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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成化十四年 作者:梦溪石

    第6节

    而且古代的比例肯定更高,但不能因此就说明女子对丈夫纳妾的行为视如等闲啊,郑孙氏完全是有理由有能力也有权力发飙的。

    只不过有人发飙打骂老公,她发飙就杀老公而已。

    有些人在沉默中灭亡,她就在沉默中爆发。

    换了一个郑孙氏当主角的题材,每到这种时候就应该是她重生再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时候了吧?

    so,杀人犯压抑已久的心理,已经不能与正常人相提并论了。

    大家有兴趣的话,明天再来聊聊明朝后宫吧。

    第 18 章

    唐泛叹了口气:“郑孙氏,不管如此,杀人偿命,因果循环,这道理你总该知道,跟我们回衙门罢!”

    郑孙氏幽幽一笑:“杀人偿命?为什么恶人总是得不到恶报,却还要逼得好人亲自来杀,结果还要治好人的罪?唐大人,你倒是秉公执法,可你抓了我,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唐泛:“郑诚人品如何,并不是你杀人的理由,你若不喜欢他,大可和离,又何必下此毒手?”

    郑孙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和离?应城伯府与武安侯府联姻,如果郑诚不死,怎会让我和离?应城伯虽是我伯父家,可这次要不是我先将郑诚给弄死了,孙家担心我牵连到他们,这才急急出手帮我善后,当初连给冯清姿买宅子赎身的钱,可都是我拿嫁妆凑出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得到自由!”

    她的脸色狰狞起来:“想我从小到大也不曾做过恶事,本想成亲嫁人之后琴瑟和鸣,效仿古人举案齐眉,谁知到头来上天却给我安排了一个郑诚,我怎能不恨?!那种男人,我整整忍了他五年,连看到他一眼都觉得想吐,要想让我伏法认罪,想都别想!他死有余辜,死得好,哈哈哈!”

    笑声未歇,郑孙氏忽而身形一动,直接扑向最近的那根柱子!

    唐泛:“不好!快抓住她!”

    隋州反应也很快,当即就上前一抓。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方才郑孙氏进来的时候,男女有别,虽然同在一个厅堂内,但唐泛跟隋州都离得比较远,而此时郑孙氏的动作又十分决绝。

    对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是阻止不了的。

    隋州只堪堪抓住她的衣袖一角,结果因为郑孙氏冲力太大,衣袖反而被撕裂开来,却丝毫没能阻止她的去势。

    砰的一声闷响,郑孙氏的身体顺着柱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头壳破裂,脑浆连着血液一起流出来,红红白白,可见用力之猛。

    她当场就断气了。

    武安侯被这一幕惊呆了,坐在椅子上,动也动不了。

    站在外头的下人们也都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充斥着整个院子。

    崔嬷嬷赶了过来,却只看到郑孙氏的尸体,她扑了过去,嚎啕大哭。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死了大少奶奶!她自嫁到郑家来,每日晨昏定省,战战兢兢,有哪里做得不好?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郑英你个老不死的,还有刘氏那个老虔婆,你们教子无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悲痛欲绝之下,她也顾不上身份尊卑了,指着武安侯破口大骂。

    武安侯想来也是遭受打击过度了,竟也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不言不语地任由崔嬷嬷痛骂。

    隋州原本还想将郑孙氏带回去详加审问,没想到人却在这里死了,郑孙氏毕竟身份不同,而且又承认了罪行,如此一来就不能将尸体强行带走,否则只怕到时候应城伯府那边也不肯罢休。

    隋州与唐泛二人分别吩咐北镇抚司和顺天府的人勘察记录一下,然后就告辞离去了,武安侯当然也不会有精力去挽留他们,他已经被这一连串事故打击得连人都站不起来了,连看都没有看唐泛他们一样,面色木然地呆坐着,任凭厅堂内哭声震天,人越聚越多。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样一个结果而告终。

    想想刚才郑孙氏自戕的情景,唐泛忍不住叹息一声:“武安侯如今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充军,连长媳也死了,年过半百,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悲哀!”

    “他们一家自作孽而已,与人无尤。”隋总旗虽然不喜欢说话,可对方是唐泛,并不在他“懒得跟你说话”的对象范围内。

    从前他很瞧不起文官这种唏嘘感叹,总觉得虚伪之极,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说的就是那些假惺惺的两面派文人,但是唐泛总归是不同,他用实际行动令隋州改观,比起顺天府尹潘宾那种官场老油子,自然还是跟唐泛这种人打交道更加顺心。

    更重要的是,两人一起办过案,还建立了初步的交情,隋州对唐泛这种务实不务虚的实干和才能还是比较欣赏的,读书读得好是一回事,做事做人也要能做好,这样的人才是前途无量,而唐泛三者齐备,能够跟这样的人共事,自然不会是折磨。

    听了隋州的评语,唐泛又是一声叹息,没有作声。

    郑孙氏可怜吗?可怜。

    她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女子,出身好,教养好,若是能够嫁得一个好郎君,自然从此一生顺遂,再没有不如意的,可偏偏明珠暗投,嫁给了郑诚这种有眼无珠的王八蛋,吃喝嫖赌样样不缺,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导致下半生全毁了。

    她就算刚才没有自杀,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武安侯府不会放过一个谋划杀了自己丈夫的儿媳妇,一定会追究到底,而应城伯府那边为了独善其身,肯定也会舍弃这个侄女,所以郑孙氏的自杀,实际上是一种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还有郑诚,他可恨吗?当然可恨。

    嫁给这种男人,肯定注定要一辈子憋屈,郑孙氏但凡懦弱一点,这口气忍也就忍了,偏偏她外柔内刚,丈夫风流好色,家里婆婆又总爱拿捏儿媳妇,给她立规矩,公公向来不管内宅之事,郑孙氏忍无可忍,没有在沉默中灭亡,自然就在沉默中爆发了。

    但这难道就可以成为郑孙氏杀人的理由吗?

    冯清姿,这个女子为了能够获得自由,与弟弟团聚,而心甘情愿当了郑孙氏手上的刀,最后又为了保全弟弟而选择自杀,她的一生身不由己,最是可怜。

    还有林朝东,那个药铺伙计,他的行踪成谜,只怕早就遭了毒手,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小人物的安危,若是唐泛和隋州以此去查问应城伯府,他们自然会二一推作五,全部推到已经死了的郑孙氏头上,所以这个人的下落注定是找不到了。

    还有差不多已经被遗忘了的婢女阿林,如果不是唐泛和隋州二人剥丝抽茧,层层追查,她恐怕就要被扣上谋杀主家的罪名了。

    如果唐泛现在不是朝廷命官,他当然可以尽情唏嘘,同情弱者,但他不是,在其位,谋其政,连郑志和蕙娘这种直接凶手都伏法了,郑孙氏身为幕后主谋,自然也没有逃脱之理。

    方才武安侯府的氛围十分沉重,等走出老远,两人这才逐渐有种真相大白之后的轻松,唐泛伸了个懒腰——这个有些不雅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赏心悦目,懒懒道:“这桩案子令我最欣慰的便是那个阿林终于可以摆脱干系了!”

    隋州道:“那个阿林起初便是意图勾结郑诚,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家的女儿。”

    唐泛笑了笑:“她人品好不好,跟她是否应该被冤枉没有关系。与一个人相交,跟给一个人定罪是一样的,都要论其行,而非论其心。就像隋总旗,一开始你心中肯定瞧不起我这等文弱小官,可我要是以此来做定论,不与你合作,今日岂非要错失了一个好朋友?”

    大明朝到了当今陛下,已经逐渐开始重文官轻武职,同样级别的武官在文官面前也得低头,锦衣卫虽然威风,但寻常文官对他们都是畏怕而非敬仰,唐泛却偏偏反过来说,最后又将隋州捧到了朋友的位置上,可谓妙人。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谁能不受用?

    难怪旁人都说成化十一年的进士中,唐润清虽然不是状元,却朋友遍天下,这份好人缘就作不得假,潘宾虽然人品上略有瑕疵,可他能将唐泛争取到顺天府来当推官,当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唐泛是他师弟的缘故。

    隋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那间馄饨摊子在哪里?”

    这种天外飞来式的问题令唐大人出现片刻茫然:“啊?”

    隋州:“上次你和薛凌去吃的。”

    唐泛恍然:“你也喜欢吃馄饨不成?走走走,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去!那间摊子不光有馄饨,还有汤面,那摊主我认识,他家的汤底与别处不同,是用猪骨熬足七八个时辰熬出来的,尤其地道,你若是去的次数多了,混个脸熟,摊主还会多给你盛些……”

    吃货唐大人为找到同好而高兴不已,一边走一边给对方洗脑。

    两人朝城北走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八的明朝后宫因为作者偷懒流产了,后天再开,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的→_→

    然后,这一卷终于告一段落,唐大人破了一个案子,认识了一个基友,还打通了锦衣卫的关系,进展很大有木有!

    有人想看升官,有人想看jq,这都得随着剧情发展再循序渐进,唐大人要升官,就要有政绩,要有政绩,就得破案攒功劳,中间还要穿插他的私生活和人生轨迹,朝堂争斗,所以慢慢来,么么哒~

    【第二卷:与锦衣卫同居的日子】

    第 19 章

    武安侯府命案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因为郑孙氏的事情,武安侯府跟应城伯府亲家变成冤家,双方把官司闹到御前,让消极怠工的皇帝陛下非常头疼,直接丢给了内阁处理,但既然命案起因是内闱不修,内阁也不想管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为了被流放的儿子,武安侯不得不求到汪直那里,希望他在皇帝面前说说好话,能让郑志早点回来。汪直看到武安侯愿意低头,自然也就乐意去找皇帝说情,有了汪直从中疏通,郑志最后由无限期充军流放改为三年可回。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最后一年,郑志得赦前夕,忽然暴病而亡。京城传闻说是武安侯夫人对郑诚的死怀恨在心,派人下的毒手,不过这些是后话了。

    整件事绕来绕去,其实西厂得利最大。

    汪直最开始只是想借题发挥,所以才会跟武安侯对着干,坚决要求彻查。

    现在目的终于达到,他在勋贵中的权威自然也树立起来了,借事立威,从头到尾又不用自己出力,汪公公表示很满意。

    话说回来,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相信武安侯也绝对不会再想看见唐泛和隋州了,虽然他们只是奉命办事,可正因为他们,武安侯府被搅得鸡犬不宁,估计以后武安侯一想起这两个名字就会心口犯疼。

    不过此事也不是全无好处,最起码隋州就因为在此案中表现出色,办事得力,得到了上官的嘉奖,据说他的直属上司周千户有意在近期提拔他。

    相比起来,唐泛就有点默默无闻了,一般文官升职要比武官慢上一些,因为军功是实打实的,而政绩却有许多门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唐泛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当上从六品官员,本来就已经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际遇,办案乃是分内之事,如果办好一个案子就要升一次官的话,估计现在京城的官位就不够做了了。

    以他二甲头名的履历,原本现在应该还在翰林院里熬资历的,虽然枯燥,但这才是别人眼中的清贵职务,到时候从翰林院直接入六部,再进内阁,才是一个未来阁臣应该走的道路,像唐泛这样反而从翰林院跑到顺天府做事,在有些人看来是犯傻,是自降格调,因为只有那些没法进翰林院的进士,才需要外调为官,从地方官熬起。

    但如果唐泛很在意这些,当初他也就不会答应潘宾的请求,来到顺天府当推官了。

    有些事,总还是要有人来做,没有接触过实务,怎能了解这个国家,将来又谈何治理国家?

    大明建立之初,朝中重臣大半都出自国子监,而非科举,那才真正个个都是做实事的人才,只不过随着科举制度逐渐成熟,国子监逐渐没落,这才有了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

    所以不管别人如何替他可惜,唐泛也只是置之一笑,照样每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

    但唐大人有个烦恼。

    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要给他做媒,最近尤甚。

    唐泛进士出身,入翰林院,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只要他自己脑筋不犯抽,就算将来做不成宰辅,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当个三品侍郎总是没问题的,从私生活上来说,虽说他没车没房,但外表出色,父母双亡,如果嫁给他,以后就不必担心婆媳问题引发内宅不和,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郎君和好女婿。

    虽说明朝不兴榜下捉婿,但以唐泛如此优秀的综合条件,打从三年前他中了进士的那天起,就有无数媒婆上门做媒,其中不乏朝廷重臣,翰林清贵,勋臣世家。

    后来唐泛正式成为丘濬的关门弟子,丘濬意欲将小女儿许配给他,成就一段佳话,唐泛也答应下来了,还特意请来已经嫁往外地的亲姐过来帮忙操持,可惜丘家千金没有福气,及笄之后没几天就急病死了,当时两家才刚订亲没多久,媒人们当然也不好表现得太急切,立马就上门去给唐大人找下一家,结果这事就此耽搁下来。

    不过最近兴许是家中有适龄待嫁的女儿日益增多,又或者是武侯府命案令唐泛小有名气,让大家再一次想起了这位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的缘故,柳叶胡同这边又不时有冰人上门做媒,唐大人不胜其扰,只好尽量往外跑,幸好他白天要去衙门点卯,白天也没多少时间留在家里,这才避免了被聚众骚扰的可能性。

    但是避得了外人,避不了邻居,这一日唐泛从衙门回家,就瞧见隔壁李家的人等在他的门口,那人却不是常见的阿夏,而是在李家的管家,老李。

    老李看见他,笑呵呵地迎上来,作揖行礼:“唐大人,您可回来了,让我好等!”

    唐泛:“喔?有事?”

    老李忙道:“是是,我家主母想要择日过来拜访大人,不知大人何日有空?”

    唐泛笑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何须如此郑重其事,若是李家太太真有事,我过去也可。”

    老李赔笑:“大人愿意移步,自然欢迎得很,还请与小的进来。”

    老李将他迎入李家厅堂,又让人奉上茶水,请他稍候片刻,便跑去禀报主人。

    少顷,李家太太张氏在两名婢女的跟随下走了进来。

    按理说,唐泛是官,他们是民,自然是该李家太太向他行礼,不过唐泛租借了李家的院子,彼此还是租户与东家的关系,平时也比较熟,倒不必讲究太多,寒暄几句,便各自落座。

    张氏笑道:“本该白日里过去拜访大人的,结果这么晚了还将大人请过来,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唐泛默默汗了一把,他白天都顾着躲那些媒婆去了,哪里会留在家里。

    “李太太不必客气,不知叫我过来,有何贵干?”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有些唐突,真要说起来还是老身孟浪了,说之前,还请唐大人不要介意才是。”

    唐泛奇怪:“莫不是与房租有关?”

    张氏失笑:“非也,唐大人误会了,如今的房租价格已是公道,老身随意加价岂不有失厚道,其实是喜事,我这不成器的阿夏,从小就养在我身旁,如同女儿一般。我也知道,以阿夏的身份,是断断不可能嫁与大人为妻的,可她又实在心慕大人风采,所以老身不惜腆着这张老脸来询问大人,不知您可愿将阿夏收下,令她侍奉左右?”

    再看立于张氏身侧的阿夏,已是颊染桃红,又羞又赧。

    唐泛:“……”

    他最近是走了什么运了,怎么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这种事情?

    见唐泛沉吟不语,张氏就问:“大人可有何为难之处?”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如此,现在是要给唐泛做妾,又不是让他娶妻,不算辱没了他,反正有了阿夏,唐泛照样也可以继续坐拥别的女人,一个家世清白,主动送上门的婢妾,有多少男人会拒绝呢?对唐泛来说,这完全就是锦上添花,举手之劳。

    但出乎张氏意料的是,他仍然拒绝了。

    “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我暂时还未有这个念头,如今我年纪还轻,当以学问仕途为主,不想分心旁顾,还请李太太见谅。”

    张氏呆了一呆:“唐大人当真不肯?”

    唐泛摇摇头:“抱歉。”

    人家明确说了不肯,那还能怎样,难不成硬塞么?

    张氏看了阿夏一眼,只见后者已经没了先前的娇羞,面色苍白,眼含泪意,默默无语。

    她暗暗叹了口气,笑道:“这种事情还得讲究你情我愿才好,唐大人既然不乐意,老身自然不再强求,唐大人不如在舍下用过饭再走如何?麟哥儿许久不见大人,也是想念得紧。”

    唐泛起身笑道:“不了,我已在外头用过饭,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这就告辞。”

    他走了之后,张氏对阿夏无奈道:“你也瞧见了,非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唐大人心意坚决,我也无能为力。”

    阿夏拭泪道:“是婢子福薄,担不起太太的爱护,不过往后若是要去隔壁送东西的话,还请太太另找他人罢,我虽然身份卑微,可今番被唐大人拒绝之后,怎么都没有脸再登门了!”

    张氏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这也是你们有缘无分,不必介怀,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们留意的,必要给你们找一户好婆家,你的眼光还要放低些才好,以李家的门第,将来把你放出去当小户人家的当家娘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阿夏低声道:“婢子如今只想伺候太太左右。”

    张氏知道她肯定不可能那么快就开怀,也就不再多劝,让她自己慢慢去想通。

    但今晚与唐泛的一番对话,却令张氏自己心情不快起来。

    用过晚饭,张氏督促勉力儿子好生读书,便让他回自己的小院去,阿春等人见她闷闷不乐,便问道:“太太因何事不开怀,可是与唐大人过来有关?”

    张氏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道:“这世间有男人喜欢左拥右抱,自然也就有男人坐怀不乱,像唐大人这样的男子,倒是少见!”

    阿夏忍不住嘀咕道:“他恐怕是嫌弃婢子出身低罢!”

    张氏笑道:“我看唐大人不似那样的人,恐怕是真心意不在此,听说前几年他与国子监祭酒家的千金订了亲,只是还没等成亲,女方就急病殁了,说不定他心中还念着那位姑娘,你也不需要因噎废食。”

    阿春比阿夏长几岁,却知道主母方才的叹息和惆怅,只怕是正好想到自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张氏道:“想我当初嫁入李家的时候,那人也曾对我说此生有发妻足矣,如今却连在外头也有了人……”

    她又摇摇头:“这也怪我不能生养,能怪得谁去?”

    原来这张氏嫁入李家数十载,却未能帮李家诞下一儿半女,久而久之,颜色老去,李漫自然要找别的女人来生养,连带如今养在家中,名义上是张氏儿子的李冲,其实也不是张氏的亲生儿子,而是李漫的一名侧室所生。

    也难怪张氏会触景生情,发此感叹。

    阿春连忙好一通劝,阿夏也暂且放下自己的心事,与阿春一起劝慰主母,劝了好一会儿,才将张氏劝去歇下了。

    自从那天婉拒了张氏的好意之后,唐泛再看见阿夏,能避着走尽量就避着走,阿夏似乎也有这个想法,来唐家送点心的人也换成阿冬。

    阿冬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蛋圆滚滚的,很是喜气,说话很有意思,唐泛跟她多聊几句也是乐意的,毕竟他又不是情圣,实在没有兴趣跟一个暗恋自己的人周旋。

    送了几回点心之后,阿冬跟唐泛混得很熟了,她也是个吃货,经常送一篮子点心过来,唐泛拿出来分享,她也不客气,三下两下,吭哧吭哧就吃掉大半。

    但今日唐泛回来,就瞧见阿冬小姑娘托腮坐在自家院子门口,盯着自己身前的点心,却没有平时那副馋样,显得愁眉苦脸。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卷开始啦,唐大人桃花运很旺的啊,咱不是绑死在一棵树上的,欲购从速!

    瞧,上次才说到女人的地位问题,张氏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忍气吞声的女人了。

    我一直不赞成大家将古代三妻四妾看作常态,上回说过了,那反而是妖魔化古代。

    其实就是现代,这种女人何曾又少?

    大家数数看,自己周围有没有婚姻不幸福,或者丈夫出轨却不愿意离婚的例子?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有时候女人的阻力不是来自男人,反而是来自女人,这才真正可悲。

    最典型的例子,有些婆婆自己年轻时受尽白眼,结果等自己当了婆婆,又去处处为难儿媳妇,恶性循环。

    所以啊,女人还是要自强自立,才不会受制于人。

    第 20 章

    唐泛走了过去:“阿冬,你怎么了,进来说话罢。”

    阿冬一张小脸全部皱了起来:“唐大人,这是太太让我送来的荸荠糕和豆腐卷。”

    荸荠糕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四方形,半透明的糕点里头嵌着一粒粒荸荠。

    豆腐卷则是薄薄的鸡蛋皮里头包着蒸熟的糯米香菇和豆腐丁,再用猪油煎过一遍,外边焦黄,里面软糯喷香,令人看着十分有食欲。

    唐泛看了一眼,篮子装得满满的,不由调侃道:“今日你怎么不偷吃了?”

    阿冬唉声叹气,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也不是只会偷吃的:“再过两日我恐怕就没法过来给您送点心了。”

    其实唐大人虽然是个吃货,但他生性随遇而安,并不会对生活质量太过苛求,有则最好,无也没所谓,所以听了阿冬的话,他只笑道:“怎么,你犯了错,要被禁足了?”

    阿冬摇头:“不是,不是,听说是老爷要带着他在外面新纳的小妾回来,太太很不高兴,而且阿春姐姐说,到时候老爷回来,家里就不是太太做主了,我们要出来也不是很方便。”

    唐泛很奇怪:“就算你家老爷回来,她不也还是一家主母吗,怎会连送点心这种小事都没法做主?”

    阿冬托着下巴:“我也是听阿春姐姐说的,她让我不要随便往外说,您听了之后也不能告诉别人喔!”

    唐泛拈起一块荸荠糕放入口中,心说李家厨子果然水平一流,一面逗她:“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说出去的。”

    古人早熟,小姑娘正处于八卦活跃年龄,巴不得有一个人一起分享,怎么可能会不说,见唐泛拒绝,她将小脸皱得紧紧的:“那,那您不要跟我认识的人说,别人就不会知道是我说的了!”

    唐泛扑哧一笑:“好罢好罢,你要说就快说。”

    阿冬道:“我听阿春姐姐说,太太嫁到李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所出,就连麟少爷也是老爷的妾室生的,因为这件事,老爷还总威胁说要休了太太,只是因为太太娘家有远亲当官,所以老爷一直有顾忌,这次老爷要带回来的小妾,听说已经有身孕了,所以太太这段时间都很不开心,连我们做事都要低调几分,阿春姐姐让我今天之后就先不要过来送东西了,免得被老爷碰见,生了误会,到时候也冲撞了您。”

    唐泛讶异:“就算如此,但你家主母在李家当家这么多年,你家老爷远行经商,她又为李家操持家务,你家老爷怎么可能对待她如同婢仆一般打发,想休就休?”

    而且就他见到的李家太太,也不像那种没有主见,任人欺凌的人。

    阿冬毕竟还是个小姑娘,闻言有点茫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阿春姐姐说,很久以前太太娘家那边出了点事,需要一大笔钱,别人都帮不了忙,只有我们家老爷将积蓄拿了出来帮助太太娘家,后来因为这件事,家里变得很穷,老爷没法继续读书当官,所以太太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老爷。”

    照理说,下人是不能嚼主人家的舌根,还将这种内宅私事到处去说,不过一来阿冬还小,又把唐泛当成自己人,二来最近她也是因为觉得李家的气氛很压抑,才禁不住向唐泛偷偷吐槽。

    唐泛恍然,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之前他看那李漫又是纳妾又是打算休妻的,难免会想起郑诚和郑孙氏的事情来,但现在看来,李漫当年能够为了帮妻子娘家而散尽家财,也算十分仗义的了。

    有前因必有后果,假如阿冬说的是真的,同为男人,唐泛不难理解李漫的心理:科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比命还重要,当年夫妻情深的时候,他能够为了妻子娘家而拿出大笔家财,结果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放弃读书,改行经商,但随着时间的转移,夫妻感情慢慢变淡,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年没有继续读书参加科举的决定是多么错误,商人再有钱,毕竟社会地位还是不如读书人那么清高,所以李漫心里后悔,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味付出,不求回报。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是李家的家事,跟唐泛没什么关系,唐大人也就是听一耳朵八卦,顺便脑补一下李漫的心路历程,对阿冬这种小姑娘,他当然也不会发表什么议论,反而道:“阿冬,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不可到外头去乱说,不然被你家老爷太太发现了,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阿冬点头如小鸡啄米:“除了您,我谁也不说!”

    唐泛又拿了一块荸荠糕放入嘴里,点点头:“这就对了。”

    他素来没什么架子,就连阿冬这种小姑娘相处几天之后,私底下也能如此随意了。

    阿冬这才意识到他嘴巴一直没停过,把篮子拽过来一看,傻眼了。

    里面的荸荠糕竟然都被扫光了!

    可是她明明看着唐大人吃东西的速度很慢啊!

    注意到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样,唐大人斯斯文文地笑了一下:“今儿个从衙门回来晚,晚饭还没来得及吃。”

    阿冬很小大人地教训他道:“大人,您这样不行的,糕点毕竟不能填饱肚子当正食,您应该吃点粥啊饭啊之类的!”

    唐泛无辜道:“可是家里很少开火,我也只会煮点小米粥,若是天天喝粥,只怕在衙门里就能饿晕了。”

    阿冬表示很同情,挽起袖子当仁不让:“那您家里头灶房还有吃的么,我去给您做点罢!”

    说罢也不等唐泛阻止,蹬蹬瞪就往灶房里跑去。

    阿冬年纪虽然小,但她自小就被卖入李家当奴婢,虽然李家太太不会苛待下人,但该干的活儿阿冬依然是会的,别的不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烧火做饭那是基本功。

    不到半个时辰,一碗香喷喷的葱花蛋炒饭就出炉了。

    饭是现蒸现炒的,两个鸡蛋是她在唐家灶房搜刮的,葱花还是上回唐泛在街头买的,有些焉了,不过勉强还能用。

    从这一点看,阿冬绝对是个合格的小厨娘。

    唐泛毕竟是个男人,刚才那点荸荠糕当然没能吃饱,眼看这一碗蛋炒饭摆在眼前,他眨眨眼,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冬,你真是易牙再世啊!”

    阿冬茫然:“易牙是什么,能吃的吗?”

    唐泛:“……这不重要,不过你在这边耽搁太久了,应该回去了罢,不然你家主母该找你了。”

    他其实还挺喜欢跟阿冬这个小姑娘的,起码相处起来比阿夏轻松多了。

    每天在衙门里面对堆积如山的卷宗,入目要么是夺产案,要么就是杀人伤人案,看多了容易心理阴暗,一回到家能够这么个人聊天,其实也是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不过阿冬终究不是唐泛的下人,不可能总待在这里。

    阿冬吐了吐舌头:“没关系的,反正我还小,回去也没事干,阿春姐姐她们都很疼我,不过我还是回去好了,免得被阿春姐姐说!”

    送走蹦蹦跳跳的阿冬,唐泛尝了尝那碗蛋炒饭,发现味道确实还真的挺不错的,起码比他自己做出来的好吃多了。

    唐家没落之后,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姐姐嫁得风风光光,唐泛将家中仅剩的两个婢仆都打发到了姐姐的夫家,他身边也就无人可用了,而且由于一个人住,起居比较简单,唐泛一直都是隔段时间雇短工过来打扫屋子,有空的时候就自己动手,吃饭的时候则大多数在外头解决。唐大人虽然爱好吃食,可他唯一会做的,也就是淡而无味的白粥了,实在令人不得不掬一把同情泪。

    不过现在,为了自己回家就能够有热乎乎的饭菜吃,他开始很认真地在考虑买一个会做饭的下人回来当厨娘了。

    咱不求有李家厨子的手艺,不过最起码,也要达到阿冬那种水平吧?

    那头阿冬拎着篮子哼着小曲回到李家,刚踏进小院,就迎面撞上从主母房里出来的阿春,后者瞪了阿冬一眼,阿冬心虚地吐吐舌头,讨好地朝阿春笑了笑:“阿春姐姐,你吃饭了没有,我去厨下看看,给你端一些过来?”

    阿春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又跑到唐大人那儿去偷懒了罢?唐大人贵人事忙,没空招呼你这小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点心过去都会偷吃,唐大人人好不和你计较,你别蹬鼻子上脸,这阵子太太心情不好,我们当下人的也要警醒些!”

    “是是,我知道了!”阿冬知道她素来嘴硬心软,只管连声答应,看了看她手上端的饭菜,都没动过几筷子:“太太又不肯用饭了?不过今日不是阿夏姐姐当值么,怎么是你去送饭呢?”

    阿春叹了口气,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阿夏自从上回被唐大人拒绝之后,也难过得很,做事丢三落四的,我怕她冲撞了太太,所以帮她分担了一些。至于太太的事情,咱们这些当下人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这阵子就别去唐大人那儿了,老爷就快带着人回来了,到时候肯定需要腾出一个新院子的,你做事机灵,多去帮忙收拾!”

    阿冬自然一口应了下来,又道:“阿春姐姐,那你先去用饭罢,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阿春道:“里头还有碗碟没收完呢!”

    阿冬推着她往外走:“我去收,我去收!”

    阿春拿她没办法,只得先端着东西去厨房那边。

    她前脚刚走,阿夏就回来了。

    阿冬咦了一声:“阿夏姐姐,你脸色难看得很,身子不舒服么?”

    自从唐泛拒绝阿夏作妾的提议之后,她一直恹恹不振,不过今天的脸色比昨日还要更苍白一些。

    阿夏强笑:“没什么,就是小日子来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阿冬眨眨眼,她还没有大到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过平日里耳濡目染,自然也听懂了:“那你去休息罢,这里我来就好了。”

    “没关系,”阿夏摸摸她的脑袋,“阿春呢?”

    阿冬:“阿春姐姐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我让她先去吃饭了。”

    阿夏:“那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阿冬:“阿春姐姐说太太没吃几口,里头还有一些碗碟没收,我正准备去收呢!”

    阿夏:“那我进去收罢,待会儿你帮我拿到厨房去可好?”

    阿冬:“好啊!”

    她看着阿夏走进去,心想女人来小日子的时候果然很难受呢,阿夏姐姐连走路都别别扭扭的,肯定很疼,又想着再过几年自己也要经历这种恐怖的事情,不由打了个寒噤。

    作者有话要说:  唐大人的未来家属出差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唐大人真是太可怜了,是个吃货,还只会煮白粥。。。

    小剧场:

    上上上次就说好要聊的明朝后宫,因为作者太懒的缘故不停跳票,今天俺发现这样不行,说好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样才是好孩纸嘛哈哈哈~

    一提到明朝的皇后和太后,大家可能就要觉得明朝后宫在历史上没什么存在感,起码印象中会觉得不如唐宋那般威风,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举个典型的例子,明仁宗的皇后张氏。

    明仁宗就是朱高炽,他老爹是朱棣,而张氏就是朱棣的儿媳妇啦。

    朱高炽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太胖没法骑射,朱棣看他很不爽,曾经想要废掉他,多亏了张氏从中转圜,才幸免于难。

    朱棣是个什么人?他是帮着老爹打江山,又亲自上手夺了侄子皇位的人,这样的人性格强势刚硬,绝对不会好相处,然而张氏却能得到朱棣和徐皇后的喜爱,并且还记录进史书,这相当的了不起。

    所以说娶个好老婆是很重要的,进可定国安邦,退可保家平安……

    扯远了,继续说张氏,等到张氏被立为皇后,史载有句话,说她“中外政事,莫不周知”,这是什么概念?

    无论大大小小的国事政事,张氏都是知道的,谁告诉她的,自然是她老公朱高炽啦。

    朱高炽不仅主动告诉她,还会征询她的意见,再看宋朝,即便是著名的刘太后,只怕也没有这种待遇。

    等到朱高炽挂掉,张氏的儿子朱瞻基当皇帝,张氏成了太后,也并没有因此就远离政事,朝政大事,儿子照样还要征询老娘的意见,张氏也毫不避讳地教育皇帝,对前朝施加影响。

    当然,这种影响是润物细无声的,并不是急吼吼地冒出来干政。

    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明朝后宫都是无所作为,就算留名也是万贵妃那种跋扈的宫妃,对历史没什么影响。

    其实不是的,明朝在立太子这种事情上,很多时候都要得益于太后支持,一个强势的太后完全可以左右朝政,譬如张氏,又譬如后来的孙氏。

    只是因为明朝后宫多数都选自普通家庭,她们本身见识眼界有限,大都是进了宫之后才开始学习,而学的又都是太祖皇帝让她们学的女四书,所以很容易养成不干政的习惯。

    像张氏,她资历足够,眼界足够,威望足够,大臣们还主动请求她垂帘听政来着,只是张太后自己拒绝了而已。(大臣请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曰:毋坏祖宗法。)

    纵观张太后一生,虽然老公外形不帅(体肥硕),除了她之外还有不少小妾,但张太后自己聪明又厉害,连老公的皇位都是靠她才保住的,在老公死后还能继续当太后,太皇太后,儿子孙子孝顺不说,还对她言听计从。

    再看万贵妃,强势了一辈子也就是强势在男女关系上,连朝政都没留下多大影响,大家还尽是记住她的坏印象了,一提起她都是“哇,那个大了皇帝16岁还被皇帝专宠的贵妃啊”。

    实际上万贵妃哪里专宠了,朱见深虽然喜欢她,但睡过的女人照样一大堆,还生了一大堆儿子,万贵妃心里难道就真的很痛快了?

    所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俺觉得像张氏这样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第 21 章

    过了好一会儿,阿夏出来了,手里捧着碗碟,交给阿冬。

    阿冬接过手,利落地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那头阿春刚刚用完饭,从灶房出来,看见阿冬过来,忙道:“你怎的也过来了,碗碟可以先收出来放一旁,太太身边没人,万一她有事要吩咐怎么办?”

    阿冬笑嘻嘻:“阿春姐姐别担心,阿夏姐姐已经回来了,她在太太那里守着呢!”

    阿春蹙眉:“阿夏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我还让她这两天去看病抓药了。”

    阿冬道:“对呀,阿夏姐姐说她小日子来了,我看她走路似乎确实很难受呢!”

    阿春讶异:“她小日子来了?我怎么没瞧见她的骑马布,莫非是今日刚来……”

    话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对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说很不妥当,连忙住嘴。

    “好了阿冬,你去歇息罢,太太那边我和阿夏在就行了。”

    阿春回到张氏的院子时,便见阿夏正好从里面出来,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阿夏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便迎上去:“阿夏,你今日去看大夫了么?”

    阿夏笑了笑:“去了,不过大夫那边人太多,我又怕这边太太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等不及就先回来了。”

    阿春嗔怪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让你去歇息的,又跑出来干活,行了,快回去躺下罢,太太这边我来就好!”

    阿夏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太太刚歇下。”

    阿春点点头,面有忧色:“太太还是心情不好吗?”

    阿夏叹气:“是啊,我劝了她几句,让她早点休息,她说有点头疼,让我们今晚没事都不要进去打扰她。”

    阿春:“太太睡在里屋,我歇在外间,不妨事罢?”

    阿夏:“里屋和外间只隔了一扇门,太太让我们出去,应该是不想我们半夜在外间翻身的时候吵醒她罢?你也知道太太头疼起来就很浅眠的。”

    阿春:“说得也是,那我就在外头将就一宿罢。”

    阿夏:“我陪你。”

    阿春推了她一把:“不用,你快去歇息,你看你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

    阿夏道:“今日本来就该我当值的,怎么能抛下你去休息,我陪着你罢。”

    阿春:“阿冬方才不是说你小日子来了么?”

    阿夏:“是啊,今天刚来的,不过现在好多了,只要坐着就不难受。”

    阿春拿她没办法,两人便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坐下,好在此时是盛夏时节,天气闷热,抬头便是星空,在院子里反倒是纳凉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下半夜,她们都有些困倦起来,手臂撑着下巴,在那里打瞌睡。

    阿春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我进去瞧瞧太太睡得如何,门窗有没有关紧,免得着凉了。”

    阿夏也跟着站起来:“我去罢!”

    阿春:“行了,不用了,去关窗也需要两个人么,你坐着罢!”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一声闷响。

    阿春和阿夏对望一眼,两人走上前,阿春敲了敲房门,轻声问询:“太太?”

    见里头没有回答,阿春便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里屋的门还关着,外间屏风后头却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在动。

    阿春心头咯噔一下,慢慢地走过去,一边探询地问:“太太?”

    等她绕到屏风后头,才发现原来是外头窗户没有关紧,而外面的树枝在微风吹拂下婆娑起舞,树影子映在屏风上,连同挂在屏风后面衣架上的衣服,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阿春松了口气,又特意探头往外看了一下。

    外面连着一个小小的花园,此时明月在上,将一草一木照得清清楚楚,树枝轻轻摇曳摩擦,树丛里还传出一两声微弱的猫叫。

    阿春摇摇头,将门窗关好。

    阿春从屏风那头绕出来,便瞧见阿夏轻手轻脚地从里屋走出来。

    “太太还睡着呢?”她悄声问阿夏。

    阿夏点点头:“好像睡得沉,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没能吵醒她。”

    阿春:“那我们还是出去罢,太太这几日难得睡得好些,不要吵醒她了。”

    两人退出屋子,阿夏问:“方才是什么声音?”

    阿春:“兴许是野猫调皮,往上窜的时候撞到了窗棱,先前也是有过的。”

    被这通动静一闹,两人倒也精神了,索性坐在那里聊天,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阿春道:“往常这个时候太太就该起来了,你先去打水,我去看看太太醒了没有。”

    阿夏应下了,阿春则往张氏的屋子走去。

    这本事她们寻常做惯了的,没有什么可描绘的新奇之处,阿春走进屋子,敲了敲里屋的门:“太太,卯时了,可要起来?”

    里面静悄悄的,无人作答。

    张氏本来就是浅眠的人,外头一点动静就能将她吵醒,就算昨夜睡得好,总不可能外头这样喊了还没动静,难不成是生病了?

    阿春心里诧异,等不及张氏应声,直接就推开门。

    结果这一推,却让她看见此生最为惊怖的一幕!

    横梁上垂下一圈绳子,而张氏就挂在绳子上面,身体晃晃悠悠,从阿春这个角度抬头看,正可看见张氏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直愣愣地瞅着她。

    “啊————!!!!!!”

    李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真是跟天塌下来没什么两样。

    只因李家男主人长期在外经商,这京城祖宅就是张氏在守着,她身为当家主母,既要主持家务,又要照顾这一家老老小小的起居,因为张氏不能生养,李漫后来又娶了两房小妾,这其中就有李家独子李麟的母亲。

    李漫中年得子,对李麟自然十分宠爱,不单是他,张氏也将李麟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李麟从小就在张氏身边长大,对她也十分敬重,张氏非但没有隐瞒他的身世,对他的生母也同样照料,李漫那两房妾室也是老实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是以男主人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李家因为有张氏在,多年来倒也稳稳当当,太平无事。

    此时张氏一死,李家没了主心骨,李漫又还没回来,全家上下嚎啕一片,完全乱作一团。

    张氏连日来因为李漫即将把妾室带回来的消息的心情不快,郁郁寡欢,一时想不开自杀,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但谁让李家隔壁就住着唐泛呢,出了这种事,李漫不在,李家人第一个就想起唐泛了,急急忙忙遣了管家老李到顺天府来找唐泛,求他作主。

    照理说,唐泛是不该管这个事的,因为顺天府辖下还有几个县,李家那一片正是该由宛平县来管,出了这种事情,如果李家人怀疑是他杀而非自杀,想要告官的话,首先要去找宛平县令,如果唐泛管了,那叫越俎代庖,是官场大忌,宛平县肯定会很不爽。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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