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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第11节

    秦柏皱着眉看他,哭笑不得道:“几个月前你还带我来这里吹风喝酒,这就忘了?”

    韩玹:“……是了,我说看着像是来过一般。”

    宋玉和卫长青牵着马远远坠在后面,韩玹拉着秦柏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山顶走:“累么?这里的风还挺凉。”

    “还好。”

    本来走出一身汗,可凉风一吹,又都凉丝丝的散了,韩玹不由打了个寒颤,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秦柏身上:“冷不冷,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了?”

    秦柏看他一眼,伸手抓紧了脖子处的衣襟,道:“听说冬天下雪之后可以打猎,我们抓只兔子烤着吃——十年前你就说带我抓野兔,抓到现在都忘了吧?”

    “……”韩玹是真的要忘了,哭笑不得道,“你说了算,把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一一还清,这几日随你差遣,可满意了?”

    秦柏怔了怔,道:“还是不要还清的好,恐怕……你也还不清。”

    韩玹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所以,有的你也忘记了吗?”

    “倒是没忘记。”秦柏扭头看着他,脸上也浮起了笑意,突然眼角余光一撇,顺手把背上的弓箭抓了下来,“嘘……”

    韩玹笑着退了两步,闲闲看着秦柏拉弓搭箭,微微眯眸转向山下的密林中……

    身后,传来两个极小声的声音。

    宋玉:“糟了,我好像忘了带酒,二公子最爱喝酒了,怎么办……不知道山下有没有卖的,要不你等我下,我这就去看看。”

    卫长青:“你这忘东忘西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跟着韩二公子就没骂你几回给你长长记性?到底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宋玉:“行了,等我回来你再唠叨,看好马……”

    卫长青:“我带着呢,这种地方你还能去哪儿换酒?”

    宋玉:“呼——太好了!卫大哥,多亏你了!”

    韩玹回过身,悠哉悠哉朝着二人走来:“你俩认识?”

    宋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有点冷,这孩子稍微有点儿不自在脸色就会变得特别惨,几次让韩玹觉得跟虐待了他似的:“我们打小就认得,没少打架。”

    韩玹笑了起来:“是么,你跟他打架能有赢的时候?”

    宋玉的个头一直跟秦柏比着长,小小的就像个少年,韩玹总会忘掉这家伙一个过肩摔能给他扔出数米的恐怖力道。然而卫长青却是练武的身架子,那高大的身材流畅的肌理连萧沉衍都羡慕不已。

    宋玉面无表情的看一眼韩玹,没说话。

    卫长青却笑道:“宋玉厉害得很,侯府里没几个能从他手里走出去的。”

    “是么?”韩玹笑眯眯。

    “在聊什么?”秦柏拖着一只肥胖的兔子,艰难的踩着雪走过来,蹙眉道,“是不是哪里不太对?为什么你们两个在这里躲着风聊着天,而我却漫山遍野的追兔子?”

    卫长青和宋玉对视一眼,忙低下头让自己假装已经隐了身,只有韩玹走过去接住秦柏的兔子丢给宋玉,给他搓着脸颊取暖:“冷?小柏别生气,一会儿烤好了我们自己吃就是,让他们站身边看着。”

    宋玉:“……”

    卫长青:“……”

    秦柏眉尖儿一挑,韩玹三人也同时屏住了呼吸,继而秦柏一个转身,还不待人回过神来,一枝箭已嗖的一声离弦而去……

    “为免苛责,这一个就勉为其难给你俩打打牙祭吧。”秦柏道。

    宋玉和卫长青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随着一声小动物的呜咽声传来,四人已是冲了过去,果然看到一棵树根的雪地上趴着一只受了伤的野鸡,野鸡的背上插着一枝箭,身边的雪地上也插着一枝。

    一时另一边果然也传来了人生,四人看时便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树丛中绕来绕去走到了跟前,二人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摞着补丁,一看就是山下的农户人家。那少年看到几人,先便紧张的开了口:“我们的猎物。”

    秦柏耸耸肩拎起野鸡,随即又踢了踢脚边的箭,道:“这枝箭才是你们的。”

    少年看了看地上的箭,果然不再说话了,默默捡了起来沮丧的走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爹,被他们打到了……晚饭又没得吃了。”

    男人抱歉的看了看秦柏,拉住儿子的手转身道:“走,再找找看。”

    “一会儿天都黑了,还能找到什么,要不回去吧,娘亲该等急了……”

    “再试试,爹答应了给你过十岁生日的。”

    二人说着话走开,卫长青和宋玉都默默看向了秦柏,秦柏抿了抿唇:“看我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吃,就拿去送人。”说着把野鸡往卫长青怀里一丢,转身走了。

    韩玹挑了挑眉,憋着笑跟着秦柏回到山顶,秦柏烦躁的说:“真的是我的箭。”

    韩玹终于笑了起来:“没说你抢人小孩子的生日礼物。”

    “喂!”

    “好好好,是你的箭。”

    秦柏蹙眉:“你这什么口气?”

    秦柏不理韩玹了,直到宋玉两人回来,这边的还在闹着脾气,气氛有点让人压抑,宋玉自觉的拎着兔子去生火烤肉了……

    不吃就不吃吧,饿一顿而已。

    韩玹把脆生生香喷喷的兔肉撕好片送到秦柏嘴里,亲自把酒坛子启了封递给他:“今天随你喝,喝醉了表哥背你下山。”

    秦柏把肉片一口吞掉,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韩玹笑道。

    秦柏这才开心了,撕了两条腿丢给宋玉两人:“宋玉手艺还不错。”

    宋玉看一眼卫长青,道:“卫大哥烤的。”卫长青没接话,把较大的一条丢给宋玉,两人在一边默默啃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晚上住哪儿?”韩玹并没多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秦柏抢不过他,不过也吃的开心,满爪子流油:“后面就是农户,我之前来时下去转过,咱们可去找一家借宿。”

    “明儿上来看日出么?”韩玹撕下一片包裹的碎布,牵着秦柏的手给他擦,卫长青看了他们一会儿,有样学样也撕了一片,顺手丢给宋玉示意他擦手,宋玉撇撇嘴,擦了手起身去牵马了,于是卫长青也跟了过去。

    秦柏见两人走开,低声道:“不看了,留着以后的。”

    韩玹怔了怔,站起身把秦柏也拉了起来:“随你。”

    冬日的天气实在短,黑的也分外快,四人还没下了山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好容易摸到农户家里借宿,连被褥都不够,还又潮又薄不避风寒,几乎都冻个半死。秦柏这才发现这个时节实在不宜出游,刚刚半天过去就有点儿想回家了,后悔的要死。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每天呆在屋里,和韩玹说说话喝喝茶,也比出来受这种罪要舒坦得多,怎么就一时心血来潮想出来了?

    可是若真的说回去的话……会不会被韩玹嘲笑?

    “还没睡?”韩玹说话带着鼻音,哑哑的竟然莫名性感。

    秦柏道:“睡不着。”

    “不习惯吧?”韩玹低笑道,“上官昭你还记得吗?他前阵子写信,说游历了大半个大辰,要回扬州准备明年下场了,现在正在这边儿,明儿咱们找他去吧,也很久没见了。”

    “上官昭?就当初在上书房里给你做了几日伴读的那小孩?”

    韩玹笑不自已:“小孩?他比你大一岁,如今个头也必定比你高了。”

    秦柏翻个身转到里面,闷声道:“我困了,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睡了,玹表哥晚安。”

    “晚安。”韩玹低笑道。

    ☆、第43章

    这上官家本就是豪门望族,老家远在扬州,当初连秦翊川都要给几分面子,上官昭的祖父在京时曾官至二品,后来在几年前那一起震惊朝野的买官案后辞了职,方退隐回乡。

    上官昭乃家中次子,却是唯一的由主母所出,上官氏长房嫡子。因其自幼聪慧伶俐,最得老太太欢心,在府里俨然已成了新的主子。唯一可惜的是,因其父亲过世早,而两个叔叔又正当年,唯有年比一年老了下去的上官大人对他疼宠有加。

    说起韩玹与上官昭的渊源,还得往前推十年。

    当初上官大人还在京为官,一次韩玹在宫里遇上了上官昭跟着老太君去给皇后请安,二人便相识了,当时年幼的上官昭就如画中的童子,唇红齿白白白嫩嫩人见人爱,韩玹喜欢上官昭长得好看,一直缠着跟他玩,又见他小小年纪却饱读诗书,才情不俗,就求了皇祖父给他做伴读,自那之后便一起往上书房读书。

    然而没过多久朝中事发,上官一家很快离京,之后两人竟是再未见过。

    上官昭京郊的庄子极是好寻,后面是一条河,河的另一岸靠着座绵延的山脉,前面是一片田,都已被上官家买了下来,倒也是个好地儿。

    宋玉一早便送了信来,待得四人到时,管家已经在候着了。

    韩玹和秦柏沿着田垄间的小路并肩往前走,一边欣赏这白茫茫冬日美景,路尽头上官家的宅子高墙阔院,竟也有几分豪阔,秦柏道:“上官家这宅院倒不含糊。”

    韩玹笑道:“必不能含糊了。”这个庄子可是上官昭名下的。

    韩玹二人携手进了院子,管家已是笑盈盈迎了上来:“可是玹二公子到了?”

    韩玹点点头,往里看了一眼:“上官昭呢?”

    “东家在后头院子里骑马……”

    管家神色间有些羞愧,转身就要去叫人,韩玹便笑着跟了上去,道:“不打紧,本是同他说了午后才到的,在路上没什么可玩儿的,就早些来了,你带我们过去便是。”

    管家忙让道:“二公子这边请。”

    这上官家果然门第非常,一路走来庭廊阔目花鸟奇异,皆非凡俗,连韩玹都不由暗暗惊叹,更不敢相信向来处事低调的上官府竟也有这般样子,不由赞道:“上官大人好手笔。”

    四人一行来到后院,果然见一少年男子正在跑马,一声声马嘶振聋发聩。韩玹本是笑着在看,然而很快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刚上前一步,便见秦柏一把将他拉在了身后,几步冲过去一声大吼便跃上了马背……

    两个回合之后,那马匹终于安静下来,秦柏一身汗跃下马背,马背上的年轻公子也腿脚发软的跟了过来。

    韩玹哭笑不得走上前去,看着两人的狼狈之相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上官昭一身青衫外皮赭色大氅、身形俊逸容貌秀美,多年不见,上官昭与年少时相比早已褪去了青涩,出落得身段风流、气质隽永,温润华贵宛若书中所述翩翩浊世佳公子。

    曾经,上官昭的母亲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便是当年韩玹还很年幼,记忆里对那些夸赞之语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直到此刻再见上官昭,这人分明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眉眉眼眼尽皆精致之极,五官分开来看合一起看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无一处瑕疵,眉如墨画目若炫星,唇若脂肤如玉,身材修长乌发如缎,就如大师画中的华贵公子,隽永、风雅。

    虽然韩玹想过上官昭如今风采,见了本人依然有些不敢相认。

    上官昭长身立于面前,刚刚的狼狈之态已是消失,笑道:“让二公子见笑了。”说着又对着秦柏俯身一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秦柏笑道:“不值什么,在下秦柏。”

    上官昭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秦公子。腿伤可康复了?”

    秦柏看一眼韩玹,韩玹忙道:“那次给你寻的那位神医,还是上官昭帮忙问的。”

    秦柏这才笑道:“原来如此,当谢过上官了。”说着便施礼俯身。

    上官昭忙扶他起身,笑道:“秦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能好起来还是你的福祉。”

    两人重新见过,已有下人牵了那匹马过来,却见它依然踢踢哒哒不得安宁,卫长青蹙眉道:“这马不对,当仔细查看可是受了惊吓。”

    上官昭便转身吩咐那人去安排,这才道:“咱们屋里说话。”

    韩玹笑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闲来无事,想练练身体,也能歇歇脑子,哪里知道这常年跟着的马也有闹脾气的时候。”上官昭苦笑道。

    韩玹道:“该叫人跟着才是。”

    上官昭道:“不提这个,原本也想着进京去看看你的,又听说府上这些日子事情多,怕你没什么心情。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住些时日吧,咱们也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韩玹叹道。

    几人来到外院,上官昭又回头吩咐跟着的小厮道:“墨雨,去把我珍藏的女儿红拿出来,今儿我要同两位爷一醉方休!”

    少东家你是不是有点激动得热情过头了?!好吧,看在几年未见的份上,还是先给你孝敬一次的机会好了。见上官昭高兴,韩玹的心情也更明朗了,笑道:“怎么,这是要把家底抬出来给爷瞅瞅的意思么?”

    “二公子说笑了!”上官昭潇洒的一甩袖子,抿唇一笑风华绝世,他走上前亲自挽了韩玹,二人携手往回走,“之前听说秦侯爷升了扬州刺史,我还想着有可能在扬州见到二公子,不曾想又拖到了今日方见了。二公子如今变化可真够大的,刚刚都不敢相认。”

    “上官的变化才是大吧,爷都被你美得惊到了。”韩玹笑侃道。

    上官哭笑不得,道:“二公子如今都是大人了,说话竟还是这般。”

    韩玹扭过头,认真打量上官昭,对着他的脸看来看去,见上官昭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起来,又有点想戏谑他两句了,忙转了话头道:“上官大人如今可好?身体可还硬朗吧?”

    “嗯,还不错。”上官昭笑道,“自从回了扬州,我看祖父倒是更比当初了,闲时便去庄子上静养些时日,恣意得很。”

    韩玹暗暗叹了口气,笑道:“那便好,你呢?上官大人辞官回家,我却听说近几年你是处处游历,过得也潇洒得很,你们上官家是准备跟我们韩家彻底撇清关系么?我可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我的,同我一同站在朝堂之上,共享盛世。”

    上官昭神色未变,抿唇笑了笑,眼角微微上扬,挑着读书人特有的骄矜之态,温声道:“上官不敢。此话上官昭也时刻谨记于心,从不曾懈怠过文治武功的习学,他日定当立于二公子身畔,与你并肩携手,共赴前程。”

    韩玹心下微动,听了上官昭的话倒也深觉感慨,曾经的承诺二人都不曾忘过,即便多年不见,容貌大改,他们的心却依然不曾走远过,这就够了。

    曾记那年巷陌,玉树飞花,两个少年比肩而立,将心一诺!

    ……

    一时下人备好了酒菜,上官昭便邀请韩玹和秦柏一起入席,不过是一边吃饭一边回忆些旧年趣事,不经意间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连一坛酒都下去了大半。

    秦柏终于在昨夜的落拓中回过味儿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道:“听说上官一直在备考,是准备明年下场么?”

    上官昭道:“有这打算,本来想回乡备考的,来到这儿之后无人烦扰,倒有些不想回去了,所以便干脆住了下来,等明年直接在京中报名便是。”

    “先恭喜上官了。”秦柏道,“科举制终于恢复下来,上官有心入仕,他日必能一举高中,届时可别忘了让秦柏讨杯酒吃。”

    上官昭笑了起来:“你不预备么?”

    “本来是要预备的,不过既然你有此心,我还是再等三年吧。”秦柏道。

    上官昭:“……”

    韩玹大笑起来。

    上官昭哭笑不得,转了话头道:“你们这还真是出来玩儿的?”

    “自然。”韩玹笑着点点头,又同秦柏道:“不如我们在此叨扰几日,白日间你想去哪儿,咱们可劲儿去玩,晚上回来住下也方便,你说呢?”

    秦柏还没开口,上官昭已是笑道:“再好不过了,如果二位愿意,上官昭可带你们随处走走,这周边倒也有不少好去处可玩。”

    秦柏倒觉极好,刚要点头,却见韩玹挑眉道:“有你什么事儿?念你的书。”

    上官昭:“……”

    用过饭,下午三人就在上官昭的庄子上转了转,韩玹和秦柏决定就留在上官昭这里让他招待,便回屋筹谋怎么去玩儿了,上官昭帮着参谋了会子,见他二人竟真的执意不带他一起,便自己去看书,不再理他们。

    两人数年不见,见了面却只一顿饭的新鲜劲儿,韩玹大喇喇霸占了上官昭的宅子,又巴巴的跟着秦柏去讨好了,在他这里什么兄弟友谊什么手足之情都是一顿饭的热度,用韩玹的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也亏了上官昭有心,给他二人还算招待得周全,任凭他们日日四处游山玩水,每每夜里预备了热水酒菜,还亲自照应,才让他们玩儿了个痛快。

    ☆、第44章

    出了正月,韩青泽一家举家南下。

    二月初二日清晨,寒风肆虐、树木萧瑟,七王府长长的离京队伍走出朱雀街,出了正阳门,一路向南,行出了京都的繁华之外,去向另一个未知的天地……

    韩玹与秦柏和萧沉衍并肩策马,站在城楼下目送众人离去。

    秦柏道:“去年入秋时,是玹表哥在此接我回京,那时……他衣着风骚言语轻佻,我看着他那贱样手痒得只想打他一顿。今日我送他离开,他竟然连道别的话都不让我说,在我记忆中玹表哥从来就没生过病,不论是看半宿河灯,还是吹一夜寒风……”

    韩玹面色沉着,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黝黯,道:“他说病了便是病了。”

    秦柏笑了起来,点头道:“嗯。”

    “大表哥。”

    “怎么?”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跟他说。”

    韩玹扭过头,认真打量着秦柏,眸中缓缓蓄上一抹温柔:“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秦柏笑笑扭回身,策马扬鞭:“驾!大表哥,该回了。”

    “真是个疯子。”韩玹摇摇头,拍了拍萧沉衍肩头,“走吧,去用早膳。”

    萧沉衍回过头注视着韩玹,手指微微颤栗:“我当以性命,护你平安。”

    韩玹笑道:“兄长不会恨你的,相信我。”

    二人策马来到陶然居,见秦柏正一人在外面溜达,韩玹的唇角不觉翘了起来:“怎么不进去?”

    “等你们啊。”

    韩玹走上前,自然的去拉秦柏手指,两人肌肤相触,都是一颤。韩玹心下一顿,手指下意识抽了回来,却被秦柏突然抓住,继而握得更紧……

    秦柏静静的跟着他,视线沉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声音低沉而颤栗:“你……你是玹表哥……”

    韩玹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去用早膳。”

    ……

    午后,雪花又纷纷扬扬飘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冷,天地间雾沉沉一片,倒似夜色将要来临一般。

    韩玹回到府中,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丫头接了出来,那孩子手里竟还拿着一件大氅:“大公子,下雪了。”

    应韩玹吩咐,蔡主事在临去前将府中所留之人认真做了安排,尤其他屋里伺候的,全部换了新人,不过,韩玹认出了这个小太监是蔡主事身边跟着的人,倒也眼熟。见这孩子还是个机灵的,韩玹心下倒是满意,便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蔡平。”小太监伺候他把大氅披上,亦步亦趋跟着回屋。

    韩玹道:“对了,今日这雪倒是下得好,半日光景,竟下了半尺来厚,你去后头把那些烤肉的家伙事找出来,弄些个新鲜的好肉,爷要小酌几杯。”

    蔡平笑应道:“是。”

    “还有,”韩玹沉吟下,又道,“再弄些菜蔬吧,备上好茶,一会子有贵客要来。”

    “是。”

    蔡平干活麻利,不一时便一应所用备得齐全,韩玹让他把火生起来,就在屋内架起了架子,道:“年前送表姐出关,扎那王这一手烤肉的法子倒是深得我心,这个架子就做得精细贴心得很,把肉切成片放上作料慢慢熏烤,滋味比咱们囫囵烤出来要美味得多。”

    蔡平道:“看着就极好。”

    “好了,东西都放过来,你们也想怎么吃自去折腾吧,难得今儿个好天气,不用伺候。”韩玹摆摆手道。

    “是。”蔡平应了,便把鲜肉菜蔬各自分碟子装了,给韩玹摆在一旁。

    看着天色愈渐暗下来,韩玹小酌两杯,身子也觉暖和了不少,正一个人享用自得,秦柏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院外透了进来:“大表哥好雅兴。”

    韩玹抬起头,见秦柏穿得毛绒绒的一身白,不觉笑了起来:“快进来,我正想着你怎么还不来?再晚一些好吃的可没了。”

    秦柏沉着脸进屋,凉凉看着韩玹,嗤笑道:“我可不是来讨吃的。”

    韩玹走过去帮他拍掉一身的雪,握他手指,果然透骨寒凉,忙亲自把门子关好上了闩,只将窗子支起一个小缝走烟,这才将一旁炭盆上沸腾的壶水提起来,亲自给秦柏烹茶:“坐。”

    秦柏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榻上,只闷闷不说不动。

    韩玹无奈,只得端了茶上前,送到他手中,低声道:“来,暖暖手,这是谁惹我们表弟生了气,来给表哥说说,表哥替你去教训他。”

    秦柏接过茶,“嘭”地一声放在一边桌上:“玹表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一出了事,你……”

    韩玹拉住秦柏的手,干燥的手指缓缓摩挲,沉声道:“叫大表哥。”

    秦柏一把掀起两人紧握的右手,眸中泪水滚来滚去,只不肯掉下来:“大表哥从来不会拉我的手,从来不会!”

    “小柏,你冷静点儿。”

    秦柏浑身突然一颤,一把按住韩玹手指,目光惊恐的盯在那坏死的小指上:“玹……玹表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韩玹叹口气,摸摸秦柏的头,拉着他往烤肉的架子走去,低声道:“针灸之术,小把戏而已,无事。”

    “痛么?”

    “痛什么?本就没有知觉。”韩玹笑道。

    秦柏深吸口气,突然暴起,一拳将韩玹揍得退了数步:“韩玹,你一定是疯了!”

    韩玹被揍得满地找牙,哭笑不得,缓了半晌方缓过来。上前捏起秦柏下巴,端详他颤抖不已的唇,终于伸手将那自眼角滚出的泪水抹了去:“多大了,还哭?表哥挨你揍都没哭。”

    “你会死的。”秦柏颤声道。

    韩玹笑了起来,在秦柏脑袋上狠狠戳了一指头:“好好的,咒表哥做什么?来,尝尝表哥手艺如何?亲自替你烤的鲜菜。”

    秦柏闷闷不乐,喘息不稳,被韩玹牵着坐下来,吃菜,喝茶。

    “怎么不和表哥说话?”

    “好吃。”

    韩玹简直拿他没办法了:“小柏。”

    秦柏扭头看着他,闷声道:“玹……大表哥……”

    “这才乖么。来,给表哥烤肉吃。”韩玹把手里的叉子塞到秦柏手中,自顾斟上酒,看着他直笑。

    秦柏翻翻烤烤,完全无视了韩玹放上去的鲜肉,只把自己的蔬菜一个个烤好,撒上作料让滋味渗进去,再慢悠悠吃掉:“笑什么?”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鼻子,大姑娘似的。”韩玹憋笑道。

    秦柏抬头,凉凉扫他一眼:“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咳咳……”韩玹的酒喷了一地,被呛得直咳嗽,“没,没有,我家表弟铁骨铮铮男子汉,怎么会哭鼻子?”

    “就是。”秦柏不再理他了。

    ……

    二人吃到半夜,这才命人收拾了,到里头去睡,韩玹道:“如今天气又变了,腿疼了么?我早便让人备好了热水,你去泡个澡。”

    “没有,不鞍马劳顿,不会受不了,只有一点不舒服而已。”秦柏道。

    “去泡泡,加了药煮的,你自己也得当心着,要每日用药汤子泡一泡,我也打听着问过,你的腿还是受了损,如今你仗着身子好,不觉得如何便不去管它,以后老了只怕吃不消,还是要多做将养,没准过几年能好利索了。”韩玹道。

    秦柏拗不过他,又见他已是张罗好了,只得去泡了会子发汗,不过膝盖上隐隐的痛楚倒是的确见好了。

    直到将近子时,二人才终于睡下,韩玹一如往昔,把秦柏抱在怀里,用身体的热度给他取暖:“早间送父王他们离开,你说有一事忘了说,是什么事?”

    “匈奴屡屡犯境,父亲接旨北上,我也得跟着去,不日便要离京了。”

    “出征?”韩玹大吃一惊,“如今天气严寒,往北更是草木不生,你这样子怎么去?”

    秦柏叹口气道:“父亲年近六十还要上阵杀敌,我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实在……让父亲一人去我放心不下,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不好,眼皮子跳得厉害,今日你又……你成心是要气死我!”

    室内一片沉寂,韩玹将胳膊伸到秦柏腰间,将人紧紧揽住,秦柏似是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没有推开他,又道:“北方部落皆是悍勇之人,皇上也是无人可用,父亲如今的身体也大不如前,突然临危受命,我得看着他。”

    “外祖母刚刚离去,舅父怎能离家……”韩玹无奈道。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父亲先是皇上得用的大将军,才是祖母的儿子……表哥能不比我明白,何以说出这种话来。”秦柏笑道,“之前,姐姐每次都冒充我的名讳随父亲出征,如今无人再顶替,我便只能亲去了。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我同去,说我已经长大了,再磨砺个三五年,便能独当一面替朝廷效力了,还得多谢皇上栽培。”

    韩玹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兀自深深起伏,良久不发一言。

    秦柏低叫道:“表哥?”

    “如今这天气,让你随军背上,岂不是要要你的命!”韩玹怒道,“不行,绝对不行!让我好好想想。”

    “表哥!”

    韩玹长叹口气,却也知道已是定局。

    “你冷静点,这是圣旨。”秦柏叹了口气,回手在韩玹脸上摸了摸,“不管怎么说,表哥待我之心,秦柏心里都记得。”

    “记不记无所谓,别每次一生气就对表哥拳打脚踢就是了。”韩玹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过表哥几次了?打顺手了么?”

    秦柏也笑了起来,低声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韩玹伸出手,将他的手满把握住,在耳边低语道:“别乱摸,傻瓜。”

    秦柏怔了怔,耳朵悄悄红了,手指缓缓摩挲着韩玹坏死的小指,道:“痛么?谁给你弄的?”

    “不痛,没什么知觉,那大夫针灸之术出神入化,何况你表哥这般皮糙肉厚的,都不值什么……睡吧。”

    “嗯。”

    ……

    果然没过多久,秦柏便随北伐大军离京了。这一次,韩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不舍,每每独自入眠,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将再不会出现在院中,心中便一阵抽痛。

    那日秦柏上门道别,韩玹避而不见,直到蔡平说人已上路了,他才又骑了马偷偷追出城外,在城楼上目送秦柏带着卫长青走在队伍最前,一步步远去,渐渐走出视线……

    秦柏扭回头看了会儿,悠扬的箫声缓缓而起。

    韩玹懒懒扶着城墙,听着那曲熟悉的《凤求凰》,眼前是二人自小到大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小时候一起调皮扮鬼,一起挖坑种树,一起在北关死里逃生,一起在天河镇放河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已将他的胸腔填得满满的,如今一去,像要将他抽空一般……

    那日秦柏说:“表哥,你在京中要好好的,小心谨慎行事,最多数月,我再回来找你,你一定要……郑重。”

    凉风吹来,韩玹被城头的风沙眯了眼,眼眶兀自红了:“小柏,刀枪无眼,保重。”

    一曲毕,秦柏朝后摆摆手,策马绝尘而去……

    ☆、第45章

    自从当今当政以来,大辰的南北战事暂落下帷幕,皇上以休养生息为要,与匈奴数次和谈,为此武威郡以西之地也几乎全部沦丧。而今,匈奴与羌人勾结,又屡次进犯深入腹地,皇帝终于坐卧难安,不得不应战了。

    北方的战事刚刚落下帷幕,听说秦翊川还受了重伤,本来以为他们父子要归京了,谁知朝堂之上争论数日,不得要领,皇上一道圣旨北上,秦柏又临危受命转战河西之地。

    日子如若白驹过隙,韩玹一人孤零零在七王府中忧心而待,心绪每每被南北方的家书和奏报牵动,韩玠也罢了,北方的战事却是次次揪心……韩玹恨不得能亲跟在二人身边,守护他们。

    花开花谢,四年的时光快得让人着慌。直到又一个年节将近,韩玹终于等到了大军凯旋,秦柏即将回京的消息。

    秦柏年少,行事做派与秦翊川大有不同,征战风格也更显大胆。他带兵出击匈奴之后,先后发动了数场战役,轻骑简装征战两千余里,彻底切断匈奴与羌人的勾结,收复西凉失地,先后斩杀与俘虏匈奴人数万。

    匈奴颓势渐成,不得不全部退出漠南地区,秦柏乘胜追击,深入匈奴腹地辗转作战,神出鬼没所向披靡,匈奴人溃败北逃,首尾难顾,作古单于的弟弟习呐金将军被杀,被他保护着北逃的单于的两个儿子、十数名高官也全部被俘。

    匈奴之地数王战败被杀,数百高官被俘,元气大伤,作古单于终于无力回天,带护卫数十人潜逃,纵越鲜卑境地北上,终不知所踪。

    河西一战大获全胜,秦柏两万兵力,斩杀并俘获匈奴人近十万,大辰终于扬眉吐气,彻底抹去了凉州之地数十年的噩梦。百姓奔走相贺,皇帝派韩昱亲自出城相迎,迎刚满二十岁的战神凯旋而归。

    皇帝封秦柏征西将军,食邑三千户,擢升中郎将。

    四年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二王爷韩青漠正当时,却突然患了重病,药石罔顾,如今竟是沉珂病榻再难理政。

    皇帝眼见韩青漠每况愈下,当机立断给昭芫公主指了一清寒出身的武状元,只是那状元郎却不够命硬,成婚不足三月竟意外死在了演武场。昭芫公主心戚戚焉,不顾武状元的一双老父母,净身而出,独自住进了公主府。

    如今再提起这位曾经一度风靡的昭芫公主,朝中无人敢多赞一句,只怕皇帝一高兴把这大孙女儿指到自己府上,贻害终生。

    不说别个,却说自从秦柏父子离京北上四年未归,数月前,侯爷夫人病榻之上又添新病,竟自去了,然而疆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秦翊川又在打仗时受了重伤,父子二人虽然接到了韩玹的消息,却是无法回京。连后事,都是韩玹帮着张罗,安置入葬的。

    直到年前匈奴败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皇上才终于下旨,北方撤兵,秦氏父子归京受命。这些日子糟心事实在太多,直到听说秦柏要回来了,韩玹的心情才终于有所好转,每每闲来无事便问蔡平大军的行程到了哪里。

    蔡平笑道:“已是得了准信儿了,大公子,明日午后必到城外,您只管去接便是了。”

    “甚好。”韩玹舞剑毕,接过蔡平伺候的布巾擦汗,点头道,“让你拾掇的那个屋子每日都烤着呢吧?”

    蔡平道:“大公子放心,此事是奴婢心上的第一大事,必不会有丝毫耽搁,那个屋子,如今随时进去人都是暖烘烘的。”

    韩玹笑道:“嗯,不错。侯府上如今无人张罗,只怕不好住人,小柏和舅舅回来,会试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舅舅的身体也得有人照料,都得小柏操心,我得想想……替他先安排一下,好叫他安心学习几日先预备会试。”

    韩玹正自思量,跟在身边的大丫头清平却找了来,道:“大公子,皇上又使人来接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看这样子,只怕又得几日方能回来。”

    韩玹蹙起眉头,眸色再次暗沉下来,无奈道:“昨儿不是刚回来?我正打算着明日出城去接小柏入京呢。”

    “怕是去不得了。”清平道,“大公子哪次去了宫中,不到三日能回来的?”

    “罢了,去拿衣裳来。”韩玹无奈道。

    这数月来,皇上突然对韩玹来了兴致,每每接他入宫说话,一呆便是数日,慈爱之意尽显,已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咬碎牙根了。

    蔡平叹道:“可惜,明儿是上元节,大公子与秦公子的邀约怕是要食言了。”

    韩玹一顿,眉尖微微挑了起来,沉声道:“倒忘了,亏你提醒,等爷明日回来。”

    “是。”蔡平笑道。

    ……

    来到宫中,皇帝正在凤仪殿前赏梅,唯高和一人相伴,听到韩玹的脚步声,皇帝并未回头,却是笑了,道:“玠儿来了。”

    “皇祖父。”韩玹往前走几步,跟在皇帝身后站定,并无多话。

    “你皇祖母在时,最爱这株寒梅,每每元月初岁,她必与宫中姊妹一同赏梅,而今,却唯余咱们祖孙在此驻足了。 ”皇帝叹道。

    韩玹看着这凤仪殿,想的却是每次自己装着哭鼻子,让皇祖母使尽法子去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皇帝问道:“玠儿今年,二十一了吧?”

    “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该成婚了。”

    韩玹道:“该回了,皇祖父。”

    皇帝长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高大俊拔的孙儿,微微笑道:“那陈家的女孩儿也罢了,后来朕倒是挺看好姮文那丫头的,你皇祖母也说好,可又说姮文和玹儿玩得好,只可惜……那阵子事情多,你父王身子又不好,朕也是被闹得够呛,竟给你二人耽搁了,如今昱儿的孩子都会跑了,哎……玹儿又来信了么?”

    “嗯,小玹问皇祖父好。”韩玹静了静,把韩玠的家书事无巨细给皇帝汇报一遍。

    皇帝笑了起来,道:“玹儿是个贴心的孩子,就是不知上进,看他如今都在做些什么!不过也无人活得如他自在了,倒是个聪明的。你们兄弟啊……都好,像你们外祖母,生性洒脱、心胸豁达——在这上头昱儿就差多了,工于心计,哼哼……像老二。”

    韩玹默默地跟着皇帝往未央宫去,听着他今日的宣讲,这一次变成对几个孙子的品评了,倒是看得明白。

    “玠儿,他日不管谁当政,你当尽心辅佐于他,有些时候,你比别个都更沉稳一些……”皇帝回身,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沉敛的青年,笑了笑,“嗯?”

    韩玹与皇上静静对视,片刻后道:“皇祖父,孙儿当尽心尽力,替我大辰守好东南。”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道:“哎,你这性子……朕当初只觉玹儿贴心,如今却发现,只有在你口中能听到一句真心话了。”

    韩玹低头道:“皇祖父。”

    “好了……朕未恼你,若真是恼你,还能日日把你叫到宫中给自己堵心么?”皇帝笑着拉住他,“都说人是会变的,朕也觉得,自己都变了不少。之前爱听好话,就算知道只是为了哄朕开心,朕也无所谓,看着别人使尽解数只为哄朕一笑,觉得应心。如今爱听真话了,才发现只有玠儿你……和陈卿口中有朕想听的。”

    “皇祖父,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您身子欠安,玠儿一直没敢提起。”

    皇上顿住:“嗯?”

    “父王自南下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这个冬天过于寒冷,又添了些病,腊月除八那日便去了。”韩玹道。

    皇帝身子一晃,径自退了一步,韩玹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皇祖父。”

    皇帝怔了半晌,长叹口气道:“无妨,一个个都离朕去了……朕也,真的老了。”

    韩玹道:“皇祖父老当益壮。”

    “呵呵……”皇上回头,脸上却是无丝毫笑意,轻轻拍了拍韩玹的肩,道,“昱儿说,皇祖父春秋鼎盛,皇祖父千秋万载……你呀!”

    韩玹:“……”皇祖父你敢叫我一声玹儿,我有一长安城的恭维话送你,叫你听到恨不得将我撕了为止!

    两人回到未央宫,皇帝命人端了点心来,开始批阅奏章,韩玹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和两鬓花白的发丝,有种皇祖父真的老了的感觉。

    “玠儿,你这两日,在府里做些什么?”

    韩玹道:“春闱就要开始了,孙儿闲来无事,看了一些旧年的会试文章。”

    皇帝笔下一顿,抬起头来:“说起会试,朕倒想起一事来,你外祖母在时几次提起让小柏下场的,只可惜后来跟着秦卿出征,因种种事情耽搁也未能入试,眼下很快要归京了,这一次却是赶得上……这孩子,能文能武,难得啊!”

    韩玹勾唇笑了下,道:“是外祖母调教得好。”

    皇帝点头,暗暗叹息:“你外祖母能文能武,才情无人堪匹,先时朕只听闻姮文丫头秀外慧中,得你外祖母真传,竟不想小柏也是个出息的,自小跟在秦卿身边征战沙场,多有战绩,这一次北伐匈奴更是了不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大辰又多了一枚将才!他日殿前策对,朕得好好看看这孩子可长进了多少。”

    韩玹道:“皇祖父说得是。”

    “不值什么,说起会试,陈相曾三次担任主考,确为朕提拔了不少良才。如今科举恢复了陈相却已去了,不说会试了,相位悬空至今,朕都觉无一得心之人。”皇帝叹道。

    “当初陈大人可有举荐?”

    “哎,此事不提也罢……”

    韩玹道:“记得小时候,我们和小柏一起玩耍,那时候他好像才五岁,神神秘秘的和我说,将来我是要当皇上的,我说如果我当了皇上,就让你当丞相。”

    皇帝脸色微变,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韩玹又道:“小柏说那姐姐呢?小玹说如果姮文姐姐不打人,可勉为其难让她给大哥做皇后。”

    皇帝哈哈哈大笑起来,道:“玹儿当初,可是叫姮文欺负怕了……朕年少时,也同陈相赤诚相交,他与朕扶持共勉,为了朕殚精竭虑,终其一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要珍惜。”

    “是。”韩玹道。

    皇帝停下笔来,一个人兀自出神,长叹道:“你父王……做得好。只是他那性情,太过张扬不知收敛,朕那时看他年轻,看他心思豪迈也觉喜欢,便不忍多说他几句,却终是……让他在这上头栽了跟头……你和玹儿骨子里也都像他,只是玹儿更叫朕放不下心,玠儿,你要多多提点于他,做人做事莫要太过自我,那么多人看着呢。”

    韩玹道:“是。”

    ☆、第46章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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