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作者: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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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失眠的症状多久了?”
“一个星期……也许更久,我也记不太清了……”
“你说一闭上眼,脑袋里就会出现那天的场景,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是怎样的场景?”
“我看到很多的血……碎掉的玻璃杯……”他的神情越来越痛苦,“……还有一双红色的眼睛,绝望的看着我……”
“你以前见过相似的场景吗?暴力,血腥的这种?”办公桌后的年轻咨询师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语调依然没有一丝起伏。
“见过……”
“那你害怕看到这种场景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为什么唯独那一次的场景让你念念不忘呢?”咨询师把上衣口袋里的钢笔抽出来,刷刷地在桌上的a4纸上画了些什么,“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我不敢想……” 他的表情茫然而脆弱。
“张先生,请你看一下我手里的这张图。”咨询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手边的a4制推向另一头的桌面,“描述你看到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黑色的恶魔,有尖角和镰刀……”张凯曦定定地看着白纸上的图案,突地目光一凝,“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
“不错,有人在这张图里看到了天使,也有人看到了恶魔”咨询师撑着手肘,语调平板,“你试试换一个角度去看这张图。”
“噢……”两秒后,张凯曦恍然大悟地低呼了一声。
“对做我们这行的人来说,一个人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说什么。张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觉得我不够坦诚?”张凯曦抱臂看着他。
“恰恰相反,你很坦诚。只是你内心有些东西,自己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咨询师合上笔盖,转了转手上的腕表,“还剩十分钟,你可以选择跟我干瞪眼到结束,或者谈谈你本来不想说的那些东西。”
张凯曦忽然笑了一声,“我本来不想来这种地方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地方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咨询师也笑了,“承蒙夸奖,这年头能不被人当成神经病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慰藉了。”
“呵”张凯曦摇头失笑,只是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他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但那次我误会了他,还重伤了他……他刚开始住院那几天我g本不敢去看他……”
“男x朋友?”咨询师微一挑眉,“内疚和自责是人之常情。”
“嗯……他人很好,我知道他g本不会怪我,但我就是……”
“你喜欢他?”咨询师的语调有了轻微的波动。
张凯曦愕然地抬眼看他,“你怎么——”
咨询师不以为意地笑笑,“这里前几年刚开业的时候,我有一大半的客人都是来咨询同x问题的。”说完他又一副懊悔的表情,“不知道这算不算泄露顾客隐私。”
张凯曦也笑,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现在还跟他有联系吗?”咨询师摘了眼镜,调整坐姿,换了一种更亲和的询问姿态。
张凯曦摇头,“我g本不敢打电话给他,怕被拒绝……怕由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且很怕会再次伤害到他……”
咨询师会意地点头,“这是归因的偏差,你过于自责和内疚,我想这也是你失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为什么不试试跟他联系呢?”
“我……”
“行动是消除恐惧和不安的最好方式。”咨询师收起记录夹,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人,“前面我说的基本上都是废话,但是这句,你不妨听听。”
张凯曦哑然失笑。
从咨询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华灯初上,张凯曦把手c在口袋里,回头看了看那家咨询所的招牌,自嘲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张公子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呢。
一辆黑色路虎慢吞吞地停在他面前,陈鸥摇下车窗,颇为讶异地冲他吹了声口哨,“哟,张公子,您什么时候步入j神病人的行列了?”
也许是心情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张凯曦这些天第一次接了他的玩笑,“大概从你当院长时开始吧。”
“别介,我可当不起。”不知想到什么,陈鸥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我介绍的人,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世界观被刷新了的感觉?”
“我倒是觉得你无耻的下限又刷新了……”
“滚丫的!”
谭宇手里攥着一款老掉牙的诺基亚按键机,对着来电显示犹豫了很久,才把电话放到耳边,“喂?”
很长一段时间,那头都没有人说话,只有轻而浅的呼吸声穿过嘶嘶的电流,在谭宇耳边静静流淌。不知怎么地,谭宇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火车站,那个人站在他的车窗前,神情悲伤,欲言又止。那时他还来不及读懂张凯曦眼睛里的东西,那些让他望而生畏的东西。
“你……最近好吗?”那头终于开口了,却是如此老掉牙的电影对白。
“嗯,我很好,你呢?”不知不觉,谭宇也在电影场景中了。
“马马虎虎吧”张凯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问,“头还痛吗?”
谭宇无意识地抬手了后脑那一小块凹凸不平的地方,“早就不痛了。”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我跟沈牧分手了。我很卑鄙,怕一告诉你,转眼你们俩就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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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曦的直白,让谭宇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话,说得太清楚明朗,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好像很晚了,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谭宇觉得今天的张凯曦和平时很不一样,但他一时也说不清这种不一样表现在哪里。
“呵呵,不骚扰你了。睡吧,做个好梦。”
听完这话,谭宇无端生出些失望来,他本以为,那个人会一直自顾自地讲下去,就像当初他们一起住院的时候,他在隔壁病床,每晚都亢奋地拉着他聊到半夜,聊到他实在撑不住睡死过去为止。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跟他一样沉默寡言了?
挂了电话,谭宇带着这个疑问,进入了梦乡。
张凯曦也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枕头下,把被子卷到肩膀,放松地合上眼,睡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好觉。
这以后几天,张凯曦便会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跟他聊一些琐碎的事,两人读的同一个专业,可以聊的东西自然很多,从市场营销管理到卡耐基的《人x的弱点》,又聊到前几年国企的体制改革,张凯曦提出的很多独到的见解都让谭宇打心底里佩服。想当初谭宇会读管理类专业还是被调剂的,他自己压g没什么兴趣,三年下来也就把书本上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而张凯曦就不同了,他大二就开始和陈鸥合伙创业,有切身经验不说,商业头脑也是一流。谭宇每次跟他聊完都觉自己的iq值有待提高,难怪这厮g本不屑于来学校听课,因为课本上的那些东西他早就用实践证明过了。
于是乎整个寒假谭宇除了跟他妈学做饭其余时间都用来和张凯曦煲电话粥了,当然,长途话费问题他不用担心,都是张凯曦打过来的,他这边接听免费。
过年的前一天,沈牧顶着风雪来给谭悦上最后一次课。谭父昨晚在机关的年终酒局上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谭母出门补办短缺的年货去了,无事可做的谭宇便在家里打扫卫生。中途他装了个果盘送进谭悦的房间,沈牧正在给谭悦改他自己出的测验题,一时腾不出手拿水果。谭宇放下果盘,没什么表情地剥了半个橙子塞到他嘴里。
他现在和沈牧相处,已经完全是朋友的状态了,没有不该有的妄想,也没有不该有的情愫,一切都很自然。
“哥,我也要”谭悦一脸不得宠的哀怨,“你都不给我剥”
谭宇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便优哉游哉地出门去了。
沈牧从那半个橙子的酸甜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院门口了。谭悦正在房间里背诵经他改造过的升级版化学元素周期表,他得了空,便出来透气。才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了谭宇的身影。那人手上拿了把扫帚,蹲在水泥地上,背对着他,正在和谁通电话,眼角眉梢都是发自肺腑的笑意。
他生日那晚过后,谭宇依旧表现得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只有沈牧知道,谭宇虽然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可笑容里却少了很多他熟悉的东西。那些压抑的深情、热切、希冀和爱慕……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之间,终归是做不到毫无芥蒂的。
沈牧不再把目光停留在那个让他莫名觉得刺眼的笑容上,转身,进了室内。
年一晃就过完了。返校的这天是正月十五,也是谭宇二十一岁的生日。上火车前谭母恨不得把家里的土蛋腊鱼腊r什么的全包给他带去学校,谭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他妈把那个硕大的蛇皮袋提回去。沈牧的票比他晚一天,在他临上火车前送了他一本书当生日礼物,《追风筝的人》。谭宇在车上闲得无聊,便看书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书本里的世界,等再次抬起头来时列车已经进站了。
背着包刚踏出出站口,人群中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就让谭宇目光一凝。他今天返校张凯曦是知道的,但他完全没想到他会来接他。
谭宇正在发愣的时候,张凯曦已经走近,笑眯眯地揽上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走吧。”
张凯曦明显瘦了,下颌削尖,紧抿的嘴角多了几分凛冽,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种不健康的白皙,微微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像伸展的叶脉一样纤毫毕现。
谭宇直觉张凯曦这个寒假过得不太好,但他也不敢问什么,只好把话题转向广大江城人民最喜闻乐见的类型,“你……吃饭了吗?”
张凯曦转头看了眼他,“还没有,怎么了?”
“晚饭我请你吧。”谭宇不好明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只得挠头一笑,“你大老远跑来接我,不请吃饭说不过去。”
张凯曦嘴角勾起,“行啊,正好我想吃后街那家麻辣烫。”
车子一路开到理工大西区宿舍楼下。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谭宇落后张凯曦一步,惊愕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熟稔地开了宿舍门。
“你怎么……”谭宇有点搞不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哦,有件事我忘说了,我这个学期搬回宿舍住,正好跟你一个寝室。”张凯曦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至于原来睡在你隔壁的那位,他要考研,主动跟学校提出搬去校外住。”
谭宇愣愣地踏进宿舍,果然看到他隔壁的床铺变了一番模样,泛黄的军绿色床单被崭新的深蓝色格子床单所取代,床头贴的乱七八糟的女星海报和军事新闻没了,露出洁白平整的墙壁。床底下也不再散乱着发出异味的板鞋和人字拖,而是摆了一双簇新的毛茸茸的大灰狼棉拖。
谭宇乐了。
“都是我妈硬要给我买的,说什么穿着暖和……”张凯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颇为窘迫地解释。
“大灰狼……嗯,挺好的。”谭宇煞有介事地点头,卸下身上的背包,正要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去,不知看到什么,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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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书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架灰蓝迷彩的迷你直升机,珍珠板的机翼反s着炫目的微光。谭宇的目光定住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能有一架自己的航模,他遥控着它,看它越飞越高,在天空划过一抹鲜艳的色彩。可是好的航模太贵,他没钱买。自己做,又买不到材料,也没人指导,所以这么多年他也就折折纸飞机聊以慰藉。没想到今天竟然……
“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我看你盯着玻璃柜里的航模看了很久,所以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张凯曦踩着慢吞吞的步子挪过来,小心地观察谭宇脸上的表情,“我自己diy的,做得可能不太好。以前学的技术都忘光了……上查了挺多资料,就是不知道上的东西靠不靠谱……你要不要试飞一下?”
谭宇从惨淡的童年回忆中抽身而出,嗯了声,拿起旁边的遥控手柄。
小小的直升机先是不稳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螺旋桨慢慢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谭宇站在走廊上,两眼发光地仰头看着直升机一点点升空,脸上写满孩子气的迷恋和狂喜。
“还可以再高一点。”张凯曦微笑着站在一旁。
“不是吧……已经很高了……”他们住的楼层是四楼,谭宇谨小慎微地c控着手柄,就怕自己一个不慎那架直升机就栽了下去。
“没事儿,电池很够用,再飞高一点。”张凯曦瞄了瞄腕表上的时间,眼底染上神秘的笑意。
机身在震颤中缓缓拔高,谭宇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往上升的迷你直升机,虽然今天没有蓝天白云,但在灰白的天空下,机身的色彩显得格外鲜亮。渐渐的,直升机升到了一个谭宇也只能伸着脖子仰望的高度,此时,它突兀地停了下来。
谭宇心里一慌,难道是高空气流导致螺旋桨失灵?他手忙脚乱地抓着遥控装置试图迫降,结果只听一声哗啦,他不敢移开半秒目光的迷你直升机整个机身都晃了晃,一条五彩的横幅从机舱底部刷地抖落出来,上面用彩笔写了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谭宇,生日快乐!
谭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别具匠心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张凯曦从他身后走过来,微微笑着看他。“顺便提醒一下,再不降落,飞机就要栽到楼下的花坛里去咯。”
小心翼翼地把直升机模型放在最里层的柜格里,谭宇关上衣柜门,转头看向坐在他床上的张凯曦,“你确定,去后街吃麻辣烫?而不是去餐馆吃饭?”
“不行吗?”张凯曦无辜地迎视他,漂亮的黑眼睛一眨一眨。
谭宇实在难以想象一身名牌的张公子和自己坐在油腻的木桌前吃着廉价麻辣烫的场景,再次确认了一遍,“那家店有点小,你知道麻辣烫这种东西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溅上油污,而且都是坐在外面吃……”
“没关系啊”张凯曦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反正我这件外套是深色的,弄脏了也不要紧。”
过生日请人吃麻辣烫,谭宇汗颜地想,这还是平生头一遭呢。
林荫道上只有寥廖几个行人,还不到正式开学的时候,因此返校的学生并不多。两人散步一样走到了后街的麻辣烫店门口,张凯曦手c在口袋里,仰头看招牌,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谭宇也仰头一起看,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这家店什么时候改名了,叫什么r麻兮兮的“爱情麻辣烫”,这名字还能再三俗一点吗?
“鱼豆腐四串,牛r丸两串,金针菇两串,年糕四串,大白菜四串,土豆四串,香菇……主食是手工细面……要加辣吗?”
“嗯……中辣吧”谭宇回想了一下张凯曦以前吃火锅时的口味,果断地点头。
“一共是三十二块五毛钱。”
谭宇掏出钱包,利落地付了钱。又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两罐七喜,回到两人的座位,张凯曦正在研究桌上摆的调料罐,他举着一个装了黑褐色y体的塑料壶给他看,好奇道,“这是醋还是酱油?”
“你闻一闻就知道了。”谭宇把七喜放在桌上,“没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张凯曦接过饮料,想都没想道,“你买的我都爱喝。”
谭宇听了这话,虽然明知不该多想,但脸色还是僵了一下。
“呵呵,我开玩笑的……”张凯曦看到对面人的脸色,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筷子。该死,谭宇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他应该藏得再深一点的,不能表现出任何超越友情以外的东西,他明明已经告诫自己很多遍了……
“哈,听出来了”谭宇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服务员正好在这个时候把两人点的东西送过来,缓解了桌上的尴尬气氛。
吃完麻辣烫,天也黑了,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回理工大。初春的夜晚依然寒冷,张凯曦刻意落后谭宇几步,看着前方高大挺拔的背影,长久的出神。当初谭宇走在沈牧后面的心情,大概也跟他现在一样吧。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代表一定要得到他,能默默地看着他背影就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你张公子是这种苦情的人吗?
张凯曦摇头失笑,笑容里透着浓浓的苦涩和自嘲。
不到两天,室友们该返校的都返齐了,张凯曦虽说住谭宇隔壁,但鉴于寝室里还有四双眼睛盯着,不好对谭宇一个人表现得太过亲密。于是张公子又走起了以前惯用的套路。把全寝室的人拉到馆子里搓一顿啦,搂着脖子攀交情啦,张公子长得好,话也说得好,不出一个月,寝室里其他四个家伙都跟他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反倒显得谭宇和他疏远了。
三月倏忽而过,江城的雨季不知不觉来临了。
在医院拆线那天,谭宇对于医生所说的“以后y雨天可能不太好过”这句话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那天早上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中醒来,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不太好过”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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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宇蜷起腿,一会儿朝墙侧躺,一会儿又翻了个身,朝着外面。活像条在砧板上翻来覆去地挣扎的鱼。天光还没亮透,寝室里的人都在沉睡,鼾声此起彼伏。他紧咬着牙,抱着脑袋,钝痛像把尖锐的改锥,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他后脑受过伤的地方。那痛并不剧烈,只是像丝线一样,无声地缠绕着他每一g神经末梢,然后一点点收紧,直到勒进血r……
“怎么了?”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透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张凯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此刻正批了件外套坐在床头,从上而下地看着他。
“是头疼么?”谭宇没有回应,坐在床头的人也不敢妄动,只是眼睛半刻都不敢离开蜷在被褥下的身影。
“我吵醒你了?”谭宇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透出来,闷闷的。他翻身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不是,我睡不着。外面的雨声很吵。”
张凯曦以前不住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他的浅眠,任何声音、光线,都能轻易地干扰到他的睡眠。住校后他每晚临睡前都要强制自己喝一杯牛n,才不会轻易地就被别人睡觉的打呼声吵醒。
谭宇和他同住了一个多月,也多少熟悉了张凯曦的作息习惯,这会儿倒觉得两人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他忍着痛,正想开口宽慰他几句,对铺的床吱呀响了一下,那人下床了,他听到他的棉拖鞋摩擦地板的响声,没多久,他忽地感到自己的床一沉。
“你……”谭宇下意识往床角缩,他不明白张凯曦想干嘛。
“别动”张凯曦的声音很轻,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谭宇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到眉骨处,一双微凉的手伸过来,按在他脑袋两侧,灵巧的食指从太阳x滑到发际线,来回转动按摩。
谭宇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放松”张凯曦无奈地笑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加诸在太阳x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谭宇心里纳闷张凯曦什么时候学了按摩的同时明显感到后脑的钝痛有所减缓,终于忍不住把盖在眼睛上的被角往下揭了一点,正好对上张凯曦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脸一下就热了,慌忙移开视线。
“闭上眼睛,放松……”张凯曦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全身僵硬的谭宇,“相信我……”
谭宇本就不敢和他对视,连忙闭紧眼睛。太阳x上的触感在这时显得格外明晰,他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东西,只静静地感受着那人的手指摩挲游移的力道,渐渐的,眼皮也沉了,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外面是灰色的天,整个寝室都笼在黯淡的光线中。除了他,空无一人。谭宇想起上午第一节有课,手忙脚乱地起身去翻书桌上的手机。
“我帮你请了假。”张凯曦提着豆浆和小笼包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吃点东西吧,还赶得上第二节课。”
“你……”谭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自己都没睡好,白皙的脸上挂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还翘课帮他买早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是下去吃东西的。”张凯曦笑笑,把早餐放在桌上。他的书桌和谭宇的挨在一起,谭宇洗漱完坐在桌前吃东西的时候,他便正大光明地坐在一旁盯着那人的侧脸看。
那视线很温和,很克制,没有给谭宇造成任何不适感。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谭宇几乎忘了早上头疼的那件事。他站起身收拾要用的课本,张凯曦也站了起来,拿了书跟他一起去上课。
“头还疼吗?”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张凯曦小心又关切地问。
“不疼了”谭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道,“你寒假去学了按摩吗?”
张凯曦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明白过来。说起他的寒假,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床上度过的,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谭宇后脑上的伤,便趁着养背伤的间隙翻阅了很多中医书籍,什么针灸啊x道啊偏头疼之类的,看了半个多月,还慢慢被他看出些门道来了。伤刚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去市中医院找了跟他爸相熟的一个老中医,请教了不少东西。为的就是谭宇出现今早的状况时他不至于站在一旁干着急。
“算是吧”张凯曦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话说上节高数课的ppt……”
当晚,谭宇临睡前发现床头挂了一个香囊似的东西,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张凯曦正埋头在铺被子,他穿着米色的格子睡衣,整个人显出一股少年的纯真和稚气。
谭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张公子有一天竟会和纯真两个字扯上关系。他失笑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张凯曦感应到他的视线,抬头疑惑地着看他,“怎么了?”
谭宇指了指头顶上的香囊,这东西也不算挂在他床头,只是两人床铺挨在一起,无论挂在哪边都没区别。
“这个啊,我妈给我的,里面有安神的药物和熏香,她怕我晚上睡不好,特地托人从香港买的。”张凯曦抬手了垂下来的香包,试探地看向谭宇,“我顺手就挂上去了,也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没有,这个味挺好闻的。”谭宇说的是实话,这个香包古朴j致,散发着淡淡的类似于沉香的味道,让人闻了很是身心舒畅。
“什么东西这么香喷喷的?”寝室长路过两人的床铺,皱着鼻子闻了闻,“谁喷的香水吗?”
张凯曦忍不住笑,“不是,我挂了个香囊。”
“啥玩意儿?”寝室长凑过来,盯着吊在半空的香包左看右看,“你挂这种东西干吗?”
张凯曦是长得好看没错,但对于这人如此娘们儿唧唧的行径,他还是难以理解。
“我妈非要让我挂的,说能极大的提高睡眠质量,雷都打不醒。”张凯曦状似无奈地一摊手,又学着戏台上小生的腔调,哀怨道,“母亲大人发话,区区岂敢不从。”
寝室里的人都笑了。自从张凯曦搬进来后,这里的笑声明显多了,室友关系和睦不少。谭宇不得不承认,张凯曦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不仅不讨厌,还会很容易就被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即使人家砸了他一杯子,他还能不存任何怨尤地睡在这个人对面的原因吧。
谭宇望着头顶摇晃的香包,七想八想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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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清晨谭宇依然在后脑的钝痛中醒来。这场雨已经断断续续地下了四天了,还没有停的迹象。谭宇受过伤的地方也疼得越来越厉害。
熟悉的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响在耳边,谭宇知道张凯曦也醒了,连续几个早上,只要他因为头疼提前醒来,弄出任何响动,对面的人就会立即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他的床前给他做按摩。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拒绝,反正这种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每次一对上张凯曦小心翼翼的目光,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的太阳x两侧来回滚动,张凯曦的手艺又j进了。谭宇的视线无处可放,只好落在脸侧不住晃动的手腕上。张凯曦的手很长,也很白,白得几乎看不出血色,谭宇正在恍神的当口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
“我们出去走走吧。”
外面还在下雨,又是大清早,谭宇头还疼着呢,他想不明白张凯曦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出去走走,你会感觉好点。”张凯曦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侧,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像怕被谭宇发现似的,忙不迭地拿开了。
谭宇无话可说了。他在张凯曦面前,永远都无话可说。
外面春寒料峭,谭宇穿了件厚外套,拿了伞就要出门。张凯曦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下。接着谭宇脖子上就多了一股毛绒的触感,张凯曦竟然给他围了条围巾!
还真把他当病人了。谭宇头疼地扶额,一旁的张凯曦自顾自地带上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也没带伞,就这么和谭宇下楼了。
一出宿舍楼大门,清冽湿润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谭宇撑着伞,张凯曦挨着他,两人走在雨中,远远看去就像一对散步的情侣。
“有没有感觉舒服点?”张凯曦时刻都在注意谭宇的脸色。
谭宇刚要说话,结果一张口就打了个喷嚏。
张凯曦一下慌了,想要伸手触碰谭宇,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该让你下来的……我们还是回宿舍吧……”
谭宇一手捂着鼻子,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是季节x花粉过敏。我这几天都这样,动不动就打喷嚏。”
张凯曦内疚的神情这才收敛了些,他放眼向四周一看,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通往荷花池的林荫小道上,草坪上种植的桃树开得正艳,大簇大簇的桃红,晃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现在的张凯曦可没有赏花的心情,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企图掏出一包面巾纸给谭宇擦脸,但里面除了一张孤零零的饭卡什么也没有。谭宇也察觉到他的动作了,放下手道,“不用了,我没事。反正都下来了,直接去吃早餐吧。”
两人又往西区食堂的方向走。这个时间六点半都不到,食堂也才刚开始营业,两人上了二楼,找了张双人桌坐下。谭宇打完那个喷嚏后神奇地发觉头疼减缓了很多,大概是呼吸了新鲜空气的原因。他坐下不到五分钟,张凯曦就刷了两碗加卤蛋的热干面回来,面碗刚放下又去饮料窗口买鲜榨的橙汁。他怕谭宇天天早上喝豆浆营养单一,变着法儿的给他搭配健康早餐。
“诺,你的饭卡。”张凯曦端了两杯橙汁过来,把卡递给谭宇。其实这卡他一次都没刷过,都是刷的自己的。
谭宇接过卡,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最近的一个窗口,随手在感应机上刷了一下。里面显示的余额还是昨天的余额,四十五块七毛。跟过来的张凯曦看到他这个动作,脸色立刻就僵了。
“谭宇,你别误会……我不是……谭宇我……”越解释越词不达意,到最后张凯曦都不知道自己在叽里呱啦些什么。
“我没生你的气”谭宇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现在张凯曦在他跟前就跟个小媳妇似的,话都不敢大声说,路也不敢大步走,原来那个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张公子难道都是他的错觉么?
“下个星期的早餐,我请你吧。”二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谭宇看张凯曦还杵在原地,巴巴地看着他,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吃东西,面都快冷了。”
这小小的不和谐的一页,很快就翻了过去。周六,江城终于放晴。谭宇难得睡了个懒觉,他这一觉睡得特别好,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阳光从窗棂洒进来,在他眼睑上留下轻微的酥痒感。他转了转眼珠,发现头顶的香包换了个颜色,似乎连香味也变了。
他也没多想,利落地起身穿衣,刷牙洗脸。寝室有两个通宵打魔兽的熬夜党还在和女神梦中幽会中,其余人估计去自习室了。谭宇拿着牙刷和杯子走进来,惊讶地发现隔壁床的被子是隆起的,张凯曦竟然还没醒。以往他只要翻个身那人就能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从没见张凯曦起得比他晚过。
看那人睡得被子一大半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谭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他把被子卷回去,盖在肩膀以下的位置。走近了,他才看出来张凯曦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睡好,除了黑眼圈,还多了两只眼袋。
谭宇心口某个地方说不出地就被拧了一下,疼得他措手不及。
不过是因为内疚,你千万别想多了。谭宇转身离开的时候暗暗告诫自己。
经历了难熬的长达一个星期的雨季,谭宇觉得今天的自己总算是彻底活过来了。他全身骨头都痒痒,迫不及待地想去干点什么。正好听说校际篮球联赛快开始了,很多人在篮球场练球,他想着决不能错过看练习赛的机会,中饭一吃完,就蹬蹬瞪地下楼,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篮球场奔去了。
张凯曦走在后面,望着他走路直蹦高的背影,眼里不自觉就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引得路过的女生纷纷侧目。
场地都被占满了,谭宇一没球二没看到熟人,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一圈,索x随便找了个位置看学院之间的友谊赛。他站在两个场地的间隔处,专注地看前面的球赛,也没怎么注意后面场地的情况。直到一股劲风突地从身后袭来,几乎同时而至的还有一声焦急的大喊,“小心!”
听到这声喊,谭宇条件反s地偏了偏头,一颗篮球从他脸侧掠过,哐当砸落在场地中央。
张凯曦在后面瞧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那颗篮球砸到谭宇的脑袋。本来么,在球场上被投偏了的篮球砸一砸什么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可这事一放到谭宇身上他就冷静不了,只恨不得把那个手欠的家伙给拖出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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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不好意思啊。”一个穿白色球衣的男生小跑过来捡球,冲谭宇露了个抱歉的笑。
“你怎么打球的,没看到边上站了人啊。”张凯曦c着手走过来,脸色不善地看着男生,他俊俏的眉眼结了一层霜冻,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谭宇摆摆手,想说算了,又没砸到人,后方又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惊喜,“谭宇?你来看球还是打球啊?”
张凯曦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不想一下就瞟到了一个他潜意识里十分排斥的身影,脸色立时变了。沈牧站在几个人中间,估计都是同系的,一起往这边走来,说话的那个白白胖胖,张凯曦不太喜欢他喊谭宇时亲昵的语气。
沈牧也看到他了,黑眸中划过一丝波澜,很快归于平静。
“胖子,沈牧”谭宇笑着和几个人一一打招呼,都是沈牧寝室的人,还有两个老乡。想想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这伙人了,难得见一次还挺稀罕的。
“怎么都不见你来我们寝室串门了啊?”
“对啊,而且我发现沈牧最近挺喜欢看着门发呆的,不会是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吧……”
几个男生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的张凯曦。
“呵呵,忙着呢,特别忙。”谭宇作出疲于学业焦头烂额的样子。捡球的男生早趁机溜了,不过张凯曦的脸色还是很臭。谭宇想大概是沈牧也在的缘故,总之这两人的事他理不清,只想找个机会溜了,免得夹在中间为难。
当初张凯曦和沈牧这对校内公认cp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这会儿球场上有八卦的人看到当事人久别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交头接耳的议论。谭宇耳边飘过几个诸如“分了”“不和”“第三者”之类的字眼,不禁暗自苦笑。
“凯曦,好久不见。”张凯曦见了自己半天都没面无表情,沈牧也不觉尴尬,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打招呼。张凯曦斜眼瞟了下他,算是应了。他略偏过头了左耳的耳垂,那颗炫目的耳钻早在寒假时就被他爸勒令给取了下来,只是他思考时下意识去左耳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的确,他们是好久不见了。
张凯曦冷笑一声,擦过沈牧肩侧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听清,只是不约而同的见到忽然变得十分古怪沈牧的脸色。
“谭宇,你慢慢看球,我还有事,先走了。”张凯曦大步走远的同时朝身后挥了挥手。
沈牧愣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地回放着张凯曦刚才在他耳边留下的话:南区水榭,今晚八点,来不来随你。
他大概猜到,那个人想做什么了。
张凯曦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他的拳头挟裹着凌厉的风声,毫不留情地击向对面那人的鼻梁。
“这一拳,是我替谭宇打的。”
沈牧重重倒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毫无防备,鼻青脸肿。
今晚的月亮不大,却很圆,朦朦胧胧的,像罩了一层轻纱。沈牧用力吸了口气,鼻梁酸痛得几乎让他掉泪。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和草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路灯昏暗,张凯曦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并没有一丝泄愤后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悔恨,悔恨他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悔恨他的醒悟永远是在谭宇受过伤害之后。
沈牧擦了擦嘴角的血痕,蜷着的脊背一点点拉直。他脸色不变,甚至勾起了嘴角,凌乱的额发下露出的黑眼睛似乎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猩红。
张凯曦一对上那双眼睛,就知道沈牧要做什么了。他没有避开,任火辣的刺痛感击中他的脸颊。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站得比先前更加笔直,如一杆标枪。
“这一拳,也是我替谭宇打的。”沈牧走近一步,脸上写满嘲讽和悲哀,“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你有这个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教训我吗?”
一股大力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张凯曦俊秀的脸有几分扭曲,他努力克制着再往沈牧脸上招呼一拳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他妈用不着你来鄙视!你以后给我离谭宇远点!”
“呵呵”沈牧笑了两声,“谭宇是我的谁,又是你的谁?你听听你现在的话,哈,真是可笑得要死。”
“你t找打!”张凯曦棱着眼,忍不住又要动手,沈牧这次早有防备,张凯曦挥出去的拳头落了个空,反被沈牧一脚踹中膝盖,他也不是吃素的,倒下的同时也拉了沈牧垫背。
两人在草坪上缠斗,张凯曦是真狠,拳头接连往沈牧的x口和肋骨招呼,他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整死这个人。无数个夜晚,相同的场景总是在他的梦靥里挥之不去,他颤抖着手揭开被褥,看到谭宇双腿间刺目的血迹,夹杂着粘稠的白浊,那是另一个男人在谭宇体内蛮横侵犯过的证据。而那个男人,甚至对自己干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谭宇那时有多痛,他现在就有多恨。
沈牧打不过张凯曦,但他也不甘示弱,忍着剧痛往张凯曦下体踢了一脚,他知道这招很y损,可要是不使y招,他说不定就要在这儿被发了狂的张凯曦打到下半辈子再也不能自理。
“晤……”张凯曦闷哼一声,揪住沈牧衣领的手无力地垂下,歪倒在一边,弓起脊背,五官都疼得错了位。
“沈牧……你狠!”张凯曦每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带着入木三分的力道砸在沈牧脸上。
“我没有你狠”沈牧自嘲地笑了,他捂着闷疼不已的左x,摊开身体倒在草坪上,大口地喘息。夜空暗沉,星光摇摇欲坠,他眨了眨眼,感到有生理x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同时嘴角尝到苦涩的咸味。
是眼泪的味道,更是挫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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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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