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墓中人 作者:依诺牵襟
第3节
江州县衙公堂内,方陌和赶路男子垂首而跪,涯风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县令伸手抓过惊堂木一拍,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何人为原告,何人为被告,此番因何事告上公堂?”赶路男子仍旧垂首恭敬的跪答道:“青天大老爷容禀,小生张奇乃新科举人,放榜返乡,途经江州,遇此蛮妇,其夫言其出墙偷人,与之大闹于街市,撞到小生后,小生遗失了荷包,包内装有纹银二十两,碎银六两,另有中举所得赏金十两。小生欲告她行窃之举,望大老爷明断。”县令整整官袍起身而立道:“新举张生,依本朝律法举子不必对本县行跪礼,你先起来说话。至于堂下妇人,你夫家何处,姓甚名谁,从实道来。”方陌仰起脸来,扫了县令和张奇一眼,咬牙切齿道:“他含血喷人,民女尚未出阁哪来的夫君,再说了身处闹市,磕碰难免,民女还未告他授受之罪,反倒是他先诬告民女行窃,寒窗苦读十年中了举人就这等是非不分,如何取得的功名实在令人费解。”涯风听后窃笑,这丫头,任何时候都嘴不饶人。县令坐□去思索片刻,看看敢怒不敢言的张奇,又看看满脸怒意的方陌,两人都不像说谎的神色,便看向堂侧的师爷,师爷神情一凛,对方陌说道:“大胆刁妇,县老爷让你报出家处,岂容你顾其左右而言他,速速从实作答。”方陌僵直了身体,极不情愿的答道:“民女乃本城人氏,姓方名陌,方农信之女,三岁离家入千佛峰拜师学艺,如今艺满返乡不足五日,突闻官匪勾结,家逢巨变,无家可归,幸得昔日老奴收留,现借居于渔船栖身。”
涯风看着方陌在身侧紧握的双拳,方农信是谁?会是无缘的父亲吗?方伯是她家中的老奴,应该也是出身大户,官匪勾结,家逢巨变,她这不是指着县官的鼻子骂人家吗?真是笨得要死又不怕死的小丫头啊,她这是想破釜沉舟,明着和人家拼命。县令听罢大怒,你字出口,转念想起涯风的夜访,强行冷静道:“咳,你等既是在闹市纠缠又对薄公堂,关于行窃一事,双方可有人证?”张奇道:“大老爷,闹市街坊皆可为小生作证。”方陌张了张嘴,怒脸愈发憋得通红,她要找谁作证?找那个脚底抹油的阴人?一看到县令的嘴脸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捏死他报仇,看到身旁站着那个暗暗得意的张奇,她恨不得是自己亲手扒了这家伙的荷包,那么多金银还能当个暗器使使,找什么阴人代劳,被毁去名节又沦为阶下囚,眼下又要报仇又要脱身,怎么办?怎么办?先发制人,拼了。正当她低头决定下拼死之计时,涯风挤开身前的人群,扬手喊道:“县令大人,我可以替方陌作证。”县令震惊之际,张奇道:“就是此人,此人高喊蛮妇偷人,欲打死她,推揉着就撞到了小生。”县令无奈的眨眨眼,合上微张的嘴巴,清了清嗓子,起身理了理官服,步入堂下,虽然他搞不清涯风唱的是哪出,但是他官阶低下,硬着头皮也得下去行礼以示恭敬,毕竟方府之事涯风奉圣喻亲查,丢乌纱事小,掉脑袋事大。
方陌回头,也是一惊,这阴人盗了荷包还敢上堂为她作证,活腻味了么?涯风见县令下堂,心中猜测八成是要来行礼的,赶紧弯腰鞠上一躬道:“启禀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方姑娘打赌谁若能先激怒对方,输者便请赢家吃楼外楼的烧鹅,我想名节对于女子而言最为重要,故有闹市毁她名节一事,只为一道招牌菜,不料惹出事端害她与人对薄公堂,我这内心越发不安,只得冒然作证,如有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多多海涵。”围观百姓有人认出了她俩,随即发出一片嗤笑。县令忍俊不禁轻咳道:“原来如此,张生,这位公……子所言可是实情?闹市熙熙攘攘,往来人众,你何以断定便是方姑娘窃走你的荷包?可有人亲眼所见为你作证?”“这……”张奇一时语塞,望了望围观的百姓,除了还在笑的就是噤若寒蝉,只好摇了摇头。涯风接道:“当时我为打赌而毁人名节一事,满心愧疚遂立即赶往楼上楼买了只烧鹅,待我赶回来时听闻方姑娘已被带进公堂,急忙又赶到这儿,如若要证实方姑娘的清白,请大人准许找一妇人替她搜身,我相信方姑娘出身大户,知书达礼,岂能做出行窃这等下作之举,还望大人公断。”
县令并未立即开口,只是先看了看方陌,见她一脸淡定,便看向了张奇。张奇正打量着涯风,神色有些慌张,难道自己真的诬告了别人?打赌的两人中,涯风并没有触碰到自己,而撞到自己的方陌似乎真的不像盗走他荷包的人,也许是考取了功名,喜上心头不曾发觉荷包是何时遗落的,只是恰巧遇到两人打闹后才发现……唯今只有让这姑娘被搜身了,我的荷包,我的盘缠,你们到底在哪里啊?他苦着脸道:“小生,小生同意找名妇人给这姑娘搜身,还望大老爷准许。”县令这才让衙役从围观百姓中挑一民妇,带着方陌进了后堂,众人等了片刻,民妇与方陌齐齐步出,民妇摇了摇头跪拜道:“启禀大老爷,姑娘身上只有丝帕一方,未见荷包等物件。”张奇脸色惨白,嚅嚅道:“那,那……我的荷包,我的盘缠果真落于他处,它,它们……到底在哪里?”县令有些不悦道:“大胆张生,诬告良民,是非不分,鉴于本朝律法理当杖责,今念你为新举之身,又念你在本县辖区遗失了盘缠,本县也有治民不当至民风不齐之责,现判如下,免去张生杖责之刑,随后由本县师爷估算返乡盘缠,由帐房发放助其返乡,另还方陌清白声誉,退堂。”张奇转忧为喜,伏地跪呼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围观的百姓们也高呼:“青天大老爷哪,咱们江州终于来了个好官啊。”夕阳西下,只有方陌和涯风各自怀着心事,双双出了县衙。
“给,楼上楼的招牌烧鹅,你尝尝。”涯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方陌。方陌一记白眼过来:“尝你个头,你个阴人害我被官差抓进县衙,心里就记得吃吃吃。”涯风一脸无所谓道:“我这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嘛,没有这只烧鹅,我也撒不了那个谎替你脱身,算了,你不吃,我吃。”她拆开纸包,对着烧鹅的背部,张嘴就要咬下去,方陌一把抢过纸包道:“吃什么吃,你不准吃,拿回去给方伯他们一起吃,我得赶紧回去冲冲晦气,你这阴人最晦气了,遇见你就一直倒霉。”涯风擦擦嘴角的口水,咽了口唾沫道:“我不叫阴人,我有名有姓,你可得记住了,我叫涯风。”方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阴……涯风,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晚我要杀那狗官,被你发现了,跟着我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帮我?难道你不是和那狗官一路的?”涯风侧过脸看着她,皱眉道:“唉,听你说话才感觉阴风阵阵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我出手相救的份上,你就该明白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不管是你还是县官或是别人,让我遇到的必定搭救。”方陌看不惯她那贫嘴样儿,伸手想砸又迅速收回手里的烧鹅,道:“可你救错了,他与恶霸狼狈为奸,任由地痞将我姐姐卖入青楼,又嫁祸给我父亲,霸我田产,害得我家破人亡,无家可归,我姐姐一定是不堪受辱自尽身亡的,如今官府发棺返乡却苦于无银两安葬,若不是陈府守卫严密,我会先找他下手,我要一个一个的杀光他们。”
涯风仰头长叹道:“我就知道你和无缘脱不了干系,原来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原来我最终还是赶上了。你差点儿杀错了人,这县官是新上任的,和那恶霸陈梧勾结的是他的上一任,与他无关啊,我看他今天断案不像痴愚之辈,虽然他不知道荷包是我盗的,但是你可以击鼓鸣冤,状告陈梧看他如何定断,你就会相信此事与他无关了。”方陌止步,疑惑的望着涯风不语。涯风悠悠长叹道:“说来话长,我便是因一曲之缘得遇你姐姐,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怆然的曲音,令我好奇抚音之人的心中塞满了多少悲苦,那凉如水的夜,那姣好的面容还历历在目,可如今,余音仍存绕心间,伊人却香消殆尽,我得知她当时初入青楼,我与她又是初遇,不归楼里的规矩,未经她首肯是不可替她赎身的,本想混熟了再提,哪知花好月圆的初遇夜,竟是生死之别的分离期,而后得知她的棺椁被发回原籍,我日夜兼程的追赶到江州,夜访县令询问她的家事,被你三枚银针打断了后文,否则当初就知道你与她的关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闹腾。”
方陌的眼中闪现点点星光,她一吸鼻子道:“那我姐姐确是自尽于那青楼,并未因受辱而想不开是吧,可她为什么最终还是想不开?”涯风摇头道:“我要是知道能追她的棺椁千里么,我要是知道当夜就劫她离开不归楼了,能至于……算了,天色已晚,方伯还等着你呢,我们赶紧回去和他商量商量,择日找个风水先生取个吉地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嗯,”方陌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道:“走,今晚我诚心的请你吃饭,方伯做的粗茶淡饭。”“哈哈哈。”涯风抬头,爽朗的笑了,“行,你得保证让我酒足饭饱,做为回报呢,晚上我替你去那什么守卫森严的陈恶霸府邸走一遭。”
☆、49钱嫁赵娶
夜深如浓墨,无月无星无风,城南一隅,涯风飞身跃上陈府偏院的屋顶,一阵疾行之后,伏在屋角调整了下呼吸,从某空隙跳了下去。
古城内赵钱两家张灯结采,吹拉弹唱喜乐声声,宾客来往如流,寒暄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潘小溪头包方巾,身穿缝补拼接的兽皮衣物,背着幽冥剑,斜靠在赵府百米开外的大树旁,低头看着脚。脚上是麦包包替她缝制的兽皮靴正咧着一张破嘴,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顿时心中一阵懊恼,从花轿抬出钱府时起,她便一路尾随着,城中两大名门的联姻大喜早已公告全城百姓,明明只相隔百米的两处房子,抬个花轿非要出西城门,绕城三圈后从东城门抬进来再送进赵府,害她每走一步都扎心,心扎着扎着,脚就跟着麻了,脚麻着麻着,就拖跨着机械式的脚步,终于走到了这棵破树下,一路上人家可以轿不点地的换三四拨轿夫,而她直到发觉脚趾凉嗖嗖时才知道鞋走破了。怎么就没遇到个劫亲的,好歹可以混水摸鱼把轿里的钱思语直接劫走得了,想到这儿,她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早干嘛去了,她爹来时你躲什么躲,现在都这会儿了还在想着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脸上火辣辣的,眼睛有刺痛感传来,抬头,不敢眨眼,生怕有眼泪掉落,低头片刻,伤心的眼泪未见滴落一滴,就这么抬头低头着折腾自己,脚下的影子渐渐隐没入夜色里,百米外赵府的喧闹声显得那么刺耳,她缩了缩身体,双手环抱住手臂,想用残存的力气把自己的无助藏匿进黑夜里,却发现自己的双肩抖得厉害,昂头喃喃道:“天,你来场倾盆大雨,替我痛哭一场吧。”
电闪雷鸣间,夜幕像被闪电割开了几道口子,倾盆大雨瞬间从天而降。潘小溪仰天笑道:“你个破天还真听得懂我的话,好,来几道闪电顺便也把我给劈了吧。”哗哗的雨声,哈哈的笑声,赵府里传来急忙避雨的嘈杂声,交织成片。潘小溪伸开双臂,仰望漆黑的天空,任由豆大的雨点砸疼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心……原来闪电有红色、金色、蓝色、银色这么多种啊,怎么还不劈过来?脖子好酸,眼前漫开一层淡淡的薄雾。“书姑娘。”两道青影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缓缓飘来。
“还没劈中我呢,我这就算死了吗?怎么不见黑白无常两位大哥,而是你们?”潘小溪活动了下脖子道。两位青衣相视一笑道:“书姑娘还有闲趣说笑,姑娘的首次缉魂任务以失败告终,又以砒霜解去阎君的简言咒,令阎君大怒,特命我等从速寻找姑娘的行踪,将此次缉文交给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再次令他失望。”说毕,掏出一枚小圆筒递了过去。潘小溪无奈道:“我可以辞职吗?这阴差我做不来,我随时还会玩忽职守,重点要看让我缉的魂是谁,而且他根本就信不过我,竟然下咒。简言咒是什么玩意儿?还得用砒霜去解,额,砒霜?”青衣像是看穿了潘小溪的思想般答道:“正是书姑娘回魂之前,阎君交待的冷面寡言,然而砒霜被活人视为毒物,一般人是不会取之服用的。”潘小溪笑道:“哈哈,我堂堂一个阴差,笑不能笑,话又说不全,还能缉个什么魂,你回去告诉阎王,解了好,解了好。还有三个重点,其一,我要辞职。其二,若真辞不了,他让我缉谁我愿意就缉,不愿意让他来缉我,反正我也不能自己想缉谁就缉谁是吧。其三,不许虐待我师……我,我娘,早点儿送她投胎转世,不能投畜道,得让她转世为人,投胎后要通知我。”
两位青衣各自一怔,潘小溪又道:“其实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如果阎王三点都不同意,就让他来缉我下去。若能同意最后两点,我勉强不辞职了吧,乖乖的替他办事儿。若只同意其中一点,还是让他来缉我下去吧,反正我真不想活了,我觉得还是直接让他来缉我吧,缉走我的小魂最省事儿。”两位青衣略一思索道:“书姑娘先将缉文收好,至于这些要求,我们魂微言轻,替姑娘把话带给阎君便是,顺便提醒姑娘一句,如果姑娘能如期完成此次任务,阎君必会论功考虑姑娘所提之要求。”潘小溪道:“他不先考虑我的要求,我哪知道我这阴差之职辞没辞成,还做什么事儿,你们带回去,不,把我也一起带回去,我自己和他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吃住都赖在他阎王殿,我……喂……”话音未落,两位青衣已不见踪影,只留她蹲在雨夜中瑟瑟发抖,雨幕下还有遗落在地上的小圆筒发出微弱的绿光忽明忽灭,她伸出手去想捡起来又缩回手来,自言自语道:“没素质,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还扔地上泡雨水。今天,我喜欢的人嫁人了,新娘新郎都不是我,我呼风唤雨是唤雷来劈我的,又不是召唤你们,凑什么热闹,怎不去那赵府里热闹热闹。捡了我难过,不捡我又怕身边的熟人被缉走,捡还是不捡,真是纠结啊,我干嘛要在古代这么纠结的活,又活得这么纠结啊,啊啊啊!”
夹着雨雾的夜风吹过,潘小溪冷得嘴唇发紫,湿透的兽皮衣粘在身上,像是浑身都被包了层狗皮药膏,不知道自己围着发绿光的小圆筒,蛙跳了多少圈,雨势倒是一副不见停歇的样儿,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地上的绿光,又往前跳了几步,站起身来不分东南西北的奔进雨幕里,等她摸清方向,再回到树屋时,已是两脚泥泞,手里晃荡着一对裂口的兽皮靴。麦包包扯起木屋一角的布帘,往木桶里兑着热水道:“让你出门儿不带银两,不吃不喝不见人影一天就这样子回来,半卷书,快去洗洗,我盘算着你若是明天仍未回来,我就出发去江州了。”说完她拿套干净的兽皮衣服叠放到小木凳上又道:“瞧瞧,变天了吧,都说那靴用的是新麻丝,遇水易泡胀开裂,你非急着穿出去,好在衣服未破,省得我不在,你连换洗衣物都没有,你赶紧换洗,我把靴子补补。”潘小溪心下一酸,嘴里应道:“师傅的女儿出嫁了,我替她老人家去看一眼,你去江州干什么?”
麦包包面无表情道:“全城人都知道她今天出嫁。我,嗯,你刚出去不久,江州来了一户人家请我过去寻块风水宝地,说是要葬他家的大小姐,价钱要见了他的东家再面议,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捞上一笔,想来又是大小姐的丧葬又是东家的,应该是个大户,酬劳少不了。”潘小溪闷在布帘后没了声息,直到麦包包连呼不应,大喊着要掀帘而入时,她才低低的“哦”了一声,当是作答。麦包包絮絮叨叨的交待着食物和财物的安置处,让潘小溪用心记着。潘小溪突然从布帘后探出一颗脑袋道:“包包,我决定了。”见麦包包吓了一跳,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额,那个,我不想再穿什么兽皮肚兜了,这玩意儿比比基尼还省布料,我得自己动手做它个几百套。”麦包包不悦道:“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要随我一道去江州。”潘小溪吐舌道:“江州有没有好布料?你借我点儿钱买好布料,我就跟你去,我得把我潘氏的拿手设计都传授给你,以后我们都穿简便的华衣美服。”麦包包笑道:“你会制衣?我看你连针都不会穿。”
潘小溪收拾了手边的脏衣,扯了块亚麻边擦地边说道:“我爸,额,我爹名下有个品牌服饰集团,就是有卖那个名衣的超级大店,所有设计稿最后都得由我审核通过,才开工批量生产的,你得信我,我要动手做衣服不难。”麦包包轻笑着敷衍道:“嗯,你爹开成衣坊的和你会不会做衣服完全不搭旮,你审那什么再开工,分明就是你家伙计们制的衣,我信你便是,只要你随我一道去江州,回来后我再陪你上钱冢,我生怕我不在的时候,你独自跑去。每次听你提它,我就心惊,那时你独自离去,发生的变故单凭你一己之力是应对不了的,连我死里逃生都是难得的运气。”潘小溪听着这话,反反复复思忖数遍后,点了点头,伸手要过麦包包手里的兽皮靴道:“我来补吧,反正都散了,不如我把它改款重做得了,我是说,我想把它做成我喜欢的式样。”她在麦包包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搬过装针线的篾盘,又顺手往腿上搭了块大兽皮,挺直腰杆,像模像样的对着手里的物件一番穿针引线。
麦包包饶有兴趣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捶了捶膝关节道:“墙角那双我可是用了麻丝搓鱼线去缝合的,你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明天穿那双随我去江州。”待麦包包兴高采烈的去沐浴后,潘小溪从怀里暗袋中摸出小圆筒,打了开来,筒中装着一细卷黄纸,轻轻摊开,上面写着:此魂江州人氏,陈府陈云明之子,名唤陈梧,生年而立,卒日乃阴差半卷书到达陈府之日,死状……潘小溪盯着纸尾的“死状”二字看了会儿,把小黄纸翻转过来,另一面空白一片,心中暗喜,还好不认识,喜完又一惊,江州,这么巧?幸好不认识,是啊,还真不认识,不认识该怎么找他?而且这阎王是什么意思?没写死状,还把人家的死期定在我到达那天,如果我一直不去,那他岂不是死不了,哈哈,就让他多活几天吧,这么想还挺有成就感。
☆、50同往江州
刚到江州,麦包包稍一打听,便领着潘小溪走向一片渔船,唤了几声方伯,便有一名老者挥手应答,随即迎上前来,把两人带进船舱,又是搬矮凳又是端茶递水的。麦包包简单的介绍了下潘小溪说是自己同伴叫半卷书,便大大方方的端起茶杯,光喝不说话。潘小溪看着乱且狭小的船舱,这个这个,不会是什么漕运帮之类的大户人家吧,先见老伙计再等着他领路去见所谓的东家?她嘿嘿干笑点头致意,便踱出船舱去看江岸的风景。方伯拘谨的立在麦包包对面,双手来来回回往身上擦了好几遍,显得很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麦包包见状道:“方伯,有什么但说无妨,人生三大事:娶亲、建墓、盖新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方伯这才坐□道:“那日见麦大师说要考虑数日,人到了自是算应允了,我本以为这是麦大师推托之意,毕竟七曲山的规矩略有耳闻,都是如此这般,真正能请到大师的屈指可数,我当真是激动,也是我家大小姐的福份所至,不过眼下二小姐不在,又不知何时才归来,老奴我做不了主,见两位大师风尘仆仆而来,生怕怠慢了二位,若愤而离去又该如何是好?”麦包包笑道:“方伯多虑了,我等既来之则安之,岂有来了又离去的道理,除非勘察墓址这等小事儿,我等无法胜任。至于你府大小姐的灵柩现于何处?府上可有特殊要求?”方伯道:“实不相瞒,方府家道中落,夫人育有二女,哦,我家老爷早年断弦一直未续,独自抚育二女成长,前年染病而亡,而大小姐流离至外乡又一时想不开自尽了,如今老爷与大小姐的灵柩都寄存于城外的义庄,而二小姐艺满出师刚回乡,我寻思着二小姐回来了,是该让他们二位入土为安了。”
麦包包听罢蹙眉不语。潘小溪在外听了对话,来了兴趣便走了进去,坐在麦包包身旁,也端茶喝了两口。方伯红了老眼,胡乱擦拭一番急道:“两位大师不必担心,酬劳方面我家二小姐定当付全,若银两不足,那就,那就先安葬一位吧。二位稍候,我这就去寻她回来商计。”潘小溪等方伯走后,笑望着麦包包道:“包包,你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安葬,现在人家说了是一老一小,而且没什么银钱,你这墓地寻来可以买一送一不?我看这老汉说话实诚,是个义奴,干脆买一送一帮了他,等我将来赚了钱,都和你五五分账得了。”麦包包给桌上两个杯子添了点茶水道:“不是银钱的问题,我若不是见他言之实诚我也不会来,在树屋时他已红过双眼,如今又是这番悲苦样子,我原以为他是主府上奔丧的难过劲儿没缓过来,现在听来似乎有什么隐情,什么大户家道中落,老爷病死了,大小姐在外乡自尽,两具遗体都存放义庄,而二小姐刚回乡怕也不会是住进她的祖屋吧,我想来奇怪罢了,希望此行不要节外生枝就好。”潘小溪点点头道:“我随你来江州也是要办点儿私事的,看你对这儿比我熟的样子,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打听个人家,我要找一个叫陈梧的江州人,不知道他府上在哪里。”
“陈梧?你是说城南的陈梧吗?”
“是叫陈梧,江州人氏,住不住城南我就不知道了,这江州城里有几个陈梧啊,我就怕遇几个同名同姓的,那可就麻烦了。”
“同名姓的没听说过,我就知道城南陈府里有一陈梧,他可是江州一霸啊,你找他做什么?”
“江州一霸?这种霸王算是个坏人对吧?哈哈,那就最好了,我就找他了。”
“我看你还是别去招惹他,陈梧能霸名江州,可见他有多能耐,都坏出名堂了。你连他住哪儿都搞不清楚,能和他有什么私事儿要办?”
潘小溪心中暗想着,不管是不是这个陈梧,就怕还有同名同姓的搞错了,既然是坏人当然先拿他试验,上门一看他死不死不就知道找没找对了,难道先找个好人陈梧去试么。还不待她想完,耳边一声娇喝:“你们是什么人?和陈梧牵扯在一起的都给我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舱。”语出方陌,她正气鼓鼓的伸出右手食指,往潘小溪和麦包包两张脸前来回指着。紧接而入的涯风和方伯一怔,麦包包和潘小溪更是一怔。这不是……发怔的三人心里都有疑问,唯独方伯一把拉过方陌道:“这是个误会啊,误会误会,陌小姐,别动怒,她二位是老奴请来勘墓的大师,这位是麦大师,这位是半大师。”他如是介绍道。
潘小溪‘噗’的一口茶喷到方陌手上,边道歉边说道:“抱歉抱歉,我是扮大师,不过不是半大师,你们可以喊我书姑娘,或者半卷书都行,就是别喊我扮大师,扮姑娘的,我是真姑娘。”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把众人说得更是乱七八糟的,麦包包急忙开口道:“抱歉抱歉,半卷书就是这样,疯疯颠颠的,她就是一本不全的书,以后大家都喊她破书罢了。”说完乐滋滋的看着潘小溪,又狠狠剜了涯风一眼,这家伙在乱葬岗险些活活饿死她,好在她福大命大被破书救了。涯风倒是反应快,脑里迅速回忆过在古城空如寺里和潘小溪缠斗落败的事儿,又遇潘小溪来她家里借宿,再遇潘小溪和麦包包在乱葬岗里,还有一只讨玉的女鬼等事儿,赶紧拱手施礼道:“抱歉抱歉,二位不打不相识,我在此给二位赔礼了。”方陌一看涯风施礼,这家伙从头到尾一直缠我,整我,都没见她给我赔过礼,这两人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让这家伙这么干脆爽快的去赔礼,大感诧异,抖抖右臂道:“我去洗手。”潘小溪仍盯着涯风陷在回忆里,这不是她去借宿的那家姑娘么?和那老妇把她引到乱葬岗,害她掉进钱府密道的那位,莫名其妙得罪来的冤家,还冤家路窄在这儿遇到。咬着牙张嘴便道:“你娘还好吗?替我问候你娘。”
涯风一愣,腼腆的笑道:“有劳挂心,她老人家还好。”潘小溪顿觉好笑,方伯接口道:“原来你们都是旧相识,那敢情好,敢情好,坐,大家都坐啊,我家陌小姐的脾气是急了些,大家别往心里去啊,她脾气不善,心地倒是善的,人前听不得有人提及陈梧这名儿。”潘小溪问道:“为什么?难道受这霸王欺负过?”方陌边擦手臂边走进来道:“我呸!他就是一恶痞配得起霸王的美名么,我不管你们和他什么交情,他敢做我就敢骂。我家遭此巨变全都拜他所赐,我恨不得他天打五雷轰!”
方伯道:“陌小姐勿怒,还是让老奴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老爷早年断弦,独自抚养大小二位小姐,又不愿续弦自然力不从心。当时老爷见膝下无男儿,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便盘算着二位小姐的将来,欲为大小姐寻个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为二小姐寻个武将出身的夫婿,如此一来文武双全的女婿俱有,将来他百年归老,小姐们两家也可以相互照应,所以命老奴将年仅三岁的陌小姐送到千佛峰上拜师学艺。陌小姐十二岁那年回来看望老爷小住数日,一日出街被那陈梧撞见,一路相缠到方府门外才离去,之后陌小姐回了师门,他就不断来提亲,全被老爷拒绝,他怀恨在心,差人夜入方府劫走了大小姐,二位小姐逐年长大,样貌是极为相似像是双生子,实为性情差异过大,而老爷报了官之后,仵作上门查验,分明是城中某地痞为之,犯人羁押后招认说受陈梧指使,后来不知怎的暴毙狱中说翻了供畏罪自杀,老爷一气之下大病不起,而那陈梧见大小姐性情与二小姐不同,不像市井中敢与他对骂的人,又不会武功,兴趣顿失,差人将大小姐卖入古城的青楼,我带着两个犬子去追,半道赶上他们,一阵打斗下来,我们的木棍哪比得上对方的铁器,两个儿子都命丧他手,他们留我一条残命让我回来告诉老爷,往后识趣些做人,结果老爷大受打击撒手而去,陈梧又登上门来,出具一堆字据,说老爷生前都将家产输给他了,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如何到得他的赌坊和他赌个输赢,但告官之后县令仅凭字据又将一切田产判决给他,连我儿两条人命皆算是遭山匪而死,山匪待日后查实再捕,两位儿媳叩首磕死公堂都不为所动,遗下我两孙还有陌小姐与我相伴,如今……”
方伯一度哽咽说不下去,方陌也是双眼红肿,默默抹泪,涯风扶着方陌双肩,昂首定定的望着船舱某处,麦包包和潘小溪相视无语。许久,潘小溪低声道:“那作恶多端的陈梧是你们的仇人,但愿我就是他的仇人。”麦包包道:“行了,明日我与破书为他们二位寻一吉地,早些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不过今日先得到义庄走一趟,想来日子有些久了,看看是否有尸变。”涯风回神看了潘小溪一眼,道:“如不嫌弃,去义庄算我一个。”方陌道:“方伯年迈就留在这儿吧,我带你们去。”方伯道:“那就由陌小姐带路吧,我这就去寻间客栈替两位大师安置住处。”涯风笑道:“不如我带她们去吧,反正我住的那家尚未客满,而且我私下有些话想对破书姑娘说说。”潘小溪伸指往自己鼻间上一指,心里道我吗?还私下说,她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三(9月18日)此文入v,花花、包养、霸王都不是重点,很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的鼓励和支持,你们的关注才是我坚持码字的最大原动力,不放弃写文一如你们不放弃我~再次感谢大家!
☆、51前往义庄
四人随着涯风到了某客栈,订了两个房间,稍作休息后便出了客栈。江岸垂柳下,涯风背对着潘小溪,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犹豫许久才开口道:“破书姑娘,你可有亲友流落在外?”她讨厌自己的多管闲事,但想起从幽湖里救起的钱思语,在舱内发烧睡着前,用木炭画出的分明是身旁破书这张脸,一个落水的缠足女子会是在寻找这个人吗?她将人安置进不归楼,偶尔想起无缘时又担忧悦乐不守信用生了变故,细想遇到无缘之后,她每天都和闲事纠扯不清,当日落湖的思思姑娘会是来寻这破书的吗?若不是两人半途失散,岂会一人凑巧来她家里借宿,另一人落入湖中又恰巧被她所救?无论如何,就当自己再多管一回闲事儿,也当弃恶从善后替自己多积些阴德吧。潘小溪不解的问道:“这就是你要专门找我说的?”涯风闻言,双眉一紧,莫非我搞错了不成?既然开了口,就没必要说一半留一半,想罢习惯性的抬起脚来,弹了弹鞋面,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我到江州前,曾于古城的幽湖,顺手捞了位落水的姑娘,她的双足似乎初缠不久,泡过湖水的足伤处渗出了血,看她样子着装富贵又无江湖经验,雨天遭人劫了行囊又落了湖,所携之画像打不开,用木炭画了所寻之人的样貌,我看和你极为相似,她发烧后梦呓一直喊着小溪,但我确实不曾从小溪里救起她而是幽湖,后来我将她安置到不归楼的友人处,人就到了江州。”
潘小溪刚听完已经怒不可遏,一把揪过涯风的衣领道:“什么?你,你把思思送进了不归楼,那可是青楼,我感激你救了她,但你不能前手刚救人出深湖,后手就把人丢进火坑吧?”等她吼完,脑筋一转,不对,钱思语不是嫁进赵府了么,自己一路跟着花轿,眼巴巴的把她送走的。那这家伙说的思思……哦,原来她是这么进的青楼,怪不得包包把发烧昏迷的钱思语当成我师傅还阳,那是多早的事儿了,那该是多早的时候这傻妞就偷偷离家出走,溜出家门来找自己了,堂堂一尚书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也真有勇气敢独自出来寻找自己,怪不得她爹要提早把她嫁了,有其一必有其二的老瞎跑那还得了,怪不省心的,而且她当初之所以会离家出走,必定是不知道当时的我已让她爹灭口了,幸亏,真的是幸亏有那么多个幸亏,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过问就直接躲起来了,更可恶的是亲眼把人家一路送进赵府。不知道是懊悔是感动还是伤心,潘小溪越想越多,怒意渐消,揪着涯风的手一松,可心痛却越来越强烈,钱思语嫁入赵府那一刻流不出来的伤心泪,此时当真是泪如泉涌。
方陌在一旁看不过眼,指着涯风的鼻尘就骂开了:“我还觉得你这涯风有点儿善心,义勇双全的,可如今看来,你这阴人分明就是死性不改,半道遇到人家的亲人,你是先救后阴,再遇着我吧,你先阴后救,你再怎么装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气死我了,你个阴人,阴人,阴人,阴人!你说你这样和那些把我姐姐卖入青楼的人有什么区别?”麦包包嘟囔道:“青楼本身是没什么可怕的啊,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嘛,就是就是青楼那个管事儿的妇人太可怕,一身销魂蚀骨的味儿,熏……熏……熏……”她还没说完,想起悦乐那飘着浓香挥来舞去的丝巾,忍不住狂打喷嚏。
潘小溪边抹泪边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情绪道:“对不起,谢谢你救了她,她现在……还算安好。涯风,我刚才的确是言行过激了,我道歉。”方陌一记粉拳就捶了过来道:“哎!我说你这人,还有没有人性?她把你的亲人卖进了青楼,你还低声下气的感谢她?亏我一直在帮你。”这一捶又把潘小溪收住的眼泪捶了下来,呵,亲人,多么美好的词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总是游离于苏贞和钱思语的感情夹缝之中,她从来不曾这般畏缩过,生怕自己一时的态度没摆正,从而无端伤害了又一个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可是可是,嫁人了总好过生死相隔吧,后者的痛苦总比前者要更强烈些,可是可是这么一想她又纠结了,她爱的是死去的前任苏贞,还是活着但嫁了人,来不及开始又算结束了的这个钱思语,她到底爱的是哪一个?前任是肯定爱,不爱不会是前任,而钱思语是想爱而不敢爱吗?其实面对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情感,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事发突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直接承认了总觉得对苏贞有愧疚感,她一直都以专情人自居,怎么一遇到钱思语就这么快心动,她原来以为苏贞的死连带着让她的心也死了,思来想去对这两人的心动,怎么都无法给自己一个交待,这种风中狗尾巴的摇摆法,一点儿都不像她的风格,一点儿都不像她的性格,怎么穿越了过来把自己都搞丢了一半掉路上了么?纠结。
涯风仍是一脸淡然的摸着下巴道:“我可是个实诚实的好人,我没卖她,我就是和麦大师说的那可怕的管事儿妇人相熟,托付她替我照顾些时日,整包银两都给了她还叫卖?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还不是因为要追你姐的灵柩。瞧这事儿闹的,咱们能先办正事儿要紧不?等正事儿办完了,我去不归楼把她接回来交还给破书姑娘,不就结了。”
潘小溪吐了口长气道:“去义庄吧,事成之后不必去不归楼接人,她已经离开那里了。”方陌追问道:“那如今她身在何处?你不打算寻她了么?”潘小溪埋头领路,压根儿就不管自己不识路的首要问题。麦包包理了理头绪,弄清楚状况后,一记不解但又不屑的白眼抛向潘小溪,我们一起遇的朱煞,就算你们师徒情深,你师傅的女儿在青楼算是我捎的消息,你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人家出嫁,你也火急火燎的跑去看,喂,她是我妹妹啊,我这做姐姐的都波澜不惊,你至于哭成这样嘛?再说初遇朱煞,好歹是一只女鬼对吧,你没被吓哭过,你身负重伤,筋脉尽断,武功尽失,命在旦夕时,你不喊疼也不哭,现在就因为我妹妹曾经被带进青楼,你来瞎哭个什么劲儿?
方陌几步追上潘小溪,扯过衣袖就往回拖,涯风以为她这急性子誓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出手制止,方陌拗不过,像是看穿涯风的误解,嘟着嘴不悦道:“你干嘛?你当我要干嘛?她走反了方向好不好?义庄往那边,看她如此失态的痛哭,你以为我还能干嘛?”涯风悻悻的干笑着,麦包包倒是毫不掩饰的笑道:“破书你回来,让方陌带路。”方陌把手一挥,倒背在身后道:“这边,你们跟着我走便是,别瞎跑,现在时候不早了,义庄有规矩,除了生人勿近之外,时辰也是有限定的,再晚一些可就误了进去的时辰,到时候不太平你们求着我,我也不敢领你们去。”涯风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心把你爹你姐放在里面?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方陌回头,怒目而视:“你就不能对我说话客气点儿,好歹我也是……”
“也是什么?方家的二小姐是么?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涯风不甘示弱道。
“你不害臊!都是女的还想娶媳妇儿,别太过份哦,是,我们家是没落了,但是你就是得对我说话客气点儿,这是必须的。”
“哦?好像一直是你对我极不客气,这种不公平的提议也只有你二小姐才提得出口。”
“涯风!”
“在,怎么?莫不是二小姐想通了要当我媳妇儿?”
“涯风!”
“在,你我近在咫尺并非远若天涯,不劳二小姐如此牵肠挂肚的深情呼唤。”
“涯风!”
“在,敢问二小姐还有多久能到义庄呢?”涯风痞笑着,见好就收。
“哼!自个儿想去吧,我才不告诉你。”方陌瘪着嘴但气势不减,打又打不过她,说又说不过她,这种坏人今后还是少惹为妙,我就不告诉她前方那间大旧屋便是义庄。
正在二人斗嘴斗个不停的时候,麦包包从胸前掏出了她的小小桃木令牌,对潘小溪使了个眼色,而潘小溪背着的幽冥剑也震个不停,她伸手取了下来抱在胸前。涯风机警的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迅速跨出几步把方陌挡在身后,迟钝的方陌刚刚强行压下的怒火,腾的一下又串了上来:“干嘛呢你,闪开,别挡了本姑娘的道。”不知打哪儿刮出来的一阵风,卷着路边的枯枝杂叶,飞速向四人铺盖而来
☆、52义庄乌龙
潘小溪从剑袋里抽出幽冥剑,对着铺盖而来的枯枝杂叶一阵乱斩,碎枝碎叶还没完全落地之前,风中蹦哒出三具骷髅架子,每一具都伸直双臂以奔跑的姿态向潘小溪袭来,她急忙躲过最近一具骷髅的攻击,反手一记斜劈就想把其中一具骷髅连腰斩断,却遭到麦包包的高声阻止,无奈之下只得把剑锋转向不远处的树干,但动作灵活的骷髅双手十指尖已直刺她的胸前,众人大惊之下,齐齐加入打斗欲替她解围,岂料潘小溪的胸前发出一片红光,催命符的图案显露出来,红光从骷髅的十指开始扩散,缓缓的包围住整个骷髅,那具骷髅咔咔作响却又没见有实际变化,另两具骷髅见状,像是拥有活人思想般飞速逃离了攻击圈,不知所踪。攻击潘小溪的骷髅此时已横陈地上,依旧咔咔响个不停。
麦包包道:“破书,所幸你没有斩散它,你还认得吗?这便是我们曾经赶尸中的其中一具,应该说现在看过的三具都是,当时所赶的五十八副骷髅,因逾期骨架和魂灵散逃各地,而且各自具有攻击性,当初你我聚魂而赶,比那些无魂的尸体尸变更难应付,既要保证它们骨架的完整又要聚回它们的魂灵,你不在仅凭我个人之力,打之不得只有挨打的份儿,况且骨架在此,魂却被各地城隍羁押,就算我打赢了,控制住骨架,我又将如何去向各地城隍讨回它们的魂灵?所以趁还未死,逃了回来。”潘小溪满脸歉意道:“是我不厚道,当时见我师傅遇险一心要赶回去救她,中途丢下你一人独自应对,是我不该。可没给钱冢回复之前,我们若能将五十八具骨架收集在一起,或许再冒险讨回它们的魂灵后,又该怎么办呢?赶回钱冢问花衣老汉还是另做处理?真难啊,光是骨架搬搬抬抬就很困难,但加上魂灵重赶一回看似轻松,又得保持心无杂念而且没有目的地还是很困难。”麦包包道:“是的,既然遇到了就得弥补,不过我们此番还得以陌姑娘的家事为重,只怕未早些将骷髅找回,不知要害多少人无辜丧命。这义庄果真是极阴之地,引了三具过来作乱此处。”
方陌和涯风本就听得一惊一愣的,方陌因方才见三具骷髅能攻击人,受的惊吓不轻,看着百步外的义庄,怯声道:“那便是义庄,我,我还要进去吗?”涯风很快镇静如初道:“怕什么?我保护你。日头还没完全落下,现在已错过时辰了吗?此地不太平,又怎可不早日解决你爹和你姐姐的安身之处。”她率先走向义庄,边走边道:“快,跟上,辨下棺木,哪两副才是他们的。”方陌磨磨蹭蹭道:“打架吵架是不怕,这这这,这毕竟看着是活的其实不是活的,哪能不惊心?”潘小溪道:“有包包大师在此,没什么可担忧的,你就带我进去参观一下,我还没见过义庄呢。”麦包包快速一瞥斜视过来道:“不要听她的疯话,只要骷髅们不回来,义庄暂时不可惧,真要有危险就让破书去顶,她身上有催命符,骷髅都刺不死她,刚不就她一出马,手到擒来。”说着抱起地上的骷髅架子,紧随着涯风进了义庄。
义庄这大旧屋里的光线昏暗,一看内部环境还真是生人勿近的样子,整体结构就是一层楼,而这一层楼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厅,除了正门进出没发现有偏门、暗门,满屋都是棺材和尸体,就是稍稍比乱葬岗显得有规律一些,至少目光所到之处,物件的完整性是略胜一筹的,棺材有重叠的,立着的,横着的,横七竖八四处摆放,有未入棺的直接摆在长木板上,摆板上的又有被遮盖的或无遮盖的,对于夜里走过乱葬岗的人自然是不足为惧的,就是苦了方陌一人,一旦听到大旧屋里发出的任何声响,她的惊叫声一定能盖过那些声响,而且还与之配合得此起彼伏。涯风忍着笑意,颇有耐心的解释着,是风、是耗子、是我、是不动的骷髅……不厌其烦。麦包包无奈的摇头,表示很无语。潘小溪问道:“古时的义庄不是都有专人打理的么?好歹也得有个守庄人吧,瞧这到处的蜘蛛网哦,这到处满满的尘灰,没人管么?”
麦包包道:“那还用问,这义庄怕是只有仵作常上门,要么抬放尸体,要么检验尸体,再有便是寻常百姓无钱安葬的,匆匆送来匆匆离去,何为义庄,义字当头那得有人自愿自主来守护打理的,当地若没有无牵无挂的暮年之人,一般人谁愿常住极阴之宅?”潘小溪虚心的点了点头,方陌又一高声惊叫:“有人扯我鞋……”涯风低头细看,溢出一声嗤笑,甩手一钓,白丝线的末端,一只耗子挂在上面荡着小秋千,打趣道:“多想想你爹和你姐姐在哪儿,别老记挂着别人。”方陌窘道:“你你你跟我来,一定要跟着我,不要走开。”涯风将耗子一丢,抬手就摸上下巴道:“是,二小姐,感谢你记挂着我,从今往后,我定当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可不能反悔。”潘小溪不禁笑了,原来宋代不仅是宫廷里,民间也有同类啊。麦包包倒是不管她们几人在干嘛,掏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烧着后绕了绕她手中的小桃木令,在大旧屋的四角乱蹦乱跳,直蹦跳到了中间才停下来。
方陌立在两副薄棺旁边紧盯着涯风,涯风神情悲伤的抚着其中一副薄棺,颤抖着双唇欲言又止,不顾棺盖上的积灰,双手久久的抚摸着棺材各处,一遍又一遍。潘小溪看着有些动容,涯风这副悲容像极了在殡仪馆中送苏贞的自己,她还以为涯风是钟情于方陌的,两人一路打情骂俏的样儿就很有戏,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方陌经常看到涯风的痞样儿,还真不曾见过她如此深情的样子,当她指出她爹和她姐姐的棺木后,涯风一脸急切的奔过去慢慢换成了这种专注,她的心里有裂开的声音,不是疼痛,而是五味陈杂,她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女子,或许打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未看清过,如此想来,自己对她真是缺乏关注,只会欺负她。麦包包则大煞风景的喊道:“涯风,你摸够了没有?快开棺看看有没有尸变啦,还没摸过开棺之后再摸也不迟。”她话音刚落,顿时遭来方陌和潘小溪两记白眼。
涯风深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动作极为轻柔,缓缓的移开棺盖,伸出手去抚摸着棺内尸体的脸庞,轻声低喃道:“无缘,这就是你我能见的最后一面吗?你我今生果真无缘吗?你让我心动也让我心痛,如果那一夜我愿意多做停留,你是不是就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儿,你我是不是就不会天人相隔,你我是否就有机会深入发展下去?可如今说什么都已太迟了,太迟了,我存活在冰冷的世间,你长眠于冰冷的棺内,你让我怎么办?你留下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她猛得收回双手,一脸震惊,同时也惊醒了跟着她煽情的三人。在众人的不解中,她迅速推开了旁边的那口薄棺,表情还挂着那副震惊,默立良久,转身奔到角落里大吐特吐。麦包包探出头去各自查探几眼,忍俊不禁。潘小溪分别往两口薄棺中望了几眼,都是辞世多时的尸体,脸上长着尸斑,皮肤干皱,五官变形,没什么吓人的啊,方陌也跟着分别看了看,一时怔住了,她真不是故意,方伯只带她来过一次,薄棺还是那两副薄棺不错,只不过她将她爹的棺木错认为是她姐姐的棺木罢了。
涯风边吐边伸手倒指着方陌,捶着胸口好几下才道:“你个蛮丫头,定是故意整我的,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看我不立刻抓你倒吊到树上抽打,亏我一世英明,摸到你爹的胡碴才发现上了你的当。”潘小溪这下才反应过来,回想涯风深情款款的低喃,顿时捧腹大笑。方陌一脸无辜外加内心愈发无辜的辩解道:“方伯只带我来义庄一次,我能识路将你们带到这里,又能识得我爹和我姐姐两副棺木已是难得,你怎能说我存心整你,你只告诉过我,你与我姐姐仅一曲之缘一面之交,我哪里知道你对她是情根深种,如此深情,其实我爹生前乃是江州善人,面善心善,你就当你替我对他老人家深情了一回,他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你你……”涯风气得话都懒得说了。
潘小溪和麦包包早已忍耐不住,齐声爆笑,方陌也笑一声憋一阵,表情滑稽。涯风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眼见三人还在笑话自己的乌龙,佯怒道:“没有尸变,择日厚葬,还回不回客栈啊你们?不走我先走了。”前脚刚跨出前门,她又急急退了回来,大旧屋外风声呜咽,成堆成堆的枯叶被吹进门来。
☆、53闲云野鹤
劲风卷入的大量枯叶,扬起大旧屋内的积灰,四人掩住口鼻却被迷了双眼。幽冥剑脱手而出,在潘小溪头上打转,她胸前的催命符又发出了一片耀眼红光把其余三人都包裹住。惝恍迷离的众人这才慢慢的查看起周围的情况,涯风依旧把方陌紧紧护在身后,除了平添的风沙枯叶,她没发现其它异状,而方陌紧贴着涯风的后背,还在思索着脑中的疑问,何以令这阴人对姐姐用情至深,这情似乎超越了友人情谊,倒是颇似男女之情,她是脑子不清楚的?若是脑子有问题的,倒是能解释为何她先阴后救,先救后阴等反反复复的行为,而且抚着她爹的薄棺那悲怆的样子,也只有脑子不清楚的人才会开了棺,不看清脸就直接乱摸的,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涯风挺直的背部紧紧护住她的身姿,想到闹市毁她名节和公堂上的表现又不像傻子,好吧,她确定了,这个因为风大而正在保护着她的人是个有点儿疯的痞子,嗯,以后不叫阴人就叫她痞子。
潘小溪和麦包包两人眼里则是另一番景向,不仅是风大而已,枯叶风沙飘扬处站满了无数个夜叉,个个青面獠牙,手持武器,这数量按现代军队来算估计也有两三排之多,而她们只有四人,两个紧张的,两个犯傻的。夜叉群中个子稍显高大些的,看起来像个首领,一对铜铃大的红眼睛有点儿渗人,它粗哑的声音传来:“何人敢于城隍辖地内抓我兵士,速速还来!”门边的骷髅架子及时的咔咔有声,像是应声作答。麦包包挥着小桃木令道:“我等乃七曲山方术之士,所拿骷髅便是曾赶之返乡的客人之一,因逾期未达使之散落各地,并非贵地城隍之旧部,恳请归还,感激不尽。”大夜叉喝道:“休要胡言,城隍所部自当认得,岂容你说不是便不是。”潘小溪心想大战难免,武器怎能离手,瞅准幽冥剑的剑柄转到面前,伸手抓下紧握在手里道:“我等所言皆是实情,还望这位官差大人能够归还它们的骸骨及魂灵。”大夜叉晃动脑袋道:“你又是何人?”它盯着幽冥剑还有红光的发光源仔细看了片刻,扭头朝身旁和身后的小夜叉们叽里咕噜的讨论一阵,又伸出长戟指着催命符问道:“你可是阎君御赐之差?”潘小溪心中大叹运气旺,起初还没法介绍自己,如此看来我这阴差应该有钦差大臣的待遇吧,傲然答道:“正是阎君御赐之职,奉旨在阳间办差,你等速将抓走的骷髅骨架和魂灵尽数交还,如若不然,我必会上书如实禀报阎君,言明某地城隍阻我办差。你家的城隍老爷是谁?报上名来。”
麦包包惊讶于形势逆转,但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师傅怕这催命符,原来是要阎王御赐才有,那么破书她,她岂不是死过,死而复生的?涯风和方陌更是看着那两人和空气对话,面面相觑。大夜叉手一挥,众夜叉皆丢弃武器,随着大夜叉跪拜道:“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冲撞,大人海涵。”潘小溪蛮享受被跪拜的感觉,哪怕不是活人就是一群夜叉,得意的把手一挥道:“都起来吧,告诉本大人,何时将本大人要的东西尽数还来?”大夜叉垂首答道:“我等这便去禀告城隍老爷,三日之后还是此地交还给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潘小溪嘴角一勾,满意的笑道:“本大人半卷书乃阎君亲封之职,让你家城隍老爷大胆的求证去吧,你们可以喊我书大人。”大夜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非也非也,书大人言重了,我等这就告退,三日之约断不敢违,还望大人勿怪怠慢之罪。”潘小溪摇了摇头,像古装剧中的帝王般把手一挥,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众夜叉果然逐一退散。
义庄外,风停月明,夜朗星稀。回城的路上,麦包包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破书,你当初被我从乱葬岗背回来之前是不是已经入过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愿意告诉我吗?”潘小溪闻言脑海中晃过很多身影,望着一脸真诚的麦包包,犹豫了下,开口答道:“说来话长,我挑重点的说吧。你娘死了,她拿着我的剑要杀你妹妹,然后自己跌了一跤把自己给杀死了,你爹觉得我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太多了,把我关进地牢逼我自尽,结果他那两个狱卒见色起意,你们懂的,我肯定宁死不从,还真算自尽死了。而我师傅找到我,想用她自己和我交换,黑白无常当然是两人都没放过,全给带了下去,你妹妹呢估计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就离家出走来找我,后来涯风救了她又送进不归楼,你又以为你妹妹是我师傅,剩下的你都懂的。”潘小溪的话像惊雷般雷了麦包包好几下,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尘归尘,土归土,就当这一切过往尘封土埋了吧。我如今明白你为什么见我妹妹如此这番而伤心难过了。”
潘小溪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涯风明白你都不会明白的。”一直静默的涯风一瞥过来,这又关我什么事儿?麦包包肯定的答道:“虽然此时我心绪混乱,但我真的明白。我二娘如此待你,我妹妹如此待你,你才会火急火燎的去救我妹妹,火急火燎的去看她出嫁。”潘小溪有些难过道:“那是因为我爱她们,我爱我师傅是因为敬她如我母亲,我爱你妹妹是因为就是没缘由的爱上了她。你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的,把过往尘封,我觉得早该封了,现在她嫁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人总是在失去后方能明白,空遗恨不如昔当下。我是错过了,但愿涯风没有。”涯风现在明白了,但是平民的这种情感不比宫中之人,后者可以找执掌后宫的掌权人特批,反正宫墙深深围起来了,谁都搞不清里头的情况。民间却鲜为人知,藏着掖着就怕遭人口舌,引来杀身祸端,那些年她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同类,四处采花拈草,可除了太后就没有一人愿与她交心,这破书姑娘倒是让她眼前一亮,敢想敢做,敢做又敢说,这种敢于暴晒在阳光下的勇气是她所不能及的,哦不,现在是暴晒在明月清风之下,麦包包那句尘归尘,土归土的尘封过往,也让她把目光转向了方陌脸上。
麦包包惊道:“破书,你又开始疯言疯语,语出惊人了,女子怎会爱上女子?”潘小溪打断她道:“所以我说了你不会明白的。”涯风难得接口道:“对,我明白,你不明白,说了你还是不明白,说了等于白说,不如不说。”方陌插话道:“我也明白,女子是可以爱上女子的,这痞子在义庄说的那些话,你们还记得吧,她就是爱上我姐姐了。”涯风喉头一响,她强行压下欲干呕的感觉道:“不要再提义庄,不要再提你姐姐,等她们二位寻了吉地就尘归尘,土归土去了,你让我紧跟着你不要离开,以后我就依你的紧跟着你,好好爱你,好好疼你,白首不相离了。”方陌怒红了小脸,骂道:“作死啊!你个痞子,谁要你来爱,死边儿自个儿玩去。”潘小溪笑赏着月夜美景道:“我先省点儿力气啊,说话会让我饿到昏死过去的。”麦包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又进入了无视三人的行禅状态。涯风和方陌倒显得精神百倍,一路拳来脚往的打闹,唇枪舌剑的斗嘴,看似不相让,潘小溪是听出来了,涯风还时常做些让步,而方陌却丝毫不觉,怎么听都是有戏的感觉,不禁又笑了。
翻山越岭寻找吉地的几天时间里,四人越显亲近。潘小溪发觉这几天长时间的相处下来,麦包包其实是个认真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完美主义者,明明找到了吉地,非得说父女两人要葬得近些方便清明来祭拜,执拗地要找一个相隔不远的两块吉地,方陌和涯风叫苦连天,又不敢有过多的怨言,价钱从未谈过,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此尽心尽力,敢抱怨什么呢。而潘小溪更是心空空,脑空空,完全当自己是在散心式的不叫苦也不叫累,采野果捞溪螺,捕河虾钓螃蟹,摸黄鳝摘野菜,这日子过得滋润,从早到晚就在山间里晃悠,渴了喝山泉,累了睡野藤瞎编的吊床,天气逐渐转寒,蛇虫鼠蚁倒也不来打扰,一副恨不得就在山里当闲云野鹤的逍遥样儿,令另三人超级无语。皇天不负有心人,麦包包总算找到了她满意的吉地,交待了入葬日期和注意事项,分文不收还说交了几个朋友其实赚到了,方陌等人皆感激不已。
辞行时潘小溪打听了陈梧的住址,涯风和方陌同时提醒道:“不如我们同去,也有个照应,陈府守卫森严,不易出入。”潘小溪笑道:“我只从正门进出。”江州的骷髅收回不少,全是麦包包在打理,而陈府之行算是最后一件未了的事情,为什么潘小溪心里会如此憋闷得慌,她实在想不通。
☆、54硬闯陈府
城南的陈府白墙青瓦,抬头向里望去,府内的楼阁雕梁画栋十分气派。潘小溪提步登上陈府门前的六级台阶,门两侧的家丁拦了过来,其中一人领着潘小溪,伸手指向头顶高悬的牌匾道:“识字吧?陈,府,两个大字在这里,你确定你要来的是此处?”潘小溪道:“这陈府便是陈梧府上对吧?我正是来找陈梧的。”家丁闻言上下打量了潘小溪几番,轻蔑地笑道:“切,你来找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他不在府内,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啊?别说你是我们家少爷的故友还是知交来着,我们家少爷的朋友可没你穿得那么寒酸,几片破皮儿缝一块儿就能当衣裳,山里下来的吧?”潘小溪心中道,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现象,倒是从古至今都存在啊。她斜眼答道:“哟,先敬罗衣后敬人哦,今儿我就是来找陈梧的,你以礼相待我便还礼于你,你对我如此不敬,你说我又何必敬只看门的呢?”家丁一时语塞,另一名家丁喝道:“别废话,我们家少爷岂是你想见便见的,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滚。”潘小溪一脸无所谓道:“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滚进去把陈梧喊出来,不让我进去也可以,我在这里等他。”
麦包包在远处观望,看着陈府门前的三人像是起了争执,想走过去又想起潘小溪交待的话‘我办私事儿,你等我就好,不要插手。’,心中焦急又不停的安慰自己,运气爆棚的她能有什么事儿,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我再等等看。门前的三人交起手来,两三下就被潘小溪打趴在地,麦包包松了一口气儿,只见陈府正门大开,从门内跑出二十多名赤膊大汉,个个手持武器把潘小溪团团围住,她不由得又替潘小溪捏了把汗,我说了吧,叫她别去招惹这江州一霸,说什么要办私事儿,分明就是闹到人家大门去抽人家的耳光,这下可怎么办?左顾右盼,这条街这么宽敞怎么就没遇着什么路人呢?瞧瞧,瞧瞧,破书当自己是神么,单枪匹马的女流之辈怎么打得过这一群大汉呀,愁死我了。正在麦包包万分焦急的时候,陈府大门里又跑出了十来个壮汉,三四十人把潘小溪围得闭不透风,她从人群夹缝里都搜寻不到潘小溪的身影,失声大叫道:“惨了,你让我别帮,再不出手你就死定啦。”还不待她迈出腿去,眼前晃出两道人影,她一惊:“涯风,方陌,你俩怎么在这里?”方陌指着涯风道:“痞子拉着我跟来看看,破书这是怎么了?上门寻仇怎能不叫上我们,看我不好好收拾这群渣子。”她把两边袖子一撸高,就想冲上去揍人,涯风一把抱住方陌道:“我来,你拿着这个赶紧去县衙报官,就说陈梧府前,陈府家丁聚众殴打平民百姓,让县令快带人过来。”
方陌翻看着手中的铜牌,正反两面都烙印着大大的‘宫’字,不禁一怔,扭头扫了一眼陈府门外群斗的场面,撒腿就往县衙方向跑去。麦包包和涯风刚跑到陈府的台阶下,就见几个人肉皮球从台阶上滚滚而下,潘小溪从包围圈内一个腾跃,双腿连踢又踢翻了三人滚下台阶,麦包包和涯风不仅没帮上忙,反而在台阶上蹦跳躲避就快找不到立足之地了。潘小溪手握幽冥剑,横着一挡,幽冥剑袋又挂下几条破麻,她灵活的奔跳于壮汉之间,随着包围圈逐渐扩大,潘小溪的身影越发清晰,涯风看到兴起,右脚猛跺道:“厉害,真厉害!看不出来,破书如此厉害!”脚下被她狂踩脸的大汉发出声声惨叫,她也权当未闻,一味兴奋的继续狂踩。麦包包两脚尖交叠,立在两颗脑袋之间的超小块空地里喊道:“涯风,别踩了,你脚下的没被破书打昏,就快让你给踩死了。”涯风尴尬的把她踩着的人一脚踢开道:“你看破书剑都没拔就能把这群恶痞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让人佩服。”麦包包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潘小溪,一声惊叫。
潘小溪没想到陈府的护院人数有这么多,个个又是练过武的壮汉,打到最后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支,心里暗道哎,做人还是要低调点儿好,怪不得涯风和方陌说陈府守卫森严,别说今天没吃饱,真吃饱了我这身板的体力也禁不起这样耗啊,太高看自己了,以后得改。还没容她想完,左手臂挨了一棍,整条手臂都麻开了,抬都抬不起来,还好不是被劈上一刀,那左手就没了。她避开劈来的刀锋,一脚踏上陈府门槛借力,右手挥幽冥剑一扫,挡开面前的攻击,还没等她跳起来,后背被硬物一戳,直挺挺的仰身倒地,他地球的,又是点穴,这下完了,潘小溪挣扎几下动弹不得,看着挥舞的长棍和大刀迎面而来,条件反射的闭紧了双眼。
“住手!”涯风顺着麦包包的眼神看向倒地的潘小溪,甩手用白丝线缠住几只挥刀的手腕,双手边收着线双脚已腾空直奔潘小溪而去。“住手!住手!住手!”身后转来几声疾呼,随着‘锵’的一声锣响,方陌提着从开道衙役手中抢来的铜锣,‘锵锵锵’的狂敲着跑过来高声大喊道:“县令老爷驾到,你等还不住手,都住手,住手。”县令清了清嗓子,翻身下马喝道:“都给我住手,你等聚众斗殴,眼里可还有本县,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全给本县绑了。”陈府护院们一听惊动了县令,丢了武器急忙从潘小溪身边退了开去,涯风和麦包包齐力把潘小溪扶坐起来,涯风伸指往潘小溪身后点了几下,嘴里念道:“破书,你那么能打,这么弱的点穴之法怎会避之不及呢?实在费解。”潘小溪也不搭理,只问眼前的麦包包道:“包包,我有没有破相啊?千万别说我被扁得五官移位。”
跑过来的方陌一听,‘噗’的一笑道:“没想到破书姐姐如此爱美,没破相没破相,幸亏我们赶得及,我都和县令老爷说了,赶紧过来救你,他非要说什么情况再急也不能坏了祖制,必须衙役列队,官锣开道,幸好县衙里有匹马,否则指不定他整理好官服还得搭乘官轿,我都快被急疯了。”潘小溪笑道:“谢谢你,谢谢你们。”她单手搭着涯风慢慢站起身来,揉着左臂道:“还好挨的几下都是闷棍,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拿刀直接砍的,我都来不及抽幽冥剑,挡了那么多下剑袋又不破全,和一群壮男打架,还真是打不过他们。”麦包包一记白眼过来:“还让我看着就行,别插手呢,要不是涯风和方陌跟来,估计把我算上都会被人打扁的。”衙役们围上前来,把能动的护院全捆了双手,不能动的抬到一旁,清出台阶恭候县令。方陌把铜牌还给涯风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还你,你这痞子的东西还真管用,县令老爷一见才愿意骑马来。”涯风默不作声的收起铜牌。县令看清陈府门前的人,跨大步走向前来,毕恭毕敬的弯腰施礼道:“下官不知大人在此遇到麻烦,姗姗来迟还请大人勿怪,不知可有下官协助之处,请大人尽量吩咐,将功折罪。”涯风挺直腰板道:“陈府陈梧在江州作恶多端,已惊动了上头,你若能助我彻查陈府,收罗证据缉拿陈梧,秉公法办,自是美事一桩。”县令抬手擦了擦薄汗,恭敬地答道:“陈梧行恶,下官早有耳闻,原苦于初任江州知县不敢操之过急,如今大人责怪下官办事不力也无可厚非。”他转身道:“来人,带陈梧出来。”原先守门的一名家丁捂着脸伤,连滚带爬的挪了过来伏地道:“大老爷们,我家少爷当真不在府内,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官爷来寻我们家少爷,又因护府职责所在冒犯了官爷,小的们知罪。”他说着怯懦的抬眼偷看着潘小溪,潘小溪一脸嫌恶的扭开头去。
县令低头问家丁道:“那如今陈梧身在何处?速去把他找来,本县就与这位……这位大人在他陈府中等候。”涯风看出县令的尴尬,低声对县令说道:“我叫风。”她又转向衙役命令道:“从速去把陈梧带回来。”几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陈府,陈府内的家眷和丫环已跪满前院迎接,个个都是惊恐万状的表情,挤来挤去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样子。潘小溪可不管涯风和县令都是多大的官衔,门前体力的消耗让她渴到不行,跑到茶壶边拿个空杯倒了杯茶,举到嘴边想道,遇到钱凛义那种大官她连小命都丢过,对古代的官就再也没有好感了,而且和涯风成了朋友之前并不知道她也是个官,不对,宋朝有女性为官?不会吧?难道涯风是女扮男装当了官?怪不得她每天穿着男装,既然她亮出官威帮了我,我总不能又给她添麻烦吧。想完端着茶杯送到了涯风面前,表情严肃的弯腰道:“风大人请用茶,我闻过了此茶无毒。”涯风内心一阵狂笑,心知潘小溪是渴了又碍于她和县令在此不敢先喝,不动声色的接过茶,喝了一口暗示道:“嗯。你等不必拘礼,四处查探一下可疑之处,我就不信偌大的陈府不见罪证,只摆茶壶。”说完便领着县令往厅内落座,随手倒了杯茶给县令,两人对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额~这章是补发19号的~
☆、55陈梧之死
方陌和潘小溪在陈府里乱闯,见门就开,方陌是到处乱翻想翻出强占她家田产的字据,潘小溪是专找茶壶,找到满的先闻一闻,再找空杯倒出来牛饮,桌上摆着茶点的也顺便塞几块到嘴里嚼嚼,只有麦包包慢悠悠的在陈府里瞎走,查看着四处的风水布局。在某大房里,方陌和潘小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方陌还是乱翻,潘小溪照样吃吃喝喝,她打了个饱嗝正好看到一条断腿从眼前划过一条弧线,掉在地上,惊叫道:“方陌?你没事儿吧?”方陌又抛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没事儿啊,陈梧那恶痞的癖好还真是非同寻常,居然拿木头做假的人腿玩,你该不会以为是真的吧,哈哈。”潘小溪瞅着地上的木制假肢觉得眼熟,捡起来一看,这不是空如寺里那个采花大盗用的款式么?陈梧就是那采花贼子?那天他绑了个小女孩子,好像叫小樱来着,打不过我丢下一双假肢就跑,回来又做出一对去祸害别人,用假肢肯定是个矮个子,待会儿好好认认这个变态男。她跑过去在方陌翻出假肢的地方又翻出了一圈络腮胡子,连胡子都造假,装备真齐全,她把假肢和假胡子都收在一起,问方陌道:“你找完没有?我手上的都叫证据,我想出去看看那个变态回来没。”
方陌摇了摇头道:“我找不到他当初讹诈我爹田产的字据。”潘小溪在室内摸摸拍拍走了一遍,没发现暗格和密室,把双肩一耸道:“我帮不上你了。”方陌道:“那还是等他回来让他自己交出来吧。”两人来到前厅,潘小溪把假肢和假胡子往县官脚边一丢,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她在古城空如寺遇到采花大盗,又被他逃脱的经过,说得涯风面部肌肉直抽搐。县令喊来陈府的帐房管家,让他将潘小溪所述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并让潘小溪签字画押留作证供,涯风暗自舒了口气,她当天夜探陈府把这些曾用过的伪装统统留在陈梧的房里,一来为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栽赃捉拿,二来为了彻底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没想到这一切遇到潘小溪这么一搅和,事情如此顺利就解决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就算陈梧回来也百口莫辩了。方陌看县令还真像个清官好官的样儿,‘卟嗵’一声跪到县令面前,将她家的不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如今翻不出陈梧讹诈的字据拿不出证据,希望县令能替她主持公道。县令倒也爽快,哈哈笑了两声道:“没有物证,应该不缺人证。”说完就此事询问了陈府管家,陈府管家见事已至此,不敢欺瞒把他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不单是霸占了方家的田产,连陈梧在江州长期欺男霸女等事迹爆个精光。县令也命他自行记录一份后签字画押,罪供不知写了多少卷,还不见陈梧回来,县令急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忽闻门外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高喊着,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陈梧出事了。”县令看了涯风一眼,定了定心神道:“不要惊慌,他出什么事了?你慢慢道来。”衙役答道:“大人,我等奉命捉拿陈梧,他正呆在楼上楼的雅间里饮酒作乐,我等上前言明事由,他也算配合,跟着我们往陈府行来,可是眼见就快到达陈府,天突然积起一层黑云,我等好心催促他走快点儿,再不快点儿只怕难避大雨,谁知他抬头望天,突然癫狂,满嘴疯言疯语,挣脱了就跑,府外把守的几位兄弟正齐力追赶,不知能否将他逮回来,特让我先来禀报。”涯风道:“我去看看。”涯风开了口,县令自然不敢落后,领了众人急急忙忙的出了陈府。
陈府外几名衙役正围着一名男子,男子举止失常,时而哭时而笑,在衙役包围圈里左冲右撞就是难以突围,天上果然积了一层黑云,且面积越积越大。潘小溪见衙役只是人多把陈梧围住,擒拿不见妙法,便朝他们跑去,跑出几步,突然觉得胸闷,喘不上气儿,赶紧停了下来,胸前的催命符此时红光大作,天空中的积云也电闪雷鸣,黑云越来越浓,雷声越来越响,地面的能见度越来越低,一道闪电划过,黑暗中只听到‘轰轰轰轰轰’五声雷响,一股烤肉的焦糊气味飘来,潘小溪拍着胸口见催命符的红光已隐,天上的黑云也已散去,太阳还斜挂在空中,这是什么情况?她往衙役们的方向望去,众衙役早已掉转身体,呕吐到直不起腰杆,而原来的包围圈里一具焦黑的男尸四仰八叉的倒在那里,身上的焦黑处还隐隐冒着青烟,焦糊气味正从男尸上飘出来。她再回头,陈府台阶上的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只得转身跑回来道:“禀大人,他死了。”县令摇晃着未合上的下巴,半晌无语。
方陌木然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打五雷轰么?”说完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嘴巴有这么的灵,她曾说过恨不得陈梧天打五雷轰,天就真的当着她的面把陈梧天打五雷轰死了,这从今往后她还怎么敢乱说话啊,偷偷瞄了一眼涯风,她曾经也说过涯风是作死的痞子,这痞子看样子还是个大官来着,该不会以后也作死了吧?啊……太可怕了,呸,呸呸,呸呸呸。涯风被方陌狂吐唾沫的声音一激,回过神来对县令道:“自作孽不可活啊,与人无尤。”县令这下合上了嘴又张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哪,前任遗留下来未结的那些孽案,如今可算是都了结了。”麦包包只一个劲儿的念着尘归尘,土归土之类的话,潘小溪也算松了口气,她总算是找对人了,第一次圆满的完成了她成为阴差以来的任务。
县令稍做安排,领了一大班人马返回县衙,说是据陈府管家所述,当时的字据已毁,方家田产皆在陈梧名下,如今陈梧已死,须由官府重新颁发田契地契房契等官方文书给方陌,才能作数。而此次连结数案他个人不敢贪功,希望能设宴既为涯风接风洗尘也为与涯风饯别,俸禄不多不敢铺张,请涯风见谅之类的云云。涯风推脱不了,只好折中答应赴宴可以,但功劳全归县令一人,千万别在奏折上提她,免得皇帝降罪,否则她便不去。县令与涯风突然之间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称兄道弟的打得火热,聊得不可开交。潘小溪和麦包包相视一笑,各自摇头,辞行的话没机会说,那就暂且先蹭一顿大餐,吃饱喝足以后找个机会再说。方陌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路沉默不语,她是真的看不透涯风,有时粘起她来像痞子耍无赖,有时应对起事情来又机智过人,有时深沉得像个忧郁的痴情种,有时摇身一变是个县令都要参拜她的大官,她就琢磨不透涯风到底是什么人呢?涯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脑袋想疼了她也想不明白。
众人随着县令到了县衙内院,潘小溪本以为要坐等大餐,谁知道饭菜都上桌了,县令夫人送酒上来的时候说了句:“各位慢用,就怕菜凉了,我家老爷传令回来后我赶忙备菜,酒都温了三回,老爷这才回府,要不我再把菜热热?”县令摆手道:“不必热来热去的,风大哥他是自家兄弟,不会责怪于你的,你也坐下一起用吧。”看来这对夫妻,感情和睦,挺好的。潘小溪心里叹道。酒过三巡,县令的兴致似乎很高,他一会儿说着招呼不周,粗茶淡饭之类的客套话,一会儿又不停的给涯风敬酒,方陌、麦包包、潘小溪三人也不愿插话,只管放开肚皮儿的吃个不停。县令一脸醉态道:“风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这两日准备准备,得跑趟古城。”涯风也喝得差不多了,口齿不清的问道:“王贤弟可是有公职在身,不得不前往古城办理,还是要去古城处理私事儿?可需要哥哥帮忙?你尽管说。”县令笑道:“非也非也,此行不关公事也不关私事,你我都是官场中人,风大哥,你难道没听说?”涯风依旧大着舌头道:“听说什么?王贤弟你告诉哥哥,你听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县令挪了挪座椅,凑近涯风道:“前些日子,古城里不是办了一桩大喜之事么,那可是当朝赵丞相之子迎娶了当朝钱尚书之女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如此大喜之事,远近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风大哥可曾听说,这赵丞相之子与钱尚书之女并无真正的姻缘。”县令说到这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就灌了下去,这话说得潘小溪把心拎得比嗓子眼儿还高,可这芝麻官儿把话停在关键时刻喝酒去了。涯风双眼微眯,用力摇晃着脑袋道:“哥哥我还真不曾听说,既然是天作之合,娶也娶了嫁也嫁了,并无真正的姻缘又从何说起?”麦包包边竖起耳朵边偷瞄着潘小溪,潘小溪又把心拎起更高了。县令皱了皱眉道:“赵丞相当初给我发了喜帖,如今给我发了丧帖,风大哥你说我这公务再繁忙,不去能行吗我,古城这趟我跑不脱啦。”‘啪嗒’一声,麦包包的筷子落地,丧帖?涯风点头附合:“那是那是,我只替太后和皇上办事,比王贤弟省心多了,这喜帖和丧帖我都不用收的。”‘啪嗒’又一声,方陌的筷子落地,涯风竟然只替太后和皇上办事,那这官儿当的得有多大啊?潘小溪先前也是为丧帖二字一惊,再回想赵府出的帖,那八成是娶贞儿的赵涵死了。可麦包包和方陌两次弄落的筷子,掉得她又开始胸闷气喘,不由得脱口问道:“谁死了?”县令还是一副醉态,脸做痛苦状道:“可怜的钱尚书啊,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嫁进了赵府,新妇回门之期未到,就这么没了。”‘啪嗒’再一声,潘小溪的筷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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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各有烦忧
贞儿死了?这怎么可能?她出嫁那天是我亲眼看着她的花轿出了钱府,再一路跟着轿子直到她进了赵府,不管宋代的新妇回门之期是多久,我和包包到江州才短短几天,怎么可能她就死了呢?我是阎王御赐的阳间阴差,阎王让我缉拿的是江州陈梧的魂又不是她的,对,阎王,阎王会不会第一次让我缉她的魂,我没有完成任务,于是第二次找了别人,例如曾经缉我魂的黑白无常,所以这次阎王才会安排我去缉什么完全不认识的陈梧,对,一定是这样,阎王你已经抓了她娘,如果这次不把她还给我,我,我就,我还是不能拿他怎么样啊。想到这儿,潘小溪坐在席上挠头摸脸抱着脑袋左右摇晃。麦包包道:“破书,你怎么了?”县令夫人倒是机警,搀扶住王县令的手劝道:“老爷,您喝高了,几位大人乃是京官,咱们可不敢贪杯误事啊。”涯风等人趁机辞行,总算结束了酒宴出了县衙。
明月当空,方陌轻托着涯风的手臂,任由她脚步踉跄,东摇西晃,心想着能扶着你算不错了,只要你这痞子不跌倒在地就行,真要是跌趴在地醉到不省人事,也休想我会背你回客栈,管你是什么大官。麦包包则紧盯着潘小溪,看她提着幽冥剑,不停地搓揉着剑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潘小溪搓揉着幽冥剑柄上的朱玉,她不明白这把剑当初追着她,非要认她这个主人的时候,剑魂老汉曾说过要善待他,可她总是剑不离身难道不算善待吗?要怎样才算善待?替这把剑亲手缝个兽皮剑袋还是找人打柄剑鞘?还是要三餐用酒肉香火供奉?除了师傅遇险当日出了影像让她提前得到通知之外,她在钱府地牢里受人欺凌与折磨,这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更别提能保她身家性命,这不是她想象中武侠里常写的神器,它就是一场奇遇之后得到的普通武器,现在江州距离古城一昼夜的脚程,师傅又在地府,朱玉已失去了感应,她应该怎么办?日夜兼程的走回古城去找贞儿吗?就算她走回了古城又如何能进得了正在办丧事儿的赵府?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进赵府不出几天就死了,钱凛义难道不觉得奇怪?难道他不追究吗?幸亏他并没有对外界宣称他还有一个女儿,幸亏包包还没与他相认,难道他是因为知道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所以贞儿的死就没那么在乎了?
潘小溪彻底的乱了,回到客栈,蒙头大睡,无能无用无力,她的心情跌进谷底,灵魂更是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身心饱受煎熬,除了自我贬低,自暴自弃,她没发现她还能做些什么,比这样做更有天赋。她是克妻命么?找个苏贞,掉下山崖摔死了。再找个钱思语,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单方面的爱上而已,嫁给别人当媳妇儿还是死了。这这这,到底是神马情况?她这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命么?呸,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没穿越之前常这么对自己说,穿越过来就是老天想要和她玩场历险游戏,第一次离开钱府时她不是说了么,她只想尽快玩到通关,现在来点儿挫折就让她趴在地上乱爬,任人宰割不是她的风格,她一定要站起来,如果在这一无所有的宋代,她连自己都放弃了,那她便更加一无所有,而且在她亲爹身边生活的二十多年里,她就是怕自己过于养尊处优吃不得苦头,才选择了练武,除了身体损伤的苦痛,唯一痛心的便是苏贞之死,而今到宋代还不到半年就不停的被挑战极限,这些不正是她想要的历练吗?怎么可以就此轻言放弃,她怎么甘心就此轻言放弃?
麦包包敲着潘小溪的房门,敲了一会儿还不见应声,随手推了开去,就见潘小溪双脚靠墙双手撑地闭目倒立,她走到前去俯视着潘小溪的脸,又蹲□去观察着潘小溪的面部表情,再伸手探了探潘小溪的鼻息。呼吸平稳,破书是睡着了吗?“喂。”麦包包试探着喊了一声,潘小溪睁开双眼见眼前一张大脸,吓得双腿下折同时两脚掌夹起麦包包的脖子向上一甩,不顾耳边吃痛的惊叫声,就地打了个滚站起身来拍打着衣服,这才看清从墙根缓缓滑坐在地的人是麦包包。“哦麦佛主滴,包包,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麦包包伸手指着潘小溪颤抖道:“你你……我看你睡着了,好心唤醒你,该启程回古城啦,误了时辰就赶不及在途中客栈投宿了。”潘小溪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包包对不起,我不习惯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贴脸说话。”麦包包无语的爬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涯风陪方陌去清点方家田产了,据说要交付给方伯打理,日上三竿也不见你现身,我早已替你向他们辞过行了,你要不要随我回古城?”
潘小溪默不作答,她还没想到进入赵府的好办法,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去查钱思语的死因。麦包包大感诧异,平时只要一提和钱思语有关的话,这破书便跑得像撒腿的野兔,现在她是何种意思?莫非昔日我一句尘归尘,土归土,她就将我这莫名其妙死了的妹妹也尘封了事了吗?想毕,顿时怒了。
潘小溪犹自伤神之际,头上挨了数下击打,一看麦包包正捏着她的小桃木令,往她脑袋上狂敲,她急道:“怎么了?怎么了?包包,你这是□裸的报复啊。”麦包包手不停的敲道:“打你个没良心的,我二娘和我妹妹如此待你,出嫁你去送,如今没了你反倒不愿去送她一程,我曾将家事了然于心,我娘亲虽恶但我愿意为她赎罪,苦于无机会得见我的妹妹,无法表示,口上不言不代表我心中无她,你个没良心的,磨磨蹭蹭就是在变相推脱,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她人死如灯灭,尘封了事,打死你打死你。”潘小溪不禁笑着抓住麦包包的手腕道:“你举个小桃木令能打死谁啊,我不是不愿去见她最后一程,我是琢磨着事出蹊跷,嫁过去才几天,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我是怕我回到了古城也无可作为啊,赵府是当今赵丞相的府邸,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想进就进的地方吗?我们没有身份也没有名目出入那个地方,别说如何去送你妹妹最后一程,恐怕连她的死因都无处查起,我忧心的便是这个,既然没想好办法,莽撞行事只会欲速则不达。”
麦包包收起小桃木令往怀里一藏道:“你言之有理,我暂且饶你。要不我去找我爹认祖归宗,以尚书之女,思语姐姐的名义去赵府探探?”潘小溪简单的把行李整理成一个包袱,连同幽冥剑背到背上道:“边走边说吧,你这方法行不通,早不认晚不认,这时机认得不对,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当你逍遥自在的麦大师还是想当尚书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千金?”麦包包嘴角一瘪道:“自然是逍遥自在的好,打从第一天知道自己的身世时,我早寻思过了,要是认回我爹,指不定要和我妹妹一起学习繁琐的礼节,名门闺秀的这般那般,而且指不定像我妹妹那般突然就被嫁出家门儿,光想想就闹心。”潘小溪道:“这不就结了,有时候得学会享受自由,可以失败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也不要成功着自己所不喜欢的活儿。”麦包包陷入了沉思。
古城赵府书阁,赵丞相越想越气愤,一耳光将赵涵煽倒在地,骂道:“老夫怎生得你这孽子,你说你怎就如此不识大体将思语打死,你要知道你迎娶的是当朝尚书老儿唯一的千金,我看她举止端庄,谈吐得体又生得羽妃当年的容颜,如此佳人千载难求,如今这丧事不发也得发,今日早朝就连圣上都过问起此事,你让老夫颜面扫地,往后如何面对圣上和钱尚书?又当如何自处?当年羽妃乃圣上宠妃,虽赐嫁给尚书老儿,但此女容颜与其母如出一辙,圣上思及往事极为关切,你你你,你怎就如此糊涂将人打死了呢?”赵涵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哭道:“爹爹你有所不知,她看似美若天仙,完美无暇,私下里刁蛮无比,她竟敢奚落孩儿,屡次三番拒绝与孩儿同房,自从新婚当夜,孩儿心中暗喜已娶亲成家难免贪杯,趁醉欲行洞房之事,刚倾身压上她,便遭她一脚踢下床去,第二天从地上醒转,次夜孩儿再次尝试与她行房,她她她,竟然嫌弃孩儿体臭口臭用此等侮辱孩儿的话语拒绝孩儿,孩儿无奈强行隐忍了她,又是洗浴又是漱口的折腾了几个时辰,她早已自坠梦乡睡得香睡,孩儿刚解去她的衣裳不待触碰便惊醒了她,又遭来一阵拳打脚踢,她愤而起身独自趴在屋中桌上入眠也不愿和孩儿同床,孩儿未婚之时流连青楼,众女子皆投怀送抱暗送秋波,哪有她这种女子嫁入我赵门却敢不从夫的。”
赵丞相道:“新妇入门,本久居深闺之人哪容得你如此猴急,你理当谆谆善导,哪能如此不懂怜香惜玉,操之过急,反而责怪于思语,又怎可将她与那青楼的莺莺燕燕相较之?糊涂的孽障啊,你真是糊涂,如今对向宣称思语染了风寒回天乏术,可偏巧圣上也动了恻隐之心,如此一来,只怕老夫难逃欺君之罪,明日你早早封棺派人安葬了她,只怕老夫这丧讣一发,尚书老儿窥见棺内的颜貌,纸就包不住火了。”赵涵叩头拜道:“孩儿自知闯祸,求爹爹恕罪,孩儿实在是忍受不了她口口声声的粗鄙莽夫、□下作、流氓……”赵丞相道:“别提了,你下去吧。”赵涵道:“爹……”赵丞相喝道:“念念叨叨得老夫的脑仁儿都疼,你啥时候才能让老夫得片刻安宁,一桩美事全让你给搅黄了,还不快滚?滚!”赵涵抹着眼泪,战战兢兢的爬出了书阁。
作者有话要说:额,那个我更文有个习惯,现写现发,比较赶时间,基本上不会回头审查,若有发现错别字儿或是其它错处的朋友们,请帮我指出来,我立马修改,谢谢~
☆、57遇见
古城西门的道上行走着一支发丧的队伍,这支队伍从头到尾都静得诡异,领队的道士面容消瘦,下颚一撮山羊胡子在晨风里迎风飘动,他只管静默着向空中挥撒着一次又一次的冥币,他身后举幡人和抬棺人紧跟着他的脚步,短短的队伍不见一个亲友尾随而行。刚入西城门的潘小溪和麦包包,驻足立在路旁避让,潘小溪在冷冷的晨风中微微发颤,刚想开口和麦包包说话,麦包包却将手里的小桃木令牌一举,暗示她保持沉默。潘小溪只好将到嘴边的询问生生咽回肚里,这哪户穷人家发丧啊,大清早的麦包包非要走西门说什么顺便买点儿面粉回树屋,这不,撞上多么晦气的事儿,不过该来的躲不过,瞧人家都没有哭丧送行的亲友,就这一口薄棺够寒酸的了。她心里想着,双手合十对着棺口拜了拜继续在心中想到,你有怪莫怪啊,比起乱葬岗的伙计们,你算体面的了,不寒酸,不寒酸,眼下秋冬快换季的时候,我这衣服单薄,一夜没睡赶夜路赶得没让身体发热,反而被风吹得直哆嗦,纯粹是抱怨抱怨,没别的意思。
麦包包斜来一眼,快步跟上道士,道士不敢停顿,只是放慢了脚步,十指在空气中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潘小溪不明白他想干嘛,半道遇到了同行,难道想和麦包包斗法?也不明白麦包包突然跟着道士齐步走是什么意思。麦包包又侧目斜了一眼,潘小溪把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麦包包急得一指她背上的幽冥剑,见潘小溪依然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又急得几步奔过来就跳抢幽冥剑,潘小溪一记白眼,动手取下剑来递了过去,麦包包接过剑后原地比划了两下,甩手一抖,剑锋直刺薄棺右侧中部,不一刻,薄棺上被挖出五个小洞,她收起剑来还给潘小溪,扭头就走,看得潘小溪莫名其妙,这演的是哪出哑剧?不是要斗法吗?话也不说,打也不打,迎面碰上了就在人家棺材上挖几个小洞走人?什么情况?这到底什么情况?她弯下腰来试着往小洞里偷瞄,棺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眼见麦包包就要走远,急忙撒腿狂追过去。
两人走进了一家米面铺,麦包包这才开口说道:“掌柜的,给我来十斤面粉。”潘小溪喜道:“终于可以说话了么,太好了,刚才怎么回事儿?”麦包包付过银两,指着地上的面粉袋道:“背上,回去告诉你。”潘小溪单手抚额,商量道:“路上告诉我不行吗?”麦包包径直向外走去,又进了如入无人的行禅之境。潘小溪擦着脸边沾上的面粉,摇头无奈的叹道:“我终于明白了,当你尝试着和某人进行一次良好的沟通时,对方的沉默是多么具有杀伤力啊。”麦包包突然停住脚步,街头拐角处响起九声官锣,潘小溪顺着声源望去,开道士兵高举的木牌上写着回避、肃静字样,开道牌后的木牌还有个二品尚书、钱府等字样,本能的就想躲,扛着肩头的面粉前后晃了晃身体,站在原地发怔的麦包包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提醒道:“别躲,破书,站着不动便是,他是不会从轿里探出脑袋来看你的,你现在要是动了会被官兵抓过去见他的,官锣已鸣而且是九响,品级是很高的,军民都得肃静回避,我可不想你触犯了律法。”
潘小溪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你个没出息的,怎么每次见他就想躲,把你扔进乱葬岗那一刻起,他就当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在怕什么?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的懦夫,不,是懦妇。麦包包低着头轻声道:“过来了,低头。”可是一个扛着一袋面粉的人,你说低头就能低头啊,能像你那么轻松的低下头,我也乐意。潘小溪又一记白眼过去,脸上刚擦干净的面粉都白擦了我。静等眼前一双双脚丫子都消失的潘小溪,想哭的心都有了,我说大清早迎面遇个发丧的够晦气吧,这才不到半小时就冤家路窄了,他一定是去丞相府,要不要跟过去?万一他过去奔奔丧,贞儿的棺椁也被抬出来,错过了怎么办?麦包包道:“想什么呢,走啦,饿了。”潘小溪胡乱答道:“在想你居然连亲爹都不认。”麦包包轻轻一笑道:“胡说,善恶本就殊途,心中明了又何必当面相认,只会越来越牵扯不清,在树屋自幼独居,莫非你想让我如今去对他承欢膝下,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潘小溪趁机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我还不乐意提他呢,难得你如此明事理,我们换个话题,早上你挖人家棺材是怎么回事儿?”麦包包不悦道:“挖棺材是盗墓之举,我那是助人。”潘小溪不解的摇了摇头:“能爽快点儿不?又不让说话,早上看你演了出哑剧,现在还打哑谜,我真是快没耐性了。”麦包包略一思索答道:“我这么和你说吧,我们这行,发丧清道是不可以中途停留的,除非墓地路途遥远,也得搭棚遮棺,棺不点地的稍作歇息,当然突逢路人也不得与之说话,所以他就用行内指法向我求救,说棺内之人还有生息,而他施了法,起了棺,开了道,一不能停留,二又不能开棺救之,偏巧我是同行,我当然顺手帮了个忙,给棺材开出五行养息孔,能保棺内那可怜的家伙三五天性命吧。”潘小溪惊得好半天才吞了吞口水,问道:“什么意思?棺材里是个活人?那那那,我更糊涂了,既然人没死,肯定就可以停下来开棺放人啊,要不怎么样?明知是活的还要继续抬去埋了?”
麦包包点了点头,潘小溪又问道:“你既然已出手挖了几个小孔给人家呼吸,为什么又弃人于不顾呢?”麦包包道:“行有行规,你当是买面粉做包子这般简单?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发了丧,做了法清了道就得遵循规矩将此法事做至圆满,否则反噬己身,有真凭实学本事的人,谁愿意自毁所学,断己生路?”潘小溪把面粉袋就地一丢,激动但又压低声音道:“是生路还是财路?不断自己的路,就断了别人的生路,见死不救不等于谋杀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你们怎能这么无情?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救了一半让本来就没死的人在棺材里,埋进土里喘上三五天再死?这是活埋不是救人,加剧了人家死前的痛苦,什么逻辑真是?”麦包包无奈的叹道:“你不会明白的,薄棺入土,上面披盖薄土,只有棺内人呼救方可被救之。”潘小溪懒得争议,把面粉袋重新扛上肩头道:“说话多了浪费我体力,我也饿了,回去坐等吃包子。”麦包包鄙视道:“你义愤填膺的说了半天,还不是只记挂着我做的包子,我还以为你会见义勇为的去刨坟救人呢?”
潘小溪僵着本来就被面粉袋压歪的脖颈想道,刨坟?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在这里,一没户口,二没创业资金,三连路都走不清楚如何做市场调查,而且搞不清楚宋代人都是怎么做生意的,四还得防着那个钱凛义老家伙发现我没有死,再杀我一次就惨了,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民不与官斗是最明智的选择,五想想那些从古至今,但凡出名的有哪几个不是靠刨人家祖坟发迹的?我不求当什么皇帝什么军阀元帅之类的,虽然我行为不善,但是那些金银珠宝一定是本性纯良的,我借用一下人家小小的善款,贴补一下我小小的家用,要是真能改变了现状,奔上了小康之路,那回头给人家上香、烧冥币赔礼后再照价等价赔偿,其实也不是什么相当龌龊的事儿,生活所迫,被逼无奈呀,只是个过渡期嘛,不过,完全没有刨坟的经验该怎么办呢?要不等晚上我去西城门外的山里转转,把今天被活埋的可怜人救出来,顺便拿人家的新坟练练手也是可以的,哈哈,就这么定了,我终于有了我宋代人生的第一目标,嗯,相当的好,继续保持。麦包包看着时而板着脸,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笑颜逐开的潘小溪,破书果真颠狂了。
麦包包在树屋里做着包子,潘小溪到处搜罗着金属工具,很遗憾,除了墙上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小斧头之外,别的就是木头,皮革,麻绳,鱼线,连弓箭都是木头做的……她挥舞着那柄,和麦包包贴身携带的小桃木令同样迷你的小斧头,挫败的喊道:“土豆你个西红柿,蕃茄你个马铃薯啊,全是木头,木头,木头,你能来点儿有创意的不?”麦包包回头一瞥,淡然道:“弃置多年了,儿时抵不住冬日严寒,用来劈柴暖身的,如今夏秋物燥,早存了许多枯枝枯草叶,过冬不成问题。”潘小溪在树层里绕了几个圈圈,左手幽冥剑,右手迷你斧,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昂然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说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富贵肯定还归你管啊,为了我即将去争取的富贵,我暂时忍你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22号的,由于23号本人带着媳妇儿结婚去了,所以今天回来狂补更~
☆、58夜闯深山
夜幕降临,潘小溪带点儿小雀跃的心情在树屋里捣着姜,她寻思着夜寒露重,好歹喝碗姜汤暖暖身体再出发。麦包包作息规律,压根儿就不管周围的人在做些什么,定时睡觉,定时起床。喝过姜汤,潘小溪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麦包包,甩下绳梯,用袖口包住双掌滑了下去,她缩了缩脖子,但丝毫不退缩,干坏事儿原来真的蛮刺激的,她拍了拍背上绑着的幽冥剑和迷你斧,为什么宋代没有铁铲或铁锹之类的呢?光手里这两样,遇到像钱冢那样的大墓还不得挖到天荒地老?糟了,没有照明设备,从来没觉得不起眼的手电筒有这么重要过,今晚的月光一点儿都不亮,包包的树屋里好像就一个火折子,都走出这么远了,又这么回去肯定不想再出来了,天这么冷,还是树屋里暖和。潘小溪边想边走,不知道又走出了多远。城外山野间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轻啼,加上天寒,潘小溪越走越缩起脖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清晨时分遇见的那副薄棺被埋在什么地方,山脉连绵,地方这么大,有时想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她几度想放弃又几度为自己打气儿,一阵阴风吹过,脖子越发凉嗖嗖的。
书姑娘,潘小溪耳边响起一声呼唤,惊得她东张西望道:“谁?”黑夜里到处是斑驳的影子,好半天才飘出个青衣来,他缓缓开口道:“书姑娘,是我。上回替你给阎君带了个话,阎君已应允你两个要求,还说你娘与你同是水年水月水日所生,若不是你二人同入地府,他也不会挑年轻的还阳担这份差,望你好自为之。”潘小溪挠挠脑袋,喜道:“谢谢你,也谢谢阎王,我娘要是投胎转世请一定要通知我。”青衣稍一点头道:“既然阎君允诺了你的要求,传话自当是份内之事。不过你娘若要投胎,必须有后人代为修墓,入了地府的户籍又有了居所,投胎的排期自然也不会久待。”他说罢也正欲飘去,潘小溪用心记下青衣所言,又摆出一副超大号的笑脸套近乎,也不管朦胧的月夜,人家看不看得到她的笑容,她道:“你再帮我个忙呗,你叫什么名字?我给我娘寄些财帛的时候顺便也给你捎点儿。”青衣笑道:“在下冷黎,不知书姑娘还有何吩咐?”潘小溪继续保持发僵的大笑脸道:“冷黎你知不知道,今晨发丧出西城门的薄棺葬在何处啊?”青衣一怔道:“不知书姑娘为何寻它?”潘小溪咧着嘴笑道:“你看我这阴差当得够清闲的吧,既然阎王如此照顾我,我也就不能让他失望对吧,你看这古城一带应该归我跑了,一来我想减轻黑白无常的工作量,二来我想有所表现对得起我现在的职位,三来万一逮个漏网小魂什么的也好邀功啊,你就帮帮我呗。”
青衣冷黎挥手一指前方道:“出丧西门的应该就葬在前方那座山上,你若未得缉文言明方位,在下更是爱莫能助了。”潘小溪苦笑道:“谢谢你冷黎,再见。”他说了等于没说,挖人家的坟怎么就这么难呢,就那丧葬的规格也没有钱财可取啊,无非就是进不了赵府,见不上贞儿最后一面,心里烦得慌,人又闷得慌,纯粹想救人一命顺便练练胆子和身手,怎么找个小坟就得挖遍一座山呢?她心里虽这么想,脚步还是朝着青衣冷黎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远离城郭,夜路更加难走,仅凭借朦胧的月光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条道走到黑啊,一条道走到黑,潘小溪边往上爬着略微有点陡的山路,边回想着麦包包曾说的话,明知棺内是活人,怕毁了自己的道行还是执意将人送到这山里活埋,宋代你还有什么更雷人的不?这是人天性中舍人保己的自私,还是在这个年代本就视生命如草芥?潘小溪身旁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站稳脚步,迅速把幽冥剑指向草丛,蛇?兽?不会是蛇吧,陪麦包包在江州寻什么风水吉地住山上那么多天都没有,回到古城反而就有了?应该是兽,会是什么呢?这草丛长得一点儿都不高,虽然有点儿密,但是不可能会蹦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吧,可怜的我为什么要穿来宋代这种原生态的地方,她用剑尖试探着轻轻敲打了下草丛,淡淡的月光下除了她自己的投影就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啥都没有?反正不会是et。
潘小溪原地放松了一下四肢,以前苏贞死的时候她会烦躁得半夜去攀岩,危险系数也蛮高的就是命大没摔下去过,现在钱思语死了,她是烦躁得半夜去不知名的山上挖别人的坟,危险系数未知,可还是冲动的来了,未知的总是会让人恐惧,可是她都死而复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但是没有手电筒还真的很怕黑啊,她一面给自己壮胆,一面试着呼喊:“有人吗?有人没?那谁,你要是被埋得离我近你就回答啊,我听说装你的薄棺就盖了层薄土而已,那谁,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边走边喊,喊着喊着嗓子干痒,她自嘲的笑笑,还是不改当初的发神经啊,这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去刨坟还是叫魂哪?连番喊叫惊起一片山中的喧闹,奇怪的呜啼声此起彼伏,潘小溪寒毛直立,根本分不清是哪种鸟或是哪种兽发出来的,没准儿还是什么虫,她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李清照你也是宋代的对吧,不知道你现在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你那首如梦令写出来没有?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今天我潘小溪也差不多,心念深山小墓,追月不知归路。兴尽满哀愁,误入迷林深处。恐怖,恐怖,惊起寒毛直竖。”
越是独自在山林里尽情的抽着疯,潘小溪就越想念钱思语,这傻妞被自己吃干抹尽后都没有揭发她,虽然傻妞那可恶的爹最后让她以惨死为代价,但短短的相处总觉得她有千万般的好,两人关在她的闺房里跳舞弹琴的疯闹,抢自己嘴里润喉糖时的单纯,掉进钱府密道里烧朱煞把自己迷晕了又凑巧遇到她,和她一起看别人放的烟火,和她一起面对朱煞的突袭,知道了她的身世把她娘又当师傅又当娘,临死前下意识想到要天人永别的人也是她,青楼遇到她时的悲喜交加,要缉她小魂时那种慌乱的心痛,陪她一起喝砒霜的决然,和她一起戏水时的甜蜜,看她被钱凛义带回家时的逃避,送她花轿嫁进赵府时的彷徨无助,听说她死讯时天崩地裂的焦躁……原来短短的相处有这么多回忆,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早就已经把心交出去了,原来从开始到现在,停留在记忆里的苏贞不知不觉中已成了自己口中的挡箭牌,原来她对自己而言如此重要,情毒深中,却发现得不合时机,原来快乐真是短暂的,孤独的人仍要继续苟活于世,独自品味痛入骨髓的孤独。
“自古红颜多薄命,可你为什么要给穿越过来的我这般美好的际遇再迅速的香消玉殒?而我堂堂的阴差却不知你的死期,为什么我们都要这么命苦?难道真如当初你娘说的那样,咱俩真是八字相克的吗?只会相害不可相爱?我都从千百年之后咚的一声掉你面前来,你却一声不吭的就这样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去他地球的宋代。”潘小溪朝着古城方向歇斯底里的吼完,把手里的幽冥剑和迷你斧往脚边一丢,捂住脸来嚎啕大哭。月亮偏移,夜风习习,吹得山中的草木顿时哗啦作响,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从不远处传来,潘小溪蹲在地上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头也不回道:“我是御赐阴差,我不管你是何方小魂,今天本阴差心情不好,和你不熟也不打算抓你,识相的快点儿闪远点儿去,打扰了我发泄的情绪,我就只好拿你发泄了。”
风势小了下来,有细小枯枝折断的声音,潘小溪继续抽泣着,一种本能的寒意从心头升起,她怒气冲冲的转过身来,前方有一对发着莹光的大眼睛正扑闪扑闪的望着她,什么鬼魂胆子这么大,还是她的魄力太小震摄不住对方?非要和她作对是吧,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低头看自己胸前,催命符很安静没有发出红光,再看对面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开开合合,如果不是眼睛长得太大,其实还蛮漂亮的,她迅速摇了摇头想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思想,就看到那双散发莹光的眼睛正缓缓的向自己靠近,那眼睛往下再往后的身姿走得是那么的优雅,不太像人也不太像魂,按趴着计算还嫌有点儿长,潘小溪飞速捡起两把武器,眨了眨眼,从树影斑驳里优雅的走出来的竟是一只……待她定住心神,分辨出来后,哇的一声弹跳起来,拔腿就往前狂奔,他地球的,宋代的山上真的有老虎,不是黑白相间的吊睛白额大虎,而是黑黄相间的大老虎,救命啊,我又不是武松,打人有经验,打虎有十条小命都不敢哪。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更23号的一章~怀着相当悲催的心情汇报一下这些天来,我极其狗血的流年不利~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衰神滴说~不过幸运的只是开始,9月23号我和我媳妇儿终于如愿以偿的办了个超简单的婚礼,成功加入了无证结婚的大军之中,蛮荡漾的~接着就在新婚那对龙凤烛燃尽的时候,感觉好久好久,反正是某天的下半夜,她点的那支龙凤烛连烛台都烧着了,我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她,很佩服她点的蜡烛大有她那种为了爱情不惜蜡炬成灰的执着,但是为了不引发火灾也为了不吵醒她,我很勇敢的过去左手一下,右手一下,两下把烛台扫到地砖上让它继续燃烧,据说结婚的蜡烛不可以吹灭还有扑灭来着,估计人没睡醒只好出此发懵下策,于是双手烫伤起泡,摸键盘都疼~之后那啥天朝的供电方完全不怜悯我来着,还有停电神马的情况出现,还有无数狗血情节不断上演,打字儿手疼就不啰嗦了,总之结果是,我得一口吃个胖子,连续补更这多少天的文哪~这难道是连天都羡慕嫉妒恨女女成婚么~泪奔
☆、59再次重逢
猛虎出山,势如破竹。这一定是骗人的,潘小溪一鼓作气冲到了一个山包上,身上的兽皮衣裤早被山道边的荆棘拉破了几道口子,她转过身来向身后乱挥着斧和剑,哪还有大黄虎的影子,两条腿的能跑过四条腿的?哈,心中暗喜的她趁机扶住两膝,大口喘气,从来没试过用百米冲刺的方式,一口气爬了一座小山包,还好把那大黄虎甩掉了,那家伙的身形足足需要三个中等身材的女人趴在地上,太吓人了。嗷……又是一声虎啸,黑乎乎的山道上跃起一道长影,两只虎前爪张着就冲潘小溪抓来,月光下的利爪尖像似发着寒光,潘小溪挥剑一记横扫,大黄虎在空中旋身躲过,扑跳落地。这么胖的身体还能如此敏捷,潘小溪傻眼了,别说被它扑到,不抓死她不咬死她,光是这体型,压都压死她,可人在山包顶上,再无山顶可爬山,来路回不去,再往前也是下坡路,选前选后都是难逃一死,怎么办?眼见大黄虎又是一个扑跳朝着她迎面扑来,潘小溪不敢再大意,死就死吧,逃到逃不动了,要死也没办法,她迅速转身又一鼓作气的朝前方的下坡路冲去,不知道是下坡奔跑的冲劲儿或是惯性,一跑起来她就算是双腿颤抖也停不下来,崎岖的山路并不平坦,偶尔踩上几块小石头,脚底打滑又怕自己滚下山去,几次想稳住脚步,反而崴了脚,又痛又累的她还是停不下脚步,逃窜得那叫一个狼狈。
潘小溪身后的大黄虎,瞅准时机又是一个扑跳,潘小溪听到身后呼呼作响的风声和虎啸,心里默念惨了,大概是惊骇之际,整个身体在原地定住了几秒,咦?在半山腰上能停住?她回头望向头顶上方,朝飞扑而来的大黄虎直刺一剑,大黄虎为躲开虎肚底下晃眼的利器,又是在空中旋身一扭,扑跳落在潘小溪前面不远处,动作是那么流畅,谁知两只虎前足刚落地,还不待它转过身来对付潘小溪,大黄虎的身体突然微微发颤,还没等它站稳,就蜷成一个大肉球迅速往山包底下滚去,滚得的动作更是流畅,而且那速度真正叫做势如破竹,潘小溪看着这意外的一幕更是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情况?她心中带着疑问,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团黄色的大肉球一路滚到山脚下,再借着月光往下看了半天,好像是一动不动的,摔晕了?这这这,只听说过马有失蹄,从没听说过虎有失足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弯下腰来捏了捏脚踝,就地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脚关节活动了一番,感觉好了些,站起身来,又拿痛脚点了点地试着痛感,还好,没有弄伤韧带,她左手持着迷你斧,右手拎着幽冥剑,小心翼翼地往山脚下,一点一点的贴近。
山下倒着的大黄虎,双目紧闭,两条后腿伸展着交叠在一起,两条前腿却是蜷缩着搭在胸前。潘小溪绕着它走了两圈都不见动静,又用幽冥剑撬开大黄虎的嘴巴,只见虎嘴的一角流出一道殷红的血液,不禁更加疑惑,这只老虎真的是摔死的吗?为了防止它只是昏迷,万一醒过来她又得来一番狼狈的逃窜,没有杀过动物的她,对着地上这一庞然大物,只好闭眼往虎嘴里推送了一下幽冥剑,感觉剑身卡住时再上下左右乱搅一通,这才睁眼使劲儿往外拔剑,仍然忍不住连连作呕,耳边传来几声轻笑,潘小溪左顾右盼道:“冷黎,是你吗?”笑声停止,从虎肚上现出一位黄铠甲的老者,他对潘小溪躬身行礼道:“主人,我乃剑魂,你不记得我了?”潘小溪先是一愣后又喜道:“你终于肯现身救我了是不是?是你把这老虎摔死的?”剑魂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主人,你仔细看看老虎的四足便知分晓。”潘小溪又绕着大黄虎的尸体走了一圈,她道:“你直说不行么?如果不是你把这老虎摔死的,难道它是自杀的?它要吃我,我还没杀它,它就自己滚下山去摔死了,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剑魂仰脖大笑道:“老夫正是因此发笑,老虎乃称山中之王,王者虽勇猛可也有它自身的短处,主人请看,虎有四足,皆为一对前足要略短于一对后足,倘若上山,山体之势可助它飞奔,如若下山,前足皆短的它又怎能如履平地呢?这愚蠢的畜牲急于吃你,拿自己的短处拼你的长处,所以摔死了,哈哈哈。”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潘小溪听明白之后也是笑得前俯后仰,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是剑魂,你是怎么出来的?当时我在钱府地牢那样受人欺负,到死也不见你出来救我,如今险遭虎嘴,老虎自己摔死了,你倒好,蹦出来看热闹是吧?”剑魂皱眉道:“非也非也,主人,你误解老夫了,老夫之魂封存于此剑之中,当日认主需要主人的血,那日主人遭难,见血时老夫现身,但主人你已气绝身亡,老夫无奈只好刺死一名狱卒替主人报仇,而后辗转找到黑白无常二位神君,报告了主人乃是水年水月水日出生之人,如今横死也可还阳做为阴差人选,若非如此,主人你怎会死而复生啊。”潘小溪想了一会儿道:“看来你的确是忠心护主,可是我细皮嫩肉的,最怕见血,以后召唤你的话,每次都要见血,那多痛多麻烦,不行不行,你想个好办法,我现在还真需要你的帮助。”剑魂道:“主人有所不知,幽冥剑本是鬼谷子之物,他乃老夫前主也,他是村夫庆隆与龙王之女所生之子,更是与主人一样乃水年水月水日出生之人,如今他位列仙班,幽冥剑算来也是他得道之际遗留凡间的仙物,可当年炼造此剑时,他是从一本无字天书上寻得的方法,除非主人能上知天文下识地理,精通兵法韬略,才能想出召唤老夫的他法。”
潘小溪道:“算了算了,要不是跑得急,被荆棘割破衣物,划伤了皮肤,今天也见不到你,既然你曾经是鬼谷子的剑奴,他又是个凡事能未卜先知的智者,你肯定也很有智慧,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日清晨从古城西城门出丧的薄棺葬在哪里?我要去救人。”剑魂道:“主人请随我来,不过我现身最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若不见主人的血,恐怕一切就要靠主人自己了。”潘小溪点头道:“我会再想办法见你,带路吧,只要别再遇到猛兽就好。”剑魂边走边道:“主人有所不知,那下葬之人便是古城钱府尚书之女,赵府丞相的儿媳妇。”潘小溪惊道:“不会吧?怎么会是贞儿,怎么她这么早就发了丧,我先遇到她的棺队,后又见她爹去奔丧,剑魂,你可知有何隐情?”剑魂叹道:“老夫身上带着她娘亲的一只眼睛啊,岂敢对她之事不挂心,这孩子嫁进了赵府,不知何故屡次拒绝与她夫君同床,她夫君乃是丞相之子,女子出嫁都要从夫,既然不从夫,便遭她夫君暴打至死,不过天也怜她,她仅是伤重昏迷,并未真正命绝,我们此去应当来得及。”
有了剑魂的领路,潘小溪很快就到了埋藏钱思语的地方,原本仅是发发善心想救人一命,如今知道棺内装着的未亡人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刚到那个隆起的小土包前,就用双手刨挖,直到看到了薄棺盖,又小心翼翼地为薄棺清理出空间,仔细辨认了麦包包刺出的五个小孔,生怕把黄泥土给渗进孔内,边清理棺边的黄土,边轻声呼唤道:“贞儿,你还好吗?我是小溪,我来救你了。”千呼万唤就是不见回应,潘小溪和剑魂对视了一眼,急了,用幽冥剑撬开棺盖上的木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她问剑魂道:“她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怎么一点儿生命迹象都没有。”剑魂叹道:“重伤昏迷罢了,又被人误认为已死,关在棺材两日未进食,老夫很难言清。”潘小溪道:“可是,可是,她伤得这么重,我又不识路,如何能将她搬回麦包包的小树屋?眼看天色微白,我在这山中转悠了一夜,你又只能现身一个时辰,就算我弄个担架出来,我们也赶不急回程。”剑魂笑道:“主人勿急,待我去将虎尸搬来,你我可合力将她置放在柔软的虎尸身上,这样便不怕颠簸了她的伤处,以至于伤上加伤。”潘小溪困惑道:“那只大黄虎那么肥,就算你能搬得动,我是搬不动啊,再加上贞儿的重要,我们怎么能抬回去呢?不行不行,你这办法不行。”
剑魂不再言语,遁地而行,只见地上冒出一个个小山坡,呈波浪形向前轮翻推进,就像潘小溪初遇剑魂之日的情景,她忘了她的剑魂曾被小樱和一名老乞丐当做山神,还是有些奇门遁术的,稍稍安下心来,看着棺内浑身血污的钱思语,心一阵阵抽痛起来,后悔了吧?愧疚了吧?有的时候,人不能因为害怕受伤,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却止步不前,也许真能避过当下所谓的伤害,而后回想起来只有无尽的哀伤和遗憾,就像潘小溪害怕见到自己的血,百般不愿弄伤自己的肌肤,反而总逃不过这样那样的伤害,同样的道理。有的时候,人总是因为当下的能力不足,缺乏自信,误以为给不了心爱的人幸福,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拱手让人,最后换来的结局并不是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更不是看着你幸福我便会幸福,得到的结果往往是各自的遍体鳞伤。爱情没有顺风顺水的发展规律,一旦遇到了总该做好承接波折的心理准备,再去开始,勇敢的遇见,更要勇敢的预见,而后用心去爱,用心珍惜。潘小溪默默守在钱思语的身旁,思前想后,不争气的眼泪又一颗接一颗的掉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那个去啊~手上的水泡有一部份都变成棕色了,码字儿的字速还是没见提高,敲来敲去,敲到现在才出一章,好鄙视自己来着这是补发9月24号的一章~各位看官,你们安静得让我心慌,可以出来透透气不?骂骂我都行啊~看完就潜着,我怎么觉得我总是自言自语,好bt啊~
☆、60树屋小憩
麦包包大清早醒来,半眯着双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就听见树屋里咚咚作响的脚步声,料想潘小溪向来起得比她晚,哪怕是睡得比她早也不可能会在这时候醒来,睁眼坐了起来,就见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在她的树屋里,脚步匆匆的晃过来晃过去,顿时大惊,摸出怀里的小桃木令,念了咒语幻变成巨大的桃木令就朝血人掷去,嘴里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本包包的树屋里作祟,自寻死路,看我如何收你。”潘小溪莫名其妙的被砸中脑袋,吃痛的抱头蹲下道:“你妹,很痛好不好,我是破书。”麦包包这才觉得布满血污的脸有点儿眼熟,她有些不自在的低声问道:“破书?是你么?你怎弄得这番模样?”潘小溪心里挂念着钱思语的伤势,无心搭理麦包包,又因为莫名其妙挨了打,语气不善道:“你没看见我很忙,你妹的,大清早哪来那么多牛鬼蛇神的,你妹你妹你妹。”她边丈量着手里的虎筋边在树屋里乱翻乱找。麦包包困惑道:“你为什么总提我妹妹,我妹不是仙逝了么?莫不是你一心思念于她,得了失心疯不成?你这身上的血污是从何而来?”她边问着边向潘小溪防备式的靠近。
潘小溪做了个格档的动作,说道:“别太靠近我说话啊,你忘了上次我失手将你丢到墙上去?”她转而一想,对啊,宋代人是不会明白现代网络用语的,噗哧一笑又道:“就是你妹你妹你妹,你妹现在还躺在树屋下面,你当初的设计是多么的不科学,我好不容易救回她来,可她重伤之人怎么爬得上你这绳梯啊,我得给她做个升降床才行。还有,你这做姐姐的是多么狠心,躺在薄棺里被送出西城门的就是你妹妹,还好我本性纯良,发了善心这才能把她救了回来。”潘小溪本来还想王婆卖瓜自夸几句的,可见麦包包一脸震惊的神情,还有在两个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一时吓得她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她从没见过麦包包这个样子,平时要么沉默要么就没心没肺的快乐,麦包包居然,居然也会哭?只见麦包包把两眼一抹,向树屋的绳梯跑去道:“若我早知是她,就算被反噬,修为尽毁我都会救她的。”潘小溪抓了一团粗麻绳,下了树屋就听见麦包包在嘀咕:“我真应该开设一家医馆的,你瞧瞧你俩,都喜欢受了重伤就往我这屋跑。这只大虎又是怎么回事儿?我妹妹如何受的伤?”
麦包包伸指就往被分解开的虎尸和昏迷不醒的钱思语之间来回指着,潘小溪边忙活边向麦包包说了遍她夜闯深山的遭遇,麦包包说完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伸手往钱思语身边的木盆里探了探手指,像个老妈子般的碎碎念:“破书,你不会操持家务就该早点儿喊醒我的,你瞧你烧的水,开没开呀?还有,扒下来的虎皮还算完整,要用沸水泡过,待水温后仔细清洗一番晾晒起来,你怎能虎毛朝上就给我妹妹垫上,也不知糟蹋了这张虎皮还是让我妹妹遭了罪,还有,将我这树屋底下整得腥臭熏天,你瞧瞧这脏乱的,如何能让我妹妹养伤哪,还有这三根粗木摆在这儿挡道,还有……”潘小溪捂住双耳道:“你你你,平时沉默寡言了,昨晚睡前吃什么了,醒来就成了唐僧念经,我又不是孙悟空。”麦包包稍一愣神,又继续指挥起潘小溪做这做那,潘小溪忍无可忍道:“好啦,打住,我要疯了,包包,我知道对我俩而言,你妹妹现在最重要,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去城中铁匠铺替我买些东西回来。”她挥手甩出一个大纸包,麦包包捡起来一看,惊叫道:“你打哪儿弄来这么多珠宝?你有这么多珠宝还用得着向我借取银两买江州布料?”
潘小溪喉咙一紧,彻底被眼前这人打败了,她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道:“包包美眉,那不是我的珠宝,那是你二娘就是我师傅也是你妹妹她娘的陪葬物,之前我不敢动用,是因为它们不属于我,现在你妹妹伤成这样,她用一下她娘的东西应该不为过吧,所以……重点不是珠宝,重点是包着珠宝的设计草图,你能不能让城里最好的铁匠按这些图赶造出这些东西给我,还有顺便请个大夫,替你妹妹瞧瞧,我若不是不识路我早去了。”她低头看着钱思语的脸又道:“你瞧赵家那畜生把她打成什么样儿了,鼻青脸肿的,身上我还不敢看,都不知道有没有伤筋动骨,上回你替我医伤的剩余草药我已经给她敷上了,可没请个大夫回来我始终不安心。”麦包包道:“好好好,我这便就去。”
两人略一分工,效率大大提高,到了晌午时分,潘小溪已打好了木桩,拿粗麻绳套上滑轮又扎又捆的折腾,麦包包边守着树屋里的药罐边往窗下观望。潘小溪时不时的扫一眼钱思语,停下手里的活计,挥一挥衣袖赶走围着钱思语打转的蝇虫,抬头喊道:“包包,你好了没?她怎么还没醒?大夫不是说施完那几针晌午会醒来的吗?”麦包包取笑道:“瞧你猴急的,我这药才煎上一刻钟光景,我说你疯疯癫癫的折腾了一夜,你到底要如何将我妹妹送上树屋?”潘小溪跳上摇晃的平木架,从左踩到右,又从右踩到左,跳了下来,搬上一副简易的担架,又坐上去躺平身子摇晃了一阵,惹来麦包包一阵笑:“破书,你造的是何物,躺着都摇晃,你该不会想把我妹妹从树底下抛丢上来吧?我可接不住。”潘小溪双手扯住两根粗麻绳,呲牙咧嘴的把担架往树屋上拉扯道:“看到没?必须这样送上来,要保持平衡,就像你们有轱辘的井,打水只要一根绳子,可现在载的是你妹妹整个人,而且还是个伤重病患,我真担心凭我一力拉不上去。”麦包包似懂非懂道:“我明白了,可是就算你我二人合力把她拉上来,二人都扯着绳子又如何去抬她?一松手她不就从上面摔下来了?”潘小溪道:“你等等,我去搬块大石头回来压绳子,一会儿合力拉,再爬回树屋合力抬她。”
钱思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树屋里了,麦包包待她要胜过于潘小溪,两人都受过重伤住进树屋,而当初麦包包背回潘小溪时,只在她身下垫了层兽皮毯子,如今钱思语的身下有兽皮毯子更有麦包包压箱底的用来过冬的小棉被。潘小溪还笑话她:“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疼爱你妹妹,过冬的棉被你也舍得贡献出来。”她低头搅着虎肉汤,其实心里和热气腾腾的瓦罐一样暖。麦包包嘿嘿干笑着说:“如果明日城中的棉花卖完了,赶不出棉被,买几捆稻草也能熬过今年冬天。”钱思语费力的转了转眼珠,牵扯着嘴角的伤处道:“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是?”潘小溪和麦包包闻言转身就往她方向奔,你一句我一句问得钱思语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抽动了几下嘴角,好在潘小溪反应快,对麦包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放慢语速道:“贞儿,我是小溪,你还记得我吗?”问完心里直犯嘀咕,这傻妞不会被打得脑震荡失去记忆吧?麦包包久等不见回答,也轻声道:“我是你姐姐麦包包,不用想,你一定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是我妹妹。我去给你盛药来,你好生在我这小屋里养伤知道吗?”麦包包扭头走开的时候,潘小溪再次见到了她眼眶里的泪花,低头看着钱思语抖动的唇,眨了眨眼睛道:“傻丫头,别急着说话,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钱思语嚅嚅道:“小溪。”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入耳鬓。
潘小溪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道:“嗯,我在呢,乖,不哭哦,你要乖乖养伤再快快的好起来,我就能带你到处玩了,从今往后你自由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更不会轻易离开你,害你受伤害。”
麦包包端着药碗过来,半蹲坐在一边轻轻吹着,她道:“破书,我来照顾妹妹吧,你一夜至今未眠,赶紧休息一会儿,明日陪我进城买棉花,今天购置你那堆铁器把我累着了,明日的一车棉花你推回来。”潘小溪让了让位置道:“我打从来你树屋第一天就觉得你缺个伴儿,从小孤苦伶仃的在这儿成长,你瞧你这关心人的话都说得没心没肺,不懂得表达自己,来来来,你过来,我多给你机会让你练习练习怎么表达,你可别烫到贞儿,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我得赶紧出去找点儿材料,好多事情要做呢。”钱思语转动着眼珠,左看右看,又见到小溪了真好,而这一位是姐姐?难道就是娘亲所生的姐姐?是有些像娘的容貌,可好像不似娘亲的心肠啊。莫名其妙的又有了想哭的情绪,她强行压抑着,艰难的吞服着麦包包喂来的一小口接一小口的药液。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9月25号的一章~现在先慢慢补更,等我手伤好了,努力多补更啊~
☆、第60章 温情满满
经过几天的休养,钱思语能顺畅的和麦包包说上一会儿话,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两人之间毫无间隙的相处模式,已足够让潘小溪大吃干醋。这会儿潘小溪又处于被无视的状态,并且被无情的抛弃在树屋之下,呆在她自己搭建的棚子里弹棉花呀弹棉花,弹得满头满脸都沾满了白色的棉絮,幸亏当初建棚时围住了三面,既可以防风又可以及时留意树屋上的动态,可是这对万恶的姐妹啊,以怕冷为借口将树屋的小木门小木窗都紧闭不开,明明麦包包有三个取暖的小火炉,居然一个都不给她,一左一右各摆一个在靠近钱思语的地方,另一个呢,摆在自己脚边,麦包包人呢,也像放大假似的,啥也不干就一屁屁窝在钱思语的脚边,低头私语也不知道她俩聊什么,偶尔还发出一阵猥琐的窃笑,绝对是猥琐的,潘小溪边想边借故上楼取工具,脚步故意踩踏得‘砰砰’响,还是被无视啊,这样都能被无视,实在太没有天理了,思前想后只有尽快把这一车棉花弹成棉被,做出棉衣,她们可以无视我的存在,总不能无视棉被棉衣的存在吧,还要不要过冬了?潘小溪想到这会儿,一摸鼻梁上让她发痒的棉絮,继续弹棉花,咬牙切齿的弹棉花。
麦包包回忆着自小独居小树屋,要靠进山打猎,用猎物换取面粉做包子养活自己的经历,让长自深宅大院的钱思语唏嘘不已,而钱思语则回忆着自小在钱府里有喜鹊做伴的小趣事,又让麦包包感慨万千,两人都避而不谈各自的娘亲,共同珍惜着彼此之间得之不易的姐妹情谊,偶尔提及父亲钱凛义的时候,又会各自沉默相对,一个是体会过父爱又因某些因素颠覆了心中原有的父亲形象,一个是完全勾画不出所谓正面的父亲形象,还能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每每这时,麦包包总会借故去端药掖被,以此来化解沉默的尴尬,再扯一些拜师学艺的恐怖经历,吓得钱思语又惊又怕,可是又怕又想多听一些让她寒毛直立的故事。
潘小溪连天赶工,总算把整整一车棉花都解决了,她现在懒得去偷听那万恶的两姐妹都在瞎聊些什么了,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思考,例如,到现在为止她完全搞不清楚古城、江州都属于宋代江山版图的哪个方位,像这样四季分明的地域又属于现代的哪个省份范围?为什么种植棉花的农民这么少,马上入冬了,那么大一座古城还只能抢购到一车棉花,没有买到的人该用什么过冬?像麦包包说的用麦秸用稻杆?好吧,像她这种抢购到一车棉花的人,把一丝一丁的小棉絮都捡回来合理利用的人,仍觉得各种不够用,多希望这不是一板车的棉花,这是一卡车的棉花啊。她瘪着嘴,边想边把各种手工棉制品搬上滑轮木架,再扯着绳子又扯开嗓子的呼叫麦包包,等她爬上树屋,就见到两张目瞪口呆的脸正望着她,稍一楞神再顺着两姐妹的目光开始介绍自己的成果。
“这个四四方方的叫棉枕,贞儿,你可以感受一下。”潘小溪说着倾身稍稍搂起钱思语的脖颈,换出她头下的木枕道:“怎么样?舒服多了吧?你们只会用玉枕、瓷枕、竹枕、木枕那些硬梆梆的东西,我怀疑古人经常落枕,枕上按季节铺盖再多的东西还是硬的啊。”她又转向麦包包,扯过一件衣服道:“包包,你试试,好歹我学过服装设计的,目测三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这个叫羽绒……额,这个叫棉绒套件,外层用的是江州买的宋绵,额,就是你们这儿古今闻名的绵锻,夹层是超薄小棉衣,里层还是绵锻,为什么要弄三件套,夹层不能洗只能暴晒杀菌,外层和里子都可以清洗,而且这三件可以根据气温加减数量,多方便。”麦包包边穿边问道:“但是这衣物上挂满了扁圆的小石子又是做何用?”潘小溪一记白眼道:“那是纽扣,枉我这么冷的天帮你们下河摸捡这种迷你小河石,捡了一箩筐,还得用铁针逐个敲着钻孔,敲坏了还得去捡,多辛苦啊,我设计的衣服不适合用你们那种圆圆的布纽,揪成一团缝起来的小布纽根本承载不了三件套的重量,走光就不好了,哈哈。”看潘小溪把另一件三件套拆拆装装的示范,麦包包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几圈,就连躺着的钱思语看了也直点头。
潘小溪把两个棉枕、两件棉衣分了出去,手上就一床小小的薄棉被,她伸手抓了抓头发道:“整车棉花的份量,全都用光了,别看这被子薄,寒冬都能暖的,我看过麦包包的小棉被,厚重但不实,我亲手弹的棉被是反复弹紧弹实的,本来应该两人合弹的,你俩聊天那么忙,我只好把弹弦架的另一端悬在棚梁上,懒驴拉磨一样的弹了出来,随便搓揉都没有棉絮乱飘,一米五规格的够盖了啦,装进这绸面被套里,完美。你俩看看给谁盖着吧。”麦包包眼冒精光的指着钱思语身上的小棉被道:“破书,我希望明天你能帮我把它重弹了,新被当然该给我妹妹盖着。”潘小溪笑得满脸都是牙齿道:“那好,明天我帮你重弹,但是我也有事儿要拜托你,明日先帮我把那张虎皮处理出来,铺在屋角等贞儿好转起来,坐在那儿烤火取暖也蛮好的。然后你再进趟城,把你见过的各种丝线或细绳都买回来,越多越多,我给你们织毛衣,额,勉强算毛衣吧。”麦包包一脸兴奋道:“毛衣又是何物?我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做过衣裳呢,破书,你还会做什么?”潘小溪往屋角一指道:“那不是我做出来的几双鞋吗?你一双都不试,说它们古怪,现在才知道我是能人吗?哼。”
钱思语的目光一直跟着潘小溪打转,听完这话不禁笑对着麦包包道:“姐姐,她不是能人,我知道她有一样不会。”麦包包好奇道:“她不会什么?”钱思语故意不看潘小溪,低声道:“她不会轻功。”两姐妹齐声笑了起来,潘小溪窘态毕露道:“那个没地方可学啊,不过我也告诉过你,我什么都会一点儿,全能儿,哈哈。你们,你们就笑等着吧,我最近还有好多要忙的,到时让你俩大吃一惊,二惊,三惊,四惊,五惊……”她说着就往树屋门口走去,钱思语在身后叫道:“小溪。”潘小溪回头望了过来,钱思语嚅嚅道:“你替我和姐姐打点了御寒之物,你自己呢?”潘小溪一怔又窘道:“啊哈哈,是啊,山人自有妙计。”她转向麦包包道:“明天你进城用板车拉线绳回来挺浪费空间的哦,不如顺便替我拉回一车稻杆吧,越多越好,我要造个床垫。”麦包包虽然经常听不懂潘小溪的疯言疯语,但是每次照办能听懂的那一部分之后总有惊喜而不是惊吓,倒也乐意帮忙,她点了点头道:“破书,那你眼下又要去忙些什么?”潘小溪头也不回的答道:“忙东忙西忙还债啊,我还欠着你钱呢,我会的很多东西都只能在你们面前表现表现,不能让外人得见,人怕出名猪怕壮,地球太危险了,宋代也不例外。经商这条路看来我在这里是行不通了,唉,可惜。”
麦包包和钱思语目送完潘小溪的背影,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两人对着麦包包身上的新衣服疯狂的讨论起来,钱思语的兴奋程度远远不输于麦包包,瞧她那劲头巴不得现在就能从树屋地板上爬起来,去试穿她自己的那件。潘小溪握着绳梯往下踩,心中暗笑不止,下到地面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穿越过来日子是过得苦了点儿,但是能让她往后的日子惊喜不断,就是你最大的成就了,出发吧,全能儿,继续加油!”她昂首阔步的往东边走去,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一片密林,本来低头寻找着钱思语要用的草药,突然发现不远处缭绕的烟雾,神马情况啊?一般在树林深处起烟雾,不是有人在点火,那么就是有什么在做怪,潘小溪想着想着越想越歪,好奇心大起,取下背上的幽冥剑直接往自己脑袋上一敲,瞎想什么瞎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笨死。前额一疼,她呲牙轻轻倒吸了一口气,的确笨死,她忘了上次麦包包找铁匠时,已经很好心的顺便替这柄剑打了副剑鞘回来,这一敲可不比当初包着麻布的感觉,揉了揉痛处,她大气都不出的提着剑,就往烟雾处走了过去,穿进烟雾后眼前一片白茫茫,视线范围内除了大型树干的轮廓还勉强能见之外,挥了几下幽冥剑也挥不散眼前缭绕的浓雾,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浓雾里绕了好久,咦?进来容易出去难?这么容易就迷路了吗?这是神马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11月新的一天到来了~恭喜我的手伤痊愈~就是酱紫~
☆、第61章 密林浓雾
潘小溪在浓雾中分不清方向,也没有闻到起烟雾的烧焦气味,原先在眼前还影约可见的大树干也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脚下的林间小路还算平坦,这些天常来这片林中给钱思语采草药,没发现有坑啊,洞啊,大石挡道,横木阻行,更没有什么万丈高崖会摔落,不管是哪个方向,走,只管顺着小路往前走,总能走出去,又不是诸葛孔明的八卦迷阵怕什么。耳边隐约能听到几声林鸟的轻啼,糟了,倦鸟归林,是太阳快下山了吧,绕了这么久,浓雾越来越厚,这林里的小道也没什么异常,怎么就走不出这片雾呢?潘小溪握紧了手里的幽冥剑,心里越发焦急了,抬手又挥舞了几下剑身,依然拨不开浓雾,却意外的发现幽冥剑柄上的朱玉正发着强烈的红光。这又是神马情况?朱玉是师傅的眼睛,唯一能和它有感应的人是师傅,莫非师傅出了地府还是根本没进过地府,那么,那么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全错了?潘小溪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没有眼花,朱玉的确是发光了,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强烈红光,不禁又惊又喜,难道真的是师傅,师傅就在这附近?不管怎么说,只要见到了师傅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想到这儿,她高声喊了起来:“师傅,是你吗?师傅,我是书儿,师傅,我看不到你呀,你现身好吗?这烦人的浓雾,师傅……”
浓雾开始淡化,耳边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之后,一道飞速掠过的身影,一晃而逝。潘小溪追往那方向接着喊道:“师傅,别走啊,师傅,我好想你。”她边喊边追,等停下脚步,眼前却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原来她早已走出了密林,但是这应该是同座山里,或者是山的某一隅,为什么石焦土黄,一片荒芜的样子,不像密林那一块绿意盎然。难道山的这一边可以提前步入冬季?再次抬手看向幽冥剑柄上的朱玉,红光没有消失,师傅为什么不理我呢?为什么不见我呢?刚刚明明是她喊着师傅,浓雾才消散的,何况朱玉都有感应了,那匆匆掠过的身影一定是师傅,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潘小溪懊丧的蹲低身子,捡起脚边尘土堆里的一粒石子,往前方用力扔了出去,又急急朝右方转动脑袋,那是?怎么可能。两步跨过去,把路边尘土上摆着的草药拨拉拨拉了几下,真的是贞儿要用的草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道:“师傅,你为什么不见我呢?你都替贞儿采好了草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出来见我们呢,就算你不方便见她,或是有什么原因不能见她,你分明就是关心她的嘛,连她受伤都知道,出来见见我啦,师傅。”
被拨拉开的草药底下铺着一小块土黄色的布,潘小溪摇着头,按布角包起草药就往回走,做娘的就是细心,草药采回去还不是都要洗的,垫块布隔尘还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只是这引我见面的方式有点儿奇怪,师傅到底是有什么苦衷不能见我还是其它原因?低头瞄了眼朱玉,红光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潘小溪满脑都是问号,一路想一路走,不用看路居然走回了起雾的密林,她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不行,师傅来这么一出,她更加混乱了,有好多好多的问题缠绕在一起,就像一个个无解的结,她是阴差就说明当初的确和师傅一起入过地府,她回来了继续当阴差,而师傅被夜叉们抓着的,没理由连黑白无常都斗不过的师傅,在她离开地府之后能从地府逃离出来,而且还用这么奇怪的要见不见的方式,引她追到那块荒芜的山边。她停在闯入浓雾的原点往前走了几圈,她呼唤师傅的时候,浓雾消散之前,先是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虽然杂乱,但她能肯定是一个人的而不是一群人的,而当时追的身影也的确只有一道,一闪而逝。既然有一闪而逝的身手,怎么又要跑出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呢?
看看手里的草药,如果是师傅采的,师傅都穿白衣,这包草药的布块应该是白色的而不是土黄色的,而且身影也不像是身穿白衣,好吧,就当师傅出了地府换了一套不同颜色的衣服,可是和师傅相处的时间里,她虽然有脚但行走方式都是用飘的,为什么要跑出一串脚步声呢?还是杂乱型的。朱玉又不会骗人,它只和师傅有感应才发红光,难道说师傅还是飘的,而跑得很慌乱的人正在被师傅追着?那么这样解释起来,就比较合理了。潘小溪呼出一口长气,在原地找了几个脚印,伸脚比量着,这是我的,这个比我的短,嗯?师傅追的是一个女人?会是什么人呢?不对不对,这脚印简直是绕着我的脚印踩出来的,一个超大的s型,什么人在被人追赶的情况下,绕着我大玩传说中的凌波微步,我连衣角都没有被碰撞的感觉,又怎么能算是被人追赶呢?乱了,又理不清了,完全乱了,师傅啊,你孩子都那么大了,就不要玩了好不好,到底是想怎样啊。可是手里的草药提醒了潘小溪,不要再呆在这里浪费脑细胞,该回去给钱思语换药了。
回到树屋,天已经黑了,树屋窗缝漏出的点点灯光,让潘小溪的心情稍稍好了几许,她攀上绳梯,敲了敲树屋的小木门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进来喽。”麦包包懒懒的声音传来:“你跑哪儿去啦,饿死个人来着,我妹妹非要等你回来才肯开饭。”潘小溪推门而入,晃着手中的草药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时辰。”钱思语掩饰着脸上的喜色,轻声道:“天黑还识路回来就好,怕你又走丢了。”潘小溪嘿嘿干笑道:“傻妞,这周边我跑的都比你熟了,丢不了,你要早点儿好起来,到时候我去哪儿都带着你。”麦包包气呼呼的把碗筷往小木桌上一放道:“开饭啦,吃饱了再继续眉来眼去也不迟,好过饿着五脏庙还得被你们弄的酸水乱翻。”潘小溪对钱思语挤眉弄眼,轻声说道:“我去给你拿包子。”麦包包耳尖,立马反驳道:“包子什么包子,今天不吃包子,以后也不吃包子。”她突然语气放柔,继续说道:“我妹妹还在养伤,包子只能裹腹,不宜健体,你瞧她那身子骨弱的,以后采药还是我去吧,还可以顺道捕些野味回来。”潘小溪想起闯雾前的好奇心,心中一阵惭愧道:“对不起,我,我先去洗草药给贞儿换上。”
麦包包有些过意不去道:“破书,我是有点儿饿过头了,五脏庙没祭,庙神的火气难免上头。当然,我妹妹理当摆第一不是,我去给她换药,你先尝尝我做的新菜,也许,也许味道不及我做的包子。”潘小溪却很认真的点点头:“不会的,包包的厨艺我有信心,贞儿摆第一嘛,我完全同意,所以我们还是给她换了药,喂饱了再吃吧。”麦包包无言以对,只好一手拿草药一手拿了木盆,把草药丢进木盆的瞬间,扬起包裹草药的土黄布片道:“破书,这草药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不是你采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开始手脚抽搐,仰面倒地,双唇哆嗦却是一个字音都吐不出来。潘小溪和钱思语大惊,潘小溪着急的围着麦包包团团转,她道:“包包,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了?我,我也碰过它们,而且带了回来也没见我这样啊,怎么办?”钱思语挣扎了几下,翻转不了身体,也坐不起身来,只好语气焦急的唤着姐姐。潘小溪寻思着自己不认路,就算认路进了城,天这么黑,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请大夫,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师傅替贞儿采下的草药吗?这不是师傅为了引她相见又怕耽误了她的采药时间,所以替她采好的吗?难道密林中引她追赶的人不是师傅,可是朱玉怎么解释?朱玉又怎么会发出那么强烈的感应红光呢?
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麦包包现在的症状有点儿像羊癫疯,可是光是四肢抽搐,口不能言,也不见口吐白沫,嘴角变型有咬舌的迹象,这是神马情况?中毒也不可能,第一手接触草药的人是她不是麦包包,哦麦佛主滴,谁能告诉她怎么办?淡定淡定,稳住稳住,她不能慌,那里还躺着一个比她更慌的人,冷静冷静。潘小溪咬着牙梆紧紧盯着倒地抽搐的麦包包,正思考着该用什么方式来移动麦包包的身体,而又不会伤到她,只见麦包包指着自己的胸口,伸出的那一根食指仍在不停的抖动,这是什么意思?胸口疼?胸闷?心绞痛?可看麦包包坚持这个动作的辛苦劲儿,潘小溪发现自己越来越笨了,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麦包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想不明白,麦包包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捶头,愤怒的捶头,潘小溪恨死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一章搞定~
☆、第62章 夜行
果然,麦包包抽搐的脸部肌肉,把眼睛挤出了两道凌厉的目光。潘小溪简直不敢与她对视,此时此刻,她真的是无法理解麦包包想表达什么。“摸……摸……”麦包包艰难的吐出一个单音,手指仍颤抖地指向胸口位置。潘小溪为难了,摸胸?面前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她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还有两道更加凌厉的目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难为情的说道:“这……不好吧?我去城中请大夫还来得及吗?”麦包包搞不清楚潘小溪扭捏作态的害羞劲儿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她要是能像往常一样说话,非得破口大骂不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破书都不懂吗?两眼朝上一翻,费力的说道:“令……令……”潘小溪恍然大悟,脸更加红了,低声下气的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钱思语一眼,‘啪’的甩手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是取桃木令啊,你怎么能想得那么猥琐,太丢人现眼了。钱思语闻声,心中又是一惊,小溪不会也失常了吧?那叫我如何是好?麦包包则是狂翻几道白眼,这破书不单是平日里爱说疯言疯语,就连举止都癫狂了,到底什么毛病这人?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潘小溪小心翼翼地取出桃木令,左看右看,小桃木令自己根本不会用,再看麦包包四肢抽搐成这样,根本拿不住,举令在麦包包眼前晃了晃,试着往麦包包的手里塞,掉落,再塞,再掉落,麦包包紧闭双眼,不知道是休克了还是被她气晕了,把桃木令往麦包包胸腹之间一丢,伸手探了探麦包包的鼻息。钱思语在身后问道:“小溪,姐姐怎样了?”潘小溪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她呼吸平稳,这事儿太突然了,都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搞成这样。”钱思语嗯了一声算是作答就没下文了,潘小溪只好跟着沉默,麦包包难得讨个清静的稳住心神,专心默念咒语,小桃木令在她的胸腹之间立起旋转,片刻功夫就在她身上游走,所经之处画出道道散发黄光的细线,潘小溪蹑手蹑脚的移动到钱思语的身旁,先是察看了下她身体的伤势,便侧躺着挤过去亲了亲钱思语的耳垂,轻声说道:“贞儿,我好想你哦。”惹得钱思语一脸羞红,心跳加速,又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好闭目假寐。
麦包包一记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跳起身,她收好桃木令道:“洗手,开饭。妹妹,你饿坏了吧?”钱思语睁开眼睛,表情极不自然的扫了潘小溪一眼,再望向麦包包答道:“姐姐,你确实无碍了么?”麦包包笑容灿烂,点着头道:“姐姐我可是美名远播的麦大师,区区小技如何能难住我,你且安心。”话音刚落,她吐出一口黑血,连忙挡袖抹了抹嘴角又道:“没事儿,这是清理余毒,我去洗洗给你喂饭。”潘小溪紧锁双眉道:“我来吧,包包,你赶紧去洗你的。”她走到桌边装了些早已凉透的饭菜,又转向小土炉边,拨了拨炭火,还是翻热下吧,看包包的状态并不像没事的样子,口吐黑血又说是清理余毒,这么说她的确是中毒了,可是为什么我没事儿?到底是什么人想加害于包包?为什么要经我一手借刀杀人?难怪真的是师傅,对包包的亲娘余恨未消,逃出地府就为了取走包包的性命,来个母债女偿?不会的不会的,师傅不至于这么狠戾,真是伤脑筋,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对包包有个交待。
潘小溪机械式的翻炒着锅里的菜肴,起锅,入盘,上桌,换一盘……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她猛的回过神来,只见麦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碗热粥,正吹了又吹的喂向钱思语,而钱思语趁着喝粥的空隙,看着她偷笑。麦包包也扫过来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一副很无奈又很无语的样子。潘小溪用脚勾过一张矮凳,端起饭碗狂扒狂塞,最近几天是不是连续弹棉花弹太累了,不是出状况就是完全不进状态呢,丢人丢大发了,吃好了饭下楼躲棚里去弹包包的小棉被好了,再走神儿也不让她俩看见。
潘小溪弹好棉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看小树屋里的灯光还亮着,自己却因为草药的事情睡意全无,可又逃避去想,想来想去都是那样子,根本想不出所以然来,索性捡了根小树枝,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上计算,她曾经去贫困山区扶贫的时候,当时还是夏天,可有些村民已经开始编织稻谷杆子的床垫了,她很感兴趣的在那里学了半天,具体操作还记得,就是忘了一共扎出多少捆细扎子,然后再把细扎子捆绑成完全的一大块床垫的,也不知道麦包包明天进城会买回多少稻杆子,别像棉花一样不够用就好,以后得自己学着进城了,苦力活总是让包包去做也不好,包包又不是当初贴身跟随她出入的助理女人,幸好今天包包没出什么事儿,唉,真是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害她呢?额,怎么又绕回来了?算了,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从今往后多点儿危机意识,处处留点儿心神,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了就好。想至此,潘小溪打算抱起小棉被返回树屋,却见麦包包身穿一套黑色的夜行衣,从绳梯上攀下楼来,而左顾右盼的神情压根儿就没到棚里来告诉她去向的意思,她想干嘛去?看样子贞儿已经睡着了。
潘小溪迅速铺摊开已经完工的小棉被,顺手拿了根木尺,在棉被上装模作样的比比量量,果然不出她所料,麦包包的确没有和她打招呼就离开了,竖耳听了半天,夜,还是这么安静,放下木尺,带过倾靠在棚角的幽冥剑,蹑手蹑脚的走出棚去。不远处麦包包疾行的身影还没有消失,真恨自己不会轻功啊,这要跟踪别人,啪啪啪的脚步声一跑过去,不就被发现了吗?算了,尽量的跟着吧,她实在好奇麦包包为什么会穿着夜行衣出门,和她相识以来这还是头一遭,还好麦包包没用轻功,借着树木和大石做掩体,潘小溪很快跟着麦包包到了密林之外,怎么又是这里?难道麦包包她发现了什么?可为什么不叫她一起来呢?穿过密林,借着月光她发现又跟到了她取草药的那片山隅,石焦土黄的荒芜样子,在月色下有点儿阴森,麦包包轻车驾熟的在前方左拐右拐之后,上了一道山坡,险些甩掉了潘小溪,待潘小溪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坡之后,发现正前方是一个亮着光的山洞,还没等她靠近,一个突兀的女音传来:“你倒是有胆量,居然独身一人敢夜闯进来?”糟糕,被发现了,四周张望了一遍,身边没人,声音好像是从洞里传出来的,那里面的人什么来头啊,武林宗师吗?我刚爬上来,她就发现洞外有人了?麦包包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徒弟回师门岂能算夜闯?如此深夜,师傅还没休息呢?”
“哼!少给我整一套一套的,说吧,你穿着夜行衣回师门,恐怕不是想起你师傅我,而是想盗取我的解药,去救钱思语吧。”山洞内的女子如是说。怎么连贞儿都牵扯进来了,潘小溪听后又悄悄地往洞口边小心翼翼地挪腾过去。
麦包包道:“既然被师傅撞见,又被师傅识破我此行的目的,徒儿恳请师傅赐我解药。”
“枉我娘抱你出府,我们抚养你长大成人,又教你学艺,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是吧?连我行事都敢从中阻拦,你信不信我既能让你生,便也能让你死。从你入洞这一刻,我便知你我的师徒情份已尽,要解药那是断然不可能的,早该料到你和朱煞一样,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好,既然师傅如此绝决,徒儿也无话可说,徒儿一向对师傅您言听计从,不敢有所忤逆犯上,可如今徒儿不明白,朱煞已入地府,我娘也已辞世,师傅为什么还要将灭灵草幻化成我妹妹所用的草药,欲夺她性命?”
“哟嗬,看你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原来一切你早已了然,那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死个痛快!麦包包,你可知你府上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爹娘生来为奴,在你们钱府做牛做马,所幸我娘会接生这一活儿,被你娘亲带在身边呼喝使唤倒也罢了,我爹却起早贪黑的为你们钱府卖命,当年为了修钱冢,府上的奴才、护院甚至外乡的苦力全用上了,却无一人活着出来,我娘探知你们钱府为保自家风水,在钱冢的龙脉中用百骨堆坑,妄想有朝一日出一后人可以登基为皇,只可惜你爹这代只得两女,又因两房不合,在家里斗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表面上对我娘安抚令她离府,实际上暗下毒手,曾经就用此灭灵草取了我娘的性命,念在师徒一场,我先对付的是逆徒朱煞的孩子,岂料你倒是维护你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实在让我大感意外。”
☆、第63章 洞中洞
山洞里的女人似乎走动了一阵,继续说道:“解药在这里,有本事你来取,虽然你已出了师,但未必能胜得了我,一心想救你妹妹,我倒想看看你愿不愿意拿命来换,哈哈哈。”麦包包沉默了。洞外的潘小溪摒住呼吸,思索着要不要现身去帮麦包包一把,可又不知道洞内现在是什么情形,冒然相助是真帮得上还是会帮了倒忙,再仔细一回想,那什么灭灵草可是经她的手带回的树屋,这人想毒害的是钱思语,可中招的似乎是麦包包,而到现在为止也没见麦包包说出她才是真正中毒的人,这又是为什么呢?她还是情愿贞儿两姐妹平安无事,她是罪魁祸首理当她中毒才对,怎么会是包包先中毒呢?难道她对灭灵草天生就有免疫功能?不行,不管怎样这家伙想害死贞儿两姐妹,我一定不能放过她。
潘小溪嚯的跳了出去,山洞内的两人都吃了一惊。潘小溪抽了剑鞘,幽冥剑直指黑衣女人的瞬间,她愣住了,手中幽冥剑柄上的朱玉又亮了,这强烈的红光正是和密林浓雾里的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黑衣女人怎么能和师傅的朱玉有感应?“哈哈哈,朱玉,哈哈,今晚真热闹,都来齐了,省去我不少麻烦。”黑衣女人嘴里这么说着,行动上却是第一个攻向麦包包,麦包包稍一避让,最后不得不出手相迎,但潘小溪看得出来,麦包包只守不攻,大概她心里还顾念着师徒之情,可再这样下去,包包非输不可,她的师傅出手狠辣,都是杀招啊,潘小溪一咬牙,先是想杀贞儿,现在又想杀她姐姐,我要杀了你,挥剑就加入了战斗。黑衣女人大概也察觉出麦包包并不想还手,更不会对她起杀意,索性把大部份的注意力转移到潘小溪身上,边交手边说道:“半卷书,乖乖的交出朱玉,饶你不死。”潘小溪笑道:“你双手抱头,蹲下,我饶你不死。”黑衣女人自知拳脚功夫她斗不过潘小溪,随即伸指念咒,大行法术来克制潘小溪的攻击,山洞里的物件开始移位,潘小溪脚步摇晃,赶紧跳退到两米开外,奇怪,又没有地震怎么会站立不稳,这个女巫好可怕。
麦包包纠结了半天,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她迅速掏出小桃木令,施法和黑衣女人相斗,再慢慢的移步向潘小溪靠近,谁知黑衣女人率先一步,阻挡在潘小溪与麦包包二人之间,使她们不能联成一气,突然她指间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弹射而出,麦包包闷哼一声,应声倒地,动弹不得。“包包。”潘小溪突然脚步飘忽凌乱起来,醉态十足的朝黑衣女人贴近,手上的幽冥剑耍得更加犀利,剑风呼呼作响,甚至还激出了幽冥剑的剑鸣声,黑衣女人心下一惊,倒地的麦包包也感受到潘小溪是发了狠的,只怪自己技输一筹,实在是打不过自己的师傅,心下一急,噗的又吐一口黑血。黑衣女人身形一掠,一把抓过麦包包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揪提起来,拂袖间起了一阵浓雾罩住了潘小溪,潘小溪又是一声大喊:“包包!”但身处浓雾之中,她像在密林时一样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真切,然而这次她不敢乱走动,如果密林之中引她去取草药的便是这个黑衣女巫,那么她便是那个可以贴身和她大玩凌波微步的人,趁雾迷视线,完全可以取她项上人头,而她还完全搞不清楚危险来自于哪个方向,所以戒备式的留在原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敢走出三步之外的距离,安静,诡异的安静,难道黑衣女巫杀了包包就逃了?糟糕,贞儿还独自一人留在树屋内熟睡,她会不会有危险?
心急的潘小溪仍然不敢心存大意,硬是忍到了浓雾退散,看看手中的剑柄,朱玉仍有红光,那么就证明这黑衣女巫并没有远离,她舒了口气,开始寻找麦包包的踪迹,山洞空的好像只有她自己,走过方才打斗的空地,发现前方有三个小洞口,真是狡兔三窟,这些洞口都是通向哪里?还是里面各有相通之路,这不是让人走迷宫嘛,她惊奇的发现左侧洞口前有些黑色的血迹,包包被抓进去了?正想跨步进去,又缩回脚来,查看了中间的洞口和右侧的洞口,原来每个洞口前方都有黑色的血迹,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这女巫实在是太可恶太狡猾了,包包,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儿,否则我没法向贞儿交待,除了你们的爹,她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千万不要出事儿,除了你们的爹,你也就她一个亲人了,一定要挺住包包,我会救你的,我会的。
三个洞口全都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亮光,潘小溪折回身来想搬动一个火盆,结果双手被烫,她捏着自己的耳垂又四处寻找木棍和布条,扯了一张黑布幔,抽剑两三下划割成长布条,又劈了黑衣女巫一个木柜,又砍又掰的弄出几根类似木棍的木长条,缠上布条做了一根火把,把剩余的布条和木条做成火把,全都捆绑在自己腰后备用,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腰杆挺直了许多,就是走起路来走得不太自然,也迈不出什么大步,更别提能不能奔跑了,算了,就这样吧,走得慢好过摸黑。潘小溪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提着幽冥剑,来到三个洞口前,想了想,用脑袋点着洞口道:“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看谁是我的大兵大将。”点完朝左侧的洞口冲了进去,洞顶上悬着几个石钟乳状的石刺,左右两侧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墙,看来这是个石洞,开凿得不是很细致,地上的土路很干燥,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不就一个洞嘛,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走了很久的直道,都不用拐弯,潘小溪不禁担忧起来,她们真是从这里进来的吗?不会我走着走着,就离开这座山了吧?三个洞内不是相通的?要不要往回走?正犹豫的时候,火把的光照不出前面的路了,还觉得奇怪,怎么?到尽头了吗?走近一瞧,好密集的藤墙啊,伸近火把烧了烧,点不着?怎么也没个稀疏一点儿的地方,狗洞那么大的也好啊,这藤墙的另一边会是什么地方?也许只有包包才认得她的师门路怎么会这么奇怪,可是现在她都不知道被抓到哪儿去了,潘小溪顺手把火把往藤墙的某位置一插,动手掰了掰,缠绕得太紧了,掰都掰不开,又用幽冥剑砍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砍断了几根粗藤,却发现火把往左边移出了好几步的距离,这墙会动的吗?赶紧取回火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真的会动的,刚刚才砍断的粗藤位置又往左边移动了许多,那要是不在短时间内砍出一个缺口,岂不是一直都在砍它?算了,回去,从中间的洞口进去看看。
中间的洞口,地上还是很干燥,只不过洞内两侧和洞顶上爬满了绿色的粗藤,潘小溪似乎明白了,左边的洞应该就是在藤墙位置和这个洞是相通的,看这两洞都长满了一模一样的粗藤,应该是从这个洞里长不下了,爬到左边的洞里去的,可是她记得那藤墙还是不断的向左移动啊,难道左边的石壁不宜这些粗藤的生长,它们缠成了一面墙,还不停的往左长,还能长到哪里去呢?额,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赶紧找人要紧。又往里走深了一些,听到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会是什么?蝙蝠?吸血的吗?小心翼翼地的往前探照着火把,照出绿色的粗藤无数,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响,可还没发现飞鸟或是蝙蝠,潘小溪握剑的手心里开始冒汗,听声音数量不少啊,不会现在不出现,一会儿集合完毕集体飞扑出来吧,额,不要自己吓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还是直路,没有拐角,继续三面观察着往前慢慢走,啾啾的叫声响成一片,她头皮发寒,这这这,好像不是蝙蝠的声音吧?啪嗒啪嗒,从洞顶的粗藤上开始往下滴着黑血,潘小溪往上探了探火把,包包她们不会在洞顶的粗藤上面吧?洞的上方还有另一个地方?按空间大小计算,这中间的洞和左边的洞一样大啊,不可能洞底还能再挖个洞的。
实在受不了那些声响,潘小溪开口喊道:“包包,你在哪里?”没有回应,但有回音,还能传出很远,真的是个直洞,她突然发出的声音似乎让那些啾啾叫着的东西受了刺激,无论是扑腾翅膀还是叫声都越来越响,甚至有些震得潘小溪耳膜发疼,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还是被震到了,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副要晕倒前的征兆,不行,不能昏倒,这一定是女巫使的什么幻术,我不能中招。潘小溪抓过自己背后的长发,把发梢往火把上一烧,一股焦味直冲鼻腔,哦麦佛主滴,终于精神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00
☆、第64章 灭灵洞
越往里走,潘小溪的呼吸越不顺畅,期间她还换了一支火把,感觉中间这个洞的深度远远超过左边的洞,尽管不用拐弯,可这直道走得她腿脚发酸,啾啾的叫声和扑腾翅膀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不闻还不行,冲得潘小溪干呕不止,火把燃烧的速度不算太快,但火光似乎微弱了许多,她又扯出一支备用火把,暗想道,不会这么快就烧完了吧,再这样换下去,备用不多啊,左右晃了晃火把,身体两侧各照了一下,好像不是火把快燃完了,而是她已经走出了洞中的甬道,空间变大了,所以火把光芒触及之处的能见度变低了,她照了照脚边的地面,顿时吓了一跳,血迹,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地面的泥土,不是入口处的黑色,是鲜红得刺眼,用脚尖点了点,有点儿黏稠有点儿滑,弓身前倾着往前照了照,面积还很大,能照到的范围内,地面的泥土全是染血的,这又是什么地方啊?这地它能踩吗?不会要像滑旱冰那种哧溜溜的往前乱窜吧?
想归想,潘小溪还是稳了稳脚步,在血地上边滑边走,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不跌倒在地,她早已顾不上自己此时的形象了,似乎有水声传来,慢节奏但很有规律的哗啦,哗啦,像是有谁在缓慢的拨动水面,潘小溪朝着声音方向靠近道:“谁?谁在那边?”没有回答,她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回音,一遍遍重复发问的回音很近,离开了甬道,她进入了一个空室?听起来这空间不大,好像是圆形的。潘小溪隐隐约约的看到正前方有个高大的黑影,这体格不像人倒像塑像,反正都已闯进来了,管你有什么,我都要看个明白,她壮胆往黑影方向慢慢移动,还是边走边滑的滑稽样儿,好不容易靠近了,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虚惊一场,这是一个泥石围砌起来的池子,池子中间飘着一座假山,不不不,这不是假山,这好像是一小幢房子。一楼,二楼,两层楼的小房子啊,雕梁画栋的真精致,有门有窗,屋顶还有琉璃瓦,真好看啊,潘小溪在心里感叹着,眼神飘向小房子的二楼右侧窗口,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因为小房子是在池子中间飘荡摇晃着,她看得不太真切,赶紧移动了下位置,等她正对着小房子二楼右侧窗口,惊吓得差点儿喊妈了,还真是一个人啊,看这脸怎么这么眼熟啊,惊吓之后才发现为了看清楚这个小房子,她趴在石池的边沿,都快一头栽进池中了,这么变态的东西是女巫搞出来的吧,这满满的一池子根本不装水,而是装满了血,之前一路走过来的血泥地面,一定是这池子里的血液渗透出去搞脏的。而小房子的底部四个角上还接了四根木桩,不知道用什么把小房子固定在血池中间的,可这种飘荡和摇晃的方式,让四根木桩在血池里哗啦哗啦的拨血,还有还有那个站在二楼窗口的人,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是活的还是死的啊?他地球的,有些东西光听声音吓个半死,见到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怕,有些东西光听声音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怕,可等见到了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惊吓。潘小溪提起幽冥剑戳在血池边沿上撑着自己的身体,半靠着大喘了几口气,又立即重重的咳了几声,在这种充满血腥味的地方深呼吸,我真是傻不啦叽的。
“喂,楼上的,你能说话吗?”潘小溪冲小房子二楼的窗口喊道。二楼窗口站立的人还是保持她那种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样子,理都不理她。我真见过这个人,这个老女人真的很眼熟,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应该不是和我一样穿越过来的,在宋代认识的就这么几个,年纪像她这么大的……去竹屋借宿时遇到的大妈,啊?那她岂不是涯风的娘?怎么会在这里呢?“大娘,大娘,你听的到我说话吗?”潘小溪喊来喊去都得不到回应,围着血池转了一圈,她够不着那幢小房子不说,又没有小船之类的可以划过去,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一抬头,人呢?刚刚还一直站在这二楼窗口边的啊,喊半天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怎么趁她想办法施救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呢?一阵恶寒之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女巫的地盘不会到处都可能遇见灵异事件吧?呸呸呸,涯风的娘虽然老态龙钟,但人家还健在好不好,尽自己吓自己了,就当过路的插曲吧,还是找包包要紧。
这个地方果然是不规则的圆形,除了正中间的大血池,满地的血泥,贴着墙壁绕了一大个圆,不见什么家私摆设,只有一扇石门,石门不是从里朝外推开的,也不是从外朝里开的,应该是有什么控制机关,让石门从下往上开的,真是伤脑筋啊。潘小溪用手背擦了擦前额,开关会在哪里呢?别告诉我说在那个血池中间飘来荡去的小房子里,我又不会轻功,一往那池子里面看,就阵阵的反胃,可是这周围啥都没有,就一扇门,门两边的墙土也是滑溜溜的,哪有什么开关,愁死我了。
‘哗啦哗啦’木桩拨血的声音又来了,‘啾啾’的叫声和扑腾翅膀声音也一起来了,潘小溪退靠到石门旁边,把幽冥剑斜挡在身前,用火把四处探照着,她早料到黑衣女巫不会轻易让她找到行踪的,所幸的是剑柄上的朱玉还是亮的,一定是这家伙躲在哪个暗处设法对付她。
正当潘小溪戒备的时候,身旁的石门缓缓的向上拉起,飞出一大片眼冒绿光的家伙,黑压压的一大片冲潘小溪直扑上来,她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条件反射的抬头挡住自己的脸,只觉得头发被当成乱稻草一样的扒拉,肩部、手臂、身上、腿上,像被刺扎或某物利物划割的痛感传来,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了一声怒吼:“滚!不就破相嘛,姑奶奶要命不要脸了!”她胡乱挥舞着火把和幽冥剑暂时挡住几下攻击,但把火把都舞灭了,随即迅速扯下腰带把身后那几根备用火把全都瞎扔出去,顿时觉得身手灵活了许多,单手持剑在黑暗中乱砍乱挥道:“来啊来啊,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有本事儿再来啊,死鸟。”腾的从她身边串起一团白雾,一道超强的黄光迸发出来,潘小溪挥剑就往光源中直劈下去:“死女巫,你就只会玩白雾。”忽然传来一阵求饶声,幽冥剑锋被紧紧的卡住了。“哎哟,主人主人,是我是我,小老儿我这不是见到主人的血了才现身的嘛,主人你怎么反倒砍起我来了。”
剑魂单膝下跪,双手正死死的把幽冥剑锋合在掌上。潘小溪大喜道:“剑魂,我以为是那个女巫,你来了,太好了,你瞧你发的这什么黄光,让那些鸟都不敢靠近我了,你继续发光,继续发你的光哈。”剑魂虽未收敛起黄色的强光,嘴上却是不饶潘小溪,他道:“主人,你当我是莹火虫啊,想发光就发光,此乃灭灵洞,长满了灭灵草,当然也少不了灭灵鸟在此繁殖。”潘小溪摇头道:“我不明白啊,这些灭灵灭灵的,很厉害吗?”剑魂道:“灭灵洞养灭灵鸟也长灭灵草,这一切得从上古时期说起,相传在上古时期有位……”潘小溪打断他道:“剑魂,当急之下你得先帮我灭了这些死鸟,找到那个可恶的女巫,救出我的朋友,别扯那么远好吗?回家以后我听你好好讲故事,你不是一出现就能现身两个时辰吗?抓紧时间,我拜托。”剑魂摇头道:“也罢,既然主人不想听,那必须靠主人的力量来打败它们,然后退入那扇石门,我们便可以继续追踪你朋友的去向。”
“什么力量?你看它们把我抓啊啄的伤成这样了。”
“主人乃冥界阴差,水年水月水日生者,灭灵鸟能伤主人之体却无法取食主人之灵,唯一嗜食的乃是三月初三所生之人,主人大可放心,小老儿我本是一魂,只要我激出主人体内催命符的锁魂咒,便可胜之,不过主人你别对着我,你对着灭灵鸟,要不小老儿被你锁了魂儿,日后不能相见了。”
“啰嗦,你快催啊,催命符我知道,我胸前发红光的东西嘛。”
剑魂一点头,将自己身上围绕的黄光集中成一个小黄球,直击潘小溪的胸口,潘小溪胸前顿时红光大作,判官所画的催命符图案显现了出来,她急忙转身对准那黑压压的一片灭灵鸟,不像什么机枪扫射之类的刺激画面,灭灵鸟却是一只接一只无声的摔落在血泥地上,她不禁扭头问剑魂道:“就这么简单?就这样?”剑魂却从她身后拉扯她的衣服道:“主人快退入石门,灭灵鸟若是数量俱减,石门便会自动关上,到时血池崩坏,我们便无路可逃了。”潘小溪边退边拎起一双鸟腿道:“这鸟挺肥的,我倒想带回去烤着尝尝。”剑魂一记掌风拍落她手中的死鸟道:“不可,快走。”便扯着潘小溪退进了石门,石门果然缓缓下降,卟叭叭的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灭灵鸟飞撞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笑一个,遁逃~
☆、第65章 人工呼吸
石门内又是一条甬道,潘小溪发现甬道两侧的土壁以及洞顶还是长满了绿色的粗藤,剑魂指着藤叶之间长出的长芽道:“主人,那便是灭灵草了。”潘小溪仔细观察后,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东西和贞儿要用的草药一点儿都不像,包包说草药是她师傅幻化出来的,那这女巫精于法术,我追上她又能如何保我朋友性命无忧?你又说灭灵草喜欢吞食三月初三出生的人那什么什么灵,三月初三?哦麦佛主滴,我明白为什么我不会中毒,而包包中毒了,本来女巫是想拿这草毒害贞儿的,但是因为她们两姐妹都是三月初三同一天所生,包包比贞儿早一步接触了它,所以包包先中毒了,可这灭灵草的毒该怎么解啊?”剑魂道:“以毒攻毒,中毒者必须十二时辰内服下玉尸甲粉,再调息静养十二时辰,便无大碍。”潘小溪问道:“什么是玉尸甲粉?”剑魂答道:“玉尸指甲盖上刮下的粉末,淡紫色。”潘小溪一阵反胃。剑魂又道:“方才你我逃离的灭灵洞中便有一个灭灵血池,但凡被供养在灭灵血池中的玉尸皆能解灭灵草毒。”潘小溪惊讶的回头道:“那岂不是还要回去?”可是那玉尸长得好像涯风她娘啊,而且之前遇到的时候怎么问她都没有回应,后来又突然消失不见了,这要刮人家指甲盖上的粉末,指不定人家不乐意的话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破书,你为何在此?”方陌的声音传来。潘小溪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剑魂一眼,见剑魂神色如常,便慢慢向方陌靠近道:“方陌,你又为何在此?”方陌轻咳一声道:“都怪那阴人,突然说挂念家里老母,匆匆忙忙要回家,我这不担心她,就顺道陪她走一趟,哪知道这一趟真不该来啊,她家里遭了劫,乱得一团糟,她娘亲那么大年纪了居然也能遭人劫走,她就神神叨叨的喊着什么报应啊,拉着我就说要上这座什么曲山,于是我和她二人就这样羊入虎口,困于此地也不知道过了几日了。”方陌喋喋不休的抱怨着遭遇,潘小溪四处看了看道:“那涯风人呢?”方陌朝着墙角努了努嘴道:“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被点了穴后,那些怪藤就把她缠得严严实实,我就是腰被勒得紧了些,有个黑衣女人说我和她八字里什么旺来着,说要把我们喂肥了轮流丢进祭池,可她每天都拿些怪东西喂我吃,涯风已经数日被弃之不顾了。”潘小溪顺着方陌努嘴的方向又多看了几眼道:“她人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剑魂径直走到一个鼓起的大藤包前道:“主人,里面有人,若不将她救出,恐怕她就成了下一具玉尸了。”
方陌闻言大惊道:“什么玉尸?你是说她死了吗?”剑魂摇头道:“一息尚存。”潘小溪看着这粗藤缠绕起来的绿色大茧,为难道:“这藤韧性强,我起初遇到一堵藤墙,砍了很久很久才砍断几根,现在里面包着个人,你们让我怎么砍,这万一她没被缠死而是让我砍死又该如何是好?”三人面面相觑,潘小溪想了想,提着幽冥剑探入方陌身后的粗藤空隙里,用剑锋上的小刺刃当锯子一样的推拉,她道:“还是先把你松开再说,那女巫一般都什么时候过来给你喂食?”方陌生怕潘小溪割到她,极力倒吸着气,尖声细语道:“我哪知道啊,我们在这里不见天日多时,连时辰都分不清了,她想来便来,喂我的次数也没个准头的,想着那些食物我怕是几个月都进不了食。”潘小溪不忍再多说什么,专心锯起粗藤来。剑魂倒是围着大藤茧上蹦下跳,左左右右的看了许久,咻的一声遁地不见了。方陌急着喊道:“破书,破书,你家的老奴不见了,是不是那怪女人要来了,他先逃跑了。”潘小溪头也不回道:“剑魂不是那种人。”剑魂的声音从大藤茧里传来道:“知我者,主人也。这位姑娘,莫要随意揣测他人的品行,小老儿我脾气不太好,若非你等与我主人相识,小老儿还真会做出见死不救之事来。”方陌尴尬道:“老爷爷莫急,我错了我错了,您菩萨心肠,我眼睛之前不好,现在好了,知道您是大好人来着,赶紧救她,求您救救她。”
潘小溪忍俊不禁,在江州和方陌、涯风相处的数日里,方陌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哪有低过头的时候,不知道藤茧里的涯风听了她认错的话,会不会也憋笑到内伤。剑魂开怀大笑,抱着涯风从藤茧下遁地而出,他把涯风平放在地上,跳到潘小溪身边嘿嘿干笑,潘小溪刚锯开方陌腰间的粗藤,看剑魂那副邀功心切的样儿,再回头看看涯风的脸上和身上粘着的泥土,一阵摇头。剑魂急了,他围着涯风转着圈道:“主人,你这是何意?”潘小溪道:“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你不是说她一息尚存,她没被粗藤勒死,我真怀疑你拖着她在地底一钻,有没有把人家的脸给磨破相了,赶紧把她救醒。”剑魂道:“一来小老儿我不会解穴,二来这男子留疤怕什么,那才显得像条汉子。”方陌和潘小溪齐声大笑,异口同声道:“她是女子不是男子。”剑魂老脸羞红道:“什么?主人主人,小老儿先去前方探探路。”说完一溜烟飘得无影无踪。
涯风脸色发青,粘在脸上的泥土和她的肤色一对比,不知要白上多少倍。潘小溪不会点穴,自然也不会解穴,在她眼里,此时的涯风就像电影里快要苏醒的僵尸,十指的指甲各有五厘米长,心里希望着涯风别出什么意外,但面对双眼噙泪又沉默着的方陌,她突然也跟着难过起来,也许悲伤的情绪会传染的吧,又想起苏贞了,如果当初苏贞不火化,会不会也能变僵尸?想这些做神马呢,贞儿还不能起身走动,幸亏没有中那灭灵草的毒,否则也会变僵尸的吧,还得多亏包包护妹心切,真的是豁出性命去保护贞儿,而她却是带毒草回来惹祸端的人,真是该死。方陌伸手解开了涯风的穴道,却不见涯风醒来,再看看犹自发呆的潘小溪,暗暗抹着眼泪,心中发狠道:我方陌除了师父和方伯,阴人涯风算最宠我的,的什么呢?勉强算熟人了,涯风算最宠我的熟人了,敢让她变玉尸就是和我方陌过不去,但凡和我过不去的,我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弄不死她就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潘小溪探了探涯风的鼻息,又看了眼咬牙切齿中的方陌,抬袖擦拭着涯风嘴角的泥土,双掌交叠起按压着涯风的胸口。方陌急忙抓住潘小溪的手腕道:“喂喂喂,你作死啊,下这么大的狠劲儿是想按死她呀?”潘小溪瞬间飘出一记白眼道:“我是按活她,不会按死她。”她说完又抬袖擦了一遍涯风的嘴,方陌一脸戒备的盯着她,不出声也不阻止,大概是想看看潘小溪如何救醒涯风,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尝试。当潘小溪捏着涯风的嘴,压低身体覆唇盖上去的时候,方陌啊了一声,心里咯噔一响,似乎有什么碎裂一样的疼,疼得她张了张嘴,哑然的望着一次又一次重复亲吻涯风的潘小溪,这人,这下作的,这无耻的,这比涯风更痞的破书,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如此自然的亲吻这个阴人,就好像在自家屋里端着茶杯,一小口再一小口啜饮的感觉,太可恶了。莫名而来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烧得方陌紧握双拳,指节咔咔作响,为什么,为什么她看这样的画面特不顺眼,为什么,为什么她脸颊发烫,头脑发热,有一股欲除之而后快的揍人冲动?
呼的一拳过来打得潘小溪措防不及,下颚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却发现合不上嘴,这方陌莫名其妙的打她一拳,该不会把她下巴给打脱了吧?伸手摸摸捏捏了一会儿,又揉了揉,潘小溪确信她的上下颚没有分家,这才忍痛说道:“土豆你个西红柿,蕃茄你个马铃薯啊,你发的哪门子神经?”地上的涯风咳了几声,片刻才幽幽开口道:“好饿。”方陌一脸怒意的看着潘小溪又惊喜的望向醒转的涯风,一时之间脸上的面部表情瞬息万变,潘小溪用舌头探索着自己嘴巴内部是否有出血受伤,谁知方陌一见她这副猥琐的表情,怒气又瞬间飙上万点,她凶道:“破痞书,我不许你这么亲她,不许!不许!不许!”潘小溪一怔之后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方美眉,我这哪是亲她,这是人工呼吸,急救的方法之一你懂不?看你那白痴的反应就知道你不懂了,总之,这个类女非男的涯风童鞋不是我的菜,就算你送给我亲,我还不如回树屋亲我的贞儿美眉呢,切。亲爱的这三个字你懂不?要亲就得亲自己爱的人,猪头陌。”
作者有话要说:我晕哦,包包童鞋,我险些对不住你,还好没超时,你要的光棍节新章完工~
☆、第66章 重遇故人
涯风的神志慢慢恢复之后,对着方陌不停的叨叨:“陌陌,我好饿。”潘小溪杵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又不见剑魂回来,而方陌又处于怒意未消的状态,看到潘小溪她就莫名的生气,但看到涯风不停的向她要吃的,她又觉得好烦好无语,经不起涯风的软磨硬泡,想出去给涯风找点儿吃的,可她要是离开又不放心留下潘小溪和涯风独处,犹豫再三之后,气呼呼的说道:“好吧好吧,我出去给你找点儿吃的。”说完还不忘甩了一瞥威胁的眼神留给潘小溪,潘小溪摸了摸鼻梁,真是尴尬到极点了。此时剑魂突然在洞外大嚷大叫道:“哎呀呀,你这小娃娃,如此莽撞是想撞翻小老儿我这山泉水呀。”方陌指着剑魂的鼻尖,你你你了半天转口道:“你这是给涯风接的水吗?”剑魂双目一瞪,捧着手中的那片芋头叶子,小心翼翼地挪腾进洞里来说道:“主人主人,喂她喝点儿水,前方的洞口都出山去了,这两位暂无危险,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办,耽误不得了。”
潘小溪思索着点了点头。方陌一阵风似的刮过来,说道:“她去喂水?我来我来,我来喂。”剑魂对着抢他芋头叶的方陌大摇脑袋道:“莽撞,这娃娃太莽撞了。”潘小溪哑然失笑,这妮子是对涯风动心了而不自知吧。涯风几口喝光了山泉,伸手扯着潘小溪的衣袖道:“破书,我自知能力不济,求你救救我娘亲。”潘小溪道:“可是……好吧,我尽力相救,但不敢承诺什么。”剑魂插嘴道:“都成玉尸了,入土为安才是上策。”潘小溪一记白眼过来,扯过剑魂道:“我们走吧,你们先在此歇着别乱跑啊,回来找你们。”涯风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黄锦包道:“破书,交托给你了,此乃那女人苦苦相逼,欲夺取的煞玉,我娘她……她估计只字未提此玉一直是我贴身带着,遭了此罪,我……”潘小溪望了眼幽冥剑柄上发光的朱玉,丢下幽冥剑,伸出双手来接,这可是师傅的另一只眼睛啊,她收好煞玉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此玉我必以性命相保。”涯风顿了顿道:“我和方陌被擒之前,我已发过信号通知我朋友前来相助,若你遇到香风扑鼻的女人,还请手下留情,勿伤了自己人。”潘小溪再次点头应允,携剑魂离开中间的山洞。
剑魂所言不假,两人继续前行,不多时果然走出了山洞,放眼望去,连绵的山脉,萧瑟的冬景,山风阵阵刮来,潘小溪紧了紧衣服抬头望天,你说,包包眼下被带到哪儿去了?以前让我吃点儿苦头不要紧,如今我爱的女人都到我身边养伤了,你还想要怎么玩?让我折服于你之前,你是不是也该给点儿时间让我好好谈恋爱啊?苏贞死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能再遇个让我心动的人,你别玩得太狠行不行?剑魂跟着潘小溪站在山风里沉默了一阵,他挥手指道:“主人,前方有人打斗,要不要过去看看?”潘小溪一拍胸口的煞玉,又看一眼剑柄上发光的朱玉道:“听它的,只要朱玉红光不灭,那女人就没远离,包包如今在她手上生死未卜,剑魂,你说中了灭灵草的毒又没有及时服下玉尸甲粉的话,中毒的人多久便会有性命之忧?”剑魂垂头道:“难说,解毒的时辰自然是越短越好,主人寻的可是中了灭灵草之毒的友人?”他猛的一抬头,对望着潘小溪的眼睛,潘小溪蹙眉道:“是啊,你看剑柄上的朱玉和那劫持人是有感应的,但是出了山洞,这座山这么大,野兽都难遇一只,何况找人,光有朱玉的红光,幽冥剑又不会指路,我好烦啊。”剑魂仰头大笑道:“关心则乱,哈哈,莫不是主人忘了,此剑乃是死物,而小老儿我才是剑魂,哈哈。要寻中毒的友人,跟随小老儿我便好了。”潘小溪喜道:“是啊,我越来越蠢了,你快带路。”
山林之间飘荡着一股浓香,经久不散。麦包包被黑衣女人一路拖拽早已气若游丝,她闻到这股似曾相识的香风,忍不住想捂鼻狂咳,无奈毫无抬手之力,身体的疲惫加上飘来阵阵越来越浓郁的香气,她忽然蒙生出一种恨不得立马死去的念头。“站住,放开你手里的人。”一声娇喝传来,声音也是这么耳熟,麦包包紧合的眼皮撑了撑,还是无力睁开。“你是何人,敢阻我去路,滚!”黑衣女人一声怒喝,发现震不住眼前这个神色自若着把手里的黄丝巾摇来晃去的女人,她不禁又怒道:“你聋了吗?还不快滚!”悦乐嗲声嗲气的发出一阵浪笑道:“哟,我当你挟持的是谁呢,原来不是涯风,是那个小傻子啊,罢了罢了,谁让我一向菩萨心肠呢,既然又遇到了,那就管上一管吧。”黑衣女人把麦包包径直往地上一丢道:“你存心找死,我便送你一程。”面对黑衣女人迅速攻来的招式,悦乐还是嘻嘻哈哈的轻盈躲闪道:“哟,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怎么说那也是个人,你当包袱一般丢丢甩甩,不教训教训你,你当你姑奶奶平日里吃斋念佛,不沾荤腥么?”
话音刚落,悦乐忽然改变了战略,出招快且狠辣,三两下把黑衣女人打趴在地,又踢滚到一旁,继续摇晃着她的香香小黄巾,媚笑道:“长教训了没呀?啧啧啧,就你这两下拳脚也敢混迹江湖,姑奶奶教导你可是要收银子的哟。”提到银子二字,悦乐两眼放出两道精光,似乎眼前打滚着爬起身来的黑衣女人,不是一块黑乎乎的大疙瘩,而是一块白晃晃的银疙瘩。黑衣女人在起身的同时顺手在地上摸来数粒小石子,撒手间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与我相斗?”悦乐边躲边摇着她的小黄巾道:“哟哟哟,七曲山点穴大法,多年未见此法我险些忘了七曲山还有这么一门功夫,我要上山,你却下山,挡我路了呗,啧啧,不让道的如此口出狂言,不与你斗哪能以本事见真章呀?哪,姑奶奶我今儿真是找死的,你怎么还不让我快活的死了呢?”黑衣女人既被识破身份又被打得灰头土脸,而且她所向无敌的绝招,竟未点中悦乐的一处穴位,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毫无头绪就此落败,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可就是明摆着打不过啊,此时不逃哪还有寻仇的机会,虚晃几招就想脚下开溜,却见直飞入林的幽冥剑上朱玉的点点红光,大喜而跃起截下幽冥剑,握入手中念咒作法。
潘小溪身形一闪冲幽冥剑而去,他地球的,偷袭不成反被她抢走了我的宝贝,必须抢回来。悦乐见对方无端端的多出一柄剑,还有一名飞速赶过去的帮手,不禁大怒,岂有此理,让你俩联手合攻我,不如我先发制人,各个击破,她一挥小黄巾,跳挡住潘小溪的去路,随即一怔道:“姑娘,怎会是你?”潘小溪起初也误以为跳出来阻拦她的是对方的帮手,可一看悦乐的脸还有那小黄巾摇晃出来的香风,马上明白了这不归楼的老板娘竟是涯风口中香风扑鼻的朋友,她笑道:“好久不见啊,我也是涯风的朋友。”悦乐回以一笑,两人合力攻向黑衣女人,哪知黑衣女人身旁旋起的泥土,像数条小小的龙卷风钻地而出,向四周飞甩出的沙石尘土,迷了二人的双眼,欲进不得,欲退不行。麦包包像是一根被踩住另一端的木棍,直挺挺的从地上弹立起来,蹦蹦跳跳的挥舞着她的小桃木令,照着潘小溪和悦乐身上脸上一阵狂击,力道狠重无比。潘小溪边挡边纠结道:“包包,你这家伙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破书啊,你妹啊,闭着两眼还跟什么都看得见似的,你在搞什么啊?”悦乐也迅速远离她们两人道:“都说她是小傻子了,一个连青楼都不识的家伙又怎么能分得出好歹,亏我还善心大发的去救她,我呸,小傻子是闭着眼睛,我觉得我是瞎了眼睛。”
悦乐无聊的蹲在地上摇晃她的小黄巾,一会儿试着找找黑衣女人法咒的破绽,一会儿又扭头看着麦包包攻击潘小溪,两人连蹦带跳的模样,噗哧一声自己偷着乐去了,没想到这个小傻子,力气倒不小,挨了她两下小令牌竟然这般疼,想当初在药店初遇,争执,再到不归楼她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八成没住过大宅子一副欲流哈拉子的样儿,哈哈哈,笑死人,还有还有,临走不忘对她使了记虚招,害她误以为中了暗器后的丑态百出,不不不,那不是虚招,那就是个阴招,对啊,她在回忆这些的时候不是应该生气,应该报仇的吗?怎么蹲在这儿像个闲得没事儿的人似的,一副痴痴傻傻的偷笑?岂有此理,痴傻还会传染的吗?看我不好好收拾一顿这个小傻子。悦乐想毕,从地上腾的站起身来,冲着麦包包三步两步的跳过去,超狠的送上一脚,麦包包身形一歪,直挺挺的倒地,砸起无数泥土,骨碌碌的滚到路旁一动不动。
☆、第67章 无敌窘
潘小溪惊得小嘴微张道:“你,你这也太狠了吧?你真下得去脚,她中毒很深啊。”悦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你以为那小傻子会有知觉的吗?就算她有知觉又如何,痛的又不是我。”潘小溪无言以对。黑衣女人见麦包包倒地不起,又见另二人只顾闲聊,便耍起她的凌波微步瞬移到潘小溪面前偷袭,待两人惊觉之际,幽冥剑尖已经直刺潘小溪的左胸,正巧刺中她怀中黄锦包里的煞玉,朱玉受了感应,两块玉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化成一道极强的黄光,像是一根光化的金针,反弹扎入黑衣女人的印堂,黑衣女人惨叫一声,弃剑抱头喊叫不已,潘小溪和悦乐两人傻了眼,完全搞不清眼下的状况,剑魂悠哉游哉的飘过来,朗声笑道:“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笑死小老儿我了,几百年以来你还是头一个,炼化朱煞玉之法分明就是要两玉分离,若是两玉相合便会反噬炼化人,除非你是阴魂,你只识炼化竟忘了后果,哈哈哈,笑死哈。”潘小溪道:“剑魂,你居然也知道这个?”剑魂又屁颠屁颠的蹦过来道:“小老儿我有了你这个主人,自然得打听清楚主人的底细,不过收到的消息不多,朱煞二玉与主人也有些渊源,自然不能置若罔闻。”
悦乐见插不上话,一挥她的香香小黄巾,叹了口气儿,查探麦包包的死活去了。潘小溪沉默了,剑魂见状跑到黑衣女人腰间一摸,又献媚似的回来递给潘小溪一个纸包道:“主人,打开打开,里面便有玉尸甲粉。”潘小溪接过来,怕山风吹散了,轻轻揭开一条缝隙,往里瞅了瞅,果然是淡紫色的粉末,她道:“直接吃?你不是接过山泉吗?去,再搞些回来,能混山泉一起喝的吧?”剑魂领命离去。潘小溪也蹲在悦乐身旁,看着麦包包灰头土脸的样子仍然遮盖不住皮肤里透出的青紫色,赶紧冲着剑魂离去的方向大喊一声:“剑魂,你要快一点!”悦乐半扶起麦包包,将她的上半身斜靠进自己怀里道:“啧啧啧,果然中毒很深啊。”潘小溪不知如何应答,就见悦乐又是把脉,又是点穴的对麦包包一阵折腾,之后悦乐连自己心爱的香香小黄巾都贡献出来了,轻轻擦拭着麦包包脸上各个脏部位,她忽然侧过头问潘小溪道:“姑娘,你说这小傻子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潘小溪又往剑魂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应该不会吧。”悦乐捧起麦包包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猛然推开,从麦包包身下爬起身拍打着衣物道:“鼻孔好脏。”
潘小溪暗笑着伸手指了指悦乐的香香小黄巾,悦乐抖着小黄巾跳离得远远的道:“别污了我的宝贝,不如你也过来,咱们聊点事儿。”潘小溪走近几步道:“聊什么?涯风吗?她很好,还有一贴心的美女照顾着。”悦乐两眼放光道:“什么?风爷那德行也能有主了?八成是打哪家劫来的姑娘吧,来来来,你再近点儿,咱俩聊聊。”潘小溪轻咳一声道:“还要聊什么?”悦乐道:“自打你和思思姑娘一离开呀,我这不归楼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也是自从二位姑娘一出现,我那楼里的莺莺燕燕们哪,成天就知道无精打采的度日,不再苦学技艺了,你瞧瞧我这脸,你瞧瞧我这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是为啥呀?这就是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给闹老的。姑娘,遇到了就是缘份,不如你回不归楼帮我悦乐一把吧?”潘小溪挠着头:“不行不行,这个忙我帮不了。实话告诉你,我吃不了那碗饭。”
剑魂适时回来缓解了潘小溪的尴尬,二人合力给麦包包喂食了玉尸甲粉,悦乐走上前来解了麦包包的穴道,也不见麦包包醒转,潘小溪看着地上的两人,指着麦包包道:“这个,我可以背回家,那个女巫怎么处理?”悦乐把手中的香香小黄巾一扬道:“我是来找涯风的,她不归我管。”剑魂白胡子一抖道:“小老儿我是陪主人出生入死的,她更不归我管。”潘小溪心想,那更不归我管了,便打发剑魂道:“你带悦乐大姐去见涯风,你们三人应该可以合力把涯风送回城了,我先把包包背回树屋,她姐妹二人都需要我照顾。”悦乐道:“哟,你享着齐人之福?这小傻子是姐姐还是妹妹?”潘小溪背起麦包包道:“她是姐姐,她不叫小傻子,她叫麦包包。”
钱思语在树屋里躺得饥肠辘辘也不见麦包包和潘小溪回来,饥饿感和担忧的不安交互着冲击着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颤颤悠悠的爬坐起来,这些天来喜鹊不在身边,而姐姐和小溪更胜于喜鹊的悉心照料,令她倍感不安,原来自己是这般无用,她们可以走南闯北来去自如,她却像个半岁娃娃要人全日伺候,长此以往哪能行呢?不行,她得学会照顾自己。钱思语先坐在原处歇了歇,又头重脚轻的站起来,忍着浑身上下的伤痛,不停的安慰自己,当初的坚拒遭来毒打时都没觉得这么痛,现在一定是躺久了把骨头架子都躺疼了,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姐姐和小溪去了哪里。想着想着,她朝屋角悬挂的小铜镜摸索了过去。
“啊!”的一声尖叫,吓得潘小溪险些踩空了一节绳梯,她稳了稳背上的麦包包,加快了手脚并用的速度爬上树屋,刚推开门儿却不见地铺里的钱思语,急着大喊道:“贞儿,贞儿。”嘤嘤的哭泣声传来,钱思语泪流满面的坐在屋角吸着鼻子道:“小溪,我在这里。”潘小溪放倒麦包包,将她平躺在地铺上,又搭了条被子,连一口气都没喘就跑过去抱着钱思语道:“贞儿,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了?摔倒了摔疼了是吗?”钱思语把泪脸往潘小溪怀里一钻,左右摇晃着脑袋擦起泪来:“不是,我没摔着,我饿坏了,然后……咦?你怎么受伤了?”她说着抬起脸来看潘小溪。潘小溪蹲□体,平视着她,伸手捋了捋钱思语的乱发道:“没事儿,皮外伤,被野鸟给啄的,又抓了几下而已。”钱思语轱辘轱辘的转了几下眼珠,看看潘小溪各处的外伤,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潘小溪被钱思语哭得手足无措,轻抚她后背,柔声安慰着。钱思语边哭边说道:“小溪,你以前是真心喜欢我吗?”
“喜欢。”潘小溪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你现在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
“可是我觉得你不会再喜欢我了,因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潘小溪抿了抿嘴唇道:“不会啊,我会一直喜欢贞儿,会一直照顾你的。”
“真的吗?可是现在的我这么丑,小溪也不介意吗?”
潘小溪哭笑不得,她轻轻捧起钱思语的脸道:“你现在是伤没好,总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傻瓜,我是真心爱你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乖,别哭了,我去给你做吃的,好吗?”
钱思语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可是人家都破相了,伤好了,漂亮也回不来,有一天你一定会丢下我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潘小溪真觉得被她打败了,她指着自己的脸道:“哪,你看,我也破相了,我多么在乎自己的这副皮囊,还不是也会受伤,贞儿,你要学着相信我,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美丽的脸,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当我们容颜衰老的时候,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好好活着,活着度过属于我们的每一天,那么你现在看着我的脸,你告诉我,你愿意陪我度过将来的每一天吗?”
钱思语迟疑着,满脸通红,她张了张唇又闭合上,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潘小溪等了又等,内心一片挣扎,她多么害怕眼前的女人,说出了她不愿听到也不敢听到的话语,送上自己的嘴唇一把堵住钱思语的。钱思语脖子一缩,喉咙里发出唔了一声,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昏昏沉沉又轻轻飘飘的,她就是喜欢潘小溪的味道,哪怕风尘仆仆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不像赵涵,只要一靠近,她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然后本能的抗拒,那是她陌生且完全不能接受的气息,她不喜欢。所以,她也是喜欢小溪的吗?她真的是喜欢小溪的吗?被自己想法吓一跳的钱思语,一挣扎不小心咬了潘小溪一下,潘小溪吃痛的唔了一声依旧没有退缩,反而加深了探索。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唔,还有咂嘴弄舌的声音。钱思语惊慌的从潘小溪的怀抱里逃了出来,她竟然如此不知羞耻的把姐姐都给忘记了,都怪那小溪,总是让她不知不觉之间就犯了迷糊,她往地铺处扫了一眼,迅速羞垂着脑袋。潘小溪回过头去,只见麦包包侧躺着,单手支撑着脑袋也不知道看了她们多久,还有那舔唇咂舌的动作,令她一阵狂窘:“包包,你醒啦?你还好吧?”
麦包包道:“我妹妹一哭一喊饿,我就醒了,你怀里藏着什么好吃的?全喂她吃光了吗?还有没有也分我一点呀,我也很饿。”潘小溪挠着头窘道:“都饿啦?等着等着,我给你们做吃的。”
☆、第68章 懵懂
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东忙西忙的就把冬天都忙来临了,看着窝在屋角瑟缩取暖的钱思语,潘小溪心中阵阵不安。看着她脸上和身上的青肿,一点一点的淡化消散,她是喜悦的,然而面对这个女子,她却无法猜透对方的心思,可以很羞涩的任她亲吻或拥抱,但是又可以在羞涩过后和麦包包聊得眉飞色舞,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细数自己爱上钱思语的理由,找不出任何一条站得住脚的,可就是觉得自己是爱她的,非她不可的,那么钱思语呢?她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回应,是古代的女子不懂拒绝,所以对她亲密的举止照单全收还是?她不敢胡乱猜测,毕竟钱思语是嫁入过赵府的,而且还是因为拒绝了赵涵,被暴打重伤,抬出府去埋的,是自己太急进了还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理清自己混乱的愁绪,明明触手可及的人,她伸手了,像是抓住了,又觉得什么都没有抓住,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安好些天了,却又无法消除,这就是传说中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那不是单恋吗?她想去问清楚,可是她居然不敢,是不是穿越过来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顾此失彼的忽略了钱思语的感受?或者说让她忽略了去感受钱思语真正的内心世界,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除了脸之外,她对这个人其实是陌生的,聚少离多而产生的距离?可是无论如何相离总能够相聚的缘份还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爱她?为什么会爱她?为什么会爱上她?只是因为初遇时在木桶中的那一眼,只是因为那些不可思议的离离聚聚,只是因为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呼喊,她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在一起,想和她在一起,仅此而已。
“喂,半卷书,你别揪了行不?麻绳是要搓的,你瞧你手里的麻丝,都被你揪得像乱麻了,这哪能叫麻绳,要不,让我来教教你?”悦乐说着把手中的香香小黄巾塞进怀里,望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双掌交叠,反复搓揉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那眼神既怜惜又自恋。
麦包包从悦乐身后走了过来,掩鼻道:“你怎么又来我的树屋了?说过多少回,我这破屋地儿小,容不下你如此娇贵的人。”悦乐双掌一击,十分柔媚道:“小傻子,你嗡声嗡气的说什么呢?你要是嫌弃自家的树屋小,大可以搬进我的不归楼啊,想住哪间住哪间,想住多久住多久。”麦包包一个转身道:“别,我凭什么住你家的楼,光你身上的脂粉香就熏得我死去活来,我还傻到上你家楼里去闻,那不是要我死去活来的被熏吗?破书,送客。”悦乐鼻间溢出一声轻笑道:“哟,个头不高,脾气倒是不小,啧啧啧,你倒是给我说说,今儿个你想送哪门子的客,是送我还是送半卷书。”
麦包包僵停了身体,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扯上半卷书。潘小溪也是心头一震,客?悦乐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客,久居麦包包树屋中的异乡客,只不过她太过于自来熟的忘记了自己仅仅是个客,抬头,飞速的搜寻钱思语的脸,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这眼神?难道她?她也始终把我当成一个过客?悦乐并未察觉自己的失言,已让树屋中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她仍不依不饶道:“你当我每日不顾自家生意,闲得发慌专往你这小树屋里钻呀?你个小傻子,咋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咳,我不当你的上门客,我要入赘你的树屋,要不你来入赘我的不归楼,你选吧。”麦包包几步跳到悦乐跟前,怒目横眉道:“你你你,不可理喻,我懒得理你。”悦乐抽出她胸前的香香小黄巾,随手一扬,笑得前俯后仰道:“你会生气那是证明你在意我,哈哈哈,我悦乐直率又坦荡,你却羞于启齿,不是不会选,你根本就是不敢选,哈哈哈。”麦包包跳离几步,怒意未消道:“你赶紧走吧,每天都来烦我,你想闹到几时呀?熏死人了。”
钱思语轻柔的声音传来:“小溪,姐姐生气了,你还是去送送这位悦乐大姐吧。”潘小溪用力把指缝间的麻丝握在手中道:“贞儿,我也想入赘,你会选我吗?”悦乐止住笑,她万万没想到当初被她当成两棵摇钱树的宝贝,原来竟是……回想当初共服砒霜,在池中戏水那一切画面,她竟然会没想到,怎么会没想到,哦,肯定是从药铺里遇到小傻子那一刻起,她被传染了那副傻劲儿,扬起香香小黄巾抚上额头,发现自己的愚蠢是多么让人无力的事情呀,她一记埋怨的眼神飘向麦包包,正对上麦包包无比怨毒的怒目,心下一惊,不禁也怒了,老娘正怪你把傻劲儿传染给我,你反倒得寸进尺还敢怒视老娘,这傻子脾气太大,惯不得,再也惯不得。倾刻间两双怒目对视,谁也不愿先眨眼,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潘小溪自嘲的扯起嘴角,笑了,自苏贞死后,久不尝恋爱的滋味,她似乎真的不懂得该如何去开始新的恋情,就连表白都说得这么丢人现眼,这么毫无水准。一直牢记重遇时,钱思语说过为她放飞过孔明灯,难道那不是当初回应她的作为?又听涯风提起她独自离家出走就为了寻找她,难道那不是为爱而冲动?那么,眼下的沉默以对又算是什么,眼下的沉默以对就是那个该死的答案。本以为老天让她穿越到钱思语面前,是为了让她重新开始,可到如今,她仍旧算是个客,一无所有的客,嘴角持续上扬,她丢下手里的麻丝道:“悦乐,走吧,我送送你。”
钱思语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她心里发慌,不单是听到潘小溪说要入赘,问她选不选时的慌乱,她知道潘小溪有过媳妇儿,她从一开始认识小溪的时候就知道,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找个媳妇儿,她只知道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的媳妇儿,虽然那一天早已到来,也从被活埋那时起结束,但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成为一个女人的媳妇儿,小溪她真的很好,可是她无法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问得她心惊肉跳。当她看到潘小溪扯高嘴角的笑容,如果不看潘小溪的眼睛,她就不会发现潘小溪嘴角扩散的是悲伤,而不是强装的笑意。当她默默的看着潘小溪背上幽冥剑,直立着身体等待悦乐的离开,内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像小兽乱撞,撞得她心口生疼,除了疼痛还有恐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甚至怕到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悦乐最终还是在麦包包的怒视之下,悻悻离去,临到绳梯前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小傻子,我明天还会再来的,你需要我给你带什么不?”麦包包没有回答。悦乐身后的潘小溪也只顾盯着树屋下的地面出神,悦乐轻叹一口气,从树屋上一跃而下,这小傻子不好收啊,潘小溪也轻叹一口气,顺着绳梯慢慢的攀下去,有轻功真好。麦包包从树屋窗口探出脑袋,钱思语一声呼唤又让她飞速缩了回去。
“姐姐,我好害怕。”钱思语绞了绞袖口道。
“怎么了?金乌还没落山,你怕什么呢?”麦包包说着扯过潘小溪做给钱思语的小棉衣,披包着钱思语的身体。
钱思语紧了紧披上的衣服,手指绞动着精致的石子纽扣道:“姐姐,小溪会不会生气了?”
麦包包失笑道:“你是怕她生气啊?应该不会吧,我和她相识至今,还未见过她生气,妹妹你多虑了。倒是那悦乐,动不动就对我横眉竖目,还有她那条黄丝巾,煽呀煽,尽是熏人的香风,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存活于世,成天欢颜媚骨的纠缠于我,理睬她吧,越发贴近,熏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理睬她吧,自说自话,非得放下脸来,赶她方才离开,妹妹,你说,怎会有她这番缠人的人?”
钱思语低垂下脑袋,轻声细语道:“那是悦乐大姐喜欢姐姐,这才……”
麦包包嗔道:“你懂什么喜欢呀,破书就曾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她爱你,当时她说得一脸深情,情深意切,只可惜听此言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悦乐她根本就拿我寻开心,瞧她那媚笑的眼眉就知道她没个正经,不足以为信,妹妹,你可千万别信她会喜欢我,我将她与破书一做对比,就从二娘的事情说起,破书为我们做了多少事情,吃了多少苦头,当初爹爹把她弄死之后弃于乱葬岗内,是我将她背回来的,手足筋脉尽断,胸腹被利器贯穿,能活下来是她命大,你告诉姐姐,这样的伙伴,哪怕你对人家无意也不能将她视为宾客,她可是我的恩人,从我师傅手中救回我一条小命,虽然她说有悦乐相帮,悦乐就免提了,妹妹,你若真的对人家无意,理当早早言明,不可误了人家啊。”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她与我……说来话长,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喜欢她与我相伴,可我又害怕她与我相伴,只是每晚她看着我入睡方才睡去,又让我觉得心安,姐姐,我该如何是好?”钱思语越说,声音越细如蚊蝇。
麦包包一摸钱思语的脑袋,将她拥入怀中:“姐姐还不曾喜欢过别人,悦乐和破书两人,我倒更喜欢破书一些,唉,你我姐妹都不懂爱情是何物,我又如何答你?”
☆、第69章 屋顶有人
悦乐和潘小溪走出树屋没多久,相互道了别,各走各的。说是情绪低落也好,赌气也罢,潘小溪单手反后抚摸着幽冥剑鞘,寻思着自己的去处。没有干粮没有银两,没有目的地,她拍拍胸前的兽皮衣,望着漫天飞扬的雪花,风啸枝摇的山林里偶尔掉下几根断枝来,地上的落叶早已铺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踩踏之下咯吱作响,潘小溪把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暗想道古代的轻功应该是由内功发力的吧,我虽是习武之人,这挨寒受冻的能力还真不及悦乐,人家还是彩裙飘飘,面不改色,我却是离家出走都抖得像筛糠,可是再刺骨的寒风又怎抵得过心里的冰寒,想家了,想老爸了,我穿越的这些日子里,他可曾有想过我,亦或是当我坠下山崖早已死去?他一定伤心欲绝吧,老爸啊,我也伤心欲绝啊,有家不得归,你说我怎么就穿越了呢?从山崖上一摔就摔进人家的澡盆里,一沉就沉到人家的床榻上,一醒就招惹了那么多的是非,这一走啊,估计就一了百了啦,老爸啊,我好想家里的跑步机,席梦思,按摩椅啊,这里的冬天太冷了,还有还有,我好饿啊……潘小溪的肚子极为配合的咕噜作响起来,她捂着肚皮往四周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找个山体的斜坡处刮了一捧雪,塞嘴里哆嗦着吃了,看着渐晚的天色,寻找着避风口度过今夜再说。远处有微弱的亮光忽明忽灭,趁天还没黑透,潘小溪便朝着亮光慢慢走了过去。
树屋里的麦包包拿着火摺子点亮了松脂灯,又挑拨了下灯芯道:“妹妹,别等了,我们先吃吧,兴许悦乐一发颠把破书留在不归楼中吃大餐去了,她那么大个人是丢不了的。”钱思语端起木碗夹了夹筷子又放到桌上道:“姐姐,我吃不下,我怕小溪这回是存心离开的,平日里帮姐姐出去捡拾柴薪,她都不曾带剑,你看那柄剑她都带走了,况且,况且她问我那个问题时,我确实答不上来,也许,也许她真的生我气了。”麦包包坐了过来,扒饭夹菜,狼吞虎咽,用力吞下一口的饭菜,才开口说道:“可是再这么等下去,你是想饿死自己还是想饿死姐姐呀?我实在是饿了,吃饱再说吧。”钱思语垂着头,低声道:“姐姐可曾阅过《女笺》?”麦包包口齿含糊,反问道:“可是那三从四德教育良家妇女的礼教之书?妹妹不吃饭,还有力气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钱思语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轻细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新婚之夜,赵涵欲与我行房之时,我才发现……”
“发现什么?”麦包包鼓着腮帮子,饭菜都忘了吞。
“发现,发现……”钱思语又羞又急得说不利索。
“哎呀,妹妹你倒是说呀,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我发现,发现若行房该如此那般,那么早在出嫁之前,妹妹与小溪便是行过房了。”
“啊?!”咚咚两声,麦包包手中的木碗落地,在树屋的地板上滚了几个圈,饭粒散了开去,她胡乱抹了抹嘴角沾着的饭粒菜汁,弯腰收拾了起来。钱思语继续说道:“姐姐若是阅过《女笺》理当明白从一而终之理,妹妹虽是新婚当夜方才明悟,但是自当以死相拒,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可是小溪她终究同为女儿身,妹妹该如何是好,姐姐,你可明白我心之忧?”麦包包捧着饭碗蹲在地上沉默许久,抬起头来正看到钱思语泪眼婆娑,心中一紧,拍打着衣服走过去,把钱思语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中,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伸手摸着钱思语的头发道:“妹妹既被封了棺,发了丧,已然不算赵府的新妇,不知妹妹可曾想过回府去寻找爹爹?”钱思语窝在麦包包怀中摇了摇头。麦包包深吸一口气道:“那好,以后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不如妹妹就此改换了姓名,随我姓麦,名嘛,就用你的小字,麦秋贞可好?如若上街被认了出来,则矢口否认就说自小姓麦,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不识钱思语为何许人,至于半卷书那边,我去替你寻她回来迎娶你,岂容得她如此负你!”
钱思语听出麦包包后半句的咬牙切齿,心中一阵惶恐道:“姐姐,并非小溪负我,而是我不知如何面对于她,更何况是嫁给她,姐姐可知,女子迎娶女子,我朝并无先例,我一介凡女如何能开此先河?这,这不妥啊,姐姐。”
“那那那,如何是好?她能与你行房,为何不能娶你?女子与女子行房在我朝也无先例啊,年满总要婚配,莫不成要妹妹就此守身到老,这不行,我不能答应。既有夫妻之实便要有夫妻之名,她若就此逃走与采花贼寇那些肖小行径有何区别?不行,长姐如母,二娘不在,我定不能饶她!”
“姐姐……”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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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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