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作者:肉书屋
喜盈门 第16部分阅读
知府的嫡长孙,唤作陈至的,今年虚岁十二,待得如珠似宝的,陈家人轻易不肯拂逆他的意思。蔡国栋笑道:“还托了那牡丹犬的福了,可要是你大伯母到时候心血来潮也跟了来又怎么办?”
陈氏拿帕子掩着嘴笑:“大伯母的为人妾身最知道,若只是家宴那还不一定,可她要是知道妾身请了什么人,必然要托大不肯来的,除非龚家三请四揖还差不多,可龚二夫人是那样的人吗?不信您就等着瞧吧。”
蔡国栋道:“你们妇人间的事情,老爷我怎会知道?”
陈氏笑了一回,和他商量请那位从宫里来的教养妈妈的事情:“答应来咱们家住两年,就按大伯母家中给的礼金和供养份例,每年大概是六百两银子,虽然有点贵,可若是能把姑娘们教寻好,就比什么都值。等妾身收给了院子,挑了好日子,就去接人。”
蔡国栋道
“你看着办吧,明姿那里你多上点心,不能指望着她姨娘了。”
陈氏忙满口答应,殷勤的送了蔡国栋出去。
明菲让人去打听着陈氏午睡起来,便去请安:“母亲这几日辛苦了,只叹女儿年幼,不能为您分忧。”
陈氏的态度略微有些冷淡,道:“你还是个小孩子呢,看好明玉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明菲能很敏感的感觉到陈氏态度的突然转变。她装作懵懂的样子:“母亲您这会儿有空闲吗?”虽然知道会让陈氏起戒心,可她不是人偶娃娃,也该让陈氏知道,她除了有那个身份外,她还能堪当大用。
“等会儿我要安排明日宴席上的事情。对了,后日你两个舅母都会来,你大表哥想见喜福,你记得提前让梅子给它梳洗干净,到时候你也盯着些,不要失了礼。”陈氏故意停了停,“你有什么事?”
也不管陈氏的样子是不是厌烦,明菲笑着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埋着头不说话。
陈氏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了?”
明菲小声道:“昨日二姨娘和四妹妹那件事情,父亲有没有因此生我的气?”
陈氏不置可否,转而道:“昨日你怎么去招惹你四妹妹?”
明菲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女儿没有招惹她,女儿只是想和她搞好关系而已。”
陈氏但笑不语。
明菲不安的揪着袖子玩,满脸都是犹豫,好一歇才说:“女儿若是说了真话,还请母亲不要责骂。”
陈氏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那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了,如果错得厉害,为了你好,肯定是要责骂的。”
明菲道:“被您责骂几句那没什么,女儿怕父亲知道了,会更加不喜欢女儿。”
陈氏笑起来:“我保证不告诉他。”
明菲这才低声道:“四妹妹一直都看我不顺眼,我思来想去,似乎回来后就没有哪里对不住她,但我想着,只要我对她好,她总归会好一些的,但一直都没有机会。昨日听母亲的话去了琼华院,恰好听说她病了,我就带着明玉去瞧她,可是她一直辱骂我。我难免生了气,我想父亲疼她,肯定会来看她,就想让父亲知道她总欺负我们,也想为明玉出点气,所以我让娇桃去看着,如果看见你们来了,就来喊我。我是故意引得她跑出来闹的……花妈妈平时严厉,不敢哄她知道,我故意把她给支开了。”以陈氏的精明是瞒不住的,更何况看这个模样,陈氏已经是有所顾忌了,还不如敞开了说明白,表现出对陈氏百分百依赖信任的好。
陈氏不说话,明菲垂着眼从睫毛缝里瞅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既惊且惧,哭丧着脸拉着她的袖口,颤着声音道:“母亲,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还手,不给母亲添麻烦,母亲不要赶我走,我怕,我不要挨饿受冻,我真的错了,您不要不理我……”说着眼泪流了满脸。
陈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最终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却又不敢和明菲说那太过露骨的帮,只长叹了一口气:“你想和她搞好关系没有错,生气也没有错,但却是鲁莽了。你把花妈妈支开,若是发生了争执,我们又晚来一步,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还不是,还不是你和明玉吃亏……”
明菲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头扎进陈氏怀里:“母亲,女儿好委屈,女儿难道就不是亲生的?明姿她为什么那么欺负我?女儿都不想和她一起去见各位亲朋了,她总给我没脸,我不是扫把星……”她想起以前受的种种委屈,倒是真的哭得伤心,哭得稀里哗啦。
陈氏一下一下的抚着明菲的背,柔声哄道:“是,你不是,你最乖巧懂事不过。好了,别哭了,快收了泪,小心叫人听见了笑话。”
明菲忍了泪,不好意意思的坐起来捂着脸:“母亲……”
余婆子要来给明菲洗脸,陈冉接了帕子亲自给她擦泪,笑道:“哭成个小花猫儿了。”
明菲腆着脸不动,就等陈氏给她擦了脸,把头靠在陈氏肩头上:“母亲真疼我,从来没人这么疼过我,我一定不给母亲丢脸。”
陈氏趁机道:“好,那你以后要做什么事儿,记得要先和花妈妈商量,听花妈妈的话,不要随着小性儿来。你争气,我也好在你父亲面前替你说话。”却又问起了她:“有人来告周妈妈的状,说她半夜三更的哭,可有这回事?”
第62章 共识(三)
明菲紧张地道:“女儿正要和母亲说这事儿。她被哥哥痛骂了一顿,心里不自在。明玉和我商量说给她点银子养伤,让她这几日都不要来了,养好了再来,省得又出错。大约是觉得惭愧或许是害怕吧,所以她哭了,女儿当时就阻止了她的,她是个老实人,明玉又那么喜欢她,母亲就不要罚她了吧?”
陈氏慢吞吞喝了一口茶,才道:“罢了,我就看在你姐妹俩的面子上姑且饶了她这一回。否则,就按她宴席上的那件事,也要打她板子的!”
“母亲仁慈。”明菲喜滋滋的谢了,拿出给陈氏做的鞋来脸儿红红的道:“母亲,这是女儿为您做的鞋,不知合脚不合脚?您试试?”
“不是叫你不要做了么?怎么不听话?”这才几天功夫就做了出来,恐怕平时就没闲着。陈氏有些惊讶的打开包袱,只见翠绿的缎面上绣着百子石榴的图案,喜庆热闹,做工也精致,心中先就喜欢了那寓意。便道:“很好,我试试。”
明菲不好意思的道:“女儿绣花不好看,是请花妈妈帮忙选的花样,娇桃绣的鞋面,不过鞋底却是女儿亲手做的。”陈氏穿着鞋子走了几步,觉着大小适宜,很舒服,当下笑起来“好,好。你闲着的时候,不妨给你父亲也做一双?”
明菲道:“怕父亲嫌弃女儿手艺不好。”
陈氏抿嘴笑道:“你尽你的孝心就是。也不要多花哨,关键是好穿。”又说,“你平时也该跟着你四妹妹她们喊声爹爹才是,不要总是一口一个父亲,自家父女,亲热点没事儿。”
余婆子拿起明菲的手看:“啊呀,这么一双小手,成了这个样子。夫人,三小姐真是孝顺呢。”
明菲的手本就粗糙,养了这两月才细嫩点,为了给陈氏赶鞋子,又粗糙了不少。
陈氏看着,也觉得心软,便吩咐余婆子:“把我那蜜膏拿一瓶给三小姐搽手。”拿了蜜膏专门吩咐明菲:“晚上用热水泡了手再搽,早上也要记得搽,慢慢的就养好了,女孩子家的手是很重要的,以后别这么赶工。做出来是你的孝心,手伤了却你自个儿的事。”
明菲一一应下,微笑着退出。
陈氏仔细打量着脚上的鞋,和余婆子道:“这孩子可比我那今时候胆子大,心眼多。”
余婆子笑道:“不是她胆子大,心眼多,而是仗着有夫人疼爱她。她能把心里话都和您说,说明她心中是很信任敬重夫人的。”
陈氏笑了一笑,道:“你说那日明姿泼热汤,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明玉护在了她怀里?”
余婆子点头:“都是这样说的。”
陈氏盯着脚上的鞋道:“但愿真是个记情的。聪明点也好,真要是像明姿一般,可是个扶不上墙的。”
余婆子笑道:“有花婆子和梅子盯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氏道:“你抽今时间拿五两银子去趟周妈妈那里看一看她。另外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没亲自问过当事人,她始终是不相信一面之辞的。
余婆子心说,有什么好问的,如果三小姐要赶人走那便是察觉了,可三小姐没有赶人走,还替她求情,那便该是没问题的。但她深知陈氏的脾性,不敢多说,转而和陈氏续起先前的话头:“夫人昨日见着三少奶奶了?”
陈氏道:“她说是早就让三哥托人去查了,但因为不想让大伯父大伯母知道,所以有点费力。她今儿再去催催,明日花宴上给我准信。”
余婆子道:“三少奶奶也要来?”
陈氏道:“我请了她,让她把莹姐儿带过来我昨日没见着莹姐儿,怪想她的。”莹姐儿是她嫡兄的长女,那今时候她在家中,为了讨好嫡母嫡嫂,经常领着这孩子玩,一来二去,这孩子和她反而是最亲的。
余婆子高兴地道:“那奴婢可得去踞里专门为她准备她最爱的私鼠黄鱼。”
陈氏抿嘴笑起来“去吧,去吧,我回来时就吩咐过管事让去买新鲜黄鱼的,你去看一看是否买来了。”
娇桃在外听得明菲在屋里呜呜咽咽的哭,不知出了什么事,想进去打听消息也不敢,拉着金簪求金簪进去帮她瞅瞅。
金簪笑道:“你急什么?夫人性格敦厚,又那样疼惜三小姐,还会亏待三小姐不成?耐心等着。”
片刻后屋子里的哭声止了,陈氏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娇桃方松了口气。金簪笑道:“你呀,平时看着是个聪明的,却也是个拎不清的。”
娇桃听这话中有话,觉得奇怪,拉着金簪好一阵奉承央求,金簪素来话多,又与娇桃交好,正要提点娇桃几句,玉盘过来捏着金簪的嘴道:“又在装先生,夫人让你找的那套衣裙熨烫好了?你可仔细些,明日夫人要宴请,不能大意的,别事到临头了又出状况。”
金簪吐了吐舌头:“还没呢,我立刻就去。”
玉盘平时不说虚话,可嘴巴也闭得紧,娇桃放弃了向她打听事情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立在廊下静候,心中千回百转的想了无数种得罪了可能陈氏的行为,思来想去,硬是想不出。
玉盘跟了金簪进去,低声道:“你平时嘴碎话多,夫人一直都宠着你,可这不该讲的话还是少说点的好。你忘了花妈妈了?”
金簪小声哪嚷:“我又没和她说什么。”
“我知道三小姐对咱们很上心,她这个人也不错。”玉盘道,“可这件事情你还是少掺和的好,夫人的脾气你不知道么?”明菲出手极大方,来的时间不长,可大家都没少拿她的东西。不过玉盘每次都是禀告过陈氏,陈氏让收下,她才敢收下,而再看其他人,都是悄悄就收下了,玉盘坚信陈氏心中一定有数。
陈氏平时看着温和,实际上心里很难相信什么人,多数时候都是防备怀疑的,做事最爱留一手。她最恨的就是她身边的人有二心。当初花婆子跟着陈氏,也不是没用了心的,可十多年下来,陈氏硬是没把她当过自己人看待。
讨个好卖个乖什么的怎么了?自己又没把陈氏屋子里不能说的事情说出去。金簪不以为然,只笑拉着玉盘告饶:“好姐姐,你饶了我呗。我再不敢了。”
玉盘知她没放在心上,心想各人有各人的考虑和想法,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叹了口气由得她去。
明菲辞了陈氏走出去,因为眼睛哭得通红,便把头低了埋着头走,娇桃迎了上去接着她进了屋子,先体贴的递上一杯温水,又拧了冷水帕子给她捂眼。
花婆子正监督明玉背书,见状有些心虚的凑过来“啊呀,三小姐这是怎么了?谁给您委屈受了?”
娇桃想着大概就是她去告了明菲,虽不敢给她脸色看,却也装作没听见。还是明菲扯出一个笑脸道:“有母亲护着,谁敢给我委屈受?是风吹砂子进了眼里,总也弄不出来,后来还是母亲亲自帮我弄出来的。”
花婆子总觉得她话中有话,站在那里干笑。
明玉扔下书跑过去,凑近了看:“三姐姐,什么砂子这么大,竟然让你眼睛都红肿了?”
“就是风吹的砂子。”明菲笑着把话岔开,“梅子呢?把喜福抱到哪里去了?叫她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娇桃让叶儿去唤人,花婆子想将功补过忙道:“她倒是清闲,每日里就是抱着狗在院子里闲逛,就到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小姐也该敲打敲打她才是。”
明菲道:“母亲把她给我,就是要她帮我把喜福养好的。只要她别给我惹麻烦,就比什么都好。”
花婆子讪讪的,又找不到话可讲了。她猜着明菲大概是因为她昨夜说的那些话被陈氏敲打为难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陈氏从来不肯信她,女儿去得远无人养老,令她总有种无着无落的感觉,既又怕明菲就此厌了她,却又不敢听陈氏的。
明菲见花婆子脸色不好看,几乎可以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妈妈,后日夫人要开赏花会,您帮我和明玉搭配一下衣裙首饰,看穿什么最精种r又喃喃地道:“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要来?她们的喜好又是什么,我不能给母亲丢脸。”
花婆子如闻大赦,笑道:“这个简单,奴婢这就去问了来回三小姐。”
明菲朝娇桃扬了扬下巴,娇桃不恃不愿的将明菲的小钱匣开了,伸手抓了约莫一两碎银出来。
明菲笑道:“妈妈,烦劳你帮我拿这个买点糖啦小玩意儿什么的打赏小丫头们。”
花婆子连连摇手:“不要了,不要了。不过就是问几句话而已,哪里用得着经常赏钱赏物的?您别惯坏了那些小蹄子。”
明菲道:“一点糖而已,怎么就惯坏了?”
花婆子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小姐的心好,考虑得周到,可也得注意给多了,那经常得到的就不当回事,而那得不到的则眼红。”讨好卖乖之意不言而喻。
第63章惊闻(一)
大方是好事,可若是经常拿银钱赌赂陈氏身边的人,反而会让陈氏产生提防猜疑之心,因此不能太过,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点的好。明菲这回是真的朝花婆子绽放了一个笑容:“多谢妈妈提点我。我年幼不懂事,做事难免夫了分寸,妈妈提点着我,我总是感激妈妈的。”
花婆子得了明菲这句话,略微松了口气,手脚轻快的去了。她到底也没拿娇桃手里那一两碎银。
“哼,难得她不伸手,这见钱眼开,雁过拔毛的老东西。”娇桃将碎银放入钱箱子里,随手理了理,叹道:“三小姐,您老这样大手大脚的不行,这才来几天钱全都被您赏人了,得留着点做不时之需才行。”大公子也真是的,上次她和他说三小姐花钱过于大方的事,希望他能管管明菲。谁知大公子只是沉思片刻,微微一笑,说了句:“由得她去,没钱来和我说就是。”
不打赏能行么?这些人都是拿惯了钱的,钱少了人家根本不屑于要。不过她每个月五两银子的例钱的确是少了些,而蔡光庭那里多半都被她和明玉二人给折腾光了。总不能总让他狡尽脑计的去帮她弄钱吧?
明菲望着明玉笑:“明玉肯借钱给姐姐吗?”
娇桃不敢置信的看着明菲,三小姐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不懂事的六小姐身上去!这是要把六小姐的钱箱也给败光吗?
明菲一点愧色都没有:“你可以拿纸笔记一下,将来姐姐有钱了起还你。”明玉从出生以来就没花过钱,无所谓的道:“三姐姐需要拿了就是。还什么还?”
明菲满意的捏了捏明玉的脸:“明玉真乖。”她毫不羞愧的将明玉的那一份钱给征用了,她又不是为了她一个人,她若是混得好了,明玉也能多一个人护着。蔡光庭再好,再周到,也不能总在内院里守着她们。
明玉的注意力却被从外面珊来的喜福吸引了,丢了明菲跳下椅子去和喜福玩耍:“喜福,你去哪里了?”
梅子站在门边朝明菲二人行礼,不等明菲开口就忙着解释:“三小姐,奴婢刚才是按您说的,带着喜福去院子里散步解手去了。
明菲懒得说她,只道:“后日夫人要请客,你记得提前将喜福洗干净,到时候盯紧点,万万莫在贵客面前失了礼。也别让那不懂事的小孩子被咬着抓着什么的,否则可都是你的错。”抱狗丫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傍晚时分,余婆子从厨房里出来。为着第二日的赏花宴,她已经在厨房里守了半日了,总算是接着客人们的喜好,特别是陈家的少奶奶,小公子,小姐的口味准备好了食材。尽管知道知府夫人不会来,却也仍然为她准备好了她爱吃的东西。
厨房到上房大约要走一盏茶的功夫,这几日天气晴好,傍晚时分特别舒服,余婆子有意放惯了脚步,想散去一身的疲惫。走到月洞门那里的时候,突然看见紫藤花架下人影一闪,倏忽不见。她大喝了一声:“谁!”
没人理她,四周静悄悄的。
余婆子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便不放在心上,继续慢吞吞的散着步。可是靠着矮墙那边的蔷藏丛后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色越来越浓,花木就像隐藏在暗处的野兽一般,阴暗狰狞,跟着余婆子的小丫头汗毛直立,再不肯往前走一步:“妈妈,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余婆子也有些害怕,却不能在不懂事的小丫头面前失了面子,遂镇定地道:“有什么东西?有人!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
一条战战兢兢的声音猫儿叫似地在蔷薇丛后响起来“妈妈,不要叫人,是我。”
余婆子一时没听出这声音是谁的,但听到回答就知道是活人了。便沉着脸骂:“搞什么名堂!一点规矩都没喀,还不赶紧出来?”
“妈妈,我有事儿找您,您……”那人仍然不肯出来。
不过余婆子倒是听出是谁的声音了,不是那被二姨娘折磨得半死的娇杏又是谁?娇杏专门躲在这里等她,又不肯出来肯定是有事情要找自己。余婆子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小丫头,走到阴影里站定“你出来吧,没其他人了。”
娇杏顶着一头的蜘蛛网从蔷藏丛后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朝余婆子跑去,讨好的笑着行了个礼:“妈妈,我晚饭都没得吃,等了您好久。”她出来一趟不容易,只有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吃饭,一个巴不得一个不在,才能瞅空子出来。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就算这样都没折腾成鬼去!看这脸是脸,胸是胸,腰是腰的,为什么没有长到自家小姐身上去?余婆子上下打量了娇杏一遍,明知故问:“你找我有事?为何不吃了饭直接去上房找我?”
娇杏点头哈腰的:“我不敢去。”她倒是想,如果有可能找的人走陈氏。可上次她因偷藏血衣而被余婆子整的那件事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叫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狗护食一般,余婆子也是把陈氏的宠信看做不能抢不能碰,只要余婆子在一天,她就不可能越过余婆子去。而且嘛,她要是去上房找陈氏,也太打人眼了,要是陈氏不信她的话,她只怕是才回到二姨娘那里就会被打死,所以她就潜伏在此专等余婆子了。
余婆子明知故问:“你怎么不敢去?啊呀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啧啧,服侍老爷的人怎么蓬头垢面的,二姨娘没教你吗?就算她没教你,小姑娘家也要打扮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才可人啊。”
娇杏委屈的红了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妈妈救我!”
还没到时候怎么救?余婆子装晕:“慢慢说,你这是怎么了?你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怎会成这副模样?”
娇杏伏在余婆子耳边低声说了一气,听得余婆子一张脸惊愕,随即又兴奋。
娇杏看着余婆子那种犹如狗看到了屎,却又害怕人家笑它为什么要吃屎,所以强行压抑,却又控制不住的兴奋,便假模假样的说:“妈妈,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如果真的让她们得逞了,我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跟着倒霉的。”
余婆子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沉着脸道:“这种事是能由着你猜就乱说得的?你就不怕吃板子?造谣生事,别说打你板子,把你卖了也是有的。”
娇杏急道:“我没乱说!我说的都是真话,您得让夫人早作准备才行,迟了就来不及了。”
余婆子冷笑:“光凭你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要夫人相信,你把夫人当什么了?夫人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哄。”
娇杏见她总也不信,不由有些发怒,强自压下火气:“妈妈!我不是那不懂事的小丫头,怎么敢乱说?您要不信,可以等着瞧啊。”
后面这句话是有点冲了,不过正因为如此,余婆子反而信了她的话。余婆子换了副笑脸:“事关重大我当然要问清楚。好了,你回去吧,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夫人。”
娇杏站在那里没动。
余婆子催她:“你怎么还不走?小心被人发现了。”
娇杏低低的喊了一声:“妈妈。”
余婆子有些明白她的心思,却故意不点破,笑眯眯的道:“可是还没吃饭?妈妈倒是心疼你,可你要是突然吃上了好的,人家岂不怀疑,那不打草惊蛇了吗?”
娇杏跪了下去,死死拽住了余婆子的裙角:“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余婆子佯作惊讶:“啊呀,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有什么好好的说,只要老婆子能做到的,断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娇杏哭得鼻涕连着口的:“妈妈,求您帮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要活不下去啦。”
余婆子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小祖宗,你这是要把人都嚎来吗?起来!我答应你一定在夫人面前为你说好话,可夫人信不信你的话,我是不能保证的!”
陈氏要是不信她的话,她岂不是白冒风险了?娇杏大惊:“我说的如果有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余婆子掸掸袖子,道:“就算雷不轰你,你也没有命在!夫人最恨不忠不义之人。”
哭是不起作用了,娇杏赶紧收了眼泪,一骨碌爬起来满脸堆笑的说:“妈妈吩咐得是,我都记住了。我对夫人是最最忠心的。”
余婆子看了周围一眼:“你快回去吧,等我消息。”娇杏告别了余婆子,仍然躲在草木后面,贴着墙躲开过往的人群,偷偷溜回了二姨娘的院子。回了院子,她也不直接回房,反而找了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直到彩绣喊着她的名字叫骂了,她才慢吞吞的是出去,不出意外的,又挨了彩绣一顿打骂。不过此时对她来说,就算是被打,她也没觉得有多疼。
余婆子目送着娇杏消夫在暮色里,方嫌恶的掸了掸裙角,仰首挺胸的回了上房,径自走到陈氏房前,探头一瞧,只见屋子里蛮热闹的,蔡国栋正在考校蔡光庭的功课,陈氏则和明菲、明玉围在一起拿着个绣绷低声交谈。
余婆子只在帘外看了一眠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吩咐守在门口的珠钗:“若是老爷留下来,你就和夫人说我在这里等她。”
第64章惊闻(二)
蔡国栋考校完蔡光庭的功课,觉得分外满意,仍然冷着脸严厉地嘱咐:“俗话说钱米长人的志气,儿女长人的威风。虽则我们这种人家不缺这些,但我也到了看子敬父的时候!你运气好,童试刚过就赶上乡试,不用再苦熬三年。你下去后要刻苦读书,没事少出去逛,全力备考八月乡试,不要让我丢脸!”这几个儿子中,读书最有天赋的是蔡光庭,又是嫡长子,他难免对蔡光庭抱了很大的希望。
蔡光庭恭恭敬敬的应了:“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负所望。”
明菲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陈氏讲解绣技,一边担心蔡光庭压力过大,反而压垮了他自己。她太了解蔡光庭的那种压力,他一直认为只有读好了书,考取了功名,才能护住她和明玉。
不知是不是因为蔡光庭的功课好,蔡国栋心情也不错,破天荒的给明菲和明玉姐妹俩讲了一段前朝奇女烈女的故事,又叮嘱姐妹二人要团结上进:“将来不管你们去了何处,你们都要记得你们是蔡家的女儿,蔡家的荣光就是你们的荣光,没有蔡家就没有你们!”
陈氏嗔道:“老爷,孩子们还小,和她们说这个做什么?”
蔡国栋叹道:“不小了,有些道理再不教将来大了就迟了。”他是又想起了明姿。明姿一直都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儿,从前他只当明姿骄傲爱使小性子,却没想到竟然这样的争强斗狠不顾大局,甚至不顾姐妹之情。
明菲见他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便试探地道:“爹爹是想起四妹了吧?”
蔡国栋没有说话。陈氏的眼睛电光一样地扫了过来,不等明菲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她就笑道:“老爷莫要担心,妾身相信明姿经过这次的事情一定会懂事许多。您要是担心她,就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蔡国栋笑了一笑,果真起身道:“我去看看她。”疼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再生气,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早就想去看了,但又觉得抹不下面子,陈氏这个提议可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老爷去子有什么话记得一定要好好的说,女孩子家面皮薄。”陈氏忙率领众人送蔡国栋出门。
蔡国栋走了没几步,却又回头皱眉看着蔡光庭:“你还不回去?”
蔡光庭垂手道:“儿子稍后就回去,现下先指导一下三妹妹写字。”
蔡国栋的目光停留在陈氏和三个儿女的身上,半天没说话。
这又是怎么了?明菲抬起头看向陈氏,正好碰上陈氏的目光,同样也是疑惑的。
幸亏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蔡国栋悄无声息的转身走了。
蔡光庭带着明菲和明玉客客气气地和陈氏别过,带着二人回了明菲的屋子。
陈氏才转身,余婆子就等在了门口:“夫人。”迫不及待地扶了陈氏进门,把里面的丫头们都清空了,方颤着声音小声道:“奴婢今日听到了一个吓人的事儿。”
陈氏听完,双目如电的看着余婆子:“当真?”
“千真万确!要不要去把那丫头叫过来您亲自问问?”
陈氏笑了一声:“不用了,如果是真的,难免打草惊蛇;如果是假的,喊过来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再说了,娇杏不也只知道她有动作,而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吗?喊过来问又能问出什么来?”
“那我们怎么办?”余婆子的兴奋退了下去,“您觉得,她说要叫四姨娘哭断肠,那会是什么事儿?”
陈氏垂着眼想了很久,才说:“静观其变吧。明日你让人看好了,要让她动,别碍着她,但又要小心别被她给反过来陷害了。再让人盯着娇杏,事情若是真的发生,你就先把她给我关起来!”反正是防不住的,不如发动。
余婆子试图说服陈氏:“其实这事儿如果安排得当,是可以……”
是可以得利的,关键是看怎么布置。
“太晚了,来不及布置了。”陈氏扶着额头叹息,“目光放长远一点,咱们堪用的人手还不多,当心偷鸡不成蚀把来。你就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蔡光庭拿着明菲临的字帖点评了几句,笑道:“我带了两本书给你,已经给娇桃了,你没事的时候看看。”
明菲谢过只觉有许多话想同蔡光庭讲,却苦于花婆子在一旁虎视耽耽的守着,硬是不方便。只好道:“哥哥读书莫要太用功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让厨房给你弄点好的吃,还有不要熬夜。”
所有人都要他刻苦用功考取功名,只有明菲才会叮嘱他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蔡光庭心头一暖,灿然一笑:“没事儿,我心里有数。哥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一句话包合了太多的内容,明菲会心一笑,与他闲聊:“哥哥知道的吧,明日母亲开赏花宴,让我负责招待小姐们呢。”花婆子已经打听清楚工要来的有龚家的两位嫡小姐和一位庶小姐,以及刘通判家的两位小姐,还有就是陈氏的嫡兄陈三公子的长女陈莹。
“龚家两位公子也要来,母亲也让我和你三哥负责接待他们。”蔡光庭知道明菲是担忧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会欺负人,便安她的心,“龚家的几位小姐我认得,除了龚二小姐快人快语,其余两个都是极好相处的,陈家表妹和刘通判家的没见过。不过你只要做到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就行。喜欢呢,就多说几句话,不喜欢就少说几句,不过是忍耐几个时辰而已。要实在不喜欢呆下去了,就问花妈妈讨主意,花妈妈一定能帮你这个忙,是吧?花妈妈?”
花妈妈正拉长了耳朵听二人谈话,突然听到喊她,抬头正好对上蔡光庭狡黔的眼神,只好笑了一声:“那是,这点小事,奴婢还是能做到的。”
蔡光庭又道:“妈妈,我给你带了段衣料,等会让娇桃给你。若是不喜欢,记得让人和我说一声,另外再买。”
花妈妈哎哟一声叫起来,连声道:“大公子折煞奴婢了。这三天两头地赏,奴婢哪里担得起?”
蔡光庭笑道:“担得起,担得起,她们俩不懂事,全凭妈妈照顾着,不要说是这一点点东西,就算养老送终都担得起的。”
花妈妈突然噤了声。
那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很诡异,蔡光庭和明菲俱是笑眯眯地看着花妈妈,花妈妈是又意外又不敢相信。三小姐前途未卜靠不上,那大公子总能靠靠的吧?她瞬间想到了许多,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明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你们怎么了r
这样明白的示好,不抓住就是傻瓜。花婆子“嗐”了一声,笑道:“公子仁慈。奴婢去吩咐人给您做宵夜。”福了一福,真的出门吩咐小丫头去了。吩咐完小丫头,又找了个借口把梅子喊过去敲打了一顿。
蔡光庭吩咐娇桃:“把我给小姐的书拿来。”
娇桃捧出个一尺见方的匣子来,明菲打开一看,呆了,里面满满都是铜钱和银角子。
“知道你需要钱,特意给你兑换好了才拿来的。只管用,不要替哥哥省。”蔡光庭把匣子关好推到明菲面前,“明玉的不要动,小心别人说你贪占幼妹的零花钱。”
明菲使劲瞪了叛徒娇桃一眼,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哥哥从哪里来的钱?你出门也要花钱的,不能全都给我。我不动明玉的就是了。”
蔡光庭笑道:“你别担心,我有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张氏的嫁妆?明菲突然来了兴趣,在二姨娘统治的三年时光里,蔡光庭竟然不但从二姨娘的手里活了下来,还保住了张氏的嫁妆?难度也太高了吧?
蔡光庭叹了口气,娇桃很有眼色地我了个借口把明玉带到了门口逗喜福玩。蔡光庭方道:“娘留下来的嫁妆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但好歹能给你和明玉添置一份像祥的嫁妆。”
母亲的嫁妆一般都是留给儿子和儿媳妇的,蔡光庭如此表态,明菲不得不感动:“可那是你的。”
蔡光庭笑了一笑:“我若是考取了功名,什么都不缺!”
挺硬气的小伙子。
明菲赞赏地笑:“我很佩服哥哥,不但保住了娘的嫁妆,在第一时间通过了童试,还能帮我和明玉打算得这样周到。”
蔡光庭呵呵一笑:“其实也不全靠我自己。你见过伯祖母的吧?”见明菲有些糊涂,便提醒她,“就是那位五十多岁,头发已经泛白,又高又胖,看着就很严厉的那个。”
他这样一说,明菲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蔡家的那个族长夫人,潘氏。明雅出阁的时候,她见过那位夫人几面,只记得那个女人气势很强,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对待她却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
“舅舅家隔得太远,外祖父和外祖母又俱都是过世了的,指望不上。母亲去世前曾经把嫁妆当众托付给伯祖母,言明将来我成亲后就交还给我。当时祖母和父亲都觉得很丢脸,很生气……但伯祖母说,律法里写着的,女子的嫁妆本来就是留给儿子的,此外谁也不能动,硬是把这事儿搅了下来。祖母死后,她来吊唁时和那个人说,如果那个人能把家里都照顾好了,贤良淑德,就算父亲不同意,她也会动员族里支持那个人扶正,又隔三岔五地派人来看我和明玉,顺带着明珮和光耀也沾了光。可祖母的孝期才刚满,她就亲自上门替陈府做了媒。”
他能顺利活下来是依靠了族里的力量,让二姨娘不得不有所顾忌。也正是因为二姨娘吃了瘪,才会把所有的怒气和仇恨都发作到没人管得到的明菲身上去。
蔡光庭三言两语把这位族长夫人的手段描述清楚,最后总结,“从去年下半年起伯祖母就开始给我钱了,所以我才会有钱给你。她是我们兄妹三人的大恩人,你和明玉一定要把她寄做亲祖母一样的敬重。”
第65章 花宴(一)
蔡家的倚互亭建在蔡府的西南角,若是要论大气,赶不上陈府,若要论精致清幽,赶不上龚府,不过胜在有两株品种非常珍稀的千叶茶花。
这千叶茶花与平常茶花很不相同,树高一丈,大如亭盖,花朵有碗口大小,由七十到一百三十多片排列成十九到二十三轮,层次分明,排列有序,更兼色如朝霞,香味清幽,叶片翠绿油亮,显得分外雍容华贵,十分稀罕。因其美丽难得,每年总有那么几个雅人会来蔡家赏花吟诗什么的。
从前张氏是不喜欢开赏花宴什么的,可陈氏却是极其热衷做这种事情,原因无他,只因这个是女人们联谊和打听小道消息的最佳途径。
侍互亭不大,里面只能摆一桌,自然而然的就被夫人们给占据了,小姐们的席则安在离亭子两丈远的一株老樱挑树下。此时樱桃树正在开花,满树雪团似的,风一吹,樱桃花瓣随风飘落,倒也有几分意境在里面。
因着明玉吃坏了肚子不能出席,明菲去迟了几步,远远扫视了一遍,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陈家长房长孙。陈氏正笑吟吟的陪着几位面熟的夫人说笑,出乎她的意料,这几日一直称病不出的二姨娘竟然和三姨娘、四姨娘一起站在陈氏身后担当了贴身丫鬟的职责。
二姨娘眼尖,第一个看到明菲,笑着招呼:“三小姐来啦?六小姐好些了吗?”
明菲忙笑着上前去给众人行礼问好,众人皆关心的问:“六小姐怎样了?”
明菲恭敬的回答:“有劳各位长辈挂心,她昨夜受了凉,才吃了药歇着。”不好说明玉吃坏了肚子,怕人家说她女孩子贪吃。众人七嘴八舌地表示关心,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菲总觉得二姨娘看着她的那种笑容有点不正常。等她再一看,二姨娘已经把眼睛垂下了。
“母亲,我去那边招待各位姐姐。”明菲屈膝告退,陈氏叮嘱了几句,方放她过去。龚二夫人看着明菲稳当的身影,状似不经意地道:“小小年纪如此沉稳,真真是不错。虚岁多少?可议亲了?”
“她才十岁呢,不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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