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不淑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剩女不淑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8部分阅读
着众人一起忙乱。经过此事,她对夏夫人的佩服更上了一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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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后台出了点问题,进不了专区,所以更新晚了
第二十六章 苦心
夏瑞熙知道,长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平时就大小冲突不断。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夏夫人精心设计,耐心等待许久,彻底打击王氏的一个机会罢了。不要说王氏此番是自投罗网,她就是不制造事端,夏夫人也会制造一个引她出来闹的机会。
夏大伯从来就是一个浪荡子,喜好的是斗鸡走犬,与人赌钱喝花酒,没钱了就在家中到处顺手牵羊,管你是老夫人房里的还是兄弟房里的,见着了就要拿。王氏爱的是与人攀比斗富,捧高踩低,是个软耳朵,又是个无用的。偏她运气好,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就觉得自己比连着生三个女儿的夏夫人高了几等,是夏家的大功臣。有段时间,连老夫人她也是不放在眼里的,被老夫人狠狠收拾过几回,才安生下来。
这两口子心安理得花着夏老爷夫妇挣来的钱,还要眼红夏夫人管家掌权,嫌给他们的少了,不好,隔三差五的,总要找个由头闹一场。他们养的三个儿子,都曾在族学里读书,只是俱都不成器,秀才都未考上。
老大夏瑞诸读了十多年的书,半点长进全无。夏老爷见其读书无望,成亲之后,便让他跟着去学做生意,结果学了三年,第一次放手让他做,便折了夏老爷五千两银子。夏老爷还没说什么,王氏先就不依不饶,非得说是夏老爷私心重,想独占生意,不是真心教她儿子做生意,故意弄这么一笔注定亏本的生意给夏瑞诸做,就是想把夏瑞诸挤出去。全然忘了,夏家在她嫁入之前,早就已经败了,要不也轮不到她这样人家的女儿嫁进来。现在的这份家业和那生意本来就是人家夏老爷自己挣出的,她全家都是沾人家光的。
夏大伯这房人再不成器,夏老爷到底顾着兄弟情分,不让老夫人难过。见大侄儿子不是做生意的料,又把二侄儿子夏瑞言带出去做生意。夏瑞言算是长房这边的一个另类,仿佛一家人所有的精明算计都生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很快就学得得心应手,只是,他没成夏老爷的好帮手,反而成了一块大心病。凡是经他手的东西,就算是铁板,也要刮下二两锈来。娶了个老婆,比他还要厉害三分。
王氏的第三个儿子,比夏瑞熙要大几个月,带的比夏瑞昸这根独苗还要娇惯,十六岁的人了,成日里还拉着王氏撒娇撒痴。也是还未定亲,高不成低不就,扬言非绝色不娶,好吃懒做,读书不成,生意不学,没事就和夏大伯一起出去赌钱耍子,与人争强斗狠。
夏老爷养活这家子一二十年得到的唯一好处,便是这三个侄儿子,表面上都对他尊敬有加。王氏闹的时候,都是帮着二房劝王氏,当然,他们的真实想法和目的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夏瑞熙估摸着,多半逃脱不了一个利字。她平时就特别怕和长房的人打交道,也一直纳闷为何夏老爷夫妇如此容忍这样的米虫。后来才知道,夏老夫人心心念念顾着大房,就是生怕二房不管大房,她一天不死,这家就分不成,该受的还得受。
夏瑞蓓跑进跑出地给夏夫人端茶揉肩,崇拜地说:“娘,你真厉害。我早就看不惯了,明明钱都是爹爹挣的,有些人仗着自己早生两年,一文钱的收入没有,一家子都是吃白食的,反而每日里赌钱的赌钱,败家的败家,作威作福。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要最好的,什么都往自家屋里顺,时不时还要出来闹一闹,全然不把您和爹爹的辛苦看在眼里,只当她什么都是应得的,只当她有那几个儿子就了不得了,奶奶还总护着。白眼狼,将来咱们瑞昸出息了,气不死她。”
夏夫人一边给丽娘被打肿的脸抹药,一边低骂:“这些话是你一个小辈说得的?没规矩!”见夏瑞熙还站在院子里吩咐丫头,慈爱地对她招招手:“熙熙,天气那么冷,已是站了这大会儿,还在哪里傻站着,也不怕生病。手炉都冷了吧?快进来。今儿咱娘三个一起用午饭。”
夏瑞熙疾步走进:“娘,女儿是在担心,刚才奶奶好像不太高兴?”
夏夫人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无奈:“她不高兴已是十几年了。”夏瑞熙猜夏夫人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便是“若要你奶奶高兴,今日晕死过去的人就是我。”
夏瑞熙靠在她身边,叹了口气:“娘,莫非日后,我们都要如此么?”夏夫人揪着她和夏瑞蓓看了这一番作为,目的再清楚不过,不过是为她们将来婆家生活而准备的一堂生动的课而已。
夏夫人拥了她和夏瑞蓓在怀,低低地道:“你二人明白娘一番苦心就好。做女人苦啊,给人做媳妇苦,生不出儿子更苦。如今,我只盼你们姐姐头胎就能生个大胖儿子。你二人能和和睦睦的,将来生活幸福甜美,你弟弟出息,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娘三个拥在一起,难得的和谐,夏瑞蓓甚至伸手去拉了夏瑞熙的手:“二姐,我错了。我以前不懂事,你原谅我罢?”
感叹于大家同是女人,都生在这个艰难的时代,夏瑞熙有同命相怜之感,笑着牵住夏瑞蓓的手:“咱们是亲姐妹,我不会怪你的。娘太辛苦了,咱们以后不要让她操心了。”
夏瑞蓓点头称是,紧紧拥住夏夫人,把头埋在她怀里:“娘,女儿以后再不让您操心了。”
夏夫人嘉许地摸摸她的头:“你们都是娘十月怀胎生的,断不会厚此薄彼。只是你们性格不同,娘对待你们的方式也不同,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今日我罚你们,不单单是罚给别人看。确实有真罚你们的意思在里面。你们要记住,能服众者,不是自己想着怎样就能怎样的,必须要自己一点错都不能有才能服众。蓓蓓一定怨我为何下死手打红儿吧?”
夏瑞蓓目光闪了闪,摇头:“女儿不怨。娘亲自然有娘亲的道理。”
夏夫人道:“红儿那样的丫头留在你身边,迟早要给你惹大祸!邹氏的今日就是她明日的写照!这样的人,能留在你身边吗?而红儿成了这个样子,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要告诉你的,就是主子有主子的责任,奴才有奴才的本分。你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又怎么去管别人?这方面,你真该向你二姐学习学习。做人做事都不能凭一时之勇,得用脑子!”
夏瑞熙暗自苦笑,夏夫人才是她们最应该学习的人。夏夫人平时对长房多有忍让,并不多说什么,温和有礼。暗地里,长房的一举一动却全都落了她的眼,单等着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并威力十足地发作出来。用一句话来形容这种处事方式就是,“我平时不惹你,你喜欢小打小闹,你就闹。别人都只会说你无聊,我大度。等我逮着机会了,再一巴掌拍死你,让你哭都哭不出来,永不得翻身。”
夏瑞蓓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二姐摔这一跤,倒是摔聪明了许多,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连着几次设计去害夏瑞熙出丑挨骂,效果似乎一点都不明显。
夏瑞熙心头突地一跳,忙去看夏夫人的脸色,见夏夫人神色莫测,不敢多说话,只低下头:“我远没有二妹你机灵。大伯母要晕倒的时候,我虽然急,但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是二妹办法多。”
夏夫人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好好学学怎么管家,对你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说话间,丫头们摆好了饭,三人刚吃了几口,丽娘便进来道:“那边醒了,正在闹腾呢。寻死觅活的,说的话也难听得很。”
“她说什么?”夏瑞蓓竖起眉毛。夏瑞熙也忙跟着摆了一个愤怒无比的脸色出来。
丽娘为难地看了夏夫人一眼,见夏夫人不吭气,便低声道:“骂咱们这边,骂老夫人偏心,说,说将来上坟,祭祀什么的,还要靠她的儿子呢。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咱们不也有四少爷么?”
夏夫人头也不抬:“她又不是第一次闹。爱闹就闹,年关将至,自然有人管她。”
娘三个用完了饭,夏夫人扶了扶额头:“头有些疼。”
夏瑞熙忙扶她躺下:“肯定是累着了,又被冷风吹了。丽娘,快去请大夫呀。”
夏瑞蓓变了脸色,拉了夏瑞熙:“都是那白眼狼给闹腾的,等我们去收拾她。”
夏夫人怒喝一声:“不许去!你们若敢去丢我的脸,我就不认你们!”
正说着,老夫人房里的丫头来请,“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夏瑞蓓怒道:“没眼色的东西!没看见我娘气病了吗?”
那丫头为难地搓搓衣角,小声说:“老夫人说,无论如何,务必请二夫人过去一趟,她有急事要交待。”
夏夫人只得坐起身来,丽娘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夏瑞熙灵机一动:“我娘病着,我跟你去吧。”回头对夏夫人笑道:“娘,您安心地躺着。女儿去看看奶奶有什么事情,能做的,女儿就去做,不能做的,女儿再回来问您。”
夏夫人点点头,“丽娘,给二小姐拿件厚的披风。”
夏瑞熙想说不用,丽娘不由分说硬给她披了件厚实的狐裘,又塞了个手炉在她怀里,低声交待:“二小姐,到了那边,且多忍耐。”
不过是隔着几个院子罢了,怎么弄得象出远门似的。夏瑞熙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是为了她好。到了老夫人院子里,那丫头去禀报,一个小丫头把着门不让进:“老夫人交待了,她此时要念经,任何人不得打扰。有人要见她的,只管等着就是。等她老人家念完了,自然会出来。”也不让夏瑞熙进门,就让她在院子里站着吹冷风。
第二十七章 母子
守门的丫头是个实性子,她也不管院子里站着的人是谁,只知道忠实地遵守老夫人的命令,既不通报,也不放人进去。
夏瑞熙自然知道人家不是针对的她,而是针对的夏夫人。夏夫人没有完全顺从老夫人,让老夫人心中不痛快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此时便换了个方式来折腾夏夫人。夏夫人也是与她斗法多年,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很及时的病了。
老夫人这就是恶婆婆的代表行为之一。寒冬腊月的,把人喊来,又把着门不让进,让人站在院子里吃冷风。
夏瑞熙在院子里一站就站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她让人去问了三次,甚至故意大声说话,老夫人房里却仍然没动静,倒是丽娘偷偷来看了好几次。狐裘虽厚,手炉虽暖,到底禁不住寒气从脚底一寸一寸侵袭上来,夏瑞熙不可能像小丫头那样跳着取暖,她还需得注意自己的仪态,时间一长,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纯儿心疼地道:“小姐,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奴婢在这守着,您先回去暖和暖和身子,等老夫人念完了经,奴婢再来唤您如何?”
夏瑞熙摇摇头:“不必了。”她是替代夏夫人来受过的,怎样都不能走。若是她走了,老夫人岂不是就抓住夏夫人的小辫子了?她不能给老夫人留下任何借口。说不定老夫人此时正在屋里某个地方窥探着她,单等着她熬不住了,认输撤退呢。
虽然她对夏夫人还达不到那种真正的对母亲的眷恋之情,甚至在她内心深处,她是提防着夏夫人,害怕着夏夫人的。可她也明白,在这个世界,至少在目前,是没人会比夏老爷夫妇更疼爱她,更真心对她好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相信她只要小心一些,不要露出行藏,真心地对夏老爷夫妇好,他们怎么都会体会到她的好意的。就算是他们体会不到,她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夏瑞熙老老实实地站了足足有两个半时辰的时候,天黑了,老夫人的屋里也亮起了灯。仍然没有人来喊她进去,夏夫人那边也不见动静,看来夏家人一个比一个更倔强啊。纯儿委屈地撅起了嘴:“小姐,怎么一个个都忘了您了?”
夏瑞熙笑笑,若是夏夫人来换了她回去,她才是白白地吃苦了。她相信夏夫人绝对没有忘了她,也不会让她白白地吃苦的。
婉儿也冷得不行,献计说:“小姐,要不,您也像大夫人那样……嗯……?”
婉儿是想喊夏瑞熙学王氏一样的装晕,就一了百了了。夏瑞熙摇头,“我怎能陷奶奶和母亲于不慈?”老夫人可以不管,但夏夫人肯定会被骂说不心疼女儿,才会让女儿冻晕的,那不是违背了夏瑞熙的初衷吗?
大约是为了躲开夏瑞熙,老夫人也不传饭,整个夏家大院静悄悄,冷清清的,完全没有往常晚饭时分人来人往的热闹。老夫人房里的丫头婆子偷看着夏瑞熙主仆三人,一脸的苦恼。
夏瑞熙主仆三人也是又冷又饿,窝了一肚子的火。夏瑞熙暗自安慰自己,就当是从前去守客户,拉业务好了,这就是她目前的工作,把自己真的当做夏二小姐本人,去爱她的家人,真正融入她的家庭和生活。不过,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很好奇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为首那人的大嗓门让夏瑞熙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是夏老爷回来了!
夏瑞昸抱着一个手炉率先冲进来,先冲过去摸摸夏瑞熙手里早就冷透了的手炉,一边把热手炉塞进她手里,一边朝老夫人房里大声喊:“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犯什么错了?奶奶才不见你,不让你吃饭,罚你站这里的?哎呀,手都冷透了,冻病了怎么办?”
夏瑞熙微笑着摸摸夏瑞昸的头,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夏瑞昸低声说:“娘亲早就派崔元去学堂里接我来替你,可夫子着实可恶,硬不让我先回来。”
夏老爷大踏步走进来,看见夏瑞熙主仆三人的惨样,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大声吼道:“夏瑞熙!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又干什么让你奶奶生气的事了?”
夏瑞熙忍住笑意:“没有。”
夏老爷一把拉住她,把她朝老夫人屋里拖:“没有?我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守门的婆子说,二小姐不知又做错了什么事,被老夫人罚站,都站了几个时辰了,老夫人也没原谅她。你没犯错,你奶奶干嘛罚你?还敢骗我,走,走,我一问你奶奶便知。”
老夫人房里早听见了动静,丫头忙把门打开了,请夏老爷等人进去。夏老爷右手牵了女儿,左手牵了儿子,瞪了那守门的丫头一眼,冷哼了一声。那丫头吓得一缩脖子,眼里就含了两泡眼泪。
老夫人并不在房里,夏老爷问:“我娘呢?”
那丫头抖抖索索地道:“今早老夫人回来以后,念了一会子经,道是身上不舒坦,早早就睡了。”
“嗯?”夏老爷眼睛瞪得老大,“二小姐站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有禀告老夫人?”
丫头道:“老夫人说过,不让打扰她。”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夏老爷一巴掌,“贱婢!老夫人既然让你去把人喊来又怎会不让你禀报?你不禀报好歹也让人进来等啊?分明就是你们这贱婢在中间作梗,主子在外面挨冻受饿,你们却在这里烤火舒服,拿这样的奴才干什么?打出去了事!”
丫头吓得跪在地上,捂着脸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
“老二,你在外面瞎嚷嚷什么?可是对我不满?一回家就跑到我这里来撒野?”内屋响起夏老夫人不满的声音,在夏老爷的一番狂轰乱炸之下,她最终是忍不住了。
夏老爷呵呵一笑,声音降低了几个度,温柔地说:“母亲息怒。儿子哪里敢?儿子这不是关心母亲的身体,一回来就来看您,为您出气么?”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为我出气?你为我出气打我屋里的丫头做什么?”
夏老爷笑道:“儿子是想,既然是熙熙这丫头让母亲生气了,就该早点让她受到惩罚,也让母亲早些消气。熙熙在外等了几个时辰,这些贱婢却瞒着不报,不是故意让母亲您生气么?儿子替您教训教训她们。”
“熙熙惹我生气了?在外等了几个时辰?这话怎么说?熙熙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会来?”老夫人装聋作哑。
夏瑞熙忙上前道:“奶奶,今日午间,您让人去唤我娘,说是您老人家有要事吩咐。当时我娘正病了起不来身,又怕耽误奶奶这边的事,硬撑着要来。是孙女儿心疼母亲,斗胆拦住我娘,自作主张过来伺候奶奶的。”
“哦?有这事吗?人老了,不中用了,忘了。这些死丫头,也不提醒我一声。”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是打算抵死不认账了。
夏老爷担忧地道:“母亲,听说您身体不舒服,让儿子为您请请脉吧?”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熙熙受委屈了,快带孩子回去歇会儿吧。熙熙?你不会怪奶奶吧?”
夏瑞熙谦恭地说:“孙女儿当然不会。”
老夫人又道:“你说你母亲病了?”
“是。”
老夫人呵呵怪笑几声:“她早上不是还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的么?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两个儿媳妇,一个疯魔了似的闹,一个我一喊她她就病。一个个都巴不得老婆子早点死掉,你们好分家呢。”
“母亲?”夏老爷脸色变了,“儿子媳妇有什么不是,请母亲……”
老夫人突然翻脸,厉声道:“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夏老爷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无奈地叹口气,长长一揖:“是,母亲请安心休养,儿子告退。”夏瑞熙忙带着夏瑞昸也行了告退礼。老夫人始终一言不发。
夏老爷带着夏瑞熙姐弟告辞了老夫人出来,沉着脸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望着暗沉沉的天空久久不语,高大的身影显得很是疲累。夏瑞熙只怕他生夏夫人的气,忙试着解释:“爹爹,大伯母她……娘今天好累,是真的不舒服,您帮她看看好不好?”
夏老爷叹了一口气,把自家身上的披风脱下加在夏瑞熙身上,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摸摸她的头:“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看来他并不怪夏夫人,夏瑞熙放下心来,讨好地说:“女儿也心疼爹爹呀。”
夏瑞昸也蹭过来笑道:“儿子也心疼爹和娘的。”
夏老爷看着巧笑嫣然的一双儿女,心头一暖,牵了二人大踏步往夏夫人的院子走去。“走,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丽娘在院门口接着了三人,拉着夏瑞熙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回:“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
丫头打起帘子,一股热气和饭菜的香气迎面扑来。温暖的灯光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冒着热气,旁边布置着五套碗筷。可见夏夫人是早就知道夏老爷今夜必然回家的,特意把整治王氏的日子选在了今日,就是等的夏老爷回来收拾残局。夏瑞熙又学到了一招,打蛇不但得打其七寸,还得选择最合适的时机下手。
夏夫人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斜靠在旁边软榻上,眉毛微蹙,看着火笼发呆。夏瑞蓓靠在她身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听见脚步声,二人齐齐抬起头来对着三人粲然一笑。
夏瑞昸冲过去扑在夏夫人怀里,担忧地说:“娘,您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儿子给您揉揉?”
夏老爷把夏瑞熙拉到火笼边坐下,一边让丽娘给她揉冻僵了的腿脚,一边推开儿子,“去,别烦你娘。”伸手把住了妻子的脉搏,“感了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夏夫人和他相视一笑,无限情意尽在其中。
夏瑞熙看得鼻子发酸,这就是家的感觉,温暖而迷人,里面有个宽容理解你的人守候着你,正是她人生所追求的目标。
第二十八章 过年
夏瑞熙在廊下给夏夫人熬药已经两个时辰了。
真儿出来看了几次,都不见她有停工的任何迹象,实在忍不住问:“二小姐,熬好了吗?”
夏瑞熙用蒲扇扇着沸腾的药罐子:“快好了。这是最后一沸。”
真儿看着旁边罐子里黑乎乎的那一罐药汁,咬咬唇,转身进屋。夏夫人盯着手中的账本,“真儿,二小姐还没弄好?她第一次熬药,你去看着点,别熬糊了。”
夏瑞熙一大清早就起来主动提出要为夏夫人熬药,夏夫人本来怜惜夏瑞熙昨日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想让她多休息一下。但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样子,又想到她将来去了婆家,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也不会少做,现在学会了,总比将来什么都不会,被人瞧不起的好。也就随她去,谁知熬了这么长时间也熬不好。
真儿陪笑道:“夫人,二小姐熬得可小心呢。已是熬了两沸了。现在在熬第三沸。”
夏夫人放下账本,奇道:“那为何不把熬好的药端进来给我吃?”
真儿道:“二小姐不让。她说第一沸要浓些,第三沸就要淡些,等她全熬好了,兑在一起,这样夫人每次吃的药浓度都是一样的,药性也绵长,夫人可以早日康复。奴婢心想,往常熬药的时候到了第三沸,果然是要清淡些,二小姐真细心,想得真周到。”
夏夫人眼睛闪了闪,走到窗边看夏瑞熙。只见夏瑞熙蹲在廊下,小脸儿粉红粉红的,眼睛盯着药罐,一看那药罐里的药汁要溢出来,就忙着扇几下蒲扇,神情专注恬淡。终于,她接过婉儿递过的包布把药罐提起来倒入旁边的罐子里,用一把竹勺搅拌均匀,试了试热度,方把药汁舀入一个小药碗中备用。又吩咐婉儿:“你将那药罐里的药汁烧开一遍,省得放馊了。”亲端着药汁朝夏夫人房里走去。
夏夫人见她过来,便吩咐真儿:“你去吩咐厨房,今天中午加菜,老爷要请少爷的先生吃饭。”这半年多来,夏瑞熙变化实在太大,让她在高兴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担忧,至于担忧些什么,她却是说不出来。
夏夫人常常会有这样的错觉,那个站在院子里望着花草发呆,一脸忧伤的,不像是自己那个粗心肆意,年龄尚幼的女儿,反而像是一个经历了风霜,知道了人间百味的成年女子。还有夏瑞熙昨日里不跟自己求情,偷偷收买刑罚的张婆子,轻打良儿的事,也不像是往日里自己的那个二女儿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听说王氏骂自己之后,夏瑞熙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怒,还有看见自己病了之后深深的担忧,替自己去老夫人房里受气代过的勇气,站在老夫人院子里整整两个时辰而不动弹的倔强,还有对自己和夏老爷的亲昵孝顺,对夏瑞昸的疼爱,又是流露得那么的自然,和小时候还是一个模样的。
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夏夫人想得有些头疼。
“娘,喝药了,不冷不热正好。”夏瑞熙扬着一张大大的笑脸把药递了过来。
夏夫人忙收拾起心思,接过去喝完药,苦着脸望着夏瑞熙指指桌上。
夏瑞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递过一杯热茶。
夏夫人摇摇头,指指嘴。
夏瑞熙凑过去看,“不烫啊?哦!”恍然大悟地打开盒子,拈了一粒蜜饯塞进夏夫人嘴里,又塞了一颗在自己嘴里,笑得没心没肺。
夏夫人叹口气,还是一样的粗心,看来还得再打磨打磨。
夏瑞熙向夏夫人表功:“娘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药不一样?”
夏夫人不动声色:“怎么不一样?”
夏瑞熙道:“我前段时间吃药吃得太多,发现一服药吃到后面那一天时,总是要淡许多,如果是安神的呢,那天的效果就会差些。我就寻思着,肯定是因为熬的方式,如果一次熬出来,兑好了浓淡,药效也始终能保持一致。我怕弄错,特意去问了爹爹,爹爹直夸我聪明呢。还说,我要是个儿子,肯定能继承他的衣钵。”说完扑闪着眼睛盯着夏夫人看,小儿女形态表露无遗。
夏夫人哑然失笑:“是,果然是神医的女儿。”随即不在意地问:“熙熙,昨日里受苦的时候,可有怨恨你奶奶了?有没有怪娘不去接替你?”
夏瑞熙警觉地感到,夏夫人似乎在试探她。眼睛红了红,摇头低声道:“女儿没有怪娘。女儿怕娘病。”她没有提夏老夫人,夏老夫人果然偏疼孙子,不爱孙女,为了和儿媳妇置气,让孙女在冬天的院子里一站半日,不闻不问,实在是太狠心了些。她犹豫了一下,添上一句:“她们欺负我们。我想打她那守门的丫头,可是我怕给娘惹麻烦。爹爹不在家,娘病着,弟弟又小,我是最大的,有什么,我自然该多担一些……”
夏瑞熙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和夏老爷平时和夏夫人说的一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夏老爷常常对夏夫人说:“我爹死得早,娘身体不好,大哥不理事,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点能力,有什么,我自然该多担一些……”
夏夫人想起夏老爷的话,完全忘了刚才的怀疑,只觉得夏瑞熙和夏老爷果然是很像。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夏瑞熙的手:“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枉爹娘疼爱你一场。你也别怪你奶奶,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她有她的想法和难处。将来你若是到了婆家,就知道了。”
夏瑞熙眼圈一红,哽咽起来,“娘,我不想嫁人了。”
夏夫人忙拿手绢按住她的眼睛:“不能哭,不能哭。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月忌头腊月忌尾,现在哭了,明年一年到头都会哭。忍着。”见她忍住了,嗔怪道:“傻孩子,哪儿能不嫁人呢?”
夏瑞熙低声道:“没人看得起我。”她故意提起这个,看看能不能让夏夫人透透口风,到底对欧家的事情是怎样打算的。她可一直提心吊胆呢。
夏夫人道:“胡说。等过了年,我和你爹自有安排。”
夏瑞熙问有何安排,夏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只撵夏瑞熙回房去休息,又再三交代,不准她落下功课。
夏老爷回家的第二天,就是去找回三天三夜未曾回家的夏大伯,从早上找到晚上,终于从私娼那里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夏大伯拉回了家。夏大伯回家酒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邹嬷嬷打了个半死,让人抬了扔在王氏娘家门口,又狠狠骂了王氏一顿之后,夏家大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听着院子里仆人们一边放鞭炮,一边大喊“瑞雪兆丰年”,夏瑞熙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快乐,度过了到这里来的第一个大年三十。
祭祖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了年饭。长辈分发红包给小辈,主子分发红包给下人,整个夏府俱是喜气盈盈的。
夏瑞熙想起独自在外院养伤的良儿来。外院条件不如雪梨小筑好,良儿又是受罚送到那里去的,只怕其他人不会对她有多上心。夏瑞熙怕她会饿着,又怕她孤独了伤心。特意吩咐了纯儿去照顾良儿,把桌上好吃的好玩的都捡了装了一大盒让纯儿送去。
一家人守了夜以后,夏瑞熙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回雪梨小筑去歇息。进门就看见纯儿眉毛蹙着,望着火盆子,一脸的忧伤。见众人进来,纯儿忙堆满了笑,起身给夏瑞熙取下披风,提鞋给她换。
夏瑞熙只当是良儿不好,忙问:“良儿可好?”
“回小姐的话,良儿一切都好。再养半个月就可以回来当差了。”纯儿看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夏瑞熙也就没再问,等众人俱都退下,纯儿服侍她躺好以后,她才问是怎么回事。
纯儿为难地道:“过几日再说吧。”
“说。我让你说你就说。”夏瑞熙越发笃定纯儿有事瞒着她。
纯儿眼睛看着地上,轻声说:“前儿夜里,红儿没了。”
夏瑞熙虽然早就料到了红儿的下场,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一阵心悸和害怕。“夫人和三小姐知道吗?”
“夫人赏了一口棺材。三小姐什么都没说,也,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红儿的死,对夏府其他人来说,不过就是死了一个犯错的卑贱奴才而已。夏夫人赏了棺材,在其他人看来,已是仁至义尽。但对夏瑞熙来说,却深刻地提醒了她,这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你若不能靠社会法制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就只有靠自己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多的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把握,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纯儿见夏瑞熙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毕竟主子们都不愿意在年节时听到这样晦气的事情,不由担心地喊了一声:“小姐?”
夏瑞熙看见纯儿担忧的模样,知道她在怕什么,低声道:“纯儿,你和良儿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随手递了个荷包给纯儿:“辛苦了一年,赏你的。今晚上放你的假,不必守夜了,早些去休息吧。”
纯儿大喜过望,捏着荷包,给夏瑞熙磕了个头,笑眯眯地去了。夏瑞熙直瞪瞪地望着帐顶,没来由地感叹其人情薄如纸来。纯儿和红儿有矛盾,知道她的死,有兔死狐悲之感,但片刻间见着了赏钱也就全然忘了难过。而夏瑞蓓呢,红儿到底陪伴她多年,和良儿打架也是出于她的授意,可以说,红儿是间接死在她手上的,活着的时候她还向夏夫人求情,死了却是不闻不问。
夏瑞熙胡乱地想,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被人揭穿了,也死了,只怕也是没人记得她,没人会为她流一滴泪的。强烈的孤独感如潮水一般的无声无息地包围了她,她裹紧被子,抱紧自己的肩膀,悄悄流下泪来:“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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