚人客栈!下次见面时,他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阴阳人知道,龙九不仅仅只会吃!
六月的空气中充满炽热,仿佛迸出一个火星都能燃烧起来。
从石头的缝隙里望出去,只能看到外面大片白花花的阳光,远处是一些覆盖着厚厚红沙的古老建筑。
这是临近猫眼沙漠一座名为白舟的小城,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却是自东方进入猫眼沙漠的必经之路。
白舟城本地居民不足上万人,年轻人多外出闯荡抑或立足他乡,只有一些老幼病残守着这座干燥酷热的烈炎之城。
数十里外的沙漠长约五千公里,中心有一片神奇的蓝湖,从高空伏视下去,整个沙漠就像大地上一只诡谲怪异的猫眼。
白舟城无水无电,更无宽敞平坦的道路可走,这里早晚温差很大,而且极度缺水,最可怕的是,所有的现代通讯设施到了这里全都不管用,所以虽然风影壮丽却不适合作为旅游景点,一年到头除非有胆子大的驴友结伴探险,其余时间大都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因为信息封闭,导致文化和生活传统得到了最大的保留,他们科技落后信奉神明,家家户户都设有雨师壁画和香炉,每日早晚虔诚跪拜贡奉为数不多的新鲜食物。
作为几乎被世人忽略的一隅,白舟城全年迎来的客几乎屈指可数,但是今年却破了先例,短短几日奔赴而来的游客竟比过去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起先大家不清楚原因,后来听驴友负责人讲,据说国内著名地理杂志主编来数日前来了白舟城,在一家名不经传的天宝干店歇息数日,回去后花费大幅版面来介绍这座神秘的无名小城,并刊登了数张美食照片和年轻主厨的侧脸照片,一时引起驴友轰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热闹局面。
游客多是二十至四十的年轻人,全都骑着自行车,背帆布包挂个相机,有男有女个个活力四射,颇为白舟城增添了几抹亮丽色泽。
也是到这个时候,白舟人才开始关注起天宝干店。
红砖蓝瓦的大院子,里面种满了红白交错的沙漠玫瑰天宝花,房子有二十来间,每张床都足有两米来宽,可并排躺下五六个壮汉。棉被深蓝粗布里子,贴着皮肤略显粗糙但是晒洗的很干净,闻上去有股暖暖的阳光味儿,上三下二共五条,足够应付沙漠的夜间严寒。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相貌奇丑脸上常年带着沙石割出来的伤疤,似乎因为他收藏很多草药的缘故,所以被称为药罐子。药罐子性格阴沉很少说话,没有客人的时候,经常从猫眼沙漠带些受伤的动物回来救治,虽然左邻右舍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人的来历。
在还没有上杂志前,药罐子从沙漠带救回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皮肤白的跟羊脂玉一样,身后还跟着条寸步不离的小黑狗。
年轻人醒来后就留在店里帮忙,手脚勤快做事也讨人喜欢,药罐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满意,白天外出门就留他在家看着店,于是后来就有了杂志主编的事。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药罐子才认真询问起这年轻人的来历。
“我叫阿九,这条狗叫祸斗,我们来是找罗兰遗迹的。”年轻人如是说,嘴角微微勾起来露出礼貌的微笑,眼神清澈透亮却无一点笑意。
药罐子晾晒草药的动作顿了下,“传说中的沙漠之城罗兰?”
年轻人点头,“我想去那里看看。”
药罐子皱眉,“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消失的地方,你找它做什么?”
“是先人指示我来的,它一定还在。我在猫眼沙漠的时候,能在空气中感受到它的气息。”
“在又如何?罗兰又被称为鬼域,到那里去的人,没有谁能够活着回来。你这么年轻,应该好好爱惜生命,不要冒这种险!”药罐子话逐渐多了起来,丑陋的脸庞也多了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年轻人看着他笑笑,并没有再表态什么。
药罐子道:“你最好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要再踏入猫眼沙漠,更不要再提什么罗兰!”他很少与人相处,半个月接触下来对这年轻人多了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年轻人依旧弯着眼睛,似乎一直在礼貌的倾听着他的劝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药罐子抖了下嘴唇,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屋檐下传来两声清脆的叮当响。在干店门口埋着细鱼线,当有客人进入的时候会牵动一连串的生铁片。
那本杂志影响力还真是惊人,前脚才走了几波人居然又有新游客闻风而至。
这次来的是两对情侣,看穿着好像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女孩子看到药罐子后吓了一跳,男孩立刻将她们挡在身后。
“你们好,请问要几间房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年轻人带着他的小黑狗从药罐子身后走出来,一人一狗都出奇的讨喜。
“呀。”没想到会在沙漠里见到这么清秀的大男孩,两个女孩齐声发出惊叹,随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男孩子连忙道:“四……哦不,两间。”
“请跟我来。”
“那个……价格没有涨吧?不好意思我们来时遇到了小偷,钱包都丢了,身上没剩多少钱……”
“没有,两元每晚每间。”
在年轻人话音落后,四个人全都松了口气。
晚上准备了香软可口的胡萝卜沙葱饼、肥而不腻的手抓羊肉和香浓的骆驼奶茶,充满异域风味儿的食物,却令所有人都吃得很满足。
“虽然丢了钱和行李,不过来这趟白舟之旅还真是值了!”女孩子盘脚坐在羊毛毯子上感慨,不时用眼神偷偷打量出落得一尘不染的小厨师。
杂志上只有个侧脸照片,见了真人才知道原来男孩也可以长这么好看,举止言谈都斯斯文文的,黑瞳干净的没有半点世俗杂念,整个人就好像阳光穿透清泉的纯净质感。
经过短暂的交流后,几个人已经很娴熟了,叫起阿九的名字也丝毫不显生疏。
这个问:“阿九,你为什么不上学呢?”
阿九凝思片刻,“上学好玩吗?”
他一天学也没上过,仅有的知识都是空相师父亲自传授的,所以无法理解大群人聚一起学习的情形。
男生一脸深沉道:“平时很好玩,考试的时候特别烦。”
女生也跟着问出一大串,“阿九,你皮肤这么好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药罐子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工资?平时工作累不累?烧菜是跟谁学的?还是说是自己琢磨的?”
阿九耐心十足的一一作答,在他不急不躁替众人解惑时,那条名为祸斗的小狗就趴在他的脚下,时不时甩着尾打个哈欠。
白舟城夜短的可怕,晚上九点多钟天色才慢慢暗下来,清晨三点天际就开始泛亮。
待天刚露鱼肚白时,四个年轻人用了些奶茶就带着食物开始动身赶往猫眼沙漠。
药罐子在知道阿九的打算后,便不准他私自出城,带在身边陪着自己加工草药。
阿九也不反抗,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老实的跟提线木偶一样。
不过他越是这样乖巧,药罐子就越是放不下心,他总觉得这个没有脾气的小孩带着邪气,并不像表面这样温顺。一个独身从玉都跑到猫眼沙漠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寻找恶名昭著的鬼域罗兰?
不过他终归是自己从沙漠风暴中救回来的,绝不能对其放任不管。
晚上十点多钟,四个年轻人终于在漆黑的夜幕中赶了回来,其中一个还神秘兮兮的抱着书包。
在药罐子看清从书包里探出毛葺葺的小脑袋时,懵了整整五秒钟,那是一只长有黑色花纹的呼云豹!
猫眼沙漠之王绝不是耐饥渴的骆驼,也不是沙丘悬崖无处不在的毒蜥蜴,更不是力拔山河的大象和狮子,而是拥有狐狸般狡诈毒蛇般残忍闪电攻击速度的呼云豹!
这种豹子外表跟普通豹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体形较小额头生有云朵标记,看似娇小没有攻击力,实际上胃口奇大且过着狼一样的群居生活,所到之处往往只余下动物的残骸。
白舟城居民所贡奉的神像中,雨师相貌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坐骑全都是呼云豹。这种鲜为罕见的小豹子也被视为瑞兽,人人敬而远之。
几人见药罐子脸色惨白,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中一个男生道:“我们回来时在沙丘边看到,担心晚上它会被冻死,所以才捡了回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药罐子哆嗦着嘴唇道:“岂止是做错事,这下白舟城的天都要塌了!”
几个学生吓了一跳,书包差点掉在地上,阿九手快及时接住,将那小豹子掏出来放在怀里。
与人类相比,妖怪与动物的气息更为相似接近,小呼云豹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耸着鼻子下意识找奶吃。
“扔了,快点扔了!”药罐子突然吼出一声,丑陋的面孔因扭曲在灯光下愈显狰狞。
阿九微怔,“药先生,你怎么了?”
药罐子扯着嗓子道:“这是白舟城不能招惹的神兽,报复心极强,等下豹群闻着气息寻找过来,大家都别想活了!”
谁会想到一只刚出生的大猫竟然会这么危险?几个学生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那,那怎么办啊?要不把它给送回去?是我捡回来的……在三丘岭,我自己送回去……行不行?”
药罐子迟疑片刻,逐渐镇定下来,冲阿九伸出手道:“把它给我。”
“药先生……”
“天黑了,再加上你们对这里地形不熟悉,我去送。”
阿九避开他的手,“我去吧。”
药罐子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点把小豹子给我,等下它们找来就来不及了……”
阿九恍然未闻,依旧淡淡道:“还是我去吧。”
“你这孩子胡闹什么?!”药罐子有些生气的拎起马灯,“别耽误时间,快点给我!”
阿九吹了下口哨,趴在远处睡觉的祸斗立刻闪电般冲了过来,“祸斗,我们现在去三丘岭。”
在他话音落下去的同时,小黑狗瞬间涨了十几倍,竟然变成一头小牛那么大,温顺的伏跪下前腿,阿九骑坐了上去。
“等等!”药罐子最先醒悟过来,他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你……是阿九?”
阿九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微笑,“我是阿九,龙九。”
祸斗扬蹄,一人一犬犹如流星迸入夜色里消失不见。
只留天宝干店里瞠目结舌的几个人,恍恍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尚未清醒。
灯芯在玻璃罩中忽闪了几下后熄灭,整个园子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药罐子摸了摸丑陋的脸,轻声呢喃,“阿九,龙九……愚人客栈,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很多年前,药罐子还不叫药罐子,而是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观紫,姓符,符观紫。
祸斗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来到三丘岭,那里此时聚集了上百只呼云豹,密密麻麻的矗立在丘陵上蓄势待发。
小呼云豹听到豹群的召唤声,不安的弹了几下腿,阿九让祸斗降下云端,将小豹子轻轻放置到地上。
一只金色母豹窜出来,叼起小豹子退入豹群中。
豹群嗅到他和祸斗身上的妖气,不敢擅自攻击却也不甘就此退去,作为猫眼沙漠之王,他们绝不允许尊严被任何外来生物践踏。
阿九无心与之纠缠,刚想让祸斗带自己离开,突然有数十只呼云豹从不同的方向攻击了过来。
祸斗速度虽然快,却被交织的攻击网所成功堵截,前后犹豫不定时,四肢已经被分开噬咬了数下。
眼看有更多的呼云豹加入战斗,阿九张开嘴巴发出一声示威吼声,平地突然卷起一股风沙,几只紧贴着祸斗的豹子察觉到危险气险,立刻尖叫着敏锐跳开。
阿九依旧伏在祸斗身上,手脚却逐渐幻化出兽形,人留下人类的头,面无表情的对豹群对峙。
这群呼云豹一向战无不胜,还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敌人,仰天怒吼数声后全都散开,且越退越远。
就在阿九以为它们放弃战斗时,豹群突然飞快的绕圈左跑了起来,黑黄交错在夜色中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阿九竟然看到了一只奔跑在空中的豹子!
是错觉吗?不是……因为这样的豹子并非一只,而是七、八、九……无数只!
那些个奔跑在空中的呼云豹,个个脚踩云朵,身形矫健如飞,比起此时受伤的祸斗,速度竟然毫不逊色!被尊为沙漠之王的神兽呼云,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动物……
阿九并不惧怕与之战斗,却因为眼前飞奔不停的豹影搅得隐隐作呕,甚至视线中出现了一片空白……
黑暗中突然一亮,刺眼的阳光划破夜空刷的洒了下来,阿九立刻用手遮住眼睛。
待他渐渐将手从脸上移开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三丘岭,而是……处在一个钢铁笼子里。
祸斗因为受伤的缘故身体小了许多,像只猫一样软软趴在他的脚边。
待眼睛适应了光明后,阿九才放眼打量四周,这是一个肮脏的地方,布满了钢铁打造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人,或衣衫褴褛或赤身裸体,面容是木讷的像是胶塑的假人。
空气中充斥着甜腻的血腥气,还有刺鼻的粪便味儿,还有浓厚的脂粉和蛋糕香气,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味道全都集中在这里杂揉了一样,粘裹着鼻腔令人喘不过气来。
阿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把祸斗收到乾坤袋里,摸着笼子开始研究将其咬断的可能性。
“哐啷!”
有只铁球被狠狠掷了进来,砸在笼子上撞得阿九耳朵嗡嗡作响,旁边的人吓了一大跳,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开始呜哇呜哇叫个不停。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阿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笼子里除了自己外其它全都是残缺不全的,有断手缺足的,有脊椎被打碎的,有穿琵琶骨的,有剜去双眼的……
阿九越看越越惊,寒意像毛毛虫一样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不是在猫眼沙漠三丘岭被呼云豹围攻么?怎么眨眼来到了人间地狱?!
就在阿九困惑不已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细碎脚步声,头上包着蓝着毛巾的古怪男人将头探进来看了看,随即满脸不悦道:“为什么这些奴隶还没有清洗干净?”
他后面仆人打扮的家伙几乎是立刻间便提着桶冲了进来,拿着木瓢哗啦啦将水泼倒在铁笼子里。
阿九才要开口询问,却不妨半瓢冷水哗啦一声迎面浇来,从头到脚被淋了个湿透。
这水并不干净,而且带着股酸馊味儿,里面还掺杂着泡发的碎馒头屑,只能暂时压制一下铁笼中的恶臭气息,并不能彻底清除。
这些人做事很潦草,态度也几近敷衍,将水泼完之后便欲离开,阿九及时出声道:“等等……”
这声音好像出自寂静的墓场,瞬间便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站在门口满脸不耐的蓝毛巾包头男。
阿九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神态平静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们给关起来?”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众仆人看着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沉默片刻后,毛巾男终于迈出了尊贵的脚步,径直走到阿九的跟前站住,居高临下的看着倦在笼中的人。
他有着卷曲的金色头发,鼻梁很挺,面部轮廓清晰流畅,看上去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红色长袍,手腕和胸前挂了不少耀眼金饰,姿态和打扮都像极了阿九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异域贵族。
贵族男用漂亮的蓝眼睛看着阿九,眼神充满鄙夷和轻蔑,好似在看一个匍匐于脚下的奴隶。
以为对方没有听清自己的问话,阿九又字字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他眨了下眼睛,金色阳光随着他浓密的长睫毛跳跃了几下,良久后弯下腰,动作轻佻的在阿九下巴上捏了捏,似乎很满意的扬起嘴角,“等会儿把这个奴隶送到我房间来。”
阿九很快被沉默的女仆带出铁笼,并被置在牛奶池中重新清洗。因为对这个神秘的地方一无所知,他并没有做任何反抗。而且,他也不喜欢现在又粘又臭的感觉。
不过在被女仆搓洗身体时,阿九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双眼睛,那个人曾用极温柔的动作抚摸着他那里,“这里疼么?这说明我的阿九长大了……”
那时睚眦多宠自己啊,牙疼了就帮他亲亲,尾巴疼了就帮他揉揉,哪里不舒服就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漫山遍野的到处跑,还会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说:“阿九,来亲亲哥哥。”
可是后来,自己做错了事,惹恼了他,就被嫌弃了,他说不原谅自己,宁愿为了保护九尾狐而打伤自己,还要跟那个漂亮的女狐狸成亲,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会跟九尾狐生下一个像鳄宝一样可爱的小孩……
身上游走清洗的手突然间像变了味儿,捏着他的柔软器官挑逗似的揉搓几下,阿九陡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女仆含着羞意的水眸。
他抿了下嘴唇,将毛巾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我自己来。”
清净身体后,阿九被送到了一个铺满羊毛地毯的大房间,里面布置很干净,器具多是耀眼的金属,处处透着种张扬的奢华感。
方才他见过的贵族男就侧卧在大床上,一面吃着葡萄,一面饶有兴趣的观察阿九。旧衣服换成了略大的直桶长袍,垂着袖子遮盖住了两个手掌,赤着双脚踩在地毯上,精致漂亮的脸庞透着股纯真诱惑。
两人对视良久,阿九终于先开了口,依旧是铁牢里问过的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贵族男悠哉道:“我的府邸。”
“府邸建在什么地方?”
“巴布伦尔。”
“巴布伦尔又是什么地方?”
“罗兰。”
罗兰……这里就是被称为鬼域的沙漠之城?几千年前就已消失在猫眼沙漠的罗兰?莫非是因为传说中的雨师神兽呼云豹?阿九打量四周后思索着他话语真假,“那你又是谁?”
贵族男慵懒道:“我是罗兰尚论长史赫连容心。”
“尚论长史?”阿九有些不太能理解,“是大官么?”
“是官职没错,不过算不上大官。”赫连容心笑了下,“你一连问了我这么多,现在是不是该换我来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叫阿九,在猫眼沙漠里遇到了呼云豹,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这里了,你知道么?”
赫连容心坐正身体,挑起眉毛道:“我当然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阿九慢慢走过去,在距离他两三步距离时站住,黑眼睛里明明白白写满警惕。
赫连容心朝他招手道:“你再过来些,这在罗兰算得上机密,被旁人听到就不好了。”
阿九刚欲抬脚,赫连容心却突然伏身一拉,将他整个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妖怪的直觉只能嗅到他的不怀好意,却嗅不出对方有任何杀气。阿九犹豫了下,悄然将伸长的尖甲收了回去。
赫连容见他生得容貌可爱,身体又似柔软无骨,美人在怀愈发心猿意马,大手便在他身上放肆的游走起来。
阿九忽道:“你摸我做什么?”
听到这种稚气的问题赫连容心只是想笑,待对上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却不由自主愣了住,“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总算找到这么个借口,用来哄骗这种单纯乖巧的小奴隶再合适不过。
阿九却皱起眉毛,认真思考后正色道:“我不喜欢你,也不要你喜欢我。”
赫连容心生于贵族之家,府上圈养的禁脔多不胜数,但是这么奇特另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我偏要喜欢你呢?”
“那你不要摸我。”
“如果我偏要摸你呢?”问出这话后,赫连容心才发现原来傻气也是会传染的。
阿九说:“我会咬死你。”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平静阐述可能会发生的事实。
然而赫连容心却愈发觉得这少年有趣,他居然不用是用‘杀’而是用‘咬’,多么可爱的字眼和表情!
当阿九第二次用粉红舌尖轻舔蠢蠢欲动的尖牙时,尚论长史大人终于忍不住将身体前倾过去,“常听中原人说牡丹花下花做鬼也风流,今天总算知道是个什么感受了。我不但想摸你,还想亲亲你,将你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罗兰民风古来彪悍,床事也不像中原人内敛保守,欲望来了鲜少掩饰,人前亲热和集体欢爱亦屡见不鲜,所以他这番话非但算不上放荡无忌,反而更类似于表白的温柔情话。
可惜阿九却不懂得,他只知道这人手掌大而粗糙,贴在他皮肤上就像蹭着一块树皮,又涩又燥,不舒服极了。以前闻人楚也经常抚摸他,不过指腹却光滑而且柔软,而且还仿佛会伴唱催眠曲,抚过的每一寸都让他舒服得想要眯眼睡觉……等等,怎么又想起他了?
阿九下意识摇摇头,将闻人楚的影子从脑海中甩出去。
他的哥哥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的人,自司空岛事件在他心上划了一道伤疤后,两人身份上虽然还是亲兄弟,当初无极限宠他的哥哥却已经不在了。
同样被元初涂上颜色的阿九,虽然吃下石心丹恢复了往昔记忆,但被涂上的色彩却依旧在,阿九不再是当初怀着梦想下山一脸懵懂的单纯少年,再也回不到睚眦心中那个万事想要依赖他的天真小兽,所以他们才从亲密无间走到了今天……
在阿九发呆时,赫连容心的嘴唇迫不及待的贴了过来。
“赫连大人!”外面响起突兀慌张的声音,仆人连门都来不及敲就跌跌撞撞扑了进来,“大祭司亲自过来检查祭品!”
赫连容心身体僵了下,随即恼羞成怒,“那便让他检查好了,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仆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祭司说……祭品少了一个!”
房间诡异的安静下来,赫连容皱眉道:“府上奴隶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中原人给他就是了,何必为这种小事来惊动我?滚!”
“赫连大人好大的脾气。”仆人背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穿着宽大白衣的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
阿九只瞥了下,便觉得眼前豁然一亮,满室都似暖阳斜照如沐春风。
来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生得面如秋月,唇红如朱砂,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眉角眼梢都流露着股非凡自信,看上去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身上并不像赫连容心挂许多金饰,只是穿了件麻布宽衫,细腰用青丝系了,走起路来轻轻晃动,虽简单却不失清雅脱俗。
他眸光扫到阿九,顿了顿,很快转过去看赫连容心,毫无诚意道:“打扰阁下美事,真是万分抱歉。”
赫连容心蓝眼涌现出怒气,下床后干脆直接道:“大祭司有何事?”
“方才仆人想必已经告知大人了,在下是来寻找走失的祭品。”
“后院多的是奴隶,你大可以去随便逃选。”
来人笑笑,“多谢大人好意,不过我只想要您身后这一位。”
赫连容心瞥一眼阿九,声音愈发冷清,“如果我不给呢?”
“我想大人因为一个小奴隶得罪我们伟大的曼哈图。”
阿九不知道他口中的曼哈图是个什么来历,却清楚看到赫连容心倨傲的神情瞬间僵硬了,脸色迅速青了又白,心有不甘的将手藏入宽袖中。
那人淡然的笑了下,同阿九微微颔首,便算是召唤过了。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独特的安静气质,阿九对此人并不感到讨厌,相对于目光灼灼的赫连容心,这人显然要可爱得多。
阿九默默跟着赫连容心走出去,在园子里看到蔚蓝如洗的天,园子里恣意生长着许多梭梭树和沙柳,枝枝蔓蔓无人修剪,用蚀岩沙石堆成的围墙相衬着,有种生机勃勃粗旷的自然美。
天是瓦蓝色的,干净得像是特意提炼过,一点云彩和杂质都没有。
只是空气里很干,微风吹在皮肤上痒痒的,好像是情人的手抚摸在上面。
两人从始自终都未有过一句交流,阿九的疑问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譬如因何来到罗兰,为什么会成为祭品,七夜指示自己又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所谓的祭品又是怎么回事?是想要杀了关在笼子里的那些残疾人吗?这个人是不是想再次关住自己……
走出大门后,阿九看到了条热闹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大多作赫连容心一样的打扮,只是布料没那么精致,肤色也因阳光暴晒要黑得多。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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