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交响曲 作者:九萌萌
第9节
“栗冬?”杜念眉心微微蹙起,这句反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问完后他就仿佛陷入了沉思里,手扶在下巴上默不作声。
可是这样一来席乐就坐不住了,心头被各种疑惑所包裹。
为什么杜念要问他后花园密码的事情?难道有人从后门闯进席家了?这又跟钟叔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因为手头所掌握的线索不多,席乐只能根据他目前所知道的信息来条分缕析地进行推测。
杜念刚才的问题显然证明他在怀疑密码的泄露,而这也就说明有人在没有破坏密码锁的前提下从后门进了后花园。那就是外部入侵?可是外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只有他、钟叔跟栗冬三个人知道的密码的?席乐自己没有对除栗冬以外的人说过,那么另外两个人呢?
不管最终密码是从谁那里走漏的,都让席乐觉得难以接受,毕竟这两个都是他这三年间最为信赖的人,席乐不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故意把密码告诉其他人。
可倘若不是故意,那就是无意中被人窃取了?
钟叔和栗冬都是嘴很严的人,很清楚在各种场合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该不会是通过聊天被人套出来。剩下的途径,跟踪观察么……?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考虑到钟叔的失踪,门会不会是被他从里面主动打开的?这样的话就不存在“闯入”的问题,而是他自行出去。但他出去干什么呢?赶走闯入者?在对方进都进不来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显然是多此一举……
……难道,他开门是为了放什么人进来?
这个念头骤然在脑海中闪现,席乐登时自己把自己惊得打了个哆嗦。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任谁会背叛席家,钟叔都不会。
“乐乐?”杜念此时察觉到他的紧张,扭头看了过来,“想到什么了?”
席乐猛一抬头,又用力摇了两下,自我否定似的说:“什么都没想。”
杜念眯了眯眼,定定看了他几秒后忽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扣向自己怀里。
席乐:“你干嘛……我没事……”
杜念没有吭声,手轻轻捏住他的后颈,待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时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有些沉重的吻,席乐僵住了没动,杜念就足足保持了有一分钟左右才抬了起来,语气温柔地说:“放心,我也不相信钟叔会背叛席家。”
“……真的么……你也这么认为?”席乐对他猜中自己想法的本领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只想为心头那一份坚持找到一个更加稳固可靠的理由。
而杜念正好就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
他看着他轻点了点头,说:“钟叔这些年来对云叔和对你是什么样的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不该怀疑他。另外,刚才鉴定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现场的血迹是钟叔的……如果他跟来人是一伙的,那这就说不通了。”
“血迹?钟叔受伤了?!”要不是被杜念按着席乐这时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又是震惊又是焦心。
杜念劝道:“你先别太担心,说不定只是轻伤。”
轻伤……席乐觉得凭钟叔的身手,既然能让他受伤恐怕就轻不了。
他默默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坐直抓住杜念的胳膊说:“我们今天就回辛阜吧!不能再在这儿待着了。”
杜念目光倏得一跳,刚开口想要劝阻却被一阵门铃声给打断。
席乐:“吴一哥吗?”
杜念摇摇头站了起来:“应该不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但在这种敏感时刻席乐显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开门,便也下了床跟过去,看到杜念先从猫眼往外看了看,然后扣上房门的链条锁,揽住他一起站到了与开门方向相反的一侧,这才谨慎地用左手握|住门把小心地露出一条缝,右手则按在腰间的手|枪上面。
“请问是杜蜜乐——杜先生吗?有一位姓席的先生给您寄了一份快件。”门外是个身穿快递服的小哥,听声音像在使劲憋着笑。
杜念听后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那位不“尊师重道”的徒弟的一点点恶趣味,于是应道:“是我,谢谢。”
快递小哥憋笑憋得身体都在抖,颤颤巍巍地将那份薄薄的快件从门缝里递了进来,然后也没再多说话,迅速朝着门鞠了一躬后就跑了。
杜念不禁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关好门后仔细看了眼这份快件上头,果真是大刺刺地写着“杜蜜乐”三个大字,亏他能想出这么一个羞耻的组合来,估计刚才送件那小哥在来的路上就笑了一路。
席乐就站在他身后,自然也听见了这个能把人雷哭的称呼,脸色难免有些尴尬,想看又不好意思凑近地问:“是席音寄来的?”
“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杜念已经拆开了封条,走到床边把封套里面的东西倒在床单上,只有两样,席乐蹲下去看,发现是一把花纹极其繁复又很复古的铜钥匙和一张对折起来的上面写满了外文的信纸。
他心头一震,顿时明白过来席音的意图。
“看来,他想让你去取手稿的复制本。”杜念将淡定的目光投向他,面色沉静,波澜不惊。
席乐:取他妹啊。
chp36 焦尸
“我不去。”
在杜念点明席音的目的后,席乐的拒绝十分干脆。
杜念无奈地笑了起来,对他这个反应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完全是在预料之中。
润了润嗓子,杜念刚酝酿好情绪准备来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席乐却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抢先开了口。
席乐:“你不要劝我,在确认钟叔没事之前我绝对不去。”
“乐乐。”杜念看着他叹了口气。
席乐目光里是不变的坚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放心,我这不是在跟席音赌气……刚才我已经想过了,在这个时候我不方便回家,有他在那边就行,我不会回去添乱,就留在伊洛卡等钟叔的消息——可以吗?”
最后这个问句感觉是他挣扎着强加上去的,听起来有点不那么走心,但好歹是个诚意的体现。
杜念凝视着小孩儿异常认真的神情,思索片刻后问道:“那如果短时间内都没有钟叔的消息,你打算一直等下去?”
就像当初席音一失踪就是三年,钟叔这一次,谁又能说得准。
席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表情凝滞了几秒后才仿佛下决心一般地说:“一周,我只等一周。如果一周后还没找到人,我就先跟你去把手稿取回来。”
“那好,就一周。”听见杜念终于同意了,席乐不由松下一口气。
“对了,吴一要回去了。”杜念这时又说道。
席乐愣了愣没什么太大反应,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知道吴一一定是急着回去见席音。
看来先前关于席音已经回到辛阜的事情杜念不仅仅没告诉他,连吴一也一起瞒着,怪不得他那时候说“他知道的比你多,我知道的比他多”,这人的心眼多得简直让人稍加揣测就觉得心累。
坦白地说,席乐其实并不明白杜念这次叫吴一同行的真正目的何在。把他带出辛阜是出于保护,那么吴一呢?也是为他的安全考虑,还是有别的原因?
明知道吴一心里一直惦记着席音,可是却瞒着不让他知道席音的下落,直到今天消息都曝光了、再也瞒不住了为止,又这么若无其事地放他一个人回去。难道现在就不担心他会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威胁都解除了吗?这些威胁跟席家又有什么关联?
以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吴叔的死。
之前席音本人没有露面的时候,所有关于他的猜测还只停留在想象的阶段,但是现在他回来了,那么就让人不得不去正式面对那几起跟他“密切相关”的人命官司,特别是其中吴叔的案子,有录音为证在吴叔临死前的几秒之内见过他,这他怎么可能脱得了嫌疑?
当然,对于其他那些不知道席家双胞胎在三年前互换了身份这件事的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影响,录音的事也只有个别人知道而已,不会引起对他——这个假席乐的大面积怀疑。可是席乐总有种感觉,他觉得吴一似乎已经猜到席音跟他爸的命案有关系了,因为在他偶尔流露出的神色中除了正常的想念和担忧以外,还有一层更为深刻的矛盾,像是在拼命地跟自己做着斗争。
恐怕,他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凶手。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理,在席乐的想象中,当吴一跟席音再次相遇时场面一定会十分尴尬……换成是他,此时再见到席音都不一定能保持冷静,必须得有人在旁边拽着他点儿才行。
那吴一一个人不会有问题吗?杜念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越想大脑中就越乱,席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将口袋里那把精致小巧的dellger握在了手心,五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外壳,好像这样就能让心里沉静下来少许。
杜念这时候忽然拉开了房间里的窗帘,清晨的阳光瞬间倾洒进来,骤亮的光线让席乐不由得眯了眯眼。
窗户外,天光明媚,风轻云淡,整个小镇都仿佛被笼罩在一层安宁祥和的氛围中。
如果人的心境也能如这般平静安稳就好了。
如果能够疑问少一些,再得过且过一些,他大概也可以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过得轻松愉快,每天只需操心自己的温饱就好。
席乐忽然想到,如今席音已经回来了,他今后不需要再进行伪装,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终于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了。
等找到钟叔,取回手稿,再跟席音一起把当前的局面稳定下去……或许……
“喂,是我。”杜念忽然接通的手机打断了席乐的思路。
他看见他先是安静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几秒后眉心却骤然团成一簇,紧紧地拢成个“川”字,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席乐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先把人带回局里做身份鉴定。”杜念全部听完后只说了这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席乐心跳得有些厉害,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打心底里感到不安。
他盯着杜念问:“有新情况?”
杜念扭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似乎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把刚才通话的内容告诉他。
“……到底……什么事?”席乐强压下心慌的感觉,猜测道:“是不是钟叔的下落有信儿了?”
杜念嘴唇微抿,没有说是,但也并没有否认。
“……先把人带回局里做身份鉴定……”
这句话忽然就像响雷一样在席乐脑海中炸开。
如果……如果人是活着的……那还需要做身份鉴定吗?……可是即便钟叔——
——为什么还需要做鉴定……难道不是看一眼就清楚了么……
席乐感觉时隔三年之后他再一次要被这种不知道自己在乎的人是死是活的感觉给逼疯了。
“杜念,告诉我……”席乐这一句的语气近乎央求。
杜念其实十分为难,对着他的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明白自己这次不可能再回避过去了,终于才颇为斟酌地开口道:“就在刚才,局里的人在辛阜西郊开发区那里的一间空厂房里,发现了一具被火烧焦的尸体。根据尸体身上的残留物来推断,是钟叔的可能性较大……”
席乐:“烧焦……尸体……”
他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表情怔怔的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杜念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走近后轻轻把他抱住,用沉着的嗓音缓缓道:“乐乐,你先别急,还没有最终确认身份,说不定不是他。”
席乐听着他的话觉得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杜念的声音还在从耳边一字一字地传来,他说:“乐乐,我今天得抓紧回辛阜一趟,坐飞机的话争取能当天往返,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好吗?”
或许是半晌都没有听到席乐的回应,杜念的手便试探性地落在他后背上,小心地拍了两下,刚想着小孩儿这算是默认了准备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席乐忽然把头抬了起来,推开他的手站远了些,一双眸子黑如浓墨,已看不出平常的清澈来。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要回去。”
杜念:“……乐乐,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回去不合适。”
明明之前已经说通了的,可是谁能想到竟会突发这种事。
席乐是已经铁了心了。
这一回,他一定要亲眼确认。
“不合适我也回定了。”
chp37 钟叔
伊洛卡小镇里是没有机场的,要乘飞机必须去它南边大约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帕斯特罗市。
杜念开着车,余光里看到沉默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席乐,心中禁不住叹气。
终究还是让他跟着来了。
其实要是来真的,杜念对席乐的态度也不是强硬不起来,但他这回却没坚持一会儿就妥协了,主要还是不忍心。
欠下的债总得还,而他只怕是之前欠这孩子的太多,如今愣是顶着一层刀枪不入的厚脸皮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反对的话。
毕竟……那是钟叔啊……
席乐现在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坐在那里,杜念只要稍作想象就觉得有丝丝缕缕的抽疼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尖不断地流窜上来,一下下地刺在心脏上,十分难受。
而等上了飞机之后,席乐依旧一言不发,杜念把他搂到怀里他也没拒绝,瘦削的肩膀硬硬地顶在杜念肩窝处,硌得人有点疼。
杜念知道他现在是在强装镇定,表面上看着没太大反应,身体却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直到他们抵达辛阜走出机场的时候,看见已经等在外面的杜念的两个属下,席乐才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了杜念的胳膊,他的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了。
杜念握紧他的手,毫不避讳地将二人十指牢牢扣在一起,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警车。
事实上凭借他敏锐的观察力和对自己人的了解,杜念从看到那两位小警察的表情时就知道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而且,正是他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
“杜队——”见他们俩走近后其中一个警察便要开口汇报,被杜念一个不大明显的眼神制止。
杜念:“这里人多眼杂,先上车再说。”
“是。”两名警察应完后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席乐,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转身去帮他们打开车门。
杜念跟席乐一起上了后座,待门一关严杜念就问:“都按我的吩咐做了么?有没有人起疑?”
“您放心,我们出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一个人抢先答道,紧接着又补充:“您找到小少爷的事情现在局里都瞒着呢,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别人知道。席家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大少爷暂时回避,等一会儿我们到了之后就由小少爷扮作大少爷去认领尸体。”
席乐听到“认领尸体”四个字时身体忽然抖了一下,杜念紧了紧他被自己握住的拳头,对前面说道:“我知道了。记住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包括局长都不能说,明白吗?”
两个小警察瞬间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异口同声回答道:“明白!”
就在这时,沉默了大半天的席乐突然出声问:“身份……那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是吗?”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小警察一听就扭头颇为为难地看向杜念,满脸都写着“队长我能不能偷偷告诉你然后你来跟他说……”
杜念的神色又是严肃又是无奈,知道这事瞒不了,拖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能指望着“长痛不如短痛”了,于是他对小警察微微点了下头道:“知道什么说什么。”
“这……”小警察一脸生无可恋。
他虽然入行不久,但对席家的情况却丝毫不陌生,有关于三年前席捉云夫妇命案的一切资料在警局里都是一个敏感度极高的“禁区”,并且至今处于未结状态,让他想不感兴趣都不行。
而面对这个已经“失踪”三年、刚刚回来的席家小少爷,他其实还是挺心疼的,一想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事……再加上如今又一个家人的离开……这话让他说实在是自己都觉得残忍。
偏偏他还不得不说……
小警察万分沉重地长叹一口气,不敢跟席乐对视,就半低着头小声说:“身份确认了,正是席家的钟管家……请您……节哀……”
“真是……钟……叔……”
席乐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原地坐着就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上半身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晃了两下,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让心头骤然涌出的难过减轻几分。
而下一秒,杜念就揽过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抱得非常紧,完全无视了前面那俩目瞪口呆的“电灯泡”,低声在他耳畔道:“乐乐,你还有我。”
“钟叔……”席乐依然在喃喃地重复着,不愿相信一般,“杜念……钟叔他……怎么会……”
他此时忽然就想起来在几天前,当他坐车离开家时从后视镜中看到的钟叔始终目送着他的身影。
谁能预料到,那竟然是最后一眼……
没有特殊的告别,没有煽情的场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普普通通、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次分别,竟就这样成为了永别。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活生生的人了……
一股极其强烈的悲伤忽然从席乐的胸口处迸发开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浑身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眼泪已经无法自控地夺眶而出,他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死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两名警察都已经把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路前方,不忍心再看下去。
杜念则用手掌在他后背上轻轻抚着,低低劝着:“难受就哭出来吧,别压着。”
然而席乐听完却反而把头埋得更深了,脊梁几乎弓成了一道半圆弧,手指一触上去就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精神上的压抑,杜念是真心疼到了骨子里,抱着他感觉自己全身也都绷得死死的放松不下来。
如果能够互换身份,让自己去替他承受这些事,杜念肯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答应了。
可惜,他换不了。
人生中所有需要经历的痛苦和磨难,他都不可能代替他来承担,所以,他只能帮助他变得坚强起来,让他的内心坚定到足够去面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即便不依赖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他一个人也能够沉着坦然地把自己的路走下去。
因此,哪怕明知道在这个帮助的过程中自己会对他造成伤害,杜念也别无选择。
十几分钟后,车子行驶到了警察局门口。
这个季节已经快入冬了,天气很凉,车门一开冷风便一股脑地灌进来,虽算不上刺骨,但也能把人给冻得一激灵。
席乐下车时脚步有些发虚,差点一踉跄,好在杜念从身后扶着他让他站稳了。
已经有其他的警察等候在一楼大厅,席乐他们走进去,被人领着,又是那条熟悉的去往停尸房的路。
杜念:“害怕吗?”
一如既往的台词,在电梯下到地下二层时开门的前一刻响起。
席乐这一回已没有了当初来看爸妈尸身时的瑟瑟发抖和惊慌恐惧,也没有来看跟席家有关的那几个人时的惶惶不安,更没有来看吴叔时的那种如坠迷雾之中的手足无措……
可是,唯有这一次,他终于破天荒地对杜念的这个问题认真给出了答案。
席乐:“嗯。”
简单的一个音节,听上去却无比晦涩。
但他好歹是说出来了。
害怕,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无论是停尸房这个地方,还是尸体本身,亲眼看到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那些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冷冰冰地躺在这里,心理上所感受到的那种憋闷和重压总会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来,甚至在从这里离开很久之后都会因为一个偶然的回忆引发一阵令人窒息的心悸。
他不喜欢来看死人。一点都不。
“杜队。”停尸房的门打开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手给他们示意了一下房间中部。
可能是因为被烧焦的缘故,那张白布下躯体的轮廓显得有几分诡异,仿佛是将一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突兀地鼓起来一大块,并不像正常死亡状态下那种平躺的样子,也分辨不出到底哪里是哪个部位。
席乐的双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缓缓朝那白布走了过去,杜念在后面拉住他,犹豫地问:“确定要看吗?被火烧过的人……模样会面目全非的……”
席乐缓缓回过头来看他,一双眼睛睁得有些大,眼里还有些藏不住的水汽,嗓音沙哑地说:“再面目全非,那也是钟叔啊……”
“……”
杜念没有理由再去阻拦他,于是改拉为扶,手托在他腰后一起走到了白布旁边。
而就在此时此刻,前一秒还尚能保持镇定的席乐双手却骤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把这张白布给揭开。
最后还是由杜念稳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右手手心贴手背地叠在一起,落在边缘,轻轻地将这层遮挡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截已经变得焦黑的手臂。
枯朽的,狰狞的,毫无生机的。
……
“——席音——”
席乐忽然一把将整张白布全部掀开,杜念没来得及拦住他,钟叔的尸体就这样整个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杜念只顿了一瞬,下一秒他就想都没想地扯过席乐搂入怀中,自己则挡在他身前不让他再多看一眼。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性的动作。
杜念在这么做完之后其实才回过神来地想:也许让他亲眼看见钟叔尸体的样子并不完全是件坏事……然而心里虽然有这个想法,他箍在席乐身体两侧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动的倾向。
理智又被情感占了上风……他还是舍不得。
可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人却轻轻推了他两下。
席乐:“杜念,放开我。让我再看看钟叔吧。”
杜念呼吸一紧,劝他:“还是别看了,已经看过了。”
“再让我看看吧。”席乐低声重复,“我没事的……就想再多看他一会儿……”
在钟叔还活着的时候,因为太过于习惯他的存在,席乐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了。
尤其是最近这三年来,由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痛苦之中,他几乎没怎么关注过钟叔的想法和心情,只是在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却不曾认真想过在这份照顾背后钟叔究竟为他做了多少事,又操了多少心。
虽说从席泽开始,席家就没有一个人把钟叔当成是下人看待过,可是他自己却始终以比席家人低一等的身份自居,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却从未听他开口要求过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成家,没有老婆孩子。一辈子,都耗在了席家。
可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在他心里,真得就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包括这一次他不明不白地“失踪”,一天后又被确认了死亡,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会是什么人对他下的手?以及,手稿的真迹如今又在何处……
当席乐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到这上头时,他便一下子停止了思考。
此时当着钟叔的“面”想这些事情是很说不过去的。
不管钟叔最后的行动动机是什么,对席乐来说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知道这位长者从他刚出生到现在,一直都陪伴着他、教导他、照顾他,对他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却又要比席捉云的严父形象多了些宠|溺和纵容。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席乐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怀疑他的用心,他过不了自己的良心。
即便钟叔真得选择背叛了席家又能怎样,他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吗?他不是始终都在保护着他吗?
那还需要怀疑什么呢。
席乐对着钟叔的尸体一边看一边想着,足足看了有五、六分钟,这才又将那张白布拉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盖过钟叔的头顶,让逝者安息。
“席音,我们走吧。”杜念见他盖好后便出声道。
席乐点了点头,收起眼角的一抹残红,朝向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他这时已由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渐渐缓过神来,冷静下来之后大脑也重新恢复运转,让他想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太多用来哀悼和伤怀的时间,反而是找出真相的目标更加刻不容缓。
接下来,他要回家。
也该是时候去见见自己那位“报失”三年的双胞胎哥哥了。
chp38 重逢
因为乘坐的是提前一班的飞机,吴一到达辛阜的时间比杜念和席乐要早将近两个小时。
一落到地面上,他哪儿都没去,直奔席家的别墅。
自从今天早上听说真正的席音已经回到席家的这个消息之后,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去见他。
显然,迫切想知道席音这三年中到底身在何处、又做了什么的人,不止席乐一个。
这会儿的时间是早上不到十点,路上车不多,他搭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后就不停地催促人家师傅开快一点,这样迫切的状态在他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中都是很难见到的。
而在他“催命”似的督促之下,司机师傅也是把油门踩得十分彻底,车子几乎都要飞起来了,估计师傅心里也是烦得不行,巴不得赶紧把这个“赶着去投胎”的主儿撂下自己也能图个清静。
不过就这么一路疾驰,等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吴一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就在席家院子的外墙边上,整整齐齐地并排停了五辆黑色的高级商务车,牌号都是连着的,而在隔着大约一个半车位的位置还停了一辆警车,规格比平时杜念常开的那辆要高出许多,看起来现在别墅里面至少有两拨人,而且气派都不小。
吴一大概猜到了是谁,心里有一瞬间的犹豫,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暂时回避。
可是,他实在太想见到席音了,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
吴一转念一想,反正人都已经到了门口,管不了那么多了,谁爱在谁在,他统统不关心,只要让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好。
于是,吴一下了决心就往里走,守在门口的那些个警察大多认识他,里头没有特殊吩咐他们便也不拦着,直接痛快地放行了。
从大门口到别墅正门的这条路吴一走过无数次,但是,没有哪一次他的心情能像现在这么复杂。
刚才在门外时那种迫切的心情,从他踏入门口的那个瞬间就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依然是非常得想快步冲进去找到席音、抓住他将心中的疑问问个究竟……可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极为沉重,仿佛每迈一步都需要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更需要消耗巨大的力气……
在这矛盾的双重心理的折磨下,吴一的步伐变得格外奇怪,时而疾走几步,时而又站定不动,等他这么忽快忽慢地挨到别墅跟前时,刚刚好就跟里面走出来的几个人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两个男人都是西装革履,魄力十足,看上去大约是不惑的年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饱经沧桑的成熟气度。
特别是走在左边的那个,眼神尤其深邃犀利,烙在线条硬朗的脸庞上如同两柄能够直插人心的利剑,让人一旦被他盯住就会觉得心底生寒。
这两个人,正分别是辛阜市的市长栗尧钧和警察局局长杜之恒。
杜之恒率先看到迎面过来的吴一,锋利的目光便有意收敛了回去,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跟他打招呼道:“回来了,来找席音?”
“是。”吴一朝杜之恒跟栗尧钧微微弯了下身,再抬起头时就注意到了跟在他们俩身后的那个人,呼吸瞬间就乱了。
席音此刻也发现了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滞了几秒,直到杜之恒又开始说话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
“你不是跟杜念一起出去的么,他人呢?”杜之恒问吴一。
吴一愣了愣,他现在大脑的反应有些缓慢,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席音身上,只能抽调极小一部分的脑细胞分给其他事和其他人。
见他没反应,杜之恒便又叫了他一声:“吴一,怎么了?”
“嗯……?呃……没、没什么……”吴一总算是让自己暂时回过了神,不过眼睛还黏在席音那里,有些恍惚地回答:“您刚才问念哥……他,他可能要比我晚回来一些……有别的事需要处理……”
杜之恒皱起了眉头:“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重要,不赶紧回来还在外面瞎倒腾。他也是越来越野了,我都不知道他成天在干些什么。”
旁边栗尧钧这时听了便插话劝道:“杜局这么说肯定是冤枉自己儿子了。杜念那孩子不是一般的稳重,做事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轻重缓急他分得清楚,既然没跟吴一一起回来那说明在那边一定有更重要的事,你先别忙着责怪他。”
杜之恒看看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尧钧,你不用帮他说话,我也是实在没有时间,顾不上对底下的事详细过问,才让他顶着个队长的名号胡作非为。不该管的事瞎管,这到了用得着他的时候反而见不着人了,你说这像话吗?”
“哪里,杜念不是这样的人,他很负责。”栗尧钧拍了拍杜之恒的肩头,又扭头对席音说:“小音,你就听叔叔们的话,安心在家等消息,暂时先不要出家门,自己多注意安全。”
杜之恒一听也附和道:“是啊,你耐心等待,一旦鉴定结果出来我会让局里立刻告诉你。”
“好的,我等您通知。”席音顺从地应完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杜之恒面前道:“对了杜叔,您把用来保护我的人都撤了吧,我没事,相信他们也不会在大白天来动手。”
“那怎么行!”杜之恒还没开口栗尧钧就先反对道,“小音,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昨晚那么大的事刚刚发生,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呢。”
“真得没事,您相信我。”席音礼貌地对他说完又看向杜之恒,“杜叔,撤了吧。”
杜之恒看他一眼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栗尧钧不禁有些着急地瞪他:“杜局,你还真打算听他的?!这人坚决不能撤啊!不然万一回头小音出了什么闪失,你我怎么跟老席交待?”
“栗叔叔,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您应该知道的,自从我爸妈走了之后,我实在不习惯周围有这么多生人在……”席音说的时候还稍稍握紧了拳头,将那种精神紧绷又敏感的样子扮得恰到好处。
栗尧钧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杜局,你倒是也劝两句啊。”
杜之恒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叹了口气:“席音,人我可以撤走一部分,但还是要留一些盯着别墅外面,防止可疑人员接近。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没有商量的余地。”
席音听完先沉默了几秒,遂“忍辱负重”地点点头:“好吧……就按您说的。”
“不过,只留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杜之恒又不放心地问。
“没——”
“没问题。”吴一忽然抢在了席音前面回答道,见杜之恒和席音都看向他,他便又补充说:“杜叔您别担心,我会陪着他。”
席音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而杜之恒看上去则颇为踌躇地思索了一会儿,终于道:“也行,有你在这儿我心里也能稍微踏实些。那我先回局里了,一旦有任何情况记得随时联系我,不要乱跑。”
吴一、席音:“好。”
栗尧钧见没法再劝,只好伸手在席音肩膀上按了按:“有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等下我也会让栗冬过来陪你们。对了,要不你们干脆直接去我——诶杜局?!”
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已经被杜之恒拽上走了,身后一众助理、保镖随行,院子里的警员也在杜之恒一个手势的招呼下悉数撤了出去,四下里顿时变得清静起来。
而没有了“闲杂人等”,吴一才终于能够跟席音单独地、面对面地相视。
为了这一面,他等了三年,甚至曾经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今天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刚预备着要开口喉咙却先哽住了,眼眶渐渐地酸涩起来,各种埋藏许久的情绪此时都如同脱离了桎梏一般从眼神中逃窜出来,拦也拦不住。
席音也看着他,不过他的表情却是冷静异常,只有眼底那一丝细微的波动方能泄露出他此时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于两个曾经相互喜欢却又分别很久的人来说,最残忍的事并非是在无法相见的过程中察觉到感情正在逐渐变淡,而是在最后终于碰面的那个瞬间,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彼此真得已经回不去了。
分别的时间无谓长短,有些感情能够历久弥新,但在他们二人之间,此时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到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的东西。
至少,不论吴一对他还抱着怎样的想法,席音都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以前他所喜欢的那个样子了。
无奈太深,连叹气都显得没有必要。
席音掩去眼中那一抹差点倾泻而出的落寞,侧身转过半圈,淡淡说道:“进去说话吧,外面冷。”
说完他就率先进了门。
吴一怔怔地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扯开步子跟了进去。
房间里,温度果然要高了不少。但对吴一而言却没什么差别,他并没有觉得暖和多少,心底还是凉飕飕的好像漏了风。
另外,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此时别墅里面居然不仅仅有席音一个人。
还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正靠坐在客厅的沙发边沿上,一脸玩味地打量着他。
席音就站在这个男人旁边,见他看过来便说:“介绍一下,他是季拾。”
“……季拾?!”吴一这下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了。
当乍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姓之后,他所感受到的震惊甚至要超过刚才那一瞬间心头骤然升腾上来的嫉妒。
“季”并不是一个十分常见的姓。
对于熟知席家过往的吴一来说,他捕捉到的这个字眼由不得他不去产生一系列的联想。
席音为什么会跟姓季的人在一起?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还很不一般……
吴一僵立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而这时季拾已经施施然地朝他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客气笑道:“你好。”
“……你好。”吴一尚且镇定地跟他虚握了一下,然后转向席音,喉咙发紧地说:小音……我们……单独谈谈好么?”
他这一声“小音”让席音的脸色微变,虽然收得极快,但那一瞬的动容却没能逃过季拾的眼睛。
季拾的眼神稍稍沉下去了些。
席音点了点头。
“正好,刚才师父打电话来了,说他跟小乐马上回来,他们会直接去警察局,我需要暂时回避,我们去书房吧。”席音眼皮一抬往二楼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吴一看了眼季拾后说“好”。
季拾对他的视线恍若未觉,走到沙发边拎起自己搭在靠背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那你们先谈,我出去转转。”
“现在?”席音不由严肃地看着他,“杜叔没把人都撤回去,你这会儿出去会被发现的。”
季拾耸肩一笑:“放心吧,我不出你家大门,就去后花园看看情况。老爷子昨晚是从那里失踪的,我得检查一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警察不是都查过一遍了么?”吴一接口道。
“警察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季拾反问,语气相当不屑,还顺带着朝席音挑了挑眉梢,“你说是吧,音子?”
席音眉心蹙了蹙,没接他这茬儿,“行了,那你去吧,但是记着不要尝试去开那道门。那个门上的密码是对内外通用的,里外都连着警报器,强行从内部打开一样会触发。”
季拾啧了啧嘴:“不愧是席捉云,这作风够严谨的,从一开始就防着自己人呢。”
“你少说两句吧,那是我爸。”席音目光微冷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吴一能感觉得到席音其实并没有生气,会这么说也没让人觉得他是在维护自己的父亲,反而更像是出于礼貌不得不“例行公事”一下而已。
先是跟席家的宿敌季家人走到一起,如今又是对席捉云隐隐流露出的不满,吴一实在搞不清楚席音现在的态度,。
他已经看不透他了么?还是说,他从来都没让自己真正地看透过……
季拾这时已经往屋后走了,席音看着他的背影转过楼梯拐角,终于轻轻松了口气似的走到吴一面前,绷紧的肩膀也略微放松下来,定定看着他,这让吴一忽然间意识到,三年前那个个头只到自己下颌的少年现今已经几乎能够跟他平视了。
“你长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席音的表情一顿,眼睫迅速眨了两下,然后他微低下头,开口叫了声:“吴一哥。”
“……小音……”
吴一:“……你终于回来了。”
我一直在等你。
chp39 疏远
人与人之间的重逢往往充满了戏剧性。
而除此之外,作为曾经虽未公开挑明却早已被大家看出二人相互都有意思的一对“准恋人”,吴一跟席音之间还要多了一层感觉——尴尬。
刚刚见面的时候或许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但随着相处时间一分一秒地加长,这份尴尬就越来越明显了起来,让人无所适从,甚至无言以对。
吴一站在窗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席音,目光移不开,嘴也张不开。
进书房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但除了最开始说的那两句以外,他们之间没再进行过其它的交谈。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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