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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星尘深处 作者:唇亡齿寒0

    第30节

    “殿下,有人在追踪我们!”齐奥内压低了声音,“不是警察,也不是行星军。”

    阿尔薇拉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几辆飞车正紧紧咬在他们后边,那不是一般的民用车辆,飞车外部加装了合金装甲,顶部还有机枪的支架。

    “温内特的私人部队?”

    “恐怕是的。”齐奥内眯起眼睛,“请趴倒,殿下!”

    还没等阿尔薇拉依照他所说的行动,罗丝便把她压到了座位上。飞车猛得旋转起来,一时间天地倒转了过来,阿尔薇拉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她紧紧抓住身下座椅的布垫,耳边一片轰鸣,隐隐约约只能听见齐奥内发号施令的声音:“李!乔德!你们负责引开他们!”

    眩晕持续了好一会儿,飞车急速下降导致的失重感更令阿尔薇拉感到不适。她模糊感觉到周围的光线变暗了。等飞车不再旋转,罗丝放开了她。

    “殿下,您还好吗?”女保镖问。

    “还……还行……”阿尔薇拉头晕目眩地坐起来。车厢仍然颠簸晃动,她发现原本在旁边护航的两辆飞车已经不见了,而他们正在莱厄庭钢筋水泥的丛林间灵巧挪移。

    “请再等等,殿下,总督府马上就要到了。”罗丝安慰她。

    飞车穿过一道钢铁拱门,眼前便豁然开朗。总督府如同一只长着鳞片和利齿的猛兽蹲踞在莱厄庭中央,虎视眈眈地雄踞城市最高点。当飞车进入总督府周围半公里时,他们接到了全频电磁波通讯。

    “无牌照许德拉式反重力飞车,请立即停止前进,通报身份,接受检查,否则将被击落。重复一遍,请立即停止前进……”

    齐奥内啐了一口,总督府的守军已经像蝗虫似的从钢铁高墙后升起来了。他只好降低飞行高度,在两艘武装刚朵拉的监视下将飞车停在了莱厄庭泥泞的土地上。

    几名端着冲锋枪的士兵跳下刚朵拉,将枪口对准了他们:“下车!”

    齐奥内回头对阿尔薇拉说:“还是先下车吧。”

    罗丝点点头,推开车门,先走了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挡住门口,护住跟着她走出来的公主。

    “举起手放在脑后,接受检查!”士兵说。

    “放肆!这位是银河帝国的公主殿下!”齐奥内厉声说。

    士兵困窘地看了看从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又看看他旁边的队长:“他说那是公主殿下……”

    队长皱起眉,上上下下打量着阿尔薇拉,“倘若真是公主殿下,为何会在这里,身边还只带着两名护卫?”

    阿尔薇拉刚想说“因为温内特公爵他想杀我”,罗丝先一步拦住了她,替她回答道:“我们遭遇了恐怖袭击,特来请求总督大人的庇护。”

    队长按住耳朵上的通讯器,似乎在接收什么命令,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已经明白情况了,请往这边走,殿下,总督大人正在他的办公室等您。”他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阿尔薇拉环顾四周,他们被总督府守军重重包围了,不仅地面,连天空中都是满载士兵的武装飞艇,她看见那虫群般的军队尽头有一艘特殊的蝠翼飞车,它的造型如此特殊,以至于阿尔薇拉一眼就认出它来了。那是公爵的私家车。

    她抓住罗丝的手肘:“别去。”

    “殿下?”

    “他们和公爵是一伙的!”

    当阿尔薇拉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位队长举起枪,瞄准了她!阿尔薇拉来不及躲闪,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枪口迸射出光流,同时罗丝把她推进齐奥内怀里,下一瞬间,光流便贯穿了女保镖的胸口!

    “罗丝!”

    她仰面倒下,嘴角流下一丝血液。齐奥内按住阿尔薇拉的脑袋,强迫她转移视线,不去看罗丝的尸体,同时把她往飞车里推。就在这时,一枚微型导弹拖着长长的烟尾击中了飞车。大爆炸的刹那,他转身把阿尔薇拉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爆炸的冲击。

    轰鸣声让阿尔薇拉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火光夺去了她的视力,但她能闻到钢铁和血肉烧焦的味道,那像一只魔鬼的手攫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

    “齐奥内……”她的嘴唇在颤抖,“罗丝……”

    有人把她拽了起来,她模糊感觉到是那几名士兵,她听见他们用胜利的语调说:“抓住她了!”然后将她推推搡搡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齐奥内……罗丝……哥哥……达雷斯……”她挨个呼唤这些名字,但他们一个都不在她身边。

    “寒夜之梦号,主炮能源填充完毕,目标定位,发射倒计时,三,二,一!”

    阿尔薇拉抬起头,布满残像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靛蓝色的光,它从天而降,穿过大气和云层,将莱厄庭昼夜共分的天空划成两半,接着击中了钢铁巨兽般的总督府!

    一阵风从她背后吹来,宛如燎原的烈火扫过她的皮肤。她怔怔地回过头,看见一架刚朵拉势如破竹地突入武装飞艇包围圈,士兵们纷纷举枪射击,但没有一道光束击中它。它冲着阿尔薇拉极速飞来,舱门滑开,一绺红色的红发在暴风里飘了出来,仿佛一面鲜血染成的旗帜,却比任何光芒都明亮。阿尔薇拉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幕天席地的红色了。

    刚朵拉经过阿尔薇拉头顶只有不到一秒,但她准确地伸出手,握住了从舱室里探出身体拉她的那个女人的手。

    她被拉进了刚朵拉里。舱门合上,飞行器利箭般地穿过包围圈,穿过总督府中冒出的阵阵浓烟,像一只盘桓在硝烟战场上空的鹰隼,无人可以阻拦!

    “胡安娜……拜格雷尔?”

    “真荣幸你还记得我。”

    阿尔薇拉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

    红发女海盗一边摆弄着控制仪,轻松躲过守军的追击,一边聊天闲谈似的说:“我弄了艘刚朵拉,但是它不能驶出大气层,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来总督府借一艘比较好。”

    总督府的机库大门已经被方才天降的光束烧成了废墟,宇宙海盗以理所当然的方式向总督打了张借条,还写上了“永不归还”四个大字。

    阿尔薇拉突然觉得想哭。“我错了。”她说,“我不该不相信你。如果我早听你的话,就不会……齐奥内和罗丝就不会……”

    有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记住它。”胡安娜说,“人命换来的教训能让你铭记一辈子。带着它活下去,然后变强,然后才能不再犯同样的错,然后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阿尔薇拉点点头。“我记住了。”

    四十分钟之后,从总督府“借”来的太空梭停在了寒夜之梦号的整备舱里。阿尔薇拉蜷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胡安娜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船长,您可终于回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还担心您一去不回呢!”

    胡安娜说:“伊布·笛卡尔,你就不能说两句吉利的话吗?”

    “阿洛伊斯和约书亚呢?他们不是和您在一块儿吗?”

    “呃……谁知道呢……我们走散了。不过我想他们肯定有办法活下来的吧!”

    “……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好吗船长。”

    听着外面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亲切交谈,阿尔薇拉觉得自己在这儿是个外来客、陌生人。她想回帝都去,但是那里也危机重重,不仅有意图谋反(或者说已经谋反了)的公爵,还有诸多心怀恶意的人。她无处可去,孤身一人,没有同伴,只能待在这里让自己一步步陷入绝望中——她真是太没用了!

    有人敲了敲舱门,阿尔薇拉抬起头,看见胡安娜正站在门口:“你是打算在刚朵拉里筑巢吗?”

    阿

    172、番外一

    尔薇拉又垂下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随你吧。我可不管你了。”说完,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阿尔薇拉看着已经按下来的操作屏幕,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异类。这儿可是一艘海盗船啊,而她是……她是……她又是什么呢?帝国公主?这不过是个虚无的头衔而已,只要是女王的女儿,谁都能是公主,不一定非得是她。白耀宫是个巨大的牢笼……不,应该说是所有生活在那座宫殿里的人都在作茧自缚,比如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哥哥——他一直没用从恋人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阿尔薇拉猜想不是死亡对他的打击太大,而是他自己不愿走出来,只想逃避一切而已。

    她想离开那里。她已经离开了。她现在身在海盗船寒夜之梦号上,这艘船将会远远离开帝都,去她从未踏足过的遥远星域。她可以逃得远远的,永远也不回去……

    那干脆就这么做好了!阿尔薇拉感觉面前似乎亮起了一盏明灯,好像有上主的使者为她指明了道路一样。她可以留下来,试着去当宇宙海盗什么的,虽然从来没做过,但是她可以慢慢学,没人一出生就会打家劫舍不是吗。她露出微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就这么干好了!

    她快活地钻出刚朵拉,整备库里只亮着几盏灯,显得昏暗无比。她以为胡安娜和她那个同伴已经离开了,所以当女海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

    “哟,你终于肯出来了?”胡安娜·拜格雷尔靠在刚朵拉舱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船,我当然想去哪里都可以。”她放下手臂,“现在我打算去食堂了,你要跟来的话也可以……”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右手边的一道门。

    阿尔薇拉快步跟上,整备库里很昏暗,所以她牵住了胡安娜的衣角。

    “我也认识一个人,叫阿洛伊斯。这名字不太常见不是吗?”她努力找出个话题来。

    “我船上这个姓拉格朗日,真是个天杀的姓氏啊……”

    “……哎?还真是同一个人?”

    她们越走越远。

    数日之后,莱厄庭宇宙港通讯室内。

    “你能唱歌给我听吗?”

    “……我唱歌走调的呀,这样没关系吗?”

    “唱给我听吧!”

    于是胡安娜轻哼起了一首小调,旋律很简单,没有歌词,只是摇篮曲般的哼唱。那声音像一只轻灵的鸟儿,在通讯室里盘桓,时而在高空翱翔,时而俯冲向地面。婉转的乐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古代传来,被时光洗去铅华,唯余灵动从容。

    随着太空梭远离宇宙港,电波通讯变得时断时续起来。等阿尔薇拉熟悉了那旋律,她也开始和着歌声唱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轻轻哼唱,渐渐她往里面加进了一些歌词,都是不成单词的音节,但没关系,她不需要语言,语言无法阐释她所想表达的涵义,或者说,这本身就毫无意义。

    她一直唱着歌,一直唱,一直唱,直到扬声器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但她仍在唱着,歌声通过通讯器传到宇宙中,向茫茫星海深处而去。

    若干天后,消息传来,寒夜之梦号被温内特公爵的舰队击沉,无人生还。

    得知这消息时,阿尔薇拉正在参加兄长安诺特的婚礼。她的侍女告诉她这不幸的事故,阿尔薇拉立刻转身走到楼上,推开了兄长房间的大门。

    安诺特正颓丧地坐在窗前,穿着新郎礼服,却没有一点新郎该有的样子。他悲伤地就像刚刚失去恋人的青年一样——事实上也差不多。

    “安诺特。”阿尔薇拉走到他面前,俯视他。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受兄长保护的小妹妹了,“安诺特,我有话想跟你说。”

    兄长吃惊地抬起头,注视着妹妹:“你……你怎么来了,阿尔薇拉?这不合规矩……”

    “你为什么还能冷静地坐在这里,安诺特?莱雅那么爱你,而你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你既无法保护她,也无法帮她复仇,难道你心中毫无愧疚吗?”

    安诺特一言不发。

    “如果我是你,哥哥,”阿尔薇拉掏出一把袖珍手枪,放在安诺特面前的桌子上。自从她逃出莱厄庭,这把手枪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我会选择为她复仇。然后变强,然后才能不犯同样的错误,然后才能保护更多的人。我已经打算这么做了,你可以和我一起来。你会来的,对吗?”

    安诺特盯着桌上的手枪,紧抿嘴唇。

    “我等着你,哥哥。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我们流着同样的血,世上还有比你我更加亲密的人吗?如果你打算走这样的路,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而你也帮助我。要是你下定决心,就拿着枪来找我。”

    她转身走出房间。

    来到一楼的时候,她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枪响。大厅中喜气洋洋的宾客们瞬间愣住,接着男子们冲上了二楼,女子们则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阿尔薇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独自一人走出了婚礼……或者说是葬礼的会场。

    懦弱的哥哥。她失望地想。我不会像他那样。如果他选择复仇,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但他没有。上主啊,祝福这可怜人吧,愿他能和莱雅在您的乐园中相会。而我会活下来,我会替他、也为我自己做完一切。

    她越走越远。

    在那之后,阿尔薇拉仿佛变了一个人,那个阴郁内向的少女不见了,归来的阿尔薇拉变成了野心勃勃的公主殿下。人们都说兄长的逝去令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变成了成熟而有魄力的君主,只有阿尔薇拉明白她不过是在拙劣地模仿胡安娜而已。模仿她的一颦一笑,模仿她的一举一动。她招募王室的旧部,笼络得力的大臣,组建自己的舰队。遇到棘手的问题时,阿尔薇拉常常会想:如果是胡安娜,她会怎么做呢?她对胡安娜的感情很复杂,那不只是友谊,可能近乎于爱情,却又不尽相同。她狂热地崇拜那红发女子,将她视作拯救自己的天使;她仰慕胡安娜,为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潇洒而倾倒;她想吧胡安娜介绍给每一个认识的人,却又想将她藏匿起来,独占她的全部;她想变成胡安娜一般独立、勇敢的人,却又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嫉妒她,仇视她。她痴迷地怀念胡安娜,却又常常勒令自己不准思考有关她的一切。

    阿尔薇拉觉得自己疯了,或者陷入了什么病态中。她有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变成了胡安娜,还是胡安娜变成了自己。

    帝国的公主最后击败温内特公爵,夺回了王位。

    登基后,她和自己的表兄、也是平叛的最大功臣,贝叶斯伯爵达雷斯结婚。虽然她心里对达雷斯并没有“爱情”这东西存在——她的爱情早就葬送在那颗白昼与黑夜共分天空的星球上了——但“亲情”、“友情”和“责任”总归是有的。阿尔薇拉知道不是所有相爱的恋人都能步入婚姻的殿堂,也并非所有的夫妻都深爱彼此。达雷斯不是她最爱的那个人,但他是最合适的一个。

    他们生下了孩子。又过了很多年,孩子们也长大了,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儿女。在阿尔薇拉所有的子孙里,她最喜欢次子戴利亚的儿子伊迪,那孩子不知遗传了父母哪一方的血统,竟有一头火红的头发。

    大约十八年前,一场肺炎夺走了达雷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把阿尔薇拉单独叫到病床前,跟她说:“我从感觉如此轻松,阿尔薇拉,我终于可以卸下自己背负的一切了。”

    达雷斯一直对她隐瞒着一个秘密,他守口如瓶,她无从猜测,却隐隐察觉到了真相。但是她不会向达雷斯确认,也不会试图做任何事来确认它。达雷斯把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里,带到了时间的尽头去,那么就让它永远都是一个秘密吧。

    时光如梭,标准历1506年,已经110岁的女王坐在庭院里,膝盖上盖着一张花哨的波西米亚风格毛毯。她平静地看着长廊下玩耍的孩子,思考自己的人生。

    忽然,伊恩和娜拉兴奋地向她奔来,男孩的手里捧着一个简陋的矿石收音机。

    “曾祖母,你听,它真的能收到声音耶!”伊恩把矿石收音机高高举起。

    矿石收音机里果然传来了刺啦刺啦的干扰音。女王摒心静气,只听见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说:“……能唱歌给我听吗?”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回答:“我唱歌走调的呀,这样没关系吗?”

    “唱给我听吧!”

    接着,空灵的歌声响了起来。

    女王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收音机,问道:“亲爱的,能把这东西给我吗?”

    伊恩想了想,“好吧。但是过一会儿您得还给我,我还要拿给萨利老师看呢!”

    “好。我一定给你。”女王拍了拍孩子们的脑袋,“去那边玩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伊恩看向自己的妹妹,“娜拉,我们一块儿玩球吧!”

    “好!”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远了。

    女王垂下头,用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的手抚摸着矿石收音机,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它弄坏了。收音机里传来歌声很不清晰,还夹杂着些许噪音,但女王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听过的最动人的声音了。

    来自距离帝都九十光年的星球莱厄庭,一段向宇宙的四面八方传开的电磁波声讯在旅行了九十年后,终于抵达帝都,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

    伊恩和娜拉争夺着皮球,男孩恶作剧地把球高高扔出,抛向了曾祖母。娜拉不服气,大叫道:“曾祖母!快把球扔给我,别给伊恩!”

    曾祖母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们跑到女王面前,只见白发苍苍的女王双目紧闭,宛如熟睡般靠在躺椅上。她的膝盖上放着矿石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美妙的歌声。

    奇怪的是,这首歌的歌词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

    标准历1506年,女王阿尔薇拉一世驾崩,享年110岁。她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溘然长逝,于睡梦中安详离去,没有遭受任何痛苦。她统治的时代被称为帝国的“白金时代”,乃是帝国史上最光辉灿烂的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家就别纠结为什么电磁波能传那么远、为什么矿石收音机能收到歌声这种问题了,作者自己也觉得这很扯淡……

    173

    173、番外二

    番外二

    日在校园

    铃声鸣响,帝国史期末考试结束了。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打开考场大门,垂头丧气的考生们一涌而出,愁云惨雾立刻笼罩了整座校园。

    “我感觉我完了,阿洛伊斯。”卡斯珀·申农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安门二世颁布的新土地税法是个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感觉自己从来没复习到?还有希亚女王对自由城邦的十三条法令,谁能一条条全部记下来啊!”

    “别伤心,卡斯珀,”他的朋友,阿洛伊斯·拉格朗日脸上挂着不自在的微笑,“大家都一样,你写不出来,别人也写不出来嘛……”

    “那你写出来了吗?”

    “呃,写出来了。”

    “那不就行了!”卡斯珀更加悲伤了,“填空题我有一半都没写,另外一半是瞎填的……”

    “我也有好几个空是乱写的。”

    “你每次说‘乱写’最后都会误打误撞写对!我恨你!”他抽了抽鼻子,“我得做好补考准备……不,还是去重修吧……”

    一群低年级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阿洛伊斯眼尖地瞧见其中有一个他绝对不想打照面的家伙。他拽起卡斯珀的胳膊,意图调转方向,避开那个人,然而不幸的是,那个人在他们躲开之前就看见了他们。

    “这不是拉格朗日学长吗?”

    阿洛伊斯朝天翻了个白眼。看来是躲不过了。“早啊,贝叶斯。”他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那个他绝对不想见的人——达雷斯·贝叶斯——弯着嘴角向他们走来,步伐豪迈自信,茶色眼睛如同捕捉了猎物的鹰隼一样锐利。

    “不早了,学长。”达雷斯·贝叶斯盯着阿洛伊斯手里的《帝国史》,“听说这门课要挂很多人,学长想必一定能过吧?”

    阿洛伊斯皱起了脸,这个小鬼从面部表情到说话语气都那么令人蛋疼。“多谢关心。你们下学期也要学这门课,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那是当然,学长。”达雷斯·贝叶斯歪了歪头,“我接下来还有个会要开,先失陪了。”他草草敬了个礼,昂着头向校园另一侧的教学楼走去。

    等他的背影融入方才那群学生,卡斯珀揪了揪阿洛伊斯的衣角:“他是谁?”

    “达雷斯·贝叶斯,低我们一届的学弟。”

    “噢,我听说过他的大名,世袭伯爵封号,还是学生会副会长。”

    “就是个讨人嫌的小鬼罢了。”阿洛伊斯哼了一声。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去年的野外生存训练,我刚好担任他们小组的指导。上主啊,真是一场噩梦。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心高气傲又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小鬼。当时真该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永绝后患!”

    达雷斯·贝叶斯昂首阔步走进会议室,圆桌边已坐满了人,各部正副部长依次列席,学生会会长霍夫兰坐在首座,他右边的座位空着,正是留给达雷斯的。

    “抱歉,诸位,我来迟了。”达雷斯环视整个会议室。

    “不要紧,贝叶斯,快坐下吧。”年长他两届的霍夫兰说,“考试还顺利吗?”

    “高分不敢说,肯定能过就是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笑声。达雷斯坐到霍夫兰身边,学生会会长扶了扶眼镜,略一颔首:“那么会议开始。”他背后的全息荧幕上浮出一行字:

    学生会周例会

    今日议题:毕业晚会各项事宜

    “毕业晚会每年都要搞,大家想必都熟悉流程了。上上周我已经把任务布置了下去,大家准备得如何?宣传部?”

    “宣传海报已经制作完毕,从明天起学校所有告示牌都会换成我们的海报。”

    “节目安排呢?”

    “节目单已经敲定,正在练习校歌舞团。主持人邀请了广播协会的露娜和隔壁音乐学院的拉斯韦尔。”

    “预算?”

    “学校支付20,其余的要拉赞助。公关部已经在游说几个合作过的公司了。”

    接下来各个部长将自己的工作一一汇报,霍夫兰大多点头不语,有时提出一两句意见。达雷斯负责作会议记录,这样能帮助他快速熟悉学生会的工作。霍夫兰几乎将他认定成下一任会长来培养。

    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各项工作汇总后,霍夫兰又布置了新的任务,并且敲定了毕业晚会的彩排时间,然后就宣布散会了。

    “‘lp’的成员留下,其他人解散!”

    会议桌边的学生有一半收拾了东西,陆续走出会议室,剩下的人聚拢到会议桌一边。霍夫兰站起身,和达雷斯交换了位置。在接下来的社团会议中,达雷斯是毋庸置疑的会长。

    达雷斯坐上首座,一挥手,背后荧幕上的文字陡然一变:

    gra周例会

    达雷斯扫视众人,只见大家脸上的表情从先前的理智冷静瞬间变为激动狂热。

    “拉格朗日粉丝后援会每周例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达雷斯番外,比较无聊,大家随便看看吧……本来想写一个达雷斯和拉格朗日在野外生存训练时的故事,后来觉得好麻烦于是就作罢了= =

    174

    174、番外三

    番外三

    风暴夜

    迁徙群岛刚刚越过北回归线,正在向星球第二宇宙港瓦格纳靠近。白色的燕鸥乘着气流低空掠过岛屿森林的树梢,擦过金色的沙滩,在起伏的海波上轻轻一点,衔起一条鱼,然后又振翅飞上高空。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牵着他的宠物狗巴普洛夫(既然是他在养,那么大概就算是“他的”了吧,阿洛伊斯有时心虚地想)穿过栅栏,往海边去,开始每日必修功课——遛狗。不过与其说是遛狗,倒不如说是狗在遛他。精力充沛的巴普洛夫一出门就立刻变成了脱缰的野狗,拖着主人四处乱跑,阿洛伊斯甚至都想在自己脚上装两个轮子,直接让狗拉他得了。

    绕着小岛跑了一圈之后,阿洛伊斯气喘吁吁地回到起点——位于小岛中央的一栋房屋。它有白色的墙和红色的瓦,周围围着一圈木栅栏,再往外是一片高大的防风林。这座被海洋、沙滩和森林包围的静谧住所就是他现在的家。战争结束之后,他和约书亚在亚空间里漂流了很长时间,回到他们所在的世界后,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抚平了战争留下的伤痕,就连被夷为平地的刀弓甲在战后也获得了重建,曾经废墟上,新的生命正欣欣向荣。他们在那里找到了薛定谔和巴普洛夫,然后带着两只动物来到了海洋星球新威尼斯。

    他们在这儿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有点儿像在度假,又像是隐居。他们买下了一座小岛(掏钱的时候约书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家伙信用卡上的0准能绕小岛一周),建了一栋屋子,当这一年迁徙群岛回到第一宇宙港普契尼的时候,他们的小岛(编号是is0919,它有个奇怪的绰号叫“胡桃夹子”)跟上了其中的“新塞维利亚”群岛,成为了它们中的新成员。

    常年待在宇宙空间里,没怎么接触过大自然的巴普洛夫对“胡桃夹子”的森林和沙滩有着非同寻常的热情,倘若不每天带它出去跑个两圈,它就会狗胆包天地骚扰主人(通常的骚扰行为是流口水、哀嚎和破坏沙发)。而薛定谔对于自己来到了一块被水域包围的陆地一事则十分忧郁,阿洛伊斯遛狗的时候经常能看见黑猫独坐在码头上眺望海平线的伤感背影。

    阿洛伊斯把狗栓在狗屋旁边,给狗食盆里倒了足够的狗粮,然后拍着大狗的脑袋说:“就这么点儿了。约书亚过一会儿去主岛采购,会帮你买新的。你想要什么口味?烤肉味?蔬菜味?”

    巴普洛夫冲着狗食盆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被西莉亚的料理惯坏之后,它面对超市里买来的袋装狗粮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噢,你还学会挑三拣四了?真该把你送进监狱星待上几个月,然后你就知道袋装狗粮有多么美味了。向薛定谔学学!”其实薛定谔面对袋装猫粮时的表情也差不多,不过它不会拖着主人四处乱跑,也不会骚扰主人,而且天冷的时候还能做围脖!巴普洛夫能吗?能吗?它只会把主人的脖子压断而已!

    阿洛伊斯扭过头,装作没有看见巴普洛夫幽怨的眼神,毅然决然走进屋子里。约书亚一边绑头发一边走出来,薛定谔跟在他后面,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我傍晚的时候回来。”约书亚说。他把头发绑成了马尾,在数次被海上狂风吹成非主流之后,他终于期期艾艾地接受了这个不那么帅气的发型。

    “尽量快点,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一场暴风雨。”

    “啊哈,天气预报,要是能相信它,世界上就再没有不值得相信的东西了。”

    “等真的下雨了而你没带伞的时候,天气预报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约书亚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他勾住阿洛伊斯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他走出门的时候看见巴普洛夫正嫌弃地扒拉着它的早餐,于是咂咂嘴:“我们应该请个职业厨师来。”

    “厨房终结者没资格说这种话!”

    阿洛伊斯关上门,回头一把捞起薛定谔。“好了,小猫咪,现在是洗澡时间了。”在薛定谔惊恐的尖叫和激烈的挣扎中,阿洛伊斯走进浴室。

    一个小时之后,阿洛伊斯顶着毛巾开始帮快咽气的薛定谔吹毛。每次给猫洗澡都像打仗似的。当约书亚发现猫怕水(他从前竟然不知道!)之后,他就把这项艰巨而荣耀的任务交给了阿洛伊斯:“拜托你了,我会不小心把它掐死的,你明白。”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明白。阿洛伊斯心想。他十分怀念雷欧在时候,人工智能会帮忙搞定一切。(“人类的堕落之源!”约书亚评论道,“就因为这样现代人才会越来越四体不勤!”“你怎么能这么说。雷欧听见了肯定会伤心的。”“他听不见的,他现在正在联邦做巡回演出呢。”)

    薛定谔被吹成了一个蓬松的毛团,趴在阿洛伊斯膝盖上一动不动,伪装自己是个猫型抱枕。阿洛伊斯把它挪到一边,这时巴普洛夫开始挠门了,不知道是在抗议伙食待遇还是又想去遛弯。阿洛伊斯假装没有听见,淡定地走进厨房准备午餐。昨天约书亚又弄坏了一个微波炉,它的遗骸正躺在垃圾桶里,无声地诉说着自己凄惨的命运。(阿洛伊斯觉得应该在厨房门上贴个标签,上面写着“约书亚和狗禁止入内”。)约书亚得买个新的回来,连同狗粮一起。

    巴普洛夫的挠门声持续了十分钟,之后便沉寂了。但是等到下午,挠门声再次响了起来。电视里正在放走进伪科学节目(“带你揭秘斯佛亚星球上的变异鼠群!”),薛定谔躺在沙发上挺尸(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阿洛伊斯扔下遥控器,打开门,接着往旁边一闪,躲过巴普洛夫的扑倒攻击,然后抓住大狗的项圈把它拖出门。“咱们去散步行了吧!”巴普洛夫终于心满意足地甩着舌头欢脱地向森林方向跑去。

    一人一狗沿着森林小径一直跑到海边,正是退潮的时候,嶙峋的礁石从海浪间露了出来。阿洛伊斯一点儿也看不出那是人工制造的石头,它们看起来那么自然,好像天生就应该待在这里一样,而不是被动力引擎推着跟随洋流四处漂移。

    远方的海平线上压着一层乌云,隐隐能看见云层间闪烁的雷光。天气预报奇迹般的兑现了。

    阿洛伊斯把狗链缠在左手上,右手掏出通讯终端,拨通了约书亚的号码。待机音响了好久才接起来。

    “你在哪儿?”阿洛伊斯开门见山地问。

    “在主岛。”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你现在应该立刻坐上刚朵拉回来,天气预报真他妈准,暴风雨要来了。”

    “呃,我知道,听着阿洛伊斯,这边出了点状况。”约书亚的语气有些为难,“我去拜访了主岛的神父,但是……哦,该死,我得挂了。我会尽早回去的,别担心。你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巴普洛夫衔着一只螃蟹跑过来向主人邀功,阿洛伊斯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将螃蟹从它嘴里拽出来。“该死,这玩意儿能一钳子夹断你的舌头,你这傻狗!”

    “什么?你说什么夹断?”那边的约书亚在嘈杂噪音中问。

    “没什么!晚饭不做你的份了!再见!”阿洛伊斯迅速挂断电话,扯着巴普洛夫快速离开这片海滩。后者对它的“战利品”依依不舍,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主人不喜欢它。

    等他们回到家,乌云已经压倒小岛上空了。阿洛伊斯放大狗进屋,它“嗷”的一声扑上了沙发,和薛定谔一起观赏电视里的变异鼠群。(黑猫理都没理它,这让它很受伤。)

    晚餐非常冷清,就算有猫狗同席也无法弥补约书亚不在的缺憾。阿洛伊斯心不在焉地吃完面包,思考着约书亚现在正在做什么。屋外风声呼啸越来越大,防风林被摇撼着发出波涛般的巨响。虽然新威尼斯的官员和建筑师保证小岛和房屋能经受十一级台风的考验,但每当狂风暴雨到来时,阿洛伊斯还是胆战心惊,生怕屋子会被吹飞。

    他把碗碟都堆进厨房,交给洗碗机处理,然后检查了屋子的门窗,确保它们都锁得牢牢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划出无数道银丝,窗外的森林如同黑暗的鬼影,正在风暴中疯狂扭动。黑影顶端,雷电闪烁,照亮了翻滚的云层。海涛拍击着移动小岛的底基,即使站在屋内也能感觉到脚下微弱的抖动和阵阵轰鸣。

    阿洛伊斯不是第一次经历海上的风暴,但这一次他真心觉得害怕,因为他头一回单独一人面对这排山倒海的力量。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总是这么渺小。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每个房间都走遍了,最后回到客厅。电视信号也中断了,现在全息屏幕上是一片飞舞的雪花点。沙发被薛定谔和巴普洛夫霸占了(它们非常喜欢雪花点)。阿洛伊斯走过去抱起猫,坐到它原本的位置上,大狗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膝盖上。

    “你害怕吗,巴普洛夫?”阿洛伊斯低头看着大狗,“外面的风雨那么大,你肯定怕死了对吧。”

    大狗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肯定还是否认。阿洛伊斯自顾自认为它是在肯定。因为他自己也害怕。

    “约书亚什么时候回来呢?”他自言自语。约书亚也许不打算回来了,这么大的风暴,他也回不来。真讽刺。阿洛伊斯心想。他能穿越半个银河系,在宇宙中遨游,却会被地面上的暴风雨所阻挡。他试着打电话给约书亚,却无法接通,可能是风暴和雷点阻断了信号。这使他焦虑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风雨越发凶狠,简直像有一头巨龙在外面咆哮。好几次阿洛伊斯恍惚听见有人敲门,但等他冒着被吹飞的危险打开门,却失望地发现那只是门被风吹得摇晃作响而已。约书亚肯定留宿主岛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想念他吗?

    阿洛伊斯抱着黑猫,枕着大狗温暖的身体,蜷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无聊的等待总使人昏昏欲睡。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又听见有人在敲门。一定又是风声。他心想。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爬起来,走到大门前,取下了门上的铰链,接着拉开门。

    迎面而来的混杂着雨点的暴风差点让他整个人都飞出去!他呼吸不畅地向后倒去,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人一把揽进怀里。湿淋淋的触感让阿洛伊斯立即清醒了过来。

    “……约书亚?!”

    杀手奋力地关上门,扣上铰链。“真高兴看见你还没睡。”他说,“要是你不来开门,我都打算爬窗进来了。”

    他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银发散乱地铺在肩膀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很快就在地板上聚成了一小滩。

    “你冒雨回来的?”阿洛伊斯惊讶地合不拢嘴。

    “嗯。”杀手微笑,“早知道在暴风雨里驾驶刚朵拉这么困难,我就不回来了……我差点掉进海里!”他冻得够呛,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下次别这么干,出意外怎么办!你以为你开的是暗夜仕女号吗!”

    “可是我答应你要回来的。”约书亚抱住阿洛伊斯的腰,狠狠地吻他,“我好冷,好想要温暖。你里面似乎很温暖的样子,我想进去……”

    “快去洗澡,否则你就改名叫约书亚·感冒·普朗克好了。”

    约书亚不情不愿地放开他。“我千辛万苦赶回来,你就这么冷淡?”他抱怨着走向浴室,留下一串湿嗒嗒的脚印。

    “需要我怎么报答你?”

    约书亚拉着浴室门,回头勾了勾嘴角,留下一个性`感到极致的笑容,没等阿洛伊斯参透这笑容里的深意,他就“砰”的关上门,哗哗水声响了起来。

    阿洛伊斯走到门口,低头看着从门缝里渗出来的雾气。门是毛玻璃的,能隐隐约约看见那边的人影在水汽中摇摇晃晃。阿洛伊斯觉得口干舌燥。太冷了。他心想,我好像也需要暖和一下。

    “我今天去拜访了主岛的神父。”约书亚说,浴室里带着回声,“但是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海里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呢。”

    “你去找那个老头干嘛?”

    “向他咨询在哪儿举行婚礼比较好。他向我推荐瓦格纳的文森特大教堂,仿西斯廷教堂的建筑,非常美丽。”

    阿洛伊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呃,我以为……我们俩去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你不喜欢婚礼吗?设想一下,我们并肩站在教堂里,背后是远道而来的宾客,面前是十字架和神父。神父问:‘约书亚,你愿意和阿洛伊斯结为伴侣,不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和他永不分离吗?’我说:‘我愿意。’神父又问:‘阿洛伊斯,你愿意和约书亚结为伴侣,不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和他永不分离吗?’你说:‘我愿意。’然后神父说:‘新郎,你可以吻新郎了。’——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

    “那还有什么问题?”约书亚的语气理所当然。

    阿洛伊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儿像有虫子在爬一样,痒痒的。他一把扯掉外套,丢在一旁,拉开门走进水汽氤氲的浴室。白雾那边,约书亚正躺在浴缸里,修长的四肢自由伸展,水滴顺着肌肉优美的线条滑下来,融进隐隐约约的水中。

    “免费奉送按摩服务。”阿洛伊斯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最后一丝`不挂地迈进浴缸,跨坐在约书亚腿上。水漫了出来,但他不以为意,勾住约书亚的脖子就亲了上去,同时有意无意地磨蹭对方的下`体。

    缠缠绵绵的吻一直持续到两个人都呼吸不畅。杀手舔吮着阿洛伊斯的喉结,含混不清地问:“按摩服务在哪儿?”

    阿洛伊斯往上挪了挪,把自己的东西和约书亚的贴在一块儿,用手掌包裹着,缓缓套`弄起来。他们下面的囊袋抵在一起,上方的龟`头则互相摩挲,很快就完全挺了起来,露出水面。

    约书亚的吻一路向下,啮咬着锁骨,在上面留下好几个牙印。阿洛伊斯舒服地哼哼着,又往上挪了挪,扶着约书亚的阴`茎,让它摩擦自己的会阴,在后`穴周围打转,穴`口一张一合,像是迫不及待要吞下那粗大的东西,但阿洛伊斯偏不这么做。他挑衅般地用性`器去顶约书亚的腹部,在上面留下一道水痕。

    “让我上一次?”他喘息着问。

    约书亚也很有耐性,他没回答,而是低头含住阿洛伊斯的乳`尖,舌头灵巧地拨弄那敏`感的突起,同时一只手伸到对方背后,顺着臀缝摸到后`穴入口。

    “你就知道玩这一套!”阿洛伊斯眯起眼睛。

    “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想要的。”约书亚伸进去一根手指,撩拨着炙热又柔软的内部,熟练地找到敏`感点压下去。

    阿洛伊斯揪住他的头发。“别碰那里!”他呼吸急促,“该死,我……我要`射`了……”

    “那就射出来。”

    “然后你就能高高兴兴地上我了对吧?”

    “有什么不好?”约书亚又加了一根手指,“你不喜欢吗?”

    阿洛伊斯气喘吁吁地松开手,非常没辙地瞪着杀手,“喜欢!”他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杀手抽出手指,拍拍他的屁股:“我们到床上去。”

    阿洛伊斯跌跌撞撞地爬出浴缸,他精神十足的小兄弟正在双腿间晃荡,这让他很尴尬。他抓起一条浴巾胡乱擦了几下,然后把浴巾系在腰间。

    “反正又没人看见,你怕什么呢?”约书亚从后面抱住他,把他扛到肩膀上,径直出了浴室,向楼上走。

    “放我下来!”阿洛伊斯冲着他耳朵大吼,“另外把你身上的水擦擦干,约书亚·感冒·普朗克!”

    “如果我真的一病不起,还得麻烦你照顾我,给我端茶送水外加特殊按摩服务,阿洛伊斯·管家大人·拉格朗日。”

    路过客厅的时候,薛定谔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旋即鄙夷地扭过头,一脸“愚蠢的人类啊天天都在发情”的冷艳表情,顺便把好奇的巴普洛夫踩回沙发里。

    到了楼上卧室,约书亚把阿洛伊斯扔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掠夺性的亲吻让阿洛伊斯一阵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心跳过快。他把杀手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抚摸着对方的颈部,现在杀手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温度,不再冷冰冰的,相反还有些过热了。他自己也一样。下`身涨得快要爆炸了,如果不是他因为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耐力而拼命忍耐,早就一泄如注了。更难熬的是后面,失去了手指爱`抚的小`穴空虚极了,亟需什么东西将它填满——他要疯了!

    “该死……你他妈快点进来……”他往约书亚身下摸索,想找到那个能满足他的东西,但是杀手灵巧地躲开了。

    “你刚刚还嚷嚷着要上我呢。”

    “上主啊,我就是……随口说说……”阿洛伊斯胸口激烈起伏,“求你了约书亚……快点……”

    “觉悟不错。”杀手点点头,然而他没有立刻插`进来,而是退开几步,把阿洛伊斯拉起来,走向卧室的另一边。那儿一整面墙都是宽大的落地窗,窗户锁得紧紧的,窗外乌云涌动,电闪雷鸣,暴风雨正扫过这座海上漂流的小岛。

    阿洛伊斯被按在落地窗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他努力把全身都贴上去,想借此稍微降低一下`身体里灼热的温度。约书亚从背后握住他的腰,接着挺身`进入。

    “唔……”牙缝间泄露出难耐的呻吟。阿洛伊斯站立不稳,如果不是被夹在约书亚和玻璃之间,肯定早已倒下了。约书亚猛力冲刺,巨大炙热的物事捣开柔嫩的肠肉,一次次捅进小`穴深处,像要把那里弄坏一样凶猛地进攻,同时又带着极度的温柔,每次抽`送都碾磨着敏感点,给身下人带来难以言喻的愉悦。

    “啊啊……慢一点……我……我受不了……”阿洛伊斯被插得快感连连、哀求不断,他已经高`潮了一次,精`液射在玻璃上,缓缓流到地面,衬着窗外的黑暗景色,如同一幅色`情而抽象的油画。

    高`潮后的小`穴异常火热,内壁紧紧吸着约书亚的东西不肯放开,随着他的抽`送有节奏地律动。杀手最喜欢在阿洛伊斯达到高`潮的时候狠狠干他,因为这时候他基本上已经失去理智了,身体正处在最敏感最淫`荡的时候,下面的小洞又湿又热,就像一张不知餍足的小嘴,渴求着粗大肉`棒的蹂躏和黏稠精`液的浇灌。约书亚喜欢在这种状态下将阿洛伊斯干到崩溃,把自己的东西都射在他身体里,喂饱他下面那张饥渴的小嘴,直到它再也装不下更多的液体为止。

    杀手舔着阿洛伊斯的耳廓,低声说:“叫出来。”

    阿洛伊斯咬着嘴唇,尚存的一丝清醒让他拒绝了这个要求。

    “又不会有人听见。叫出来。大声叫。”

    “我……不行……啊啊啊……!”

    约书亚深深地插了几次,右手握住阿洛伊斯的阴`茎,熟练地套`弄起来。

    前后同时进攻击溃了最后的防线。阿洛伊斯用额头抵着玻璃,耳边一阵隆隆的声响,不知道是外面的雷声还是自己血液极速流淌的声音。他面前隔着一层玻璃就是呼啸的暴风骤雨,背后紧贴着约书亚修长矫健的身体,下`体被猛烈地操干着,而体内则是一片情`欲的狂潮,席卷他四肢百骸与大脑,夺去了他思考的能力,只能随着约书亚的动作摆动身体,听从他的一切命令,以获得更多的快感。

    “叫出来。”杀手说了第三次。

    阿洛伊斯最终放弃了抵抗。在风雨咆哮和电闪雷鸣中,他顺从身体的本能呻吟出来,很快,呻吟声就变成了放`荡的叫喊。“快一点……啊啊啊啊,约书亚……再快一点……往里面……啊啊……”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抽`插。

    两个人都用最激烈的行动回应彼此,像两头疯狂的野兽在交`合。约书亚在窗前又一次把阿洛伊斯干到高`潮,他自己也爽到射了出来。然后他们回到床上,再一次不分你我地酣战,当他们双双达到巅峰之后,约书亚抓着阿洛伊斯,把他按到自己胸口。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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