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探秘红楼梦 作者:西岭雪
第 25 章
她不但出场奇特,身世也蹊跷,明明是赶来京城发嫁的,然而夫家却合家在任上,竟不知扑了谁来?难道他们进京前没有互通个消息,不知道那梅家不在京城么?而且她父亲前年才刚刚没了,母亲又是痰症,她不需要守孝三年的么,倒丢下重病的母亲,兄妹俩齐齐进京来住着不走,是何缘故?
比起林黛玉当年只有五岁,已知侍汤奉药,守丧尽哀,这薛宝琴可谓不孝之至。自从进府以来,不见她对父亲有任何哀悼之情,更不见对母亲有任何担忧之意,每日只以贾母之宠、众姐妹之陪护为乐,岂非无情至极?
黛玉认薛姨妈做干妈,是因为自幼丧母,乏人关爱;就是贾芸巴结讨好认了宝玉做父亲,也要堂而皇之地说:“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而那薛宝琴,母亲明明还在世,倒已经巴巴地认了王夫人做干妈了,是何道理?
原来,表面上最完美尊贵的,内里却可能是最千疮百孔的,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合理、不合宜。
而全书中最最不合理的,还在于贾府祭宗祠一节,史湘云、林黛玉这些至亲都未参与,而薛宝琴这个外人却得以陪侍在侧,观看了整个过程。这又是为什么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认了王夫人做干妈,就算是贾家的女孩儿了,所以能和三春姐妹一同进入宗祠祭祖,可谓“登上高枝儿”了。
然而宝琴咏红梅花诗中曾有“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的句子,可见贾家败后,薛家亦受牵连,宝琴在贾府里是借不到什么光了。那么,她有没有嫁成梅翰林呢?
有些人因为宝琴所作《梅花观怀古》中有一句“不在梅边在柳边”,就认为薛宝琴后来是没嫁成梅翰林之子,却跟了柳湘莲。
然而这句诗,不过是因为薛宝琴诗中所写的是《牡丹亭》故事,便引用了戏中人杜丽娘的现成句子。杜丽娘在戏中的爱人乃是柳梦梅,这诗的原意是他日相见,或是在梅树边,或是在柳树边。而并不是说自己嫁人,不嫁姓梅的,要嫁姓柳的。这以字害意,未免太牵强了些。况且尤三姐以婚定之鸳鸯剑自刎,柳湘莲为此出家为道,倘事后因宝琴而还俗续娶,非但称不得是“情种”,而且煞风景至极了。
可见怀古诗十首,虽各有所指,却未必是暗寓宝琴自身。倒是她的咏絮词《西江月》,对于她未来的命运可能暗示得更清晰些: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
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
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这里说的“三春事业付东风”,分明指所有希望成空,谋图终虚。而“明月梅花一梦”、“谁家香雪帘栊”,既点了“梅”又点了“雪”,清楚地说明梅家亲事终成一梦,宝琴到底未能嫁成梅公子。
秦可卿所谓“登高必跌重”,薛宝琴的这一跤,可谓跌得不轻。
☆、四、浓淡由他冰雪中——邢岫烟
1.穷而不酸邢岫烟
被称作是“一把子四根水葱儿”的同期入京的四个人里,薛宝琴是最得贾母宠爱的,立逼着王夫人认作干女儿,连园中也不命住,只让夜里跟着自己一处安寝。李纹、李绮则是跟着李纨、李婶住在稻香村,母女、姐妹一家子亲亲热热,好不惬意。唯有邢岫烟,不亲不疏,不尴不尬,最是难以安排。
贾母便和邢夫人说:“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里住几天,逛逛再去。”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艰难,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盘缠,听如此说,岂不愿意。邢夫人便将岫烟交与凤姐儿。凤姐儿筹算得园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从此后若邢岫烟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大观园住到一个月上,凤姐儿亦照迎春的分例送一分与岫烟。凤姐儿冷眼敁敠岫烟心性为人,竟不象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论了。
《红楼梦》中人物品行高低,除了在“石兄处挂号”之外,往往也要经凤姐评议,一经品题,身价立增。比如副册第一钗香菱的身份便曾得凤姐亲口盛赞,说她“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又副册的袭人、晴雯、鸳鸯、小红等,也都分别得到过凤姐的褒贬点评。
而此处,岫烟的为人同样是通过凤姐给出定评,乃是“温厚可疼、家贫命苦”。
接下来芦雪广争联即景诗,写众人“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唯有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其后袭人回娘家时,凤姐令平儿拿雪褂子来——
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罢。”凤姐儿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凤姐儿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
这里再次背面傅粉,从平儿眼中写出岫烟的可怜。然而平儿虽然怜惜岫烟为人,却一不见了虾须镯,头一个便怀疑是岫烟的丫头偷的,“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
而下人媳妇王住儿家的因迎春不肯帮他婆婆求情,也曾向绣桔发牢骚说:“自从邢姑娘来了,太太吩咐一个月俭省出一两银子来与舅太太去,这里饶添了邢姑娘的使费,反少了一两银子。常时短了这个,少了那个,那不是我们供给?”
这样的无事生非,信口栽赃,都只是因为邢岫烟穷罢了。
“穷”,竟然是府中第一大罪。
而作者的细心处在于,这一两银子的公案,不止出于媳妇之口,后文还有正面描述——
这日宝钗因来瞧黛玉,恰值岫烟也来瞧黛玉,二人在半路相遇。宝钗含笑唤他到跟前,二人同走至一块石壁后,宝钗笑问他:“这天还冷的很,你怎么倒全换了夹的?”岫烟见问,低头不答。宝钗便知道又有了原故,因又笑问道:“必定是这个月的月钱又没得。凤丫头如今也这样没心没计了。”岫烟道:“他倒想着不错日子给,因姑妈打发人和我说,一个月用不了二两银子,叫我省一两给爹妈送出去,要使什么,横竖有二姐姐的东西,能着些儿搭着就使了。姐姐想,二姐姐也是个老实人,也不大留心,我使他的东西,他虽不说什么,他那些妈妈丫头,那一个是省事的,那一个是嘴里不尖的?我虽在那屋里,却不敢很使他们,过三天五天,我倒得拿出钱来给他们打酒买点心吃才好。因一月二两银子还不够使,如今又去了一两。前儿我悄悄的把绵衣服叫人当了几吊钱盘缠。”
邢岫烟的“穷”,是赤裸裸写在脸上,遮也遮不住的,几乎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身为千金小姐,非但不敢使唤下人,反而隔三差五还要拿钱出来打酒买点心来讨好,真正可悲可叹。
而更令人心酸的是,女儿身处此种困境,父母、姑姑不知体谅,反而还要刻薄她,贪图她的月例银子。这才弄得连下人媳妇也瞧不起,风言风语地尖刺她。
然而邢岫烟最难得的品行就在于虽然穷,却寒而不酸,并不微贱,而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自有一种从容恬淡的气度,比之史湘云的粗疏豪阔、林黛玉的多心多疑,更觉可怜可敬。
设想一下,倘若此种情境落到湘云、黛玉身上会怎样?那湘云必定摩拳撸袖,大吵大闹,“回家去,不在这里看人家鼻子眼睛。”而黛玉则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了。而邢岫烟,却只会默默隐忍,努力地想办法息事宁人,可谓另一种自重。
也正是因为了她的这些优点,才被薛姨妈选中,说与薛蝌为妻——
因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欲说与薛蟠为妻。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糟蹋人家的女儿。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如今薛姨妈既定了邢岫烟为媳,合宅皆知。邢夫人本欲接出岫烟去住,贾母因说:“这又何妨,两个孩子又不能见面,就是姨太太和他一个大姑,一个小姑,又何妨?况且都是女儿,正好亲香呢。”邢夫人方罢。
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只是邢岫烟未免比先时拘泥了些,不好与宝钗姊妹共处闲语;又兼湘云是个爱取戏的,更觉不好意思。幸他是个知书达礼的,虽有女儿身分,还不是那种佯羞诈愧一味轻薄造作之辈。宝钗自见他时,见他家业贫寒,二则别人之父母皆年高有德之人,独他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于女儿分中平常;邢夫人也不过是脸面之情,亦非真心疼爱;且岫烟为人雅重,迎春是个有气的死人,连他自己尚未照管齐全,如何能照管到他身上,凡闺阁中家常一应需用之物,或有亏乏,无人照管,他又不与人张口,宝钗倒暗中每相体贴接济,也不敢与邢夫人知道,亦恐多心闲话之故耳。如今却出人意料之外奇缘作成这门亲事。岫烟心中先取中宝钗,然后方取薛蝌。有时岫烟仍与宝钗闲话,宝钗仍以姊妹相呼。
这里再次借薛姨妈之眼写出邢岫烟“端雅稳重,家道贫寒”,而宝钗亦觉得她“家业贫寒,为人雅重”,正同前面凤姐所思“温厚可疼、家贫命苦”相合,是一再强调邢岫烟的穷与端庄。
本来,与薛蝌的结缘,应当是邢岫烟人生命运的大转折。此前宝玉曾说过:“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儿,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可见薛蝌形容俊美,举止得宜,同岫烟堪称一对金童玉女,这段姻缘也算天作之合、顺心如意了。
然而薛蝌因妹妹宝琴的婚事好事多磨,“不先定了他妹妹的事,也断不敢先娶亲的”,所以只是同岫烟订了婚,却不知何时行礼。想来,岫烟既然挂名薄命司,其将来的命运只可能有两种选择,一是中途生变,未能嫁成薛蝌;二是纵然嫁得成功,然而薛家已经败了,邢岫烟终究无福,注定要一辈子与“穷”结缘了。
而相较之下,又属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也更符合薛姨妈对邢岫烟“荆钗布裙”的考语。不过,幸好岫烟一向淡定自若,纵然大难临头,想来也必会从容面对、随遇而安的了。正如同她写的那首《咏红梅花》: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2.岫烟与宝玉的缘分
大观园里有两对师徒,一对明写,是黛玉与香菱;一对暗出,为妙玉和邢岫烟。
刚过了沁芳亭,忽见岫烟颤颤巍巍的迎面走来。宝玉忙问:“姐姐那里去?”岫烟笑道:“我找妙玉说话。”宝玉听了诧异,说道:“他为人孤癖,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的俗人。”岫烟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他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他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投亲去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天缘凑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宝玉听了,恍如听了焦雷一般,喜的笑道:“怪道姐姐举止言谈,超然如野鹤闲云,原来有本而来。正因他的一件事我为难,要请教别人去。如今遇见姐姐,真是天缘巧合,求姐姐指教。”说着,便将拜帖取与岫烟看。岫烟笑道:“他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从来没见拜帖上下别号的,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宝玉听说,忙笑道:“姐姐不知道,他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我因不知回什么字样才好,竟没了主意,正要去问林妹妹,可巧遇见了姐姐。”
岫烟听了宝玉这话,且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原故。他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人‘。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还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宝玉听了,如醍醐灌顶,嗳哟了一声,方笑道:“怪道我们家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来有这一说。姐姐就请,让我去写回帖。”岫烟听了,便自往栊翠庵来。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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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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