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作者:宝酪
第 26 章
阿团又是哭求又是威胁,拉下脸皮来撒娇,总算保住大耳一条小命,可也仅限于此了。
云氏哭道:“姑娘家落了疤可怎么好?手腕上这样明显的地方,便是袖子也难遮住……”更关键的是如今连破伤风疫苗都没有啊!
郑叔茂沉下脸,道:“到底是野物,野性难驯!”
郑昂咬牙:“狐性狡猾,无情无义,白喂了它那么些蔬果肉干。”
郑老侯爷老当益壮,舞着长棍将郑叔茂、郑昂和郑晏挨个揍了一顿。“早干嘛去了?哦,孩子死了,你来奶了,马后炮耍得比哪个都溜。瞒着老子弄这么一祸害养团姐儿身边,亏了这回咬的是手腕子,要是咬了喉咙口,我看你怎么向……交代!”老侯爷吊起眼睛深深看了郑叔茂一眼,“锵啷 ”一声将棍子扔到地上,给大耳下了最终判决:“把嘴绑上,连笼子一道送庄子上去!”
阿团很想哭,两只皮球都给大耳带去了,可庄子上的人会好好待它吗?
接连两晚,阿团都梦到大耳凄惨死去的模样。第一次是被剥了皮,一个马脸矮胖的农村妇人将毛绒绒的淡黄皮子围在颈边,笑眯眯地问阿团“好看不”;第二次是被煮了汤,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单脚踩在剔光肉的骨头堆上,剔着牙嘟哝道“狐狸肉真柴”。
郑晏更想哭,随父亲出了一趟门,给温公子的饯别礼没挑到合适的,一回家,娇憨可人的妹妹伤了,活蹦乱跳的狐狸飞了,鸡飞蛋打,什么都没落下。
温同礼名落孙山之后,没有多加纠缠,放榜第二天便去码头上订了船。
他从来了侯府就一直安安静静念书,从没生过事。阿团不过见过他一回,隐约记得是个寡言阴郁的男子,皮肤略黑,薄唇下垂眼,手背上的黑长汗毛很显眼。郑宜君也很快打点好了行囊,先随温同礼回一趟老家盐湖,再去地方上与温同义会合。
郑宜君一家来去低调,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承平侯府溅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很快便消弭于无形了。
与此相反的是冯氏。
郑伯荣色心一时起,相当于把她的脸扇肿了。冯氏哼哼唧唧地在病榻上缠绵了两个来月,众人还没从苦情戏中回过神来,大房突然爆出个惊天大雷:小十年不孕不育的冯氏,老蚌怀珠了。
第二十三章·所谓三朝回门
“这不能够啊。”阿团痛快地仰脖灌完一碗药,张口含住画屏递过来的蜜饯,疑惑道:“四个月的身孕呐,岂不是在大姐出嫁前就有了?她自己不知道?大夫也看不出来?”
旁的丫鬟婆子都被阿团打发出去了,门窗半敞,流萤带着两个小丫鬟若无其事地坐在门前不远处做针线。
画屏露出个神神秘秘的笑,压低了声音凑到阿团耳边:“瞒着呗!连每个月的换洗停了都没人知道,月事带只经了锦绣一个人的手。王大夫嘛,又不是府里常用的,听说是个好这个的……”画屏做了搂银子的手势,声音轻快,隐隐有些揭破隐事的亢奋:“什么病得下不了床,都是障眼法!要不是太夫人身边的邱妈妈眼尖,到现在还没揭出来呢!”
阿团懒洋洋地托着下巴,不怎么兴奋,反倒是疑惑更深了一层。“照这么说,倒是简单。只是……”图什么呢?
“姑娘。”流萤在外头高声唤了一声,阿团坐直上身,抬抬下巴,示意画屏去唤流萤进来。
画屏掀开帘子招招手,流萤立即快步跨进来,回禀道:“姑娘,大姑娘……哦,大姑奶奶回来了。如今正在福寿堂和太夫人说话,太夫人叫夫人和姑娘都过去呢。”
郑月璧成亲是个信号,从她开始,这一辈的女孩儿们都将陆陆续续地成为“姑奶奶”,男孩们即将成为“老爷”,上一辈的姑奶奶便荣升为“姑太太”,待郑显成亲后,如今的四位老爷也该改口被称为“老太爷”了。
流萤如今管着成衣,嘴上不停,手底下麻利地从朱漆百宝嵌博古人物故事立柜里取出一件遍地散金的银红对襟绸袄,回头问道:“姑娘,大姑奶奶新嫁回门头一遭,咱也穿喜庆点吧?”
随后,罗扇安安静静地进来行了个礼,一句废话没有,直接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一对小巧精致的叶形刻花白玉钗,插到阿团略略发黄的头发里,又翻出不常戴的錾长命富贵字样的金项圈套到阿团脖子上。
两个丫鬟不一刻便将阿团上下打点好,云氏已在厅里等着,眉头微蹙。
“阿娘。”阿团心里还有些别扭,慢吞吞地蹭过去,云氏照例先拿起她的手腕翻过来看。上面印着大耳的齿痕,像两个并排的句号,因创口小,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便没继续裹纱布,只厚厚抹了一层深褐色的药膏。
“你呀。”云氏轻轻叹了口气,戳了她额头一下,无奈道:“真是打不得、骂不得,阿娘可算怕了你了。”
阿团知道这是雨过天晴了,嬉皮笑脸地腻在云氏身上撒娇:“我知道错了嘛,阿娘。以后不敢乱糟践东西了。那大耳……”能不能接回来了啊……
云氏立刻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敢说”。阿团灰溜溜地吐了吐舌头。
“行了,先去福寿堂吧。”云氏起身理了理衣襟,阿团狗腿地紧贴在她身后,多嘴问了一句:“大姐姐的脚伤有猫腻吧?扭成什么样才能两个月以后才回娘家啊。”
云氏也是一般想法,叮嘱道:“大房如今乱着呢,你去了可别乱说话。”
阿团原以为会见到个深闺怨妇,岂料甫一进福寿堂院门,隔着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
屋内,吕氏亲昵地拍着郑月璧的手背,脸上的笑甜得发腻,道:“嫁了人就是不一样,璧儿如今可愈发老成了!”郑月珏不声不响地坐在吕氏脚边的绣墩上,颈上挂了个崭新的金锁,上面镶的猫眼石足有花生那么大。
郑月璧一身新装,大红色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配云锦曳地长裙,裙下微微露出一对小巧的云尖凤头履,鞋头各缀了一颗手指头肚大的珍珠,竟比钱氏单嵌在钗上的还大。
传闻昌盛伯府富可敌国,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见云氏携阿团进来,郑月璧立即笑盈盈地起身见礼,将阿团拉近身前好一通摸,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只雕花檀木匣子,递到阿团手中,道:“几天不见,四妹妹长高了。姐姐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你姐夫从秦国使人捎来的几样小玩意,妹妹且拿去顽罢!”
阿团道了谢,打开一看,左边摆着两粉一紫三支花簪,琥珀作蕊,翡翠为叶,花瓣分别用冰花芙蓉玉和紫玉髓精雕而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阿团听到身后丫鬟们细细的抽气声,连云氏也看住了,好一会儿才道:“璧儿……太破费了。”
郑月明显是没得着什么好东西,握着拳头气得打颤,捂着脸委屈道:“我晓得大姐一向瞧不惯我,可同是一家的姐妹,分得这样不公,叫我往后怎么见人啊……”
钱氏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道:“璧儿,这般就过了。你自来懂事,还不给你二妹补上一份。”话毕,眼睛在她头上腕上打转。
郑月璧却不搭话,似笑非笑地端起茶盏,凑到嘴边轻呷了一口。
阿团没理会她们之间的机锋,再看匣子右边,是个拨浪鼓,鼓柄不是寻常的木材,而是玉石,握在手中沁凉爽快;鼓锤更了不得,竟是一大一小两颗浑圆润泽的南珠。
吕氏看得咋舌,“我的乖乖,这要是砸坏了可怎么好?”
只听噗嗤一声,立在郑月璧身后,一个没见过的丫鬟掩嘴笑道:“坏了有什么呢?直管同我家夫人说,再换一对就是了!”
郑月璧炫富炫得全府眼红,阿团瞧她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从前行为举止是挑不出错的,但多少有点自惭形秽的情绪在,举手投足都不大有底气,眉目间常笼着一层郁色。
如今却容光焕发,眼波莹润,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虽然晚了两个月,侯府仍照三朝回门的规格置办了两桌席面,众人见过礼,便分内外席分别入座。
昌盛伯府虽比承平侯府低了一阶,做派却比侯府还大。
郑月璧连府里的碗筷都不用,伯府跟来的丫鬟自带了一只酸枝木的双层食盒,一人捧盒一人启盖,再一人从中取出一套遍身镂雕玲珑眼的青花玲珑瓷碗碟并一双银头筷,端端正正地摆在郑月璧面前。
外席上偶尔还有谈笑声传来,内席却依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一顿饭吃得肃静异常,连碗勺相碰声也不闻。
阿团吃得心累,不到散席就借口如厕,捏着拨浪鼓出来。郑晏也不是坐得住的性子,早瞧见了流萤在窗外偷偷给他打手势,趁机溜出来,此刻已等在墙根底下,垫着脚朝她招手。
“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阿团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先递上自己的拨浪鼓,道:“玉做的就是不一样呢,声音清脆得很,唔,就像大大小小的珠子叮叮当当地落到盘子里似的。”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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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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