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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节

    成化十四年 作者:梦溪石

    第51节

    隋州摇摇头:“我既然无法容忍他身边有人,自然也不会让他忍受。”

    汪直啧啧两声,充分表达了“难以理解”和“懒得与你废话”两种含义。

    “行了行了,赶紧将人带回去罢,别打扰我睡觉,都什么破事儿啊,我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呢,走走走!”

    无须主人家挥手赶人,隋州也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唐泛是饕餮之徒,可那不代表他的酒量也很好。

    几杯烧刀子就将他放倒了,末了还将心事完全袒露在人前,让某人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直到被人背回去,他还恍恍惚惚地如坠梦里呢。

    “……广川?”趴在隋州背上,唐泛有些不确定地问。

    隋州:“嗯。”

    唐泛茫然:“你怎么在,我不是在汪直家么?”

    隋州:“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唐泛喔了一声:“你不成亲了?”

    隋州:“……”

    也不知道对方回答了没有,回答了什么,唐大人已经禁不住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隔日醒来之后,唐泛头疼欲裂,对昨夜的事情恍恍惚惚,要说完全忘记了也不可能,肯定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只是自己具体说过什么,是不是说错了话,却不记得那么清楚了。

    想问隋州吧,他又觉得没面子,也挺不好意思,要找汪直,对方却是大忙人,并不可能天天都在宫外的宅第。

    无奈之下,唐泛只得装傻。

    不过有人却见不得他蒙混过去,过了几日,唐瑜便将他找了过去。

    “先前我找机会问了广川,他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让我不必帮他相看了。”

    唐泛一愣,随即想起他说要与乔家表妹的婚事,可又想起那天晚上醉酒之后,对方仿佛说过不成亲的话,心里不由暗骂一声隋广川你混蛋,难道还想脚踏两只船吗!

    他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他的意中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唐瑜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毛毛,你老实告诉姐姐,你现在是不是暂时不想成亲?”

    唐泛见她问得认真,也郑重回道:“是,我现在天南地北地跑,偶尔还会身陷险境,总不好让人家好好的闺女嫁给我,还天天都要担惊受怕罢。”

    这样说的话,那些边关将士岂非一辈子都不用娶妻生子了?

    唐瑜睨了他一眼,明知这是借口,却也没有拆穿他,自从她与隋州长谈过一番之后,心里有些想法就悄悄改变了。

    不管如何,唐家就剩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爹娘早逝,长姐如母,唐瑜固然愿意看见唐泛成亲生子,开枝散叶,可也不想弟弟过得不开心。

    眼看他如今懵懵懂懂,只怕自己还弄不懂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唐瑜自己经历了贺霖的事情,是绝不愿意看着弟弟将来重蹈自己的覆辙。

    夫妻夫妻,夫唱妇随才是夫妻,总不能一番好心,反倒使得弟弟将来也与妻子变成怨偶吧?

    自然还是要唐泛自己喜欢才好。

    唐瑜如今已经想开了,人活一世,图的不过是个开心快活,若能随心所欲,又何必强行将枷锁往身上套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当然更不能强迫唐泛。

    沉吟半晌,唐瑜便提起另一件事:“毛毛,依你看,若是让七郎改姓唐,有没有这个可能?”

    唐泛闻言蹙起眉头:“姐,你莫不是将七郎的气话当真了?”

    唐瑜摇首:“我只是想,左右他们贺家也不差孙儿,经过这回上门闹一闹之后,贺霖那样心高气傲,说不定会提出和离,届时我们就可以趁机提出这个条件了。”

    唐泛苦笑:“你想得太简单了,七郎如今是维系唐贺两家的纽带,若他改姓唐,就等于我们彻底断绝了跟贺家的关系,就冲着我,贺家也不可能干这么蠢的事情。”

    一说到这种事情,唐大人的脑子立马好用起来。

    听他如此一说,唐瑜眉间也笼上轻愁:“那如何是好?”

    唐泛道:“姐姐,七郎年纪还小,说说气话也就罢了,你真的想让他改换门庭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七郎长大,若是受了别人的闲话,只怕反倒要怨怪于你。”

    唐瑜道:“我早与七郎谈过了,他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许多事情不必再瞒着他,他也已经同我说,他的确想改姓,不想再回贺家了。”

    实际上,唐瑜之所以想跟贺家彻底撇清关系,还有一层顾虑,如今贺老爷子两个儿子都在当官,若万一有事,他们依仗与唐家的关系求上门来,看在自己与外甥的份上,唐泛一定不会拒绝,唐瑜却不希望给弟弟带来麻烦。

    唐泛神色凝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虽说贺二做错了许多事情,但血缘也好,名分也好,他终归是七郎的父亲,若是七郎不认父亲,这走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将来也会备受非议。”

    唐瑜摇头:“他不是不认父亲,只是不想跟贺家有牵连。当初你没来之前,他在贺家族学里,镇日都受到刁难欺负,那些同窗知道他父亲不会管他,越发欺负得狠,他也不敢告诉我,还是某日我发现他身上的伤痕,才晓得的。”

    唐泛大怒:“竟有这等事情,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当初在贺家时,我便该一并奉还回去了!”

    唐瑜失笑:“你能怎么办?那些都是与七郎差不多的小孩儿,难道你能打回去不成,那岂不就成了以大欺小了?说到底还是七郎当初太柔弱,我这个当娘的也没能护住他罢了。”

    唐泛道:“就算你当时不方便出面,姐夫也不管,难道贺家人都是死的么,贺老爷子也不管?”

    唐瑜沉默了一会儿:“七郎说,欺负他的人里头,就有贺三的儿子,所以贺老爷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罢。”

    若是欺负得狠了,贺老爷子自然会出面,但这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贺三又是贺老爷子的幼子,肯定会偏心两分。

    唐泛虽然知道贺澄在贺家时没少受欺负,可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留下的印象竟是如此深刻,以至于他再不愿意回贺家。

    现在想想,当初父亲的不作为,浑浑噩噩度日,埋怨母亲,受到同窗排挤,包括堂兄弟之间,受了长辈的影响,对贺澄也并不友好,小孩子的表现往往才是最直白伤人的。

    这些全都在贺澄心上印下伤痕,再也抹之不去,若是没有唐泛横插这一手,难保他日后长大了又是另一个贺二。

    想及此,唐泛对贺家的印象便又坏了几分。

    “其实你想彻底与贺家断绝关系,也不是没有机会。”他道。

    迎上唐瑜询问的眼神,唐泛笑了一下:“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据说今年会开恩科。”

    每逢重大庆典,譬如皇帝或太后高寿整寿,太子出生等等,皇帝除了大赦天下之外,可能还会选择开恩科来表示普天同庆。

    对全天下那些还在科举道路上彳亍的读书人,开恩科当然是天大的喜事,这意味着他们又多一次考试的机会,也就多了一次金榜题名的机会。

    见唐瑜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唐泛便道:“贺二不是一心盼着做官么,只要他能考上举人,就拥有了做官的资格,虽说僧多粥少,我未必能帮他争取到京城的职位,但若想外放,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便以此为条件,迫使他对你们母子二人放手好了,如果他自己愿意和离,贺家也没法说什么。”

    唐瑜:“那七郎怎么办?”

    唐泛笑道:“这也好办,和离之前,你等二人先缔结入赘文书,让贺二入赘唐家,然后七郎就可以改姓唐,再办和离。等你们和离之后,七郎既然是唐家人,当然就不必回贺家了。”

    唐瑜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唐泛朝自家姐姐露出一个狡狯的笑容:“大明律没有规定这样不行。”

    唐瑜无语了。

    以她弟弟这聪明劲,若肯用一分在找媳妇上,现在估计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哭着喊着要嫁入唐家门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唐泛在这上头不用心,不也同样招来一堆桃花?

    想想先前隋州与自己说的话,唐瑜就忍不住偷偷抹了把汗。

    作者有话要说:

    注:历史上成化十九年是木有恩科的哦。

    唐大人时蠢时精,蠢时蠢死,精时坑死人,简直让人受不了[手动拜拜]

    隋总到底跟唐姐姐说了什么呢,萌萌们可以自行脑补……有个萌萌问,这篇文本来是探案的,却出现了镇墓兽和阴兵过路,会不会变得有点玄幻扯淡?

    事实上我也很想写符合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的文,但本文开头穿插的妖狐案,《明史》是明确记载过的。1、这事如果闹得不大,不可能上明史。2、如果只有几个人看见,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有许多人都看见了,而且这件事不仅跟白莲教有关,还直接促成了西厂的成立,这在文中也有写。

    但如果要用玄幻角度来解释这件事的话,这文肯定会被打成宣扬封建迷信,为了能够有个合理的答案,作者喵就将其跟易容和幻术联合起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时许多人,包括皇帝在内都看见了,他们总不可能全都眼花或者中迷药了。

    既然现代人见不到的幻术和易容都有了,在洛水下面存在本该灭绝的新物种,又或者阴兵借路这种自然现象,也不是稀罕事,算不上玄幻了。

    再说了,以隋总的武力值,拿老虎狮子鳄鱼来糊弄他也太不尽职了,他是配得上镇墓兽的男人!( ̄_, ̄ )隋州:……谢谢小萌萌们的霸王票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105章

    “你觉得这样不行?”唐泛瞧见他姐姐略显古怪的神情,歪了歪头。

    唐瑜迟疑道:“咱们这样算计贺家,贺家能同意么?只怕贺老爷子头一个就不会答应罢。”

    唐泛微微一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先解决贺二再说,贺老爷子由我来解决。”

    话说唐大人解决别人的麻烦手到擒来,在面对自己的麻烦时,却往往就跟脑子进水似的,还总做出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唐瑜忍不住点醒他:“你要找机会跟广川说清楚,别好端端的闹生分了。”

    啊?

    唐泛一脸茫然,瞬间完成了从精明过人到呆蠢木讷的转变:“说,说什么?”

    听听,居然还带上结巴了。

    唐瑜忍不住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得知昨晚那件事的时候,她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直到今天,心情逐渐平复,理智逐渐回笼,在分析了关于唐泛的种种利弊得失之后,眼下看着他这副样子,唐瑜反倒有点同情起隋州来了。

    “没什么,悉随缘法就好。”唐姐姐近来偶尔到寺庙礼佛,如今说话也带上几分出尘之气。“若你过得开心快活,爹娘九泉之下,想必也就安心了。”

    唐泛被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心里忍不住道:隋广川你这混蛋趁我不在,到底跟我姐姐说了什么!

    仍在北镇抚司校场“调教”下属的隋镇抚使禁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自那之后,唐泛不时会派人去打听他这位姐夫的近况,据说贺霖似乎确实消停了一些,连被父亲发配到乡下老宅去读书,也没有大吵大闹。

    贺家很快举家迁到京城,乔迁摆宴那日,唐泛还带着贺澄亲自上门送了礼,算是给足了贺老爷子的面子,贺老爷子自然也投桃报李,转头便又送了不少东西给贺澄。

    唐泛在翰林院有那么多同年好友,汪直也在宫中当值,他对唐瑜说的小道消息还是很靠谱的,过了不久,朝廷便公布了今年秋天要开乡试恩科的消息。

    今年有乡试恩科,隔年也就有会试恩科。

    开恩科自然有开恩科的理由,要说皇帝对万贵妃也实在是一往情深了,只因隔年就是万贵妃五十五岁大寿,为了给爱妃庆贺生日,皇帝就打算开一科恩科,以此为万贵妃刷刷名望。

    虽然嘴上不敢说,还要卖力奉承,但民间舆论也好,朝廷官员也罢,对万氏的观感都不怎么好,不少民间话本,更是以万氏为原型,对其描绘成一个霸占皇帝后宫的恶妇。

    不过大家不喜欢万氏,不代表他们跟恩科有仇。

    能够多一次高中的机会,天下士子自然没有不高兴的,便个个摩拳擦掌,埋头苦读,那些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却离省城太远的,还要早早离乡上路,免得耽误了考试时间。

    贺老爷子三个儿子,两个已经有了功名,当上了朝廷官员,唯独贺二还是个秀才相公。

    贺二自然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日日都在乡下老宅埋头苦读,就等着一朝考中举人,扬眉吐气。

    其实贺霖之前落榜了那么多回,不说外边的人,就连贺老爷子对他抱的期望也不是很大了,反正如今他也已经有两个出息的儿子,能再多一个贺二是锦上添花,若是不能,那也无妨。

    再说以贺二的性子,贺老爷子还担心他当官之后得罪了人,反倒给贺家招祸呢。

    如此一想,贺二不中,可能反而是好事。

    但贺霖本人当然不会这么认为,科举是他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随着年纪增大,岁月蹉跎,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白发苍苍去赴试将会是怎样一副丢人的情景。

    抱着这种想法,贺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准备这次恩科。

    在这种情况下,唐泛寻了个机会亲自走了一趟香河县乡下,去探访这位姐夫。

    对于小舅子的登门拜访,贺霖很是错愕,又难掩冷淡。

    不过唐泛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地与他聊了一会儿,说的俱都是些场面话。

    在贺霖看来,这位小舅子十足奸诈阴险,又诡计多端,道不同不相为谋,让自己耐着性子多跟他说会儿话,自己都觉得难受。

    眼看对方一直在兜圈子,贺霖忍不住下逐客令了:“你还有什么要紧事吗,若是没有,我便要去读书了。”

    唐泛不以为意:“姐夫如今温习得如何了?”

    贺霖冷淡道:“尚可。”

    唐泛笑了一下:“听说明年北直隶的主考官,是潘宾,潘子斌。”

    “那又怎……”贺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不通时务,也听说过,这位潘子斌,好像是唐泛的师兄。

    “你是什么意思?”他沉下脸色,只以为唐泛是要给他下绊子。

    唐泛暗自摇头,贺二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他考不上功名,而是他的性格。

    凡事不细想三分,这样的人即使到了官场上,恐怕也很难得到晋升的。

    说不定贺老爷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对二儿子不抱什么指望。

    为了让贺霖能够听明白,唐泛不得不换个角度,但又不能说得太明白:“我那师兄的性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但到了考场上,还是宁可稳妥一点的好。我这里有几份八股文,俱都是大家之作,其中也有我自己当年考场上作的,姐夫若是不嫌弃,可以看看。”

    唐泛曾经在唐瑜那里看过贺霖平日做的文章,其实写得也不算烂,贺霖少年就有神童之名,再烂能烂到哪去呢?可以说,不仅不烂,还颇有几分文采,将严格要求格式的八股文,做得花团锦簇。

    但也就是太过花哨了,而且贺霖自命不凡,每次都要在里头加点自己的想法看法,一股孤高之气跃然纸上,若是侥幸碰到一个性格宽厚的考官还好,如果碰上那种喜欢四平八稳的考官,又或者不喜欢贺霖这种格调的,那就倒霉了。

    唐泛猜测这可能也是贺霖能考中秀才,却屡屡考不中举人的缘故。

    偏偏这次北直隶乡试的考官,除了潘宾之外,其他也都是老成持重之辈,若让贺二这满腹牢骚给带到考试上,再写进卷子里头,十有八九又是会被黜落的。

    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为了让贺霖能通过正途考上举人,特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挑选的文章还不能与今科考官有关,可谓煞费苦心。

    至于贺霖能不能琢磨明白,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目的达成,见贺二犹自懵懵懂懂,唐泛也没有多逗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贺霖总算还没有笨到家,他原本还以为唐泛是过来炫耀资历嘲笑自己的,但在对方走后,他反复思量,总算品出一点弦外之音了,立马就拿起唐泛留下的文章,捏着鼻子将那些文章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研究了个透。

    他已经失败了太多次,不管唐泛是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选择一搏。

    原本是怀着不大的希望临时抱佛脚,贺霖从考场上回来之后,也没多逗留,直接就回到乡下老宅,直到秋闱名次公布,帮忙看榜的老家人带着报喜的官差回来报信时,他还如坠梦里,不敢置信。

    难道我真的中了?

    贺二恍恍惚惚地向官差再三确认了名字和名次,免得他们弄错了人,这糗子可就出大了。

    官差想必也见多了这样的人,笑意吟吟不厌其烦地再三向贺霖保证,又拿出大红榜让他确认。

    第九十三名,贺霖。

    乡试录取是有名额的,各省不一,其中北直隶的最多,大约每科乡试会有一百来个名额。

    第九十三名虽然不算如何了得,但比起更多落榜士子,贺霖已经走了大运了。

    贺家很快也知道了贺霖高中的消息,连贺老爷子都忍不住暗叹一声上天保佑,可见自己让他回乡专心读书的决定是正确的,若让贺二跟着搬到京城上,面对这花花世界,他还不一定能静下心备考呢!

    贺家刚在京城落脚,世交谈不上多,但贺老爷子当年在官场上也有一些故旧,贺三如今在刑部任职,也结识了一些交好的同僚,这些人听说贺二中举的消息,也都纷纷上门道贺,都说贺老爷子好福气,两个儿子入了仕途,如今连最不起眼的那个,也时来运转,否极泰来,这是贺家即将飞黄腾达的标志啊。

    但不管外人怎么吹捧,只有贺霖自己心里才最清楚,如果没有唐泛那天上门给的提示和那些文章,自己现在能不能中举,还是两说,他固然自视甚高,可也不至于目空一切,觉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不明白唐泛为什么要帮自己,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到唐瑜母子身上。

    唐家跟贺家依旧是姻亲,这年头讲究妻凭夫贵,他被瞧不起,唐瑜母子也跟着被嘲笑,为了姐姐和外甥,唐泛自然是要伸出援手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贺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他只是暗下决心,在来年的恩科会试上一定要不靠任何人而中榜,也让唐泛好好瞧瞧,自己并不是离了他就不行的。

    凭着这一口心气,贺二难得没有因为中举就兴奋癫狂,也没有去唐家回访,反倒谢绝了贺老爷子让他回京城居住的建议,继续留在乡下老宅里备考来年会试。

    也许太过了解他,唐泛也没有过来打扰,更不曾上门邀功炫耀,贺霖中举之后,唐家静悄悄的,既无贺礼送来,更没有唐瑜唐泛的消息。

    然而对方这样的平静反应,反倒让贺霖心中不忿,他习惯了凡事钻牛角尖,也只会将唐家人往坏里想,只觉得唐泛瞧不上自己区区一个举人的身份,便越发想要在会试上一鸣惊人,好让唐家人瞧瞧厉害。

    时间转眼即逝,成化十九年三月的恩科会试很快到来,贺霖踌躇满志在礼部蹲了三天号房,又在放榜的当天便早早遣了仆人去看榜,自己则心头禁不住紧张和喜悦,一上午都在贺家京城大宅的书房内走来走去——为了方便及时得到放榜的消息,在考试之后,他终于放下自尊心,从乡下老宅搬回京城的贺家新宅里。

    贺老爷子同样坐在书房等消息,他虽然对贺霖的看重程度比不上其他两个儿子,但那并不代表他不希望贺霖高中,儿子有出息,老子当然高兴。

    再说了,一门三进士,总比一门两进士来得风光百倍。

    见他心神不宁,贺老爷子便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焦躁过度,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你中举之后,可曾派人去给你媳妇和小舅子报信?”

    贺霖:“您不是派人过去说了么?”

    贺老爷子恨其不争:“我说跟你说能一样吗,那是你媳妇和你小舅子!”

    见老爹又要教训自己,贺霖难免皱眉:“等到我中了进士再说,岂非更好?”

    想了想,又加一句:“唐家本来就瞧不上我们,我听说母亲作寿请他们过来小聚,他们也都拒绝了,您何必还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贺老爷子怒道:“可人家也送了礼过来了,来不来都不算失礼!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唐泛本来就对你不满了,你再不趁机修好关系,还要等几时,难道一辈子都将妻儿丢在唐家,让唐家人帮你养吗!”

    贺霖烦的就是贺老爷子这一点,动辄教训人,问题是他看见老爹对贺三的时候,也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想来只有自己最不讨他喜欢。

    他正要说什么话反驳,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贺霖虽然面上装出了不在意的镇定模样,心里早就成了惊弓之鸟,闻声便跳起来去开门。

    站在外头的是管家,后面还跟着被派去看榜的仆从。

    两人脸上并没有寻常看到主人家高中之后的那种喜悦之色,反倒是面露迟疑犹豫。

    贺霖见状,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

    他在经历过这些年的失败之后,已经逐渐对自己的考运绝望了。

    这次会试,他虽然下了苦力,也抱了极大的希望,却也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中什么状元榜眼,对贺霖来说,即使是二榜进士,也算是极大的惊喜了。

    “怎么样?”贺老爷子问。

    “好教老太爷和二老爷知道,小的在榜上看了一圈,并未看到二老爷的名字……”那仆从支支吾吾,“不过也可能是小的狗眼出了问题,没瞧清楚,还请老太爷和二老爷再另外叫人过去看一看,也免得小的弄错。”

    贺老爷子一阵失望,若不是再三确认过,这仆人如何敢回来报信,必然是贺霖榜上无名。

    比他更失望的是贺霖。

    他木然地站在那里,只听见自己再一次落第的消息,余下什么话都没有听入耳了。

    什么一鸣惊人,让唐家瞧瞧颜色,之前的想法现在完全变成了笑话。

    本以为自己真的否极泰来,谁知道到头来却只是上天作弄。

    难道说,他这辈子真的就没有中进士的运气?

    贺老爷子失望一阵过后便也放开了,毕竟他的儿子不止贺霖一个,再说贺霖能够中举已经是邀天之幸,奢求其它未免贪心。

    但对于贺霖而言,这真是致命性的打击。

    就在他几乎又要一蹶不振之际,唐泛上门了。

    贺霖以为对方是来嘲笑自己的,但这完全是小看了唐泛。

    若不是为了姐姐与外甥,他不会走这一遭。

    之前的布局已然成熟,可以收网了。

    他将贺霖单独约见在书房,开门见山就道:“你是还想继续考下去,还是想要直接步入仕途?”

    贺霖一愣,皱眉瞪他:“什么意思?”

    唐泛道:“你如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可以直接当官,虽说官职小一些,但以后也不是不能晋升,若你想走这一条路,我可以帮你。自然,若你想继续考下去,也随你的意。”

    贺霖对唐泛始终抱着一份戒备与警惕,闻言就问:“为何要帮我,你想得到什么?”

    这次倒不算贺霖胡思乱想,唐泛也没有遮遮掩掩:“我想要你跟我姐姐和离,还有,七郎须得改姓为唐,自此之后,你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贺霖总算明白了唐泛的用意,他勃然大怒,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出卖妻儿来求富贵不成,唐润青,你真是卑鄙无耻,竟然以此来要挟,想都别想!”

    唐泛没有动怒,依旧平静道:“我劝你好好想一想,我提出来的建议,其实是两全其美的。如今密云县教谕一职出缺,我虽然官位不显,但帮你一把,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的二位兄长,贺大与贺三如今虽也在官场上,但他们如今估计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要你在任三年表现优异,往上升就是知县了,前途不会比真正的二榜进士差。”

    贺霖撇开头,沉默不语。

    唐泛又道:“你年纪尚轻,重新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并不难,七郎只会是你众多儿女之一,但他却是我姐姐怀胎十月所生,孰轻孰重,自然分明。若你肯采纳我的建议,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若我不答应呢?”贺霖咬着牙道,“明年就又有一科会试了,我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又何必承你的恩惠!”

    唐泛微微一笑:“你能凭着自己本事考上,自然是你的能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好好想清楚,密云县教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缺的,这天底下想当官的人多得是,你不愿意,自然有别人愿意,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到时候你若是反悔了,再想让我帮忙,我却有心无力了。”

    “还有,我这不是施予恩惠,而是双方得益的合作,你若是愿意,姐姐和我都会感激你。不管如何,七郎是你的骨肉,这点是不会变的,他也不会因为改了姓,就不认你这个父亲,只是我姐姐与他都对贺家失望,不想与这个姓氏有所牵扯罢了。”

    贺霖脸色变幻,半晌之后才道:“我想和她见一面。”

    这个她是谁,唐泛很明白。

    在贺霖心里,终究不相信唐瑜会对他如此无情。

    唐泛颔首:“可以。”

    三日后,他通过汪直的关系,包下仙云馆一个包间,让唐瑜与贺霖会面,他自己则退避了出去,也不知道姐姐与贺二谈了什么,只看着唐瑜回来后,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便知道这事应该是成了。

    “他答应了?”唐泛问。

    唐瑜点点头,旋即又有些担心:“你说贺家那边会不会反对?”

    唐泛笑了一下:“肯定会。但他们没有能力为贺霖谋个好前程,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贺霖才是七郎的父亲,只要他答应了,一切都好办。”

    贺霖最终还是选择采纳他的建议,而非等明年再去考一次,这表明了他也没有把握自己明年能够高中。

    而正如唐泛所说,机会是稍纵即逝的,即使是密云县教谕这种职位,也有一堆人抢破头,如果他放弃了,明年若是再考不中,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但唐泛其实还有些不解:“姐,你当真对贺家厌恶到了这等程度么,为何非要让七郎改姓唐?”

    唐瑜道:“你不是暂时不愿娶妻么,姐姐也不逼你,你喜欢什么时候成亲,便什么时候成亲罢,若七郎能改姓唐,也算是对咱们爹娘有所交代。”

    “姐!”唐泛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唐瑜坚持让贺澄改姓,背后竟然是打的这么一个主意。

    难怪他总觉得唐瑜对贺家的恨意也不是很深,却执意要让贺澄脱离贺家,如此行为着实有些古怪。

    “毛毛,如果换了从前,姐姐可能还会催着你快点成亲,但如今姐姐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姐姐不愿意你和我或你姐夫一样,勉强结合,就算一时美满,日久天长也只会是一对怨偶,姐姐只希望你快活一世,不必受任何拘束,你明白么?”

    唐瑜摸了摸他的肩膀,温柔道。

    弟弟已经长高了,她再也没法伸手便能摸到对方的发顶。

    “你这人看着聪明,实则越是对亲近之人,反而越是蠢笨,广川对你的用心,姐姐也能看出一二,你也该做个了结了,不能老拖着人家,到底要如何,得给个明白话才成。”

    冷不防唐瑜会提起这个话题,唐泛呆愣半天,平日里比野猪皮还要厚的脸皮却慢慢地涨红了起来:“……他到底与你说了什么浑话!”

    唐瑜抿唇一笑:“也没说什么,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唐泛:我脸皮比野猪皮还厚了……你能换个文雅点的比方么!(╯‵□′)╯︵┻━┻

    作者喵:猪皮可以做猪皮冻啊,这不正好跟你属性契合么?

    唐泛:我属性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

    隋州:吃。

    汪直:吃。

    唐瑜:吃。

    贺澄:吃。

    阿冬:吃。

    唐泛:……

    贺家的事情跟七郎改姓有关,七郎改姓跟唐家香火有关,为了解决后顾之忧,隋总也是拼了,先做通姐姐的思想工作,然后间接让唐大人心甘情愿帮姐姐解决麻烦,唐大人还傻傻入彀,简直就是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去……

    关于入赘制度,现在找不到更多的研究资料,但有两点:1、入赘之后,后代是可以改姓的,而且可以换回男方的姓氏。2、男方发达之后,可以从入赘改成普通的嫁娶关系,儿子也就姓回男方的姓氏。

    这点参考陆深,他的先祖入赘章家,但到了他那一代,就已经改回陆姓了,现在木有更明确的资料表明他究竟是祖先发达之后改回姓氏,还是后代生多了孩子然后其中一支用男方的姓氏,反正这些都是可以协商和灵活变通的,即使律法规定,也是民不告官不究。

    所以作者喵安排了入赘改姓和离这个程序,应该算是比较合理的。

    顺说一个有趣的轶闻,南宋宰相马廷鸾,当年曾娶江西婺源张家女儿为妻,当地传闻他因家贫而入赘,如果入赘之说属实的话,马廷鸾的三个儿子后来都姓回马,也就应了前面那个说法,只要男方发达,入赘照样可以作废,子孙一样可以冠上男方的姓氏。

    值得一提的是,马廷鸾的三儿子后来留居广东,就是现在腾讯老总麻花藤的祖先啦~

    第106章

    唐泛细细地琢磨着姐姐的话,总觉得这里头意味深长,似乎别有一番用意。

    实际上,从唐泛上回从汪直府上醉酒归来,直到现在,一晃眼就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这期间隋州几番外差,很少有能安安生生连着几日待在家里的时候,而唐泛自己也有都察院的职务在,因为都察院这两年人特别少,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差事就特别多,尤其是摊上他老师丘濬这样的上司,对下属更是严格要求。

    就算在京城,唐泛常常也早出晚归,两人很难寻到再如先前在大同时朝夕相处的日子了。

    但唐泛内心其实一直都在挂记着这件事,要知道隋州先前曾说过他开春就要成亲,虽然后来唐泛醉酒之下隐约听他说过不娶了,但他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询问。

    这件事就此搁置下来,两人仿佛很有默契一般,谁也不主动提起。

    直到今天,姐姐唐瑜一番话,才终于让他下定决心,打算等隋州散值回来,便与他说个清楚。

    结果左等右等,眼看夜幕降临,都还等不到人影,唐泛也有点急了,直接就上北镇抚司去找人。

    孰料他却被告知,说隋州临时接到外差任务,正准备连夜赶往通州那边,这才刚刚出发没多久,现在追上去,估计还能追得上。

    唐泛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其它,当即就跟北镇抚司的人借了匹马往城门方向追上去。

    话说当时天色已黑,城门堪堪将要关闭。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瞧见前面一行人好似将要出城,唐泛当即就大喊一声:“隋广川!!!”

    他本不确定隋州就在那里头,谁知这一喊,引得对方一行人纷纷回首,前面还真就有隋州。

    隋州与同行诸人说了几句,让对方先行上路,便调转马头过来。

    “有事?”

    隋州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习惯性地想要从怀里掏出帕子为他擦拭,刚抬了抬手指,就立马止住,不动声色,令人看不出半分破绽。

    事实上,这大半年来,他一直谨守分寸,两人仿佛恢复到从前刚刚相识没多久的日子,虽然在同一屋檐下相处,隋州却再也没有说过半句暧昧的话,做出半点暧昧的举动。

    这本该让唐泛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如同自己料想的那般快活。

    满肚子的话在喉咙里打转,他最终却只能问出一句:“……你怎么又要出外差?”

    隋州嗯了一声:“去通州,奉陛下命,办点事。”

    言简意赅,没有一点废话,连目的都不曾吐露。

    唐泛拱了拱手,声音有些闷闷的:“那,你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隋州点点头:“多谢。”

    说罢转身策马便要走。

    寥寥几句,再无话说。

    两人何时生分疏离到这等地步?

    唐泛心里莫名难受得很,见对方的身影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不顾一切趋向前,没等出声,就直接倾身去抓对方的胳膊,却差点被带得摔下马。

    幸好隋州反应及时,直接扭身扶住他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提到自己马上来。

    隋州自己则翻身下马,再将对方扯下来。

    “你这是作甚!”他冷声训斥,语调中带着怒意。“若我方才没留意后面,你便要摔下马了!”

    唐泛讪讪笑道:“一时没留意!”

    隋州沉默了片刻:“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唐泛没法再拖下去,这才轻咳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物事递过去:“方才在街上看到的,见了顺眼,便买下来了,你且拿着把玩罢!”

    说罢也没等隋州反应,便转身骑上马径自绝尘而去。

    隋州有点莫名其妙,低头就着月色端详,却见掌心放着一块玉,触感温润,成色差了些,还真就像是在街上顺手买的。

    再仔细一看,系在玉孔里那条歪歪扭扭的璎珞,好像还是出自阿冬之手?

    拿起来闻一闻,没有香味,反倒有股红烧茄子的味道。

    而他分明记得,昨日晚饭隔壁阿冬她们吃的,好像就有红烧茄子。

    隋州:“……”

    这是在搞什么鬼?!

    他一头雾水地拿着这块玉出城,其他人都在城郊驿站等着他。

    如今天色太晚,不适宜赶路,但如果不出城的话,隔天启程太早,城门又未开,未免耽误工夫,所以众人便打算先在城外驿站歇几个时辰,等到天快亮时再上路。

    同行的还有户部尚书余子俊,他见隋州手里拿着块玉佩,便开玩笑道:“敢情方才唐御史找镇抚使过去,是帮别人转交定情之物来了?”

    隋州一头黑线,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还真没见过送带着红烧茄子味儿的定情之物。

    再说唐泛忽然塞给他一块玉,怎么想肯定都是有含义的。

    想想余子俊也是进士出身,饱学之士,他便虚心求教:“请教余尚书,这里头是否有何讲究?”

    余子俊就问:“先前你可送过对方东西?”

    隋州道:“没有。”

    美玉相赠的寓意其实也挺简单,自古便有“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说法,但他总觉得唐泛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否则唐泛自己那里便有一块玉佩,何苦非拿了阿冬这块来送?

    余子俊道:“给我看看。”

    隋州将玉佩递了过去。

    余子俊没好意思说这璎珞编得实在是有碍观瞻,只能挑好听的话:“嗯,成色一般,不过怎么说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咦,怎么好像还有股红烧茄子味?”

    隋州:“……”

    余子俊看了一阵,将玉交还给隋州,笑道:“不知隋镇抚使可曾读过繁钦的一首诗?”

    隋州虽然通晓文书,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文人,对这些自然也就谈不上研究,闻言便摇摇头。

    余子俊吟道:“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卽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卽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听到“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一句时,隋州不由得心神一震。

    这样直白的寓意,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可唐泛想表达的真是这个意思吗?

    这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

    那头余子俊还在道:“想来那位姑娘对隋镇抚使也是一往情深,又碍于颜面不好直说,只能借着这个方式来表达,一腔深情令人动容,隋镇抚使实在是艳福不浅啊!”

    他见隋州面上似乎殊无喜色,又想想那上头的红烧茄子味,似乎明白了什么,觉得那姑娘的用心估计是要白费了,便也不再调笑,说了几句就先行歇息去了。

    殊不知隋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去将那人抓到眼前来问个清楚明白。

    偏偏自己身上还有差事,城门也早就关了,只得勉强按捺下滚烫的心思专心办差,等回来再说了。

    唐泛自然不知道隋州的反应,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揣测送玉的举动是不是太含蓄了,以隋广川的文采,很有可能是猜不到那句诗的。

    而自己临时拿了阿冬的玉佩就急匆匆出门,再买一块赔给她还是小事,等隋州回来,阿冬看到自己的玉佩却出现在隋州身上,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可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玉佩没有璎珞,而是流苏,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想及此,唐大人不由扶额,为如何收拾残局而苦恼了。

    不止唐泛有烦恼,贺霖同样也有烦恼。

    贺澄改姓,夫妻和离这事儿实在太大,他自忖瞒不住,回去之后便向父母禀报了。

    贺老爷子与许氏听说之后,那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木了。

    在当下,好人家的男丁是不会入赘的,那将被视为抛弃祖宗的大逆不道,是很不光彩的,除非活不下去走投无路,哪家男儿也不会同意入赘,更不要说把好好的孙儿拱手送人,改换门庭。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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