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 作者:宝酪
第 21 章
薛氏这般爽朗的人也忍不住羞臊,连连摆手,道:“姐姐你可折煞我了!”
阿团将云二月拖回里屋,如愿换上了一身骑装,洋洋得意地挺着小肚子出来晃荡,绕正堂走完一周,刻意停在云薛面前,脚踩软墩,一甩头,耀武扬威地叉着腰道:“表哥,你看我威武不威武?”
云薛刚听郑晏连比带划地吹嘘完那柄匕首如何如何锋利,如何削铁如泥,削桌角如豆腐。阿团又紧接着出来炫,忍俊不禁,叹道:“晏弟和阿团真是……真是一对活宝。”
云二月掀开帘子露出个头来,补了句马后炮:“快别费劲了,我哥不爱这一款,就爱哭哭啼啼的娇小姐!”
云薛面色微赧,虚点着她摇头失笑,阿团则飞快地从软墩上收回脚,补救般冲云薛莞尔一笑,真真娇憨又柔顺,回头对上云二月就立马翻了脸,呲牙裂嘴地佯怒道:“表姐你不地道!方才怎么没阻止我?”
“没良心的山大王,你扒得那般快,可给我开口的时机了吗?”云二月翻了个白眼,从屋里走出来,底下换了一条暗银刺绣的蜜荷色锦缎细折儿长裙,料子便少见,刺绣的手艺更难得,走动起来上面每一条纹路都会动似的,隐隐有细密银光接连闪烁。
“哟,这也是那位小宋老爷送来的?”薛氏只觉得被这条裙子晃花了眼,忙将云二月拉到面前细看,口中啧啧有声。
天底下就没有不爱美的女人。
云氏道:“这是秦国那边的绣坊新染的料子,宋老爷一气儿送了好些过来,我这边也要了三五匹,回头你挑挑,捡看得过眼的拿回去,娘俩都做身新衣裳。”又摸着云二月身上长裙的纹路道:“这原是为着展示料子制的裙子,我看尺寸该是同二月差不离的,手艺也奇特,便连裙子也一道买了下来。如今一瞧,可见是买对了,瞧瞧,多衬咱们二月的肤色啊。”
“姐姐太破费了。”薛氏虽然喜欢,也看得出这料子的价格低不了,成衣价就更高了,推辞道:“不如留给团姐儿,团姐儿也大了,可以打扮起来了。”
云氏顺势望过去,阿团和郑晏正一边一个搂着云薛的胳膊。阿团开始还装了一阵子温柔娴淑,没过一会儿就忘了形,手舞足蹈地应和起郑晏,间或撅着小屁股趴在榻沿上,探身拿盐水腌过的菠萝块逗大耳起来作揖。
“弟妹快别辞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咱们不兴那套假客气。”瞥一眼阿团,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道:“给她穿才是浪费呢,不是招猫逗狗就是上房揭瓦,三天不到就得扯坏了。”
冬天里瓜果菜蔬少,侯府再富贵也没断了白菜萝卜,好容易熬到开春,先舌头就受了益。
中午招待云氏一家的饭菜也以时蔬为主。水灵灵的菠菜、苔菜、红苋菜等叶子菜,多是清炒;肉菜只有一道酸甜口的菠萝咕咾肉、一道炸得焦脆转圈撒满孜然粉的香酥鹌鹑和一道浇了热油与白绿葱段的清蒸鲈鱼;香菇、平菇、白玉菇切小丁熬了一锅清汤,上面撒了一层细碎的香葱末。
因小孩子多,又加了几份桂花糯米藕、糖渍樱桃萝卜等甜食,配上甜丝丝的甘蔗汁,生津解渴正好。
郑昂也提着书袋回来后院,与兄弟姐妹们同桌而食。
午后,众人于花厅叙话。阿团抱怨道:“先生真霸道,舅母难得来呢,居然还非要扣着二哥读一晌午书,下午才肯放人。”
郑昂一本正经地起身向薛氏告罪道:“是我的不是,还望舅母见谅。”
薛氏忙说:“咱们又不是外人,何必外道。昂哥儿知道上进是好事,元衡若有你三分毅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郑昂瞥了云薛一眼,耸眉耷眼地酸道:“舅母说笑了,元衡的天分可比我高得多。”
承平侯府的小辈,按规矩是三岁习武、五岁学文,譬如郑晏,尚未开蒙,马步已扎得极为结实。
郑叔茂虽为武将,却是个儒将,虽则平日开口甚少引经据典,其实还有个正经科考来的秀才功名在身,一笔草书更是连云老爷子都赞过的。
郑昂对父亲最为敬佩,一心走文武双全的路子。他习武颇有天赋,刀枪剑戟一点就通,路数灵活多变,除去每日必要的功课,也不见如何用心卖力,而今尚不满十岁,已能轻易撂倒两三个没什么功夫的成年男子。
偏偏诗书上的才分就差了一层,从一入家塾,便一丝不苟、踏实认真地写诗背书,比舞刀弄枪更加热枕,寒冬酷暑不忘苦读,仍时时被先生骂作愚钝。郑昂自己总是暗恨,他这脑子记剑招几乎过目不忘,遇上经史子集怎么就这样艰难呢?
第十九章·所谓世界地图
阿团踩到凳子上,直起身比郑昂还高了一头,一脸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刀道:“别挣扎了,二哥,你就适合走胸口碎大石的路子……”
郑晏吓得甘蔗汁都呛出来,在底下杀鸡抹脖子地冲她使眼色。
好在郑昂对阿团比对郑晏怜香惜玉得多,脸黑了又黑,到底没发火,只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放到凳子上坐好。
云二月放下手中粉彩豆绿釉的西施杯,不知死活地赞同道:“对嘛,习武有什么不好呢?像我爹那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穷酸秀才,难道就好看了?”更何况郑昂随郑叔茂居多,生得浓眉大眼,宽肩窄腰,行动间飒然有风,哪怕披上宽袖长衫,手摇折扇,也未必有书生的样子。
云薛眼看郑昂越来越低落,连忙刹住两人,转提起旁的话题:“阿团方才不是说对外面的风土好奇?刚巧我记得昂哥那里有一本《天下山河志》,再广博不过,不如拿过来给几个小的讲解一番?”
云氏也跟着道:“很该如此。虽然小,也该懂些常识了,免得出门闹了笑话,连脚底下踩的土地姓什么都不晓得。”
阿团被云氏揭了老底,气鼓鼓地盯着屋角一个景泰蓝的大花瓶装听不见。郑晏偏要冲她挤眉弄眼,噗噗噗地笑得像个漏气的皮球。
郑昂展颜,顺势道:“也好。”吩咐下人去他书房第三层的架子上将《天下山河志》取来。
云薛一脸欣然地道:“昂哥随姑父到过西北,既见过茫茫戈壁,又晓得沿途各地的风土人情,见识定然不是我们几个囿于一地的可比的。今日能跟着增广听闻,实乃幸甚。”
《山河志》取来,先翻到天下全與图那一页。
阿团将舆图转了一周,各个方向都试过了,最后遗憾地承认这片大陆不同于七大洲中的任何一个,猛一看像个三角形的彩旗。
郑昂当她在玩,等她新奇够了才将舆图摆正,右边形似垂直的旗杆,左边则是飘扬的尖角旗尾,清了清嗓子,开口讲解道:“今天下三分……”
这片形似旗帜的大陆,东临仙海,无法横渡,南有高山瘴林,难以逾越,西为戈壁荒漠,无人探寻,北部冰原,亦是不毛之地。
秦、楚、齐三国各占一角。
承平侯府所在的楚国位于东北,而上京位于楚国中部偏东。富庶比不了齐国,兵力敌不过秦国,唯胜在吏治清正,上下一心,勉强称得上国泰民安。
齐国位于东南,如今正逢内乱,自顾不暇。四年前,时任齐国将军的花氏兄弟领二十五万大军,于都城南三百里的棉州发生哗变,打出“奉天靖难”的旗号,一路攻下半个齐国。如今保皇党与叛军两厢对峙,僵持不下,已半年有余。
秦国独占西部疆域,面积虽大,粮食产出却极低。秦人凶厉蛮横,三五不时便要劫掠一番,令齐楚两国不胜其扰。先前郑叔茂带着两个儿子驻扎的营地便位于秦楚边境。
近年不知怎么,竟有人在那片穷山恶水中接连发现银矿、铁矿,秦国新任国君随之颁布了一系列法令,大大限制了辖下子民,摆出一副和平交好的姿态。是以三国间冲突渐少,南来北往的行商日益增多。
都说十里不同俗,何况隔了三国又数十州县。
郑昂到底亲身到过许多地方,将各种奇特有趣的市井见闻讲得栩栩如生,令人如临其境。而云薛胜在博览群书,于杂闻游记也有涉猎,口才又好,普普通通一个州县名的典故由他娓娓道来,也令人啧啧称奇。
加上当初同郑昂一道打包去往西北的郑晏,虽然人小不怎么记事,偶尔插进几句童言稚语,也惹人发笑。
连云氏和薛氏都听住了,阿团和云二月更是入了迷。
夜间郑叔茂回房,便见阿团兄妹三个头碰头捧着一本《山河志》,别提多么认真仔细了。
郑叔茂在东次间打了个转,简单指点了两句,便回到西次间,坐进一旁的官帽椅中,接过云氏捧来的热茶,笑道:“没料到孩子们居然对这个感兴趣,赶明儿我着人绘一幅大的,挂到墙上去,看起来也方便。”
云氏亲手解开他脖领子最顶上的两颗扣子,又拿过布面的单鞋来换下他脚上牛皮底的厚靴子,让他松快松快。笑道:“我看哪,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昨儿还围着着新捡的小狐狸打转呢,今儿个就叫一幅舆图将眼睛夺去了。”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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