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烦恼 完结+番外 作者:袖子
第10节
没有对错,也不一定需要后悔。巴诺卡在费诺的故事结束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是这样啊,那他又想得到什么呢?艾尔里克吗?但我不会给他,这是确定无疑的。”还是将白王当做自己的东西的绿王,并没有改主意,反而幸灾乐祸的看着和盘托出的人类那带着期待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轻易杀死唯一到手的信息,但假如自己三缄其口,又能怎样呢?那也是一场类似决斗的较量。
费诺自然也能从人鱼不擅掩饰情绪的眼神里,看到端倪。
“我找到了方向,找对了人,只是他并不合作,甚至对我提出的自由都不屑一顾。又一个不肯做交易的人,见的多了,难免厌倦。”曾经的后宫总管,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确切的说,他当时的职责就是让一些人改变主意,收起傲慢,天真,侥幸,无论曾经的身份是什么,在后宫中只有苏丹的奴隶。
于是费诺站起身,少年仆役扶着他的手腕。
“陪我更衣。”
“是。”
巴诺卡看人类离开,摆弄起脖子上的项圈,人类为了问话,倒是没有割掉他的舌头,但这个项圈显然是有机关的,随便唱歌大概会被压碎喉结吧……
这么想着,巴诺卡还是不管这个了,他的手往下伸,刚才在人类面前,他不想当面抚慰自己还被麝香果影响的身体,现在手没有被锁回去,自然先让自己舒服一下再说了。
手腕上还套着镣铐,挺不方便,巴诺卡熟稔地伸手指,把勃起的器物从囊袋里挤出来,带出一股滑腻的龙膏。漂浮在水面上。麝香果的香味和龙膏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掩盖了船舱中木头和铁锈的味道。巴诺卡垂眼看看自己那巨大而艳丽的玩意儿,手指撸动,发出隐忍地闷哼。他其实很少自己解决欲望,多数时候他旺盛的欲望都会用来满足整个族群的雌性。
蓝色的鱼尾在发情的时候,光泽尤其的灿烂。尽管巴诺卡不情愿,但苍白的胸膛和腹部还是渐渐的更加涨红,高潮来临了。锁链声伴随着喷射时候急促的喘息,让巴诺卡觉得格外羞辱,“呸,最近我是走了什么乌贼运了。”
说到运气,菲丽好好的研究关于人类和人鱼的誓言之后,巫师长的工作还是有了一点进度。在“人类是否真的可以和人鱼盟约”这件事上,疑点还是比较多的,只有壁画上的遗留传说。但没有流传下来的巫师法典记录这些远古法术。菲丽在废弃的宫殿神庙里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放在祭坛墙壁中的水晶球,那是法典的记录方式之一,应该有很多关于仪式和古老法术的讲解。
“我就算真的找到,也不会告诉吾王的。”菲丽想着,她是认真的,西瓦尔对人类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时的情欲造成的,虽然说王最近确实沉迷肉欲,可是他似乎已经无心参与红族的事物了。好几次菲丽提出要回去接红族的时候,西瓦尔都说出了可以重新选择王的话,真是相当令人不安。
美罗作为侍卫长,想得更多一些,她看到这半座城市之后,觉得擅长采集和编织的红族,假如在这里栖息会很舒适。在红王几乎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她确认一了下巴诺卡的去向,以免节外生枝。向海豚和虎鲸们打探了消息,得到了不久前有人鱼在大岩礁那里出现,往地下洞穴去了。她探查了一番,觉得巴诺卡应该还活着。人鱼的生命力其实十分旺盛,只要不是致命伤,恢复速度快得要命,甚至在雄性身上,原来的伤疤会覆盖上更厚实的鳞片,从而使得身体更坚韧。比起来如果不是西瓦尔的新魔力,最起码三五十年的磨练,西瓦尔才能赶上巴诺卡的强悍。
现任白王在巴诺卡被击败之后就心情很好,帮着美罗修整墓园通道时说:“你们去红族的话,我去绿族,把艾尔里克带回来。他已经不是绿王的俘虏了。”
美罗说:“我觉得她怀孕了,你认为她会舍弃孩子吗?”
“那就一起带回来。”阿扎克果断说。
美罗留下了菲丽,和白王阿扎克一同,启程回去瞧瞧情况,临走与西瓦尔告别,美罗希望西瓦尔可以同行的,可是当她看到红王与人类相处的模样,她认为暂时是劝不动的。性格干脆的侍卫长于是就不提要求了。
这次孤身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对从来都是群居的侍卫长和巫师长都是一种考验和磨练,她们更成熟了,不再惴惴不安。
“那么再见了,请照顾好吾王。”
跟族人告别后,白王带着美罗和侍从,钻进洋流。人鱼在海里的移动,阿拉达的速度比海豚和蓝鲸更快,广阔的绿翡翠海和蓝宝石海,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活动范围,回到绿族的地盘只需要七八天时间(取决于气候和洋流还有体力)。当白王和侍卫长越过人类的航线的时候,在他们的头顶,迪曼的三桅巨帆船白月号,也缓缓的由新大陆回航,向着安他的摩尔港去。只是他们对彼此的行程都一无所知。
白王到达了绿族和白族的地盘,首先看到的戒备森严的岗哨。
两位王都失踪,红族和绿族由于相处的日久,逐渐放下了彼此的戒心,人鱼族合群的天性,让她们很快找到了协作相处,一起生活的方式。连岗哨都是轮流分布的。
“啊,是苏拉。”美罗叫出了守卫的名字。
“美罗!你现在才回来!找到西瓦尔了吗?”急性子的侍卫急忙问。当然,并没有忘记看到白王时候的礼节。
他们被侍卫长苏拉带去见了艾尔里克。艾尔里克的孩子已经出生了,还在水泡里。
艾尔里克看到阿扎克十分惊讶:“妹……,弟弟你怎么来了?还有美罗,你找到西瓦尔或者碰上巴诺卡了吗?”
美罗上前诉说了来龙去脉。特意指出自己亲眼看到巴诺卡如何被红王一对一的击败。
“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艾尔里克皱眉,他以为西瓦尔被侮辱而想复仇,那可能要花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办到。或者等巴诺卡盛年过去。但西瓦尔似乎决心更大,他运气也相当的好。
“那么……巴诺卡他到底还活着吗?”
“我看是死了。”白王阿扎克乐观地说。
“只要没见到他的尸体,你不能确定,他非常强壮,复原能力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位都好。”艾尔里克严肃的说,她与绿王相处日久,更了解这种强大。
阿扎克不屑地说:“巴诺卡不敢来送死,姐姐。我要带你离开,回我们自己的族群去。你不用再做他的囚犯了!”
“……大概不行。”艾尔里克温柔地牵起弟弟的手。“正如你说的,击败了他的红王有权利领导红族和接收绿族。我必须替红王暂时先管理好两个族群,不然你认为现在谁来为我们这些人下决定和考虑部族的事情,照顾每个人?”
“……”阿扎克吃惊地看着姐姐。“艾尔里克……你……打算……”
“苏拉正当盛年,足够强壮,假如她先开始变化的话,就是她了。而假如海神没有忽视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我,我也会是候选人之一。”白王的眼神清澈,神色镇定。阿扎克的表情维持了半天,静静思索。
“啊……是因为你的孩子在这里吗?我可以带走她们。”阿扎克懊恼地问。
“不全是因为这个,我被白族期待,最后却变成了失败者和俘虏,我无法再回去了,请替我照顾好她们。”艾尔里克微笑,“道歉的话,当时我已经讲了不少了。”
“你不会希望巴诺卡再回来吧?”
“如果他回来,那么得做好重新挑战的准备了。”艾尔里克说,“这得听从命运的安排。”
庄园主在夜里的窝棚里睡觉,今天轮到他看管玉米田。他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惊醒了。
“什么声音?”他爬起来,顺手拿起了猎枪,现在燧发枪还没有在梅里特普及,那是御前火枪队才用得起的东西,农民还是用着火绳枪。艾尔总觉得一阵心悸,穿好外套端着枪走到外面,防风灯挂在腰上。
“我最近是太疑神疑鬼了吗?”顶着长大了一圈的符咒蝴蝶的庄园主,一直走到了田边的树丛附近。不放心地看看是不是有豪猪在。那东西挺难对付的。
接着,他遭到了袭击。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他的枪突然被巨力扫开。掉到了草丛里。然后他就被扑倒了,一只巨大的丛林花豹踩在他身上。他想要呼叫,不过还没等他喊出第一声,花豹就精准地侧头咬住了他的脖子。
“完了!”艾尔只觉得脖子上压着一股热气……有一点点疼,那是利齿抵在皮肤上的感觉,喉结和声带都被尖牙和粗糙的野兽的舌头顶着。
“……”艾尔尽责的成为一个安静的猎物,躺着没动。当然,沉重的花豹压着他四肢,他想动也是很难。
“为什么……没咬死我?”艾尔心里还在纳闷。
突然豹子放开了他的脖子。艾尔凭着本能,没有立刻再尝试呼救,而是近距离看到了一双凝视着他的兽瞳。
“……你是……之前……的?”艾尔看到这双碧绿的瞳孔,想起自己从前惊险的遭遇。
豹子呼哧地喷了他一鼻息,突然从他身上下来,然后近距离盯着他看。
艾尔小心地爬起身,想去拿枪,但黑灯瞎火,根本看不到,灯早就灭了,只能看到月光下豹子的轮廓。
“不想吃我……”艾尔纳闷。
花豹朝他警告地低吼了一声。
“找我有事吗?”他不确定动物的灵性能有多大,虽然刚才没咬死自己……花豹转身,转到他身后,朝他低吼。然后又纵到他前面。动作行云流水,艾尔看到这敏捷的身姿,目测自己无法徒步逃走。
“这个姿势是让我跟它走吧……”被再次低吼着威胁。艾尔被迫跟上豹子。他得稳住了这只野兽再伺机逃掉……现在么……他喊一嗓子就跑是二缺行为,三步内就要被扑倒,而枪都不在了,就算在,目前手里这种火绳枪,跟豹子没拉开四五十步的距离纯属找死。要问艾尔这么经验丰富的猎手怎么会想不到这点而冒失的出来查看……那是因为最近他失眠,精神有点恍惚。
斑爪押送着外乡人,觉得自己的决策比较明智,用人类的外形,这个人类丝毫不会感觉到震慑,只有敌意,随随便便就不自量力地攻击,但野兽的外形,人类则突然像是了解了实力差距似得,很懂得屈服。也省的他老是要弄昏这个人类了。
于是一人一豹就这么走进了丛林。
晚上的丛林,艾尔从来不敢深入,各色荧光植物和昆虫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只有风族才认得的路途。
艾尔惊讶的发现这条开辟过的小路有点熟悉,——他想起了巨石阵。
巨石阵是风族的活动范围,他们上回探险到这里,看到那些奇怪的石头之后,被风族袭击,就再也不敢前进了。
上回来这里的时候,风族似乎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他们的突然闯入,惊动了哨兵,然后就一团混乱,现在艾尔已经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了,就记得自己趁乱拿走了一件正好在他手边的兽齿项链。
想着有的没的,艾尔的好奇心已经战胜了被野兽威胁的担心,他跟上花豹的脚步更主动了。
直到他们来到巨石阵。
这次这里空无一人,周围插着风族的图腾,中间的巨石并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的,三块搭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空间,在底下正有一堆篝火。很多兽骨挂在上面,林间风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就像音乐的拍击。萤火虫在这片没有水的石滩上飞舞,艾尔忍耐对美景吹口哨的轻挑行为,想着身边还有个意图不明的豹子。
但当他回头,发现带他来的豹子居然不见了。
接着,巨石阵的顶部,站起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草率的往身上围了个东西,就以不可思议的敏捷从倾斜的巨石上爬了下来。
“啊,又是你!怎么老是你!”艾尔顿时往后退,满脸都是戒备和愤怒。“你想干什么!红人!你让你的宠物骗我到这里。难道想吃人肉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外乡人总以为我们吃人肉,是因为村子门口的头骨吗?那些是祖先守卫啊。)斑爪有些郁闷。他伸手臂指了指对方。
“完成仪式。你答应过我。”
“啊?”
“你的伤已经好了,你需要净化。”
艾尔一脸状况外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雅尔达罗姆,”土著宽大的手掌划出一个特别的手势,“在你们的语言中,指的是风,向风的神明献上祭品。这是你许诺过要做的。”
“不,我没有!”
“看看,你的胸前……”
艾尔摸了摸胸口那个吊坠,心虚地说:“那是我捡的啊。跟许诺有什么关系?”
“你在选择仪式上,拿走风之牙,你已经答应了要献上自己。现在你必须……”还没说完。
艾尔已经掉头就走。豹子他是不敢乱动,人嘛,他对自己的速度还是有自信……然后就没有了。当他转身朝前跑出十几步再回头,迎面一头花豹就把他掀倒了。
“疼!……”地上都是石头,艾尔磕到了脑袋。这还不是最惨的,花豹二话不说撕着他的皮腰带,用极其野蛮粗暴的方式把他拖拽到了三块巨石中间的篝火前,这里有一块阴刻着古老图案的光滑石板,豹子把他拖到石板上才停下。
“呃……”艾尔呻吟出声,伤还没好透,这下又要浑身淤青了,再看花豹,却吓了一跳,他刚才是不是眼花,站在他面前,在篝火下的是那个土著,花豹……呢?土著没有穿刚才的围腰。他是赤裸着的。修长健美的双腿间,性器垂着也尺寸十分傲人。刚才的围腰布为什么会不见这件事引起了艾尔极大的惶恐:“等等,让我理清思路!刚才发生什么了?我似乎看到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但太黑了……也不能确定。”他隐隐猜到了点儿端倪,又不敢想下去,觉得不可思议。
斑爪从跪姿起身,严肃地说:“脱掉衣服,让我替你画上神灵之图。”他拿起一个瓦罐,里面是粘稠的红色染料。
“你干嘛,我不要……啊!”没等艾尔站起来,对方就摁住他开始剥掉衣服。这场面无疑非常令人难堪。
艾尔认为自己已经努力挣扎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被得逞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对刚才的事太震惊才造成了一点迟疑和失误,但当内裤都离开了他的长腿的时候,艾尔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一拳挥了上去:“嗨,你给我住手!你这个蛮子!”
那一拳结结实实挥在了土著的脸上,可是,对方甚至都没有因为这个攻击偏过脸。宽大的手掌扔掉艾尔的内裤,握住了他的双手。艾尔急了,用腿蹬踹,但踢到那结实强壮的肉上似乎都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疼痛似得。艾尔非常吃惊,他可是照着软肋踹的。
对方无奈地看了看毫不配合的艾尔,低吟一句咒语艾尔瞬间就觉得有一阵凉风飞旋着拂过他的身体。
接着他就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脚,把他固定在了那块冰凉光滑的石板上。
“这个土著会巫术!刚才他真的变成了豹子吧?天哪!”尽管见识过许多奇特的事情,但艾尔还是很难得亲眼见识到这种超自然力量,他一直觉得那只存在于惊恐之后的妄想。
土著单膝跪在他身侧,手掌又划出奇特的手势,从瓦罐中用手指沾了染料,凑近艾尔。火光明灭中,艾尔肌肉匀称的裸体完全暴露在斑爪的视线中。这让艾尔非常悲愤,尤其他那里的尺寸明显不如这个野蛮人……(好吧不是重点)“放开我,别碰我,你要干嘛?”
这种台词有哪里不对,但是艾尔还是忍不住说了。他的胸口激烈起伏,直到土著的手指按上了他的胸膛。
“净化得先进行。异乡人,不要喧哗。神灵就在周围!”
闻到一股草药香气的艾尔顿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人血之类的。野蛮人的手指从他胸口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在肚子两边勾勒了一个奇怪的回形纹路。接着……画到了腹股沟,没有避开在冷风里缩成一团的性器。茎身被画了一条直线,顶端被拇指涂上了色,接着沿大腿内侧画了下去,在膝盖那里图案又复杂起来,搞得痒痒的,小腿到脚踝也被画上了好多弯曲的线,野蛮人抓住他的脚踝,往上抬,在脚背上也画了图案——要不要这么密集?难道是烧烤之前涂的酱料汁?
艾尔既然挣扎不能,也只能逆来顺受了。然而还没完,他虽然手不能乱动,却能被野蛮人扶着揽进怀里,他的脑袋极力想避开那光裸厚实的肩膀,但没有成功。野蛮人的头饰都戳到他太阳穴……他在他背后画上了左右各四道像抓痕的东西。接着手往下探,包住他的屁股,印上了两个掌印。
艾尔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被野蛮人这么抓住臀肉猥亵,心里已经脑补自己如何对着他的脑门开枪的画面了。
“他想干嘛?他到底想干嘛???”亲眼目睹过自己的弟弟和那个淫荡的蠢公爵干的那些事儿,艾尔有了很不妙的想法。
土著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别发抖,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要净化你身上的邪灵……”
接着,染料涂抹到了冒险家从来没有外人碰过的后门。并很不客气的伸入了进去。
“啊啊!你别碰!”艾尔打断这神秘又神圣的仪式气氛,嚷嚷起来,“你这个喜欢男人屁眼的淫棍!你敢对我干这种事,你死定了!”在他叫嚷的时候,手指又出来了。
艾尔一边叫骂一边被斑爪放回石板上平躺,风依然纠缠着祭品的四肢,染料接触到皮肤,就瞬间渗入了进去,梅里特人的皮肤较为白皙,即使晒成棕色,在晚上看依然是闪闪发亮,风神祭祀的纹样在异乡人的身上,看起来充满了异样的诱惑,斑爪发现此时此刻能够欣赏这具躯体和这份美丽,不至于因为对异乡人的憎恶而无法倾注热情。
他并不急着完成仪式,他先要净化一下这带着杂七杂八异乡邪灵的肉体。
“你勃起了?”艾尔头皮发炸,在篝火明灭的火光里,土著没有遮盖的身体,那种地方的变化实在令人无法忽略。土著默念着祷文,乞求神灵降临。
“你这个变态!你这个淫棍野蛮人!”
对方对指控置若罔闻。还在继续念诵。
然后双手抓在了艾尔头顶,想要把那只有守护者的眼睛才能看到的蝴蝶摘下来。
一瞬间,艾尔全身刚画上的纹路似乎亮过了一道光。
头顶上的蝴蝶骤然烧了起来。烧疼了斑爪的手指。
斑爪急忙撤手,蝴蝶翅膀的火焰却像是遇到了最好的助燃剂,顿时燃烧更旺,将斑爪整个手臂都点燃了。
斑爪急忙后退,把风之精灵撤开,但似乎已经晚了,像是被唤醒了一般,蝴蝶和豹子的幻影在半空中燃烧成了灰烬,忽然火焰腾起,成为一个人形。
“真是可怕,这东西吃掉了我的力量!”斑爪是这样认为的。
而风助火势,三昧真火燃烧风灵,激发的本命灵符,法身异常的凝练清晰,发白如雪额头赤色竖纹的少年瞬间睁开眼睛,准确无误地看向艾尔:“师兄呢?他叫张道情,你必认识他。”
艾尔刚发现自己四肢能动了,立马眼疾手快先抓住自己的靴子,看着火光里那人的长相,反应过来:“啊,你是找张先生?你跟他长得像同乡——等等,为什么我听得懂你说什么?”还没说完,就被那火焰中的人一把拎着脖子,御剑而去。斑爪想要追赶,但他就算借助风的神灵也不会飞的……
艾尔被扔在灰巨岩的沙滩上,那个雷厉风行的怪人只是站在礁石上看了片刻,就一头扎入了海里。
艾尔提着靴子,浑身赤裸,一脸懵住的呆滞表情。
“刚才……我好像还被土著绑架准备强奸,然后又被火里变出来的东方人带着飞到了天上……现在……他连招呼都不打就去游泳了,我要不要等等?——啧,好冷!”
艾尔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紧忙把靴子穿好,但衣服还留在原地,狼狈的庄园主狠狠心,只能趁着夜色赶紧从小路光着屁股溜回家去。
人鱼的废都中,层叠高耸的神殿深处,人鱼的水泡在这个培育室内一个接一个生长着,这些并非植物也并非动物,与人鱼的魔法和生命力共生的东西,在海底深处可以当做庇护所和囚笼。王是唯一可以唤醒这些东西的人,而西瓦尔只唤醒了一个,里面也只有一个囚犯。
这座废都中唯一的人类,泰然自若地从人鱼身上下来,股间的粘液在水泡里很快就消散了,他的离开带起人鱼尾巴的一阵轻颤,道情完成了两周天的运行,今日正是收功之日,凝神敛息,表情却比上一个周天更迟疑。
西瓦尔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道情,我好像可以看到自己……自己的身体。”红王疑惑地说。“这种感觉,原本我用泪石的时候才会有,但现在不留心就一直能看到……是因为跟你交配的缘故吗?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道情拂开他飘到颈边的头发,道:“鲛人的天赋竟然这样好吗?”他歪着头思索片刻,“西瓦尔,你在跟我交合的时候,看得到我的身体内部吗?”
西瓦尔点头:“可以的,人类的身体非常奇妙,道情,我看到了,你身体里也有魔法,但跟我们不同,你并没有核心。”
张道情叹气,这不就是残酷的埋汰么?没有核心是因为他还未到元丹大成的境界,但你那核心难道不是祖宗给的,好了不起吗?
他倒是有些担心鲛人对道法内修的领悟太快,都到了“内视”的境界,要是接下去看到自己用双修来的魔法摆阵势冲封印的话,就不太好了,于是陷入了到底要不要加快进度的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见了一声远远传来的沉闷响声。
“我去看看……”西瓦尔瞬间脸色变化,迅捷地游走了。
张道情则碍于海水,只能坐在原地,他又仔细听了听动静。觉得有些不寻常。
元道寻法身手中提着长命剑,一剑就劈开了海沟悬崖上的入口,禁地的锁算是彻底完蛋了。甬道成了一个大洞穴,等他进去了,等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几条人鱼出现围观。
那是白族担惊受怕经历了很多大场面的侍卫瑟斯米和正再神殿上层看资料的菲丽,菲丽一开始还以为是红王搞了什么事出来,结果游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整个山壁都被弄碎了,她差点以为是西瓦尔又发作了,然后才看见海水中间仗剑凝立的人类,或者说看起来是人类的形状。
菲丽发出警惕驱赶的嘶吼,巫师本能地看出这是个奇怪的能量体,极度危险,以至于她的背鳍都竖了起来。
然而对方并不理会,朝着巫师就冲了过来。瑟斯米想冲过去保护菲丽,但很不幸的,这奇怪的人类竟然像个幻影一样快,直接就闪到了菲丽近前,手掌粗暴地抓住菲丽的面门,把手掌贴在菲丽的额头上。
“你要干什么!”侍卫怒吼。
而对方很随意地甩开了还在发愣的人鱼,往神殿去了。
菲丽调整身形,立刻朝瑟斯米喊:“发警报,必须阻止闯入者,这个东西很危险!”
西瓦尔刚从洞穴门口出来,就看到天顶上一块巨大的石板往下掉落的场面。巨响持续着,直到石板彻底被击穿,一个像人类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人。
“你是什么……”还没等他问完,那东西根本不理会自己,如同幻影一样穿过了自己,往里闯过去,但凡挡住去路的墙壁和岩石,都在那把虚影的长剑下碎成齑粉。
西瓦尔眼神顿时暗下来,转身追上去。当他回到洞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影正站在囚禁着恩人的水泡前。
白发少年反手握剑,往水泡里伸手,抓住道情的手腕。
“总算找到了,怎么这幅样子?”
“还好,我没事。”
“没事?你法力被封,身上不着寸缕,被囚禁海底,你跟我说你没事?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还是脑子被撞过?或者中了这些怪物的妖法?”少年冷道。
“法身时间有限,能不能别啰嗦?”张道情阻止师弟喋喋不休,把手腕抽回来。“不要伤这些鲛人,他们并无恶意。你把我带上去就好……真的没事!”
“所以你这么……顺从我,只是因为你已经在等人来救你了吗?”人鱼悲愤地说。
本命灵符就是这种把临时分身封起来备用的东西。居家旅行冒险必备。
但时间短,只有原主最擅长的1·2个技能,没有解决复杂事情的能力(比如探案,治疗复杂伤势,解开某地某人的封印之类),按照老六修为来说,只能给出一张。
但这个东西的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一旦被激发,原主就知道了。
张道情和元道寻的交谈被打断,白发少年转身提剑,眉眼戾气顿生:“既然时间有限,我先收拾了这妖孽再带你走。”
“别伤他,”张道情说得十分没底气。转过头看向西瓦尔:“灯芯,别动武,让我走,你打不过他的。”
“不战怎么知道?”红王紫色的眼睛炙烧着幽暗的光芒,伸手取下插在脑后的金色珊瑚头冠,王冠在双手中变形成一根残缺的三叉戟。
“我才是海中之王,守护者的传承。”
“西瓦尔!你已经做错了事,不能更加固执,我不会毫无底线的原谅你的!请到此为止,不要再逼迫我。”张道情正色道。
“这妖孽先要动手,留不留情就怪不得我了。”白发少年狞笑,也不叫阵,直接纵上前去突袭,长命剑敲在珊瑚三叉戟上,砍出一个缺口。
“啧……”少年发现物理攻击并不得力,口中诵金光封妖阵。
西瓦尔对泪石的控制显然比从前熟练,一看到这东方异乡的法术,立刻聚集黑色泪石中的魔法抗力,东方道法中的封妖阵和人鱼魔法相互接触之后,竟然抵消了。这让交手双方都吃了一惊。
“果然难缠,不然也不至于搞得你这么惨。”少年斗法经验丰富,立刻改换策略游走狙击。法身不是真人,比人鱼的速度只快不慢,一个交错,在人鱼的尾巴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伤口,影响了西瓦尔游动的速度。
人鱼封闭了伤口,并没有退缩畏惧,用珊瑚三叉戟招架杀气逼人的长剑,如果不是因为三叉戟的长度,西瓦尔可能已经遍体鳞伤了。
“蠢物,还不知进退死活?非要我挖了心出来才能让你罢休么?”少年冷道。
西瓦尔侧头看肩头上绽开的伤口,握住泪石:“道情,我不会放你走的。”在握紧泪石的刹那,他被割开的伤口开始愈合。
“蠢物,你如果逼他太甚……我没法救你,你懂不懂!?快停手!”张道情急了,他看出西瓦尔在仰赖新得到的守护者魔力,他确实不知道灵符法身和泪石遗赠之力哪个更强,但他知道假如元道寻选择一击毙命的招数,自己并没能力保下这条冲动执拗的鲛人。
“我不能让他带走你。你是我的。”西瓦尔的决心从未改变,因此释放泪石的魔力也没有犹豫——海姆达尔是可以劈开大陆,动摇城池的守护者,但这份力量,必须要坚定的决心或者冷酷的执念。
张道情动了真火,他原本希望事情能够顺随平和的解决,不至于要出性命干系,现在可好,全都乱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又是何必?
他对情势看得极清,思索最糟糕的局面,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于是他分开水泡薄膜。元道寻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立刻弃了人鱼,一把擒住张道情。张开了元神结界。不然在这深海中,张道情没有法力,瞬间就可能毙命。
少年一边搂起师兄,同时御剑逃遁,将人鱼的袭击甩在身后,怒道:“你出来干嘛?”
“且战且走,离开这里,他怕我死了,不敢乱来。”张道情握住师弟法身手掌,灵台心智互通,少年叫一声罢了,放弃战场,就往神庙外闯去。
只几个呼吸间,元道寻忽道:“跑不掉的,他速度在变快,避水珠呢?”
“被收走了。”
“哼。”法身开了障蔽,道情于深海中本来胸中气息被阻,浑身仿佛要碎裂一般,现在好多了,毕竟身体里还有西瓦尔那儿双修借来的一点法力。
道情知法身不比真身,只有战斗力而缺乏灵智,不能立刻解开他封印,但逃走绝对够用了,稍觉安心,搂紧少年纤腰,催他再快些。少年对迷宫一样的人鱼城市了若指掌,顷刻到了已经被轰出的甬道前,而就在这时,西瓦尔的三叉戟从身侧射过来,轰然钉在了前路上。
元道寻法身能过去,张道情却不行,只能急停,元道寻拔出三叉戟,往脚下深渊扔去,红王已跟到了近前,伸出手向元道寻说:“快把他给我,离开水泡他会淹死的!”
元道寻见鲛人的姿势神态,就算听不懂也冷笑道:“是你拦住我打架,不然我早就带他到海面了,再多说几句,他就真死了。”说完还故意把张道情往怀里扯了扯。
西瓦尔有灵印,但对这道情的家乡话也是一知半解的,只是目前的形势太过明显。似乎更不需要沟通,双方就能了解到彼此的立场。
而双方都并不打算让步。
西瓦尔双目的紫色更浓郁了,水似乎都感应到了这股力量而微微震动。甬道的石块还在滚落,高耸的悬崖上裂缝越来越多。
“他是我的!把他给我!”西瓦尔双眼开始迷茫,似乎再次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一种莫名的悲愤和冲动,令他无法克制自己,魔力全部释放,甚至已经能令法身听见自己的灵印心声。
“孽畜找死!”元道寻当然知道这不好对付。情急之下,他握住张道情下颌,度了一口真元,忙将师兄甩在碎石上。自己挥剑迎战。
道情无力阻止,一口真元在胸口堵着,他离开了法身的结界,也没有避水法宝,在水压下只能苦苦支撑不死,眼前模糊,动弹不得。
元道寻万剑阵祭出,修的是斗战法门,破坏力惊人。
道情委实担心法身真的就弄死了西瓦尔,可是他已经无法观战了,若要暂时在海中保命,脱离了障蔽结界,只能靠这口真元龟息。于是他只得闭上眼睛,沉下神智,什么都不知道了,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隆隆声把张道情唤醒。有人捧起他的头颅,把避水珠喂入他的嘴中。张道情想要睁眼,却被手掌蒙住额头眼目,直接令他昏了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开口。
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张道情知道自己已经在海面上了。
他努力睁开疼痛的眼睛,挣扎侧身,呕出避水珠和一些血水,只觉得四肢疼痛,无力动弹,抬眼见一片灰茫茫阴沉的黎明。
“怎……怎样了?”张道情有气无力地抬眼看,面前人红色道袍,白发随风飞舞,赤脚踏在礁石上,这时候闻言转头过来,眉间的红印被眉头拧得更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张道情咬牙,颤抖着站起身,发现自己还有些余力,再看师弟,已经淡得像个影子了。他叹气:“你……没有杀它吧?”
元道寻歪了歪脑袋,示意他看海面。
在远处的海面上乌云翻滚,一个暴风正在翻卷,非常不自然的聚集成一团,电闪雷鸣。
“快走。离海远些。”说罢,元道寻法身闪出零星的火星,整个身影被海风吹得散了开来,逐渐湮灭,如同符纸最后烧尽一般。
张道情摸了摸胸口,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全须全尾的,不巧摸到了全身唯一一件东西,那块红色的泪石。
他摘下来,扔在一边,慢慢扶着礁石,深一脚浅一脚的远离大海。涨潮速度比以往都快,他踉跄地加紧步伐,似乎在躲避什么。虽然他知道鲛人是无法上岸的。
烈风在他背后吹得犹如拉扯,而张道情并不理会,浑身不着寸缕确实寒冷,但毕竟是上了岸,他赤脚走去,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印。
张道情躺在床上,十分耐心地装傻。菲斯特夫人则把富有营养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看他吃完。
“您真是吓坏我了。”
道情笑:“谢谢。”只顾吃。
“哦,不过,我相信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像我的儿子。太不靠谱了……”
“他怎么了?”
“居然晚上在看田地的时候,突发奇想去打猎,然后被野兽袭击,最后为了脱身把衣服都撕坏了,回来的时候就披着一块帆布……幸好是半夜!不然简直……唉!”
“……”张道情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感觉可能跟自己那张符有关系,只能沉默。
“这几天天气都好反常啊,所有的船只都不能出港口了,雨下得有些吓人……幸好您及时回来了,不然……”菲斯特夫人担心地看看窗外。
道情把吃得都呕了出来,他眼疾手快,遮住嘴吐回碗里。
“哦,张先生,您……这是还没有恢复健康吗?要不要镇上的医生来看看?”
“不……不用了,夫人,我自己就是医生。”张道情忍耐着反胃和心脏剧跳,“夫人,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道情从那天开始躺在床上就没有再下来。
菲斯特夫人非常担心,医生来诊治过,束手无策。
张道情自己却有些头绪,但法力被封,也没法自救,只能继续用龟息法门保留身体的活力。
幸好有菲斯特夫妇和温琪,道情不能进食,只喝水,一整天的出汗,无法穿上睡衣,房东以极大的耐心和毫不嫌弃的直爽善良,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异乡人。
六天后,道情恢复了神智,摸摸自己窒闷的胸口,他摸到了胸口上一块坚硬光滑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半透明的石头在指尖好像一滴血色的泪水。
他这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手腕内侧的淤青浮在皮肤上,似乎变硬了。
“张先生,您好些了吗?说实在的,这几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情了。”温琪惶恐不安地给道情擦汗,嘴里絮叨着,“您是见过人鱼的对吗?多么可怕的东西啊,这几天,幸运峪周围的海域,都可以听见人鱼的歌声。一整晚不停,所有的海船都不敢出港口,水手们缩在镇子里,反锁上了门。幸好玫瑰宫离得比较远,您会恢复健康吗?”
张道情说:“我没有把握,如果发现我没呼吸了,可别把我埋了,就这个要求,如果有人来找我,就带来。”说完依然是睡多醒来少的状况。
这样时好时坏的情况又持续了六天,直到某天清晨,一脸愠怒的白发少年,居高临下看他。
“来得好快……”张道情有气无力道。
少年道:“这样的烂摊子,我前所未见,幸好我来得快,你都快没命了。”
“怎么来的?坐船来的?”
“鬼门是过不了海的,还能怎来,总算有风。”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扛起张道情,扔进准备好的棺材里。千年阴沉木严丝合缝,里面装满了海水和不知什么来历的丹丸,道情被扔进去差点被味道呛得魂灵出窍,但他心知保命要紧,乖乖在水里躺着。
“不大舒服是吧?”少年一脸嘲笑,蹲下来握住道情手腕,翻过来。“想必你也觉察到了。跟精怪之属呆在一处,怎么会不受影响。”
“那是鲛人,不是精怪,精怪是后天变化的…灯芯,是天生的,没有妖祟之气,不会沾染我。”这话说得非但有气无力,而且毫无底气,张道情心里想,也许这正是西瓦尔想要做的事情。
少年摩挲师兄手腕,感觉手底下皮肤粗糙,那是细小的鳞片。
“国师,周游列国的旅程,到此为止了。”少年伸臂,替道情盖上盖子。
“这是哪里?”道情手臂挂在池边,动了动脚趾,总算有些知觉了,不至于像几日之前那么逐渐浑身麻木,不能掌控,周围素色青木廊柱,整洁干净,垂着轻纱。
“你睡了七天,现在在蓬莱宫。”
“……哦,怎么不带我回山?”
“山上净是些闭关的,去了又有何用,我的道宫正合适你,让你了。”元道寻说得淡漠。
“不能一起住?”道情从水里坐起来,低声咳嗽了半天。
少年瞪了他一眼,半晌道:“封印我替你解开。不难。其他靠自己。”
“足够了。”
白发少年百无聊赖坐在栏杆上,往水池里丢丹丸,一面把玩手里剩下的,指了指外面:“往下是观星台,潮水涨上来的时候,倒是很适合修炼的。”
“景色挺好啊。”张道情说。
“你高兴什么?”
“……”张道情想想,也是啊,都成这样了,还高兴呢?手里把玩红色泪石。
“这个东西你看过了?”
“看过,所以我说有把握解开封印。”
他问一旁无聊打坐起来的元道寻:“我们从新大陆离开的时候,是不是雨停了?”
“你能不能别惦记那些妖孽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元道寻横眉,想起自己法身发现张道情时候那不堪情状。
“可是,如果真要解决这件事,找灯芯不是更容易。”
“灯芯是谁?”
“跟你打架的,那条金色尾巴的。”
“灯芯?有空我再去海洲的话,把那妖孽捉了点天灯。”
“竟没有当时就做?”
“你以为我还有这空闲。”
于是继续相对无语。
元道寻替张道情解开血咒封印的过程也堪称凶险,所幸的是,那块红色泪石是人鱼魔法的参考样本,两人互相应证,十分快的就找到了强行破解的方式。
解开封禁的张道情,因为求雨而多年倒退的修为,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但修为并不是境界,对于身上附着的人鱼族的症状,依然束手无策,所幸法力有了,就可以遏制侵蚀,元道寻看张道情并无大碍,不需要他了,更不愿意跟人(任何人)挤着,甩下师兄渺无踪迹。
当国师在蓬莱宫盘踞下来,长期“抱恙在身”的时候。那艘开往安他的船也靠岸了。安他盛产能染出紫色的贝壳。而贝壳品质最好的玫瑰海湾,则属于苏丹的宠臣。御用皇商费诺大人。在这里,有一座安他还有王室的时候,造的行宫。现在是费诺的别墅。
他能自由的使用它,原本美丽的花园现在被清理得满目全非,那精致的池塘所有茂盛婀娜的淡水植物都被铲除了,工匠以最惊人的效率建起了栅栏,顶棚和沟渠,用琉璃板挡住海风,留下铺撒的阳光,将它变成了一个合主人心意的场所。
除了心腹仆从之外,没人知道在这里安置着一条人鱼。
费诺在自己的花园里,穿得较为随意。凉爽的安他棉纱包裹着,腰身系着绸带,随意的露着胳膊,身上细小的珠宝在树荫间的阳光照射下,像白日的星星。
巴诺卡躺在池子里,歪着脑袋看这个人类越走越近。
“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费诺虽然用家畜的方式饲养人鱼,但一旦开始交谈,他的态度似乎总是很平等而和蔼的,像是跟同等身份的人类那样。
“我想自由的回到海里?”巴诺卡沙哑的开口,古迪曼语在人鱼的嘴里听起来十分性感慵懒,尤其是一个个音节发出的时候。
“抱歉,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那条。不然你只能继续呆着替我想办法了。”商人很实在的说。
“不杀我,迟早倒霉的是你自己。”人鱼露出狰狞的笑容。
是的,俘虏的威胁,但费诺认为人鱼说不定说对了。他善于冒险,也善于控制,他对于人鱼的了解,并不单纯来源于村民的口耳相传。他有得是猎手和学者的经验。
甚至包括巫师。虽然迪曼人认为巫师非常邪恶,尤其是雅克族,苏丹的王宫是禁止巫术的。
当风暴颠簸海船的时候,船上的占卜师是最早发现问题的,他疯疯癫癫地冲到主人面前,嚎叫着:“快杀掉那头人鱼!费诺大人!不然我们都得死!”
费诺的宠仆法赫,当机立断的冲了下去,一匕首捅进了人鱼的腹部,没有在要害下手。
巴诺卡立刻翻滚着,血水飞溅。
“别给我耍花样——在风暴打翻船之前,我能把你拆卸成四份!”虽然少年并不高大壮硕,但眼神比黑衣的武士更加冰冷,巴诺卡对于这种疼痛倒是不屑一顾,但眼看这个人类似乎真的并不介意把自己分成四块,还是妥协了。
于是俘虏的反抗失败。被更严格的锁起来,原本的口枷收得更紧,脖子上勒着金属皮带。
手臂和尾巴以及腰部都被缠绕着锁住,巫师颤抖着手,想要切割那个他认为是肇祸的根源的项链,可是透明的细丝似乎不是凡铁可以切割的,费诺只是淡淡的吩咐:“不希望我割了你念咒的舌头,就把这东西给我!”
最后还是人类得逞了。
巴诺卡心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怂,竟然不想死。但雄性的天性如此,尤其是刚被另外一头雄性击败,挫败的不甘心和肉体的重创,只会令人鱼生存的欲望更加强烈。逃脱希望越来越渺茫,巴诺卡心想,要不要干脆趁着虚弱假眠算了。看起来像是死了也许会被丢掉……不过更可能的就是被扒皮拆开当做什么奇怪的补药——这是费诺不怀好意的特意告诉他的。
于是现在,巴诺卡只能暂时的充当一下宠物,在人类的狭窄的花园里作客。他安慰自己,至少这里的味道比之前抓捕他的人类的那个养鱼场要好多了,海水比较温热清爽。人的臭味很少。只有植物的味道。
他身上的束缚依然严密。梅里特国王所赠送的秘银锁链镣铐限制他的手腕,腰部垂挂着另外一条锁链,喉部扣着一件传说中龙牙打磨的项圈,巴诺卡被勒住之后,只能发出短促的音节,再也无法唱歌了。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感到屈辱的装饰品。
这个人类似乎特别喜欢华丽的装饰品,自己身上总是闪亮亮,也把喜好强加在了宠物身上。
头天下船的晚上,巴诺卡就被刺痛惊醒了。
一脸残酷冷漠的黑皮肤少年像是对待牲口一样,在他淡紫色的乳头穿进一根针,然后勾上了一颗宝石。
人鱼愤怒的嘶吼,法赫手里碾着长针,轻蔑地用古语威胁:“如果它们掉下来,我会再穿刺回去。”
巴诺卡超气,这种乳头装饰人鱼都是用藤壶黏住的,才不会用这么野蛮的方式!
接着耳上的薄膜也遭了殃,被复杂精致但纤细柔软的金色首饰穿刺。最后,法赫的手来到人鱼的囊袋上。
“你要干什么!”巴诺卡咬牙切齿,瞳孔收缩。
法赫拧着眉头:“主人并没有想要切掉你的阳具,主人说那很漂亮,但必须得让你知道,你是属于谁的东西。”
说完掀起囊袋的缝隙,在最薄的位置用弯针刺了进去。
那里布满了人鱼的敏感的神经,比碰别的地方疼多了。
巴诺卡在皮带和锁链中扭动挣扎,肌肉紧绷贲起,额头青筋蔓延,却无济于事,淡粉色的血液和蓝色的龙膏从囊袋边缘流下来,上面被穿上了一颗与尾巴交相辉映的橙色托帕石,紫色碎玉流苏垂下来盖住充血的囊袋位置。却似乎更加凸显和暗示这条阿达拉性器官的位置。
当费诺掀起轻柔的细纱下摆,坐到人鱼池塘的台阶上的时候,他能够从阳光照耀下清透的海水中看到人鱼的装饰品。这令他感到满意。
对于他交代的事情,法赫总是能够办的很好。他库房里那些无生命的宝石应该被用来装饰鲜活的生命。但他现在还不敢靠近这头海中的巨兽,阿达拉非常凶猛,就算用镣铐锁起,还是能够攻击的,所以如果要玩弄得尽兴,先得把这具身体养结实,才能拖到岸上,也许会因为离开海水太久而求饶吧,就能随意的把玩和训练了。
想着残酷而下流的事,美男子的姿势却十分恬静娴雅,贯穿脸颊的伤疤并不能损害他几乎与生俱来的魅力,他望着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含情脉脉而难以接近的。
巴诺卡冷眼瞧着这个人类。逐渐被摩挲下颌的修长手指上戴着的硕大宝石吸引。
那是一颗绿色宝石,很像艾尔里克的眼睛……
“喜欢宝石?”费诺注意到了。
巴诺卡沉默。
“你已经有一颗了,橙色和你蓝色的鳞片很般配。”费诺微笑。
巴诺卡想咬死他,但是够不着。他决定等机会。这个人类总是会接近他的,只要一点机会,就能咬断他的脖子。
张道情在蓬莱宫,大然朝中元和帝派人前来,了解到国师不回朝是因为沉疴难痊,太子十分关切。
道情知道并非妖孽作祟,驱邪是没用处的,只凝练道身来对抗这种针对肉身的侵蚀。他修为渐渐复原,抗力游刃有余,只是侵蚀似乎随潮汐规律微弱却无根绝,道情在观星台上琢磨起那块泪石,那泪石中的回忆是昔日那个人类王子的,塞壬那的回忆不似海姆达尔那么清晰,只剩碎片。道情有时候以聘梦之术回到他的记忆,也看不到当时故事的全貌,迷幻莫测的海市蜃楼因此常常浮现在蓬莱周遭,有时候是高耸瑰丽的楼宇宫殿,有奇幻诡秘的海中怪物。
周围海民乡人时常见到,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就这样过了两年,元和帝学起国师,也一心向道闭关修行,太子登基,送了国师一件宝物,这次国师总算是给面子肯收了。
那是一颗传说中的“定海珠”,道情握在手中,见它小指节般大小,半透明,其中有晶莹微光上下流动。色做变换莫测的七彩凝脂,握在手中隐隐有魔力的波动。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比人鱼王者们的泪石构造简单很多,直白的透露出道情所熟悉的异族魔法规律。
道情便欣然收下了。
道情仿效从前修士夺灵兽内丹修炼的法门,花时间将定海珠熔炼成一件粗陋的伪丹,放入体内,把自己身上潜伏的东西与这枚“伪丹”相互融合,定海珠与体内的这种力量同性,自然十分容易的结合了,于是道情肉身上的变化终于随了心意控制,就像妖孽之属控制自己的兽身与人形变化一般,这是妖族修炼内丹的天赋。
道情就这么另辟蹊径的解开了原本的困局。
他将心得写好玉简,入库蓬莱宫与逍遥峰。惊动了原道寻和师兄林道贞,两人被这种大胆妄为的思路触动,同门在蓬莱论道,不知日月。
身体的影响已经不存在了。道情在海边住得久,倒也是很习惯。经过这场劫难,道情对茫茫大海,没有恐惧之意,反而有了亲近之感,他虽然还计划着要继续入世游历,不过也不忙在一时。
元道寻为主人的时候,蓬莱宫冷清肃穆。
等道情入住,短短几年中,就很有些烟火气,观星台一到潮汐上涨,就会被淹没成一片汪洋,周围的水族不再避开蓬莱宫的属地,反而乐意聚拢过来嬉戏觅食,靠近观星台汲取灵脉气息。
“怎么这里也有海豚吗?”道情坐在台阶上,把脚掌浸入水中,往观星台外头眺望。月光中载沉载浮的鱼影,令人觉得熟悉。
“仙师,蓬莱灵气充沛,水中越是开了灵智的生灵,便越会接近……想必是从远处被吸引过来的。”宫中殿主提了尘帚,微笑着接口。
道情从发髻中抽出木簪,在手中化作一条鱼儿,飞也似的穿入了水中。
少顷,海豚游了过来,撒欢地围着道情所坐的台阶打转,若不是还有搁浅的危险,简直要拥上岸来。
道情莞尔一笑:“你们是见惯了水里的鲛人,所以对岸上的人也不怕了吗?”
海豚梭巡了片刻,随着退潮走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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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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