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13节
看来,在这个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五常封建年代,李氏的思想也是很传统的。
叶剪秋道:“婶子,你想让我忍着么?天下真的无不是的父母么?”
李氏摇摇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敬仰埋儿奉母,姿蚊饱血的孝子,也有人说是愚孝,有损天伦……但是,小秋啊,你已经长大了,人也很聪明,有些事要用脑子好好想想怎么办。”
“按理说这是小秋的家务事,但是婶子没有把小秋当做外人,不管是小人还是君子,婶子都当定了!比如你父亲,不要当面顶撞闹僵,你要用智慧的方式和他周旋。他来则好生接待,但是要银子,就想个合理的借口推拖。像他这样为了自己的脸面把钱花在别人身上的人,还不如你自己把银子亲自递到需要者的手里,避免他为了虚荣而滋生蔓长的野心。又或是直接买成东西拆开送回家,让他不好送出去。”
叶剪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氏笑了:“其实在这荚县,婶子很佩服两个人,那就是曹家老太和捕头杨小迷。”
“为什么呢?”
“曹老太处事不惊,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能冷静的找到解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损失降到最低,从而保得一家安稳,有这样威严而慈祥的长辈是家族的福气。而杨小迷,年纪不大,但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能和谐相处,上到达官老爷,下至恶匪布衣……听说被他抓住的逃犯很少和他结仇的,有人出狱后还和他喝酒交朋友。他们二人这是经过多少世事磨练才达成的境界啊!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学问……当初我们觉得不能逾越如高山一般的困难,等时间久了再次回头,就觉得不过是个小山丘而已,是当初自己把自己吓倒罢了。”
☆、五十三
看着身边低着头,斯斯文文吃东西的叶剪秋,李氏不禁伸手疼爱的抚了一下他黑亮的发顶。她心里感叹,十五年了……如果儿子能好好的活着,也有小秋这般大了……他们长的真是像,一样的清瘦,乖巧,体贴。
当年春花烂漫,人们都说小私塾来了个眉清目秀的秀才教书,她偷偷溜出闺房在私塾外偷听。秀才声音很好听,如淙淙泉水穿过山间。他给学子们出的对子,学子们踌躇,她立刻在窗外朗朗对答,声音如莺啼般婉转……叶秀才推门而出,双目含笑相望,一眼终生。
在那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在女子最美丽的二八年华她披着鲜红嫁衣进了叶家的大门,才子佳人终结连理。她爱他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他喜她是个贤惠良善的淑女,虽然荆钗布衣,粗茶淡饭,但有情饮水饱,知足菜根香。
好景不长,成亲一年多李氏腹中无动静,这让急着抱孙子的婆婆慌了神,她拉着李氏到处求医,诊断结果简直晴天霹雳——李氏先天不足,不能生育。
这让寡居多年的叶母红了眼,逼着秀才纳妾。在含辛茹苦的母亲和相濡以沫的妻子面前,叶秀才咬着牙艰难地选择了将陪伴自己一生的妻子。
自此,婆婆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折腾。除了上吊,自杀,绝食外,还对李氏进行各种打骂苛待。叶秀才是了解母亲的,母亲并非真的想寻死,只是在用极端手段吓唬这对小夫妻。叶秀才不言不语,躲进屋里独自喝了马钱子碱……当许大夫赶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经过三天三夜的抢救,秀才终于悠悠醒转,婆婆终于不在闹,只是她常年冷着脸,再也没有笑过。
叶秀才因为游学常常不在家,家里只有婆媳二人,婆婆开始冷眼相待,甚至做出怪异的举动。
李氏吃过婆婆的剩饭,挨过婆婆的簪子,被婆婆的鞋底抽过脸……婆婆不去茅房,而故意便溺在屋里让李氏去倒便盆,然后伸出脚绊倒路过的她,使她洒了一身的污秽。婆婆趁机大骂,拿起扫帚劈头盖脸就打……
这一切李氏都咬牙忍!这是他的母亲,是他的亲生母亲!
外界已经有传言,说这个叶秀才不孝,好好正在教的课突然被主家解聘;本可以在贵人身边做幕僚,结果也被退掉了;甚至有人当面指责叶静石,破口大骂他妄为人子!……比起这些,李氏所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个月后,秀才先生终于回到了家,婆婆却冷着脸坐在小两口的床上岿然不动,秀才只好长叹一声,睡在了客房,而李氏守在婆婆身边站了一宿。
婆婆脾气古怪,一个不爽,张口就是一句:“给我打!”
秀才面对自已的妻子痛苦地闭上眼睛,而李氏默默地拉过他的手,朝自己脸上用力打去……
后来,他们的生活终于有了亮色。秀才和妻子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两个人对这个抱养来的孩子非常喜爱,他们趴在孩子脸前幸福的露出笑容,真可爱啊!好像人参娃娃!
这个婴儿的父母生的孩子多,这已经是第十胎,家里实在养不起,这才送了人。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李氏只用了一篮子鸡蛋就抱回了这个可爱的儿子,尽管他包裹在襁褓里像只小猫般的瘦小。
婆婆只拿着拐杖挑开了小包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由于婆婆并不插手孩子的事情,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李氏只好亲自动手照顾这个软趴趴的孩子。
后来有一次,累了一天的李氏太过疲劳,干完家务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儿子哇哇的哭声惊醒了她,她给儿子灌了点米油后就放了下来。可是儿子仍在大哭,她检查了一下儿子的小包裹,没有发现便溺,又将儿子放好。可是儿子哭闹个不停,李氏气恼的拍了他的小屁股,儿子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到了晚上,儿子仍在抽咽个不停,李氏这才又重新打开包裹,结果发现儿子的一根小手指被死死缠在了线头上,已经发黑了!
她吓得立刻抱着孩子赶到许大夫那里,可惜已经晚了,儿子的一根手指保不住了……
虽然她日后苦练针线,可是失去的,永远也挽不回了!
儿子长大了,由于幼时没有奶水,体格比别的孩子更为瘦小,但是他聪颖懂事,懂事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同龄孩子。他帮母亲做家务,里里外外都是他忙碌的小小的身影,洗衣服,淘米,烧火……在奶奶举起拐杖要打母亲时,儿子冲上前替母亲挨打。李氏抱着瘦弱的儿子哭成一团,儿子安慰她,只要奶奶出了气,就不会朝她身上再发火了。
孩子很聪颖,学习很出众。不仅出口成章,而且有一手有力挺拔的毛笔字,小小年纪的他让秀才父亲大为赞赏。可惜,这个儿子总是偷偷地跟着商人们去市场上做买卖,甚至还真的赚到了不少银子。李氏知道后,第一次狠狠训斥了他。
儿子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跪下恳求道:“娘,孩儿实在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考功名。娘,还是让儿子学着做生意吧,青阳有很多商人,都生活的很好,儿子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
李氏当时就崩溃了,将自己锁在屋里哭了一天。儿子怎么不会喜欢读书?他拿起书本的时那眼神是多么有光彩啊!他本该朝服冠带,意气风发!可是当朝律法规定,身体残缺者不得入仕!她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后来的生活一再考验这个柔弱的女子,使她一个如水葱般鲜嫩的女子变成坚强的仙人掌。
自从青阳镇的天气变得恶劣后,很多老弱抵抗不住离世了。家里首先患病的婆婆倒下了,病中的婆婆吃喝拉撒全在病床上,就连洗澡也是李氏咬着牙抱着她放进浴桶。因为婆婆大小便失禁,李氏还精心的缝制了很多尿褥子……几个月后婆婆终于闭上了眼睛,她临终前只对李氏说了一句:“你是个好的……”
由于儿子从小身弱,也没抗过去这场灾难。从他生病到离世只有短短三天!
太短暂了!这孩子陪着他们的时间太短暂了!连续两个亲人阴阳相隔,深受打击的李氏和叶秀才根本无法接受,夫妻二人双双倒下,这一家子会回到冥乡团聚吧……
没想到,夫妻二人竟奇迹般地慢慢好转……
既然老天不收,夫妻二人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相守相携。他们互相鼓励,互相打气,都希望对方比自己坚强,都希望对方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李氏抬起头,将眼睛里泪水生生的又忍了回去。何为孝?何为不孝?但愿无愧于心耳!
前段日子,静石先生又来了书信。
寄语老妻莫悲伤,好将遗物细收藏。归时昏眼如相见,竹马斑衣总断肠……他在信里还一再交待嘱咐,小秋这孩子爱干净,希望她不要省水钱,要勤洗澡,避免身上有老年人特有的异味,还要备条手帕在身,常擦脸上的污物,莫要在人前失了礼仪……
李氏心里如针刺般的疼痛。静石先生并不懂年迈的老人身体是什么具体情况,可是书信里却表达的很详细,这只能说明,静石他……他自己已经有了这些症状……可是倔强如他,却不愿回家让她面对这一切……
傻瓜啊!不管你玉树临风,还是老态龙钟,你无论变成何种模样,一直都是我心中那最潇洒的秀才!回来守在我身边吧,倔强的爱人……
“婶子,你怎么了?”
叶剪秋拿起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李氏眼角的泪痕。
“婶子没事,只是想起了往事。”
“婶子,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叶剪秋起身从板车上抱来一盆香水玫瑰,艳丽的娇嫩的花朵不禁让李氏惊叹出声,她就像个妙龄少女,抱这盆美丽的鲜花爱不释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李氏乖乖地守着那盆花儿坐在院子里,看着叶剪秋蹲在地上糊炭石泥饼。
叶剪秋将炭石敲碎和水掺上泥巴,团成拳头大小的泥饼子,然后将泥饼子摊在院子里晾晒。他最后还找了根树枝,将泥饼子上捣出一个个小孔,整个院子摊满了长着小孔的简易“蜂窝煤”。最后他又沏了一杯玫瑰花茶递到李氏手中,看着李氏捧着茶水坐在阳光斑驳下,像母亲一样看着他笑吟吟的模样,叶剪秋担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有心就有境,好心境便构成人间最美的风景。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有心之人都会善于经营,一切也会重现生机勃勃。即使你将来会老,但心却不会老,它只会变得更成熟……
☆、五十四
寅时,青阳集市。
众多的商贩们在雾气里钻来钻去,不停地交头接耳,拉拉扯扯地低声交谈,神秘的如同在搞地下接头。而那些勤劳的主妇们,包头蒙脸,穿着肥大的皮袄,挎着大菜篮子来市场挑挑捡,她们的眼睛不亚于曹五的稳准狠,如雷达一样的目光扫向那些拉着满满货物的大板车周围,主妇们会弯下腰眼疾手快地将菜贩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菜瓜烂叶,蒜头葱皮,以及咕噜噜滚到一边的烂茄子等蔬菜捡到篮子里。这些白捡来的东西虽然品相不好,但是剁剁切切还是能吃的,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主妇们是最明白锅还是铁打的道理。
在雾气没散的时候,是货品大量批发的时辰,零碎小买家很少有起这么早来这里买东西,正在这里交易的大多数是批发商。而叶剪秋,也混在其中。
他正和顾树林交易板车上的货物。他今天拉来六筐蘑菇,三筐口蘑,三筐杏孢菇。本来口蘑口感是不错的,可是顾树林却回馈说,现在他供货的那几个酒楼食客们都吃腻歪了,想换换口味。叶剪秋只好将地下室培育的口蘑慢慢剔除,开始改种双孢菇,鸡腿菇,杏孢菇等品种。
除了蘑菇,叶剪秋又带来了几大袋子晒干的蔬菜干和水果干。脱水的豆角,黄瓜片,苦瓜片,茄子片,南瓜片,萝卜条……总之,应有尽有。水果干种类没有那么多,只有大红枣,葡萄干,白杏脯,蜜桃脯和柿饼。
“顾大哥,这些东西好出手么?”
“好出手!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只有不合格的买卖人!你顾大哥从小做买卖,啥货都卖过,只有你叶老弟想不到的,没有俺顾树林卖不出去的。”
顾树林拍着胸脯保证。他心里太有数了,这叶老弟的货非常好卖,因为他出手的都是果品和蔬菜,这在青阳镇可是最紧俏的货。而且自己是独家专营,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买不到叶氏出产的瓜菜!
“顾大哥,我还有几坛果酒,不知道能找到买家么?”
“酒?嘿呀,好卖的很!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一坛酒得很多粮才能酿成,更别提这果酒,一坛最起码得用几十斤果子吧?甭担心,你顾大哥包圆了,有多少酒只管拉过来!”
有了顾树林的保证,叶剪秋放了心:“那好,过几天我就带货过来。”
叶剪秋的担心正是因为自己的菜园子,现在他的那个菜园子简直爆炸式的生长!
刚开始那菜园子还算正常,偶尔只有几株植物有些变异成”战斗机”。可是现在变异的品种越来越多,那些果树像累不死似的成熟一批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开花结果。而蔬菜更是离奇,茄子苗长得像棵小树,枝头紫茵茵的茄子大的像西瓜!摘取的时候根本不用弯腰,有时还得搬个凳子踩上去,拿着大砍刀掂着脚用力去砍,就像海边的人在砍椰子!而那些爬藤类的蔬菜,豆角丝瓜黄瓜等就像杀人武器,不仅果实巨大,而且藤蔓像蟒蛇般又粗又长盘在沙地上,开的花就像一张张大嘴!
叶剪秋只好将这些蔬菜摘下来,一一细心地切成小片晾晒,然后装进皮口袋托顾树林出售。除了这些,很多果实还被他做成了蜜饯和一坛坛的果酒,正静静的呆在地下室等待出售。
由于太过丰产,使得叶剪秋不得不忍痛砍断一些植物,并小心地将爬到墙外的植物挑下来,否则这菜园子非吓到人不可!他可不想这么早暴露,闯江湖还要低调不是?而且他除了变化植物外,又不会其它功夫防身,被人威胁可怎么办?
比如现在正朝他走来的曹五!
看着朝他渐渐走过来的曹五,叶剪秋骇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这曹五好像脑子真的有些不正常了!只见曹五穿了一身和他母亲同系列的垂地大红金线长袍,头戴墨玉冠,脖子还戴了一个沉甸甸的大蜜蜡!又高又胖的曹五走在雾气缭绕市场的人堆里,整个人就像春节要放的巨型大红炮仗,想不发现他都难!尤其是那头顶束起来的头发,活脱脱的冲天炮捻子啊!
曹五仍是苦着脸皱着眉头来到叶剪秋和顾树林面前,向他们伸出了一只大簸箕手。
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曹五,叶剪秋和顾树林默默地解开了钱袋。顾树林递给曹五二十个铜板,叶剪秋也递给他二十个铜板。
曹五小心翼翼地用肥胖的手指捏起五个钱还给叶剪秋:“多了!你给十五个就成!”
“为什么?”
叶剪秋和顾树林不约而同一起开口问道。
曹五一指旁边的顾树林:“这小子比你赚的多的多!他卖到听月楼的蘑菇翻了好几倍!”
本来有些不满的顾树林一脸臊红,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巴。
曹五也是好心,他在替叶剪秋鸣不平。明明这县城离青阳镇并不远,为什么这叶剪秋不亲自送货上门推销,好多赚些银子?
曹五发现,这叶剪秋并不像其它商贩那样上县城跑买卖,更不像有些人蹲守在市场守株待兔,而是总做这一锤子生意!他只和顾树林一个人交易,而且从不在市场多呆,顶多转悠一圈就回去了。
曹五感叹,这是多好的人啊!虽然人家并没有钱,但是人家也不稀罕!不稀罕钱的男子少见的就像沙漠里的鲜花,一定要抓紧!
想到这里,曹五脸上眉头皱的更深了。
“去吃饭不?市场北头老孙家一早就杀了一头猪,我让他给咱俩留了一对猪腰子,炒成腰花子可好吃了,一点也没有腥臊味……”
“神经病!”
叶剪秋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拉着板车就离开了。
曹五的心在流泪,他什么时候这么苦追过别人?凡是听说他是曹家五少爷时,没有人不主动贴上来的……这个叶剪秋难道因为收他钱生气了?曹五本不想收对方的摊头费的,可是不收费更没有理由和人家搭讪了不是?
曹五身后的一帮小弟们内心也在哗哗流泪,他们终于知道这五哥为啥天天跑市场这么勤快了,原来是找人家小厨子求勾搭了!小混混们苦着脸面面相觑,他们暗自在回想那天将小厨子拖进树林准备下毒手的场景,当时谁出手最狠,那谁就会死的更惨!钱麻子悲哀地觉得,他好像见到太阳的时候不多了……
叶剪秋一口气跑到大路上,他心里有些紧张,这曹五不对呀?他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异能后,想要百般诱捕?先好言好语的交朋友,然后捉住一刀碦嚓?!想到这里,叶剪秋不禁打了个激灵,千万要和曹五保持距离才是!果然是资本家的糖衣炮弹!
叶剪秋拉着板车慢悠悠地回到府,老远就看到府门前停了一辆皮狙兽拉的大板车,车上很多男男女女,一一下车往府里去了。
叶剪秋睁大眼睛,那不是叶大山他们么?
只见叶大山先跳下了车,牛氏随后下车拉起坐在车上的叶拴,紧接着车上又下来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女,又拉下两个半大小子……叶剪秋数了数,足足七口!
马友道和叶大山好像认识,两个人打了招呼后,在门口抄着手寒喧了几句,随后马友道就牵着皮狙兽拉到府里去了。
叶剪秋轻叹一声。
他的命运与定数可能是无法改变的,尽管他对待叶大山一家有种厌倦,可是并不能因为他们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否则这种情况会变本加厉,反过来制服自己。保持头脑清醒,积极面对,也许事情并不会一成不变。
李氏告诉他,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明白事理,而是通过日后的耳濡目染,品尝甘苦,切身体验后,才能逐渐成长。然而,成为有智慧的人不一定是成功者,只是借助有经验人士的言谈,才会避免出现错误。
叶剪秋拍了拍手,对自己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我需要成长!
☆、五十五
其实叶大山来到司徒府内心是有些失望的。这个宅子虽然看起来很气派,但是门口连个把门的士兵都没有,门房竟然是东姑强村的鳏夫木匠老马!让一个咳嗽个不停的老头子当门房,实在是太没有气势了!而且府里的下人看起来很少,他们进府半天了,连个上前招呼的人都没有。
一伙人进府后,三个半大小子立刻撒手无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两个女人则对这里的房子啧啧稀奇。
“哎呀,这房子可真高,真气派!”
“是啊,涂的全是红漆,看起来就喜庆。”
宅院内绿树成荫,花草旺盛,一进院子就有股清凉之感。
牛氏纳闷:“为啥人家院子里种的花开的恁好看,咱家啥都长不好呢?”
叶大山一本正经地道:“人家贵人住的地方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住的?当年盖宅子打地基前指定有风水卦师来算过的!哪像咱们那西兔儿村的沙窝窝,简直是和尚遇到秃子——都是光瓢!”
“哦——原来是这样。”
牛氏和里正的老婆信服地双双点头。
远处的厨房传来一声尖叫,采霜那大嗓门叫了起来:“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地跑到厨房来了!还偷馍头吃!”
里正的老婆立刻解释:“肯定不是俺家的。”
里正家可是不缺粮的,这黑锅她指定不背。
牛氏也跟着随口道:“那也不是俺家的。”
里正是个懂事理的人,他跺着脚急道:“唉呀,你们这两个老娘们,咋还不快去厨房把人揪出来!还争什么你的俺的,丢的都是咱西兔儿村的人!”
两个老娘们儿立刻跑到厨房,还没跑到门口,只见采霜冷着脸揪着叶拴的耳朵出了门。
采霜一把将叶拴推到叶大山他们面前,大声道:“你们都是谁呀?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孩子,放任他们在府里乱跑?要是让马婶子知道了,定会挨板子!”
牛氏立刻将叶拴护在身后,小声地道:“俺们是叶大小的爹娘……”
采霜一愣:“叶大小?莫不是你们就是叶婉珍的父母?”
“是哩,是哩。”牛氏头点的像捣蒜。
采霜立刻兴高采烈地道:“叔,婶!婉珍前几天就说过你们要来,没想到这么快!我和婉珍可要好了,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呢!”
采霜热情地拉着他们几人去花厅。
“叔,婶,进屋坐吧……”
得到消息的马婆子也赶了过来,她上前道:“一路辛苦了,大家都进屋坐着等吧,先喝茶用些点心,剪秋这个时辰也快回来了。”
“您老是?”
看着衣着得体,一脸富态的老太太出来迎客,叶大山猜不出来这老太太的身份,他不禁狐疑。
“老身姓马,是这府里的管家,叶兄弟叫我一声嫂子就行。”
叶大山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马嫂子。既然嫂子开了口,那咱们就……坐坐?”
里正不好意思地道:“这一身的沙土,坐人家那檀香椅,怕是弄脏喽!”
“怕甚!大管家都发话了,咱们稍坐片刻就是。”
马婆子引领着众人来到花厅。众人落坐后,马婆子又派采霜去倒茶端点心。
大家还没来得及欣赏完这高大阔气的花厅,就被散发着一阵阵诱人香味的糕点吸引住了。只见采霜端上来一碟碟的松子糖,五仁酥,桂花糕,鲜花饼,甚至还有一碟牛轧花生糖。采霜端给叶大山和里正两位男子的是两杯清香的绿茶毛尖,而端给女客和孩子们的则是冒着馥郁之香的玫瑰茶。
只见这玫瑰茶透着淡淡的紫色,而且轻尝一口蜜甜回甘。这几个人又热又渴,很快就喝光了茶水。采霜不停地给他们加水,最后干脆将泡茶的玫瑰蜜卤端了上来,放一壶热水在桌中间,让客人们自己随意。
牛氏打开了桌子中间的陶盅子,只见这里面的玫瑰卤不仅色泽浓紫呈水晶状透明,而且舀出来上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蜜糖,还扯着长长的糖丝。牛氏不禁舀了一勺到嘴巴里尝了尝,真甜!接着又狠狠挖一勺直接放嘴巴里大嚼了起来,还不时地塞进旁边正流着鼻涕的叶拴嘴巴里一口。一旁的采霜看到后不禁咧了一下嘴,得!这盅卤子算是没人吃了!
叶大山对坐在一旁的马婆子道:“嫂子,俺儿在府里好使不?若是不听话,就狠狠地打!”
马婆子笑了笑道:“再也没有比剪秋这孩子更能干的了。又会做生意,又会种菜,还有一手好厨艺。剪秋可是我老婆子的好帮手呢!现在他还教了几个小徒弟学做饭,这不,糕点是剪秋烤制的,绿茶是他炒的,玫瑰蜜卤也是他自个儿腌制的。”
玫瑰卤是鲜玫瑰花瓣洗干净后,一层花一层蜜糖腌制,压实压紧后密封放在阴凉的地方封存三个月左右才成。这千重多瓣花型较小的紫红色玫瑰产量不高,因此成品数量并不多,叶剪秋只做了三罐。因为马婆子看重叶剪秋的面子,所以对叶大山一家格外热情,主动让采霜拿出一罐让叶剪秋的父母享用。
牛氏拿起一个酥黄皮的荞麦鲜花饼,瓣开后只见里面有烤制好的紫红色花瓣酱,花瓣显然是掺着糖霜制成的馅料,吃起来非常清香可口。很快,碟子里的点心就被几个孩子和牛氏分吃一空,孩子们只会傻吃,而牛氏则连吃带拿,偷偷抓自己兜里不少糖块。
里正的老婆还有几分矜持,她坐在椅子上有些脸红,这牛氏也太没规矩了!但是她也是沾人家的光才来到这府里喝茶吃点心,心里即使有牢骚也不好真的说什么。
听到马婆子的话后,叶大山很惊讶,大小这孩子来到青阳可真是长本事了啊!瞧瞧那精致的点心,一点也不比上次带来的什么裕盛丰的差!这大小为啥不将点心先送给自己爹娘尝尝?却好过了这个不沾亲也不带故的老太婆?想到这里,叶大山脸上有一些不悦。
叶大山又看了看马婆子,心里暗道,这个老婆子看起来也没啥本事,只会笑眯眯的像个寻常老太太似的说话唠家常,白白坐在管家之位。大小这孩子既会做生意赚钱,又会种菜做饭,看来这府里上上下下全靠大小干实际事儿的,凭啥不让他儿子当大管家?
此时,只见门帘一挑,已经安顿好洗漱完毕的叶剪秋走了进来。
马婆子立刻站起身道:“剪秋啊,你爹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好好准备准备,中午就留他们在府里用饭吧。”
“不用了,我带他们去外面饭馆吃去。”
马婆子只好道:“你带他们出去转转也好。银子够么?婶子先给你支些?”
“不用,我有。”
“那好,你在这里陪陪爹娘说话,婶子先下去了。”
“好的。”
马婆子对众人施了一礼后,翩然退下。而叶剪秋默默地坐在叶大山他们身边,心里又开始有些发堵。
这叶大山和牛氏一脸喜气洋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叶剪秋一看就知道这两口子穿的是他前些日子,专门嘱咐叶婉珍捎回家的新衣。那两套衣服本是他托李氏做给尹石头和叶大妞的,李氏还特地给叶大妞扯了水红色的料子,她说大妞肯定没有穿过这么娇嫩的颜色,新衣定是非常喜欢……看着一脸粗糙的牛氏穿着不得体的水红色衣服,叶剪秋心里的火涌的一阵一阵。
牛氏比叶大妞胖,胸口勉强掩上衣襟,腰里的赘肉绷的一层一层,让人感觉分分钟衣服就要撑破!而叶大山穿着尹石头的衣服明显太过宽松,袖子挽了好几层才露出手腕,他脚下穿的新鞋也是石头的,松松垮垮的大了一圈不止……
叶剪秋内心长叹一声——这人生真是一场修行啊!本来脾气温和的自己,竟然也有动不动想发火的时候!这叶大山还真有本事让他差一点失去理智,将他的心智拉到和叶大山同样低档次的水平线上。
若是叶婉珍坐在这里,肯定会气势汹汹的指责他,为什么不能让父母穿新衣呢?好东西都应该让父母享用才对呀!而他叶剪秋——却无话可说。
叶剪秋觉得,他和这里有些地方格格不入,存在着千年代沟。
叶大山见儿子仍是一幅不远不近的模样,懊恼之余又陪着笑脸:“大小啊,这是咱村的里正,你得叫碌子叔哩。这两个小子是他们的儿子,石碾和石碓。”
叶剪秋点点头:“碌子叔,婶。”
“哎!大小真懂事。”
叶大山解释道:“大小前些日子病的厉害,烧糊涂了,醒来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连人都不认识哩!”
里正道:“唉呀,记不得就记不得吧!这只是小事儿,只要人好好地就行啊,还有啥比身子更重要?”
“是哩,是这个理!”
见到叶剪秋后,里正两口子立刻拘谨了起来。只见里正的老婆悄悄地碰了碰里正石碌,石碌开口道:“大小啊,实不相瞒,碌子叔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府里的司徒大人在么?俺想见见他。”
叶剪秋无奈地摇摇头。他也很多天没有见过司徒瑾了,他去署衙找过,可是人并不在那里,署衙的兄弟们对他倒是很热情,但是他们纪律却很严明,保密性很强,没有人告诉他司徒瑾去了什么地方,他也就识趣的不问了。
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两人分开后,如果一方不主动告知另一方自己的行踪,那么对方只有苦等,等的心里发空……
得知司徒瑾不在府里,里正夫妇有些失望。
☆、五十六
石碌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大小啊,既然大人不在家,那就只好麻烦你见到大人后,替俺们传个话行么?”
“是什么事?”
叶剪秋并没有立刻答应,先看情况再说。
石碌咳嗽两声后,有些气愤地道:“你叔俺今年种了十亩地的西瓜,虽然说品相没有大小送来的西瓜好,结的瓜个头较小,但那是叔特地托人从外面买的好西瓜种子,非常适合在沙地长,打开瓜是沙壤,吃起来也很甜。可是眼瞧着瓜熟了马上要卖钱了,结果前天晚上被一伙贼人一下子偷光了!他们这些无赖把俺看瓜的两个孩儿用绳绑的死死的,眼睁睁地被他们偷了整整几车的西瓜!”
石碌老婆补充道:“大小,你不知道,还有更可气呢!这伙人最后还将那些没长成的小瓜又用脚踩了踩,跺了跺,十亩地的西瓜算是全完了!”
“你们没有去跟着去找么?这么多瓜他们又吃不了,肯定还是要卖钱的,到市场上找一准儿能抓到。”
听到叶剪秋这么一说,石碌无奈地叹气地道:“其实俺咋不知道对方是哪个?不就是那小寨村有名的无赖王大川么!他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咱村里的皮狙兽都是在山上一起散养,王大川不时地偷一头就卖掉,村里的人家都没幸免,就连你们家也被偷过一次呢!”
叶大山立刻道:“没错,你叔说的是你三杠爷家的皮狙兽,也被那无赖偷走一头黑色的,你爹我和你三杠爷跟着那皮狙的蹄印一路寻到王大川家,他们家圈了一院子的牲畜,那头黑色的皮狙就在里头关着呢!可是爹和你三杠爷不敢进门去要啊,人家可是那村里的一霸,出了名的无赖泼皮!”
“报官。”
听到叶剪秋的话,石碌无奈地抓着头发道:“俺不是没有报过官,俺去报官的时候,那杨捕头态度好的很,对人也很客气,可是回到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家下来查案抓人嘛!后来才知道,那王家也是和曹家有关系的,咱们根本惹不起。而且不知道啥原因,那王大川竟然知晓了俺报了官,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死人腿,明目张胆的扔到俺家院子里!吓得俺一家老小不敢睡觉,天天将菜刀放在枕头下。那王大川甚至扬言,若俺再去报官,就扔个死人到咱村井里!大小,你说说这样的人咱们惹的起么?”
在座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面露怯色,看起来平常被欺负的狠了。
叶剪秋道:“真是太过分了,那王大川和曹达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石碌毫不犹豫地道:“他是曹县令二弟五姨太的娘家大兄弟!”
里正的老婆眼泪汪汪地开口道:“大小,你不知道,婶家地里有几棵柿子树,虽说果子不好吃,但是做成柿子醋也是不错的,俺全家一年吃的醋全靠这几棵树了,不知道啥时候就被那王大川看上了,竟然大白天将婶家的柿子树连根刨了,种到他们家地里去了!他说这树都是曹县令家的私产,他要亲自看管……大小,那柿子树曹县令是不标记号的,他只登记地那些成材的大树,其实曹县令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人乱砍罢了。那柿子俺自个儿都金贵的很,咋会舍得砍哟。”
叶剪秋暗自点了点头,这曹县令倒也懂得防风固沙的道理。
里正的老婆抹了把眼泪,从地下提出一个密封很严实的陶罐放在桌上道:“大小,别的婶子也没啥给你的,这是婶子给你带的柿子醋。家里也只有这醋还拿得出手了,这可是婶子做的最好的一罐了,已经存放了三年,来之前才从地里挖出来的。”
叶剪秋还没动,一旁的牛氏则上前一把打开了陶罐,看着如葡萄酒一般透明的果醋欢喜的很,伸进一根手指往里蘸了蘸,然后放进嘴巴里嗫了嗫道:“是不错哩,一股酸气!倒是好柿子醋!”
叶拴一抹鼻涕,粗声道:“娘,是啥东西?好吃么?”
“你这个饿死鬼托生的,啥都想吃!看不酸死你!”牛氏边骂边将手指又伸了进去,沾了一指头醋在叶拴嘴巴里抹了一下,叶拴酸的哇哇大叫直往地上呸唾沫,吐完还用鞋底搓了搓……这下连采霜也看不下去了,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溜走了。
叶剪秋将那一罐子醋往牛氏面前一推,道:“你既然喜欢,就拿去。”
这个牛氏,所有的贪婪和无知不掖不藏,赤果果全都写在脸上。
“唉呀,这可是你婶子给你的,俺咋好意思?”嘴里虽这么说,但是牛氏还是高兴地将陶罐抱在了怀里。
里正的老婆有些无语,虽然她内心别扭,但也只好顺水推舟:“大小给你就拿着呗,反正你们是一家人,谁吃都一样。”
“那俺就不客气了!俺家大小在这府里也不缺这个,瞧瞧人家府里要啥没有哇!就那玫瑰卤子估计也是寻常人吃不起的!”
里正的老婆有些下不来台,脸红了又红。
叶拴在一旁叫道:“娘,俺饿!”
“饿什么饿,还没到饭点就饿!”
牛氏骂完,就偷偷瞟了一眼叶剪秋,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这大小可是说待会儿要带他们上馆子吃去!吃馆子呀,来青阳镇下馆子呀!这对牛氏来说,就像过年般高兴!
“我们先去看病,完了再去吃饭。”
现在时辰还早,估计饭馆都没有开始营业,如果在府里用餐,光是牛氏就会在府里落下话柄。
“成!咱们就跟着大小走!俺家大小现在可有能耐啦,今天不仅能找个大夫好好看病,还能吃顿好的哩!”
看起来不像病人的叶大山精神抖擞的拉起石碌,非常得意地保证。石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跟着来求人办事的,现在还要跟着蹭饭,对方还是个小辈儿,他这当叔的有些抹不开脸。
好像看出了石碌的犹豫,叶大山嚷嚷道:“怕甚!不就是一顿饭嘛,他这当小辈的管长辈一顿饭还不该么?不仅大小管饭管定了,还得去个好馆子吃去,他若找个差劲的馆子俺这当爹的先不依!”
在叶大山热情的劝说下,石碌和他老婆这才不好意思地磨磨蹭蹭站了起来。
“爹,俺要尿尿!”
叶拴拉着他父亲的衣袖苦着脸道,他身后的石碾和石碓也频频点头,看来刚才那玫瑰茶喝多了,这会儿快憋不住了!
叶剪秋给三个小子指了指茅房的方位,告诉他们不要乱闯,解决完在府门口集合。说完后,三个小子立刻跑的没了影子。
叶大山笑道:“肚里有本儿,喝得下水儿。”
“可呗,那果子糕点都被这叁孩子吃光了!真能吃啊!”牛氏毫不心虚地道。
话说那三个小子跑到茅房后,却看到一个穿着怪异的人正在打扫茅房的卫生。
只见他穿一身连体的白色工作服,白色盖头大帽将脸遮的小小的,戴了一个遮住口鼻的大口罩,穿着一双到膝盖的厚底皮靴,正拎着大水桶冲刷青石板砌成的厕所,那双正干活的手上还戴着幅长过臂弯的皮手套。
三个小子突然看到这样装束的人吓了一跳,呆愣地站在原地。只见那人闷声闷气地道:“是叶拴哪?”
要问这是谁?这就是府里有名的“铲屎官”——叶小溪。
叶拴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指着那人哈哈大笑:“叶小溪!原来是叶小溪!小溪你咋揽这么个好活儿!”
叶小溪没有言语,只是闷头将厕所打扫干净,又洒上一遍生石灰后才退了出来,一把将脸上蒙的口罩取下。
“你们不是上茅房嘛?”
听到叶小溪这么一说,叶拴等三人这才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个器官隐隐膨胀的厉害,急匆匆的进了茅房。
“叶拴!这里是茅房嘛?干净的让俺尿不出来!”
“是呀,一点儿臭味也没有!”
三个人并排站立,终于过了许久才算尿了出来。
叶小溪苦着脸站在原地等待,等他们三人走后他还要进去打扫一遍。如果清理不干净,剪秋哥说了,肯定会让他“下岗”的!
说起来这叶小溪也蛮苦逼的,谁也没有料到府里竟然派他来干这种脏活。开始叶小溪死活不同意,在屋里哭了好几天,还埋怨为啥不让比他年纪大的剪秋哥去干。
马婆子告诉他,叶剪秋是管厨房的,是绝对不能插手茅房的事的,谁不嫌膈应啊。而且管理五谷轮回之所并不是坏差事,是府里工钱最高的工种,一个月三吊钱哪!
即使如此,叶小溪也百般不乐意。最后在叶剪秋的帮助下,给他设计了一个水冲式的厕所,又给他做了几身很酷的“防化服”,还做了口罩,手套等物,并许诺菜园子里的瓜果让他吃个够后,叶小溪这才委委屈屈地上岗了。
叶小溪穿着防化服后也觉得自己很酷,叶剪秋夸他像外星人,叶小溪问是啥意思,叶剪秋就打趣的说他是来自星星的你……
府里的人见他也会惊叹:“唉呀妈呀,这是谁呀!”
“你祖宗!”
听出叶小溪的声音,有人做势要挥拳头,叶小溪就抡起粪勺,对方完败!
现在叶小溪是府里最富有的下人,名下的银子都多的存到银号里去了,这府里所有下人的待遇谁也比不上他!本来人们都觉得这是最脏的工种,可是叶小溪每天最多用水冲冲厕所,洒上石灰就得,其它活什么都不用干!
原来,清理化粪池等最脏的活根本不用叶小溪动手,乡下有种田的农户早就和叶小溪私下交易好了,隔几天自会有农户主动上门来将化粪池清理干净。为了争夺化粪池当农家肥,农户们还争先恐后地给叶小溪送礼!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羡慕嫉妒之余,府里有人给他起个绰号“铲屎官”,以供心里平衡。好嘛,这西兔儿村的两个姓叶的,上下两张口都包了!
叶小溪看到叶拴后有些纳闷,这剪秋哥不是卖了么?怎么地他们家的人成天上门啊?而他自己的家人,却没有一个来找上门的!
有一次,手拿贵的没有良心的冰糖葫芦边吃边逛的叶小溪,偶尔在街头遇到了他多日不见的爹娘。一身褴褛的爹推着独轮车载着跌伤了腿的娘,一脸愁苦的正准备找大夫治腿,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叶小溪的娘拉着他的手哭个不停,他爹哽咽地揉的两眼通红。叶小溪倒没想太多,执意要请爹娘吃饭,结果他爹推着他娘跑的比兔子还快!此后,叶小溪经常从这条街过,却再也没有碰见过自己的爹娘……
“唉,叶小溪,你咋混的这么惨?”
叶拴出来后,得意地拍了一把叶小溪的肩膀,不怀好意地嘲讽。
叶小溪躲开他的手,指着茅厕道:“里头有水桶,桶里有葫芦瓢,桶边有用油纸包的香皂,解完手得先洗洗手!不然手不干净!剪秋哥说不洗干净手,看不见的虫子会吃掉你!”
“唉呀,刚才俺喝了几口水。”
一个小子可怜巴巴地说。
看着叶拴揣在兜里厚厚一叠已经被揉软的草纸,叶小溪不高兴地道:“你拿俺这么多手纸干啥?你拿走了俺得贴钱重新买!”
这草纸是在叶剪秋的指点下裁成四方形,然后揉搓软后放在厕所当手纸用的,没想到一下子被叶拴拿走了大半!这要是让采霜那丫头正巧赶到没纸用的时候,准能跳脚大骂他个七荤八素!
叶拴一咧嘴,不满地道:“小家子气,俺叫俺家大小哥不给你做饭吃!”
“俺还不让他拉屎呢!”
现在他们的权力可是对等的!
石碓重重拍了一把想发火的叶拴,悄声道:“哎,栓子,你瞧那是什么?”
叶拴回头,只见远处绿树荫荫处竟然冒出红彤彤一片,迎面吹来的风还带着一股水果特有的清香味!
叶拴三人撒腿就跑,叶小溪在身后叫唤半天也没有人答理他。三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菜园子门前停下了脚,只见这菜园子的围墙足足一丈多高,三人只能眼馋地看着伸出墙头一枝沉甸甸的果枝。
是水蜜桃!粉艳艳熟透裂缝的水蜜桃!
蜜桃由于甜度大,果皮表面还泌出了稠稠的糖汁,就连果枝上也分泌了类似于琥珀状大块透明桃胶!引得不少蜜蜂在枝头嗡嗡!
叶拴撅着屁股趴在菜园子的门缝里往里瞧,可是这门缝闭合的很严,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闻到扑鼻的果香味,惹得他暴跳如雷!
叶拴一口气跑到茅厕,揪住正在清理的叶小溪,大声道:“快!去帮俺打开那园子的门!”
叶小溪不紧不慢地道:“这不归俺管,是你大小哥管着哩,他腰上有钥匙……”
叶拴一把丢开叶小溪,气愤地骂了一句又匆匆跑了回去,只见里正家那兄弟两个正在找石头叠罗汉。最后三个人决定,让个头最小的叶拴踩在最上头,里正家的两个子小在最下面打底。
三个人战战兢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虽然叶拴害怕的腿肚子直打颤,可是他紧紧抠着墙皮终于慢慢地从墙上探出了头……
☆、五十七
叶剪秋等人正在府门口等待三个熊孩子,马友道笑着对叶大山道:“大山,这次看儿子咋样?放心不?”
“好哩很,俺家大小在府里混的人缘不错!那个管家婆子都对俺儿赞不绝口哩。将来好好混,说不定也能当上大管家哩!”
马友道干笑着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他只好转身对叶剪秋小声道:“剪秋,中午带爹娘出去吃么?”
“嗯。老马,你可知道这青阳有什么差不多的馆子么?我去镇里不太多,并不是很熟。”
马友道想了想道:“正巧,就在许大夫医馆附近,有一家春风包子铺,看起来很干净,听说还很实惠,七口人最多叫上十来笼包子,点上一盆蛋花汤,估计就差不多了,你不如带家人到那里吃去。”
叶剪秋点点头。说实话,他也没有下过馆子,马友道的提议听起来不错。
牛氏突然想到什么,对叶剪秋道:“大小啊,俺想去你住的地方瞅瞅,看看你住的地方啥样。”
“没什么,就是一般的屋子。”
牛氏不死心,她可是听二妞说了,大小屋里摆的全是花儿,可好看了!
“娘只是想瞧瞧你的被褥薄不薄,晚上冷不?”
“不冷。”
“窗户不透风吧?”
“不透。”
“那……那你的衣裳够穿吗?”
“够。”
叶大山看不下去了:“大小,你娘关心你,反正现在闲来无事,一起去看看呗!”
叶剪秋刚要推辞,就听到一阵大哭,只见远处三个孩子哇哇哭叫着跑了过来,几个人连忙跑上前一把拉过三个孩子就问情况。原来那叶拴往树上扔砖头想砸果子,结果打到了马蜂窝,这三个孩子都被蜇到了。
看着一脸红肿的叶拴,牛氏心疼地道:“栓子,早晚嘴巴馋会害死你!不就是想吃果子嘛,说一声让你大小哥去摘就是了……”
叶拴恨恨地盯着叶剪秋道:“俺不用他,大小就是个白眼狼!”
“你这臭小子,瞎说啥哩!”
牛氏一把捂住叶拴的嘴巴,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叶剪秋。
“你爬菜园子的墙了?”
听到叶剪秋问话,叶拴梗着脖子扯开牛氏的手骂道:“叶大小,你腰里有钥匙,咋不让俺们进去!那园子满是瓜果!树上的果子都掉了一地!烂了都不让俺们吃,你安的啥心?”
爬上墙头的叶拴惊呆了,连下面焦急呼唤他的两个同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绿色!满满快要溢出来的绿色!
墙头几乎被果实累累茂盛的枝头掩盖,透过枝叶,能看到下面全是绿叶鲜花!
幸亏菜园子上方搭了被绿色全部覆盖的棚架,他看不清也看不懂都有什么植物,只是被眼前的景色晃花了眼。在被风吹动如波涛般的绿叶丛中,数不清的各种鲜艳的花朵迎风开放,无数的蜜蜂,蝴蝶在如同森林般的园子里飞舞穿梭,那些高大的果树上面,竟然有很多颜色各异的罕见鸟类!它们在枝叶间蹦跳欢唱,清鸣婉转的鸟鸣让他恍惚如梦。
叶拴傻了……
直到下面的两个人快撑不住了,叶拴这才抠起墙头一块瓦片丢向果实最多的地方,没想到里面有个超大的马蜂窝,受惊的马蜂“嗡”的一声气势汹汹袭来,吓得叶拴立刻顺着墙溜了下来。
“叶拴你个笨蛋!”
石碾和石碓边跑边骂,叶拴罕见的没有回嘴,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枝叶中间像个倒扣纸糊似的大篓子竟然是马蜂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马蜂窝!
“你看到什么了?”
听到叶剪秋发问,叶拴恨恨地一扭脖子:“那里头全是树!树上全是果!地上也是,还有大马蜂!”
叶剪秋放下心来,对牛氏道:“我们先去看病吧,这几个孩子得抹药水。”
“成成!快走!快走!”
看着众人往车上走,叶剪秋道:“你们且先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牛氏焦急:“还拿啥东西,快给你弟看病去!晚了怕是脑袋都肿成大簸箕了!”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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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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