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77部分阅读
去,几乎惊呼出来:“天啦,太后,就是那个蝙蝠……是一个蝙蝠……”
石壁上,是一只蝙蝠。
准确地说,是一个类似蝙蝠的图案。
也许是天长日久的风化所形成的,它的翅膀张得很开,颜色很淡,就如一只被加长加粗了许多的巨型的怪物。
“叶伽,你先前看到的就是这个?”
叶伽面色煞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太后,就是这个……就是这样的……”
那是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是这个活化石一般的图像,自己复活了。
神秘的蝙蝠4
芳菲心里一阵一阵地寒意。
但觉这刺骨的秋风,几乎要把背心刮破似的。
叶伽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了。
“太后……天黑了……”
的确,快天黑了。
最后的一缕残阳,血一般地挂在天空。但是,被树梢遮挡了,穿不透这浓郁的丛林,所以,这一片居高临下的谷地,看起来更加的幽暗,鬼魅。
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转过身,神色非常严肃:“叶伽,你先回去。”
“太后!”
“你马上回去!”
这是命令。
是当今天下皇太后的命令,而不是一个女人的命令。
她比皇帝还大。
叶伽不敢不从,却嗫嚅着:“太后,您不回去?”
“你出去的时候,大喊一声,外面就有侍卫接应你,会将你护送回道观,你不要害怕。”
叶伽还要说什么,但是,又不敢不听,只好出去。
芳菲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直到听到那一声大喊,知道有侍卫来接应,会平安把叶伽送回去。再说,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人会针对他。
她孤身一人,反而放了心,没那么害怕,顺着一条草丛掩映的小径就往下面走。
蝙蝠图案在半山腰,她此举,便是要下去看看。
刚走了一截,但听得林间风起,呜呜呜的,将她的衣裳都吹拂起来。她的身子也有点收不住,但觉是一阵一阵的哭声一般,在这席卷而来的秋风里,叫人断肠。
她心里一震。
是谁在这里哭泣?
但是,仔细地凝听,却只是风声,呜呜呜的,那么凄厉,此外,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是错觉,等了一会儿,风势稍微小了,又往下走。
可是,刚走了几步,又听得风起,依旧是那种呜呜的哭声,这一次,哭声非常明显,也更是浩大,就如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受到了无尽的冤屈和残酷的对待,凄厉、悲惨,令人不忍啐听。
他和罗迦1
芳菲再是大胆,也不敢走了。
越是下面,灌木杂草越是丛生。
夕阳的影子也不见了。
要黑,又不彻底。
那是一种朦胧的意境。
就连墙壁上投射的巨大的蝙蝠图案,也迷离起来。
这时,那种凄厉的哭泣之声,仿佛又消失了。
芳菲一咬牙,心一横,又往前面走。
这一次,风很轻,真的是很轻,是慢慢大起来的。
不是来自天空,也不是来自树林,是来自那片山谷,妖风阵阵,芳菲根本动不了脚步,身子几乎要被刮跑,慌乱之下,她匆忙抱住身边的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
那种嚎哭的声音,现在非常明显了——是和风一起的,阴森森的,仿佛是这群山里的蝙蝠在成群结队的哭泣。
芳菲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了。
可是,偏偏此时,一群黑压压的东西飞来。
最初她还没注意。
等靠近的时候,忽然面色惨白。
蝙蝠。
全是蝙蝠。
这山谷,显然是它们的栖息地。
芳菲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松手,掉头就往山上跑。
她脚步踉跄,拼命地跑,身上,耳边,衣服上,头发上……到处都是蝙蝠……也许,还是有毒的蝙蝠……这些蝙蝠缠绕着她,追逐着,仿佛不把她的血吸干,绝不会罢休。
但是,她并不去扒拉,也不去攻打。
她明白,只要自己出手,真的要见血。
只要自己见血,就死定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
上面,是弘文帝的陵墓。
她几乎是瘫软在那个墓碑旁边,紧紧靠着墓碑的支撑,才不致于立即晕过去。
无可压抑的悲哀与恐惧。
她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山上的残阳,从山谷里升上来,最后的一丝红色的光圈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晚霞,也是血红的,如一个巨大的妖异的风火轮,笼罩在芳菲的头上。
他和罗迦2
她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如此的凄厉,如此的无助。
仿佛已经到了世界的末日。
罗迦缓缓地撑开眼睛,然后,又闭上,心如刀割。
他并未被捆绑,也没遭受任何酷刑,但是,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就如一个得了软骨症的人,只能坐在那个冰冷的石板上。
哭声是从上面传来的,肆无忌惮,撕心裂肺。
许久,他叹息一声。
这叹息声,惊扰了洞口的人。
他一直贴着褐色的墙壁,此时,他看起来就不像一只蝙蝠了,而是一个壁虎,单薄的身子,几乎完全贴近了石壁里。
听得叹息,他回过头,“陛下,你在伤心?”
罗迦不是伤心——是心碎!
他显然对这一结果非常的满意,又不无遗憾:“唉,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冯太后,也真算大胆了。天下女人,敢像她这样走进这片山谷的,估计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可惜啊,可惜……要是她再走几步就完美了。那些蝙蝠,一定会吸干她的精血。要知道,最多一刻钟,她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皮囊,空空的皮囊,哈哈哈……”
杀人的陷阱。
连死都是蝙蝠干的。
一切,跟别人无干。
计策多么完美。
罗迦还是淡淡的:“要她死还不简单?其实,你最后关头不该放弃的。只要再略施一计,她一定会走下来……”
“哈哈哈,走下来?走下来找你?”
他蓦然回头。
蝙蝠一般的眼珠子盯着罗迦:“为了寻你,冯太后,还真是不知死活,陛下,你也该知足了……”
他没说下去。
因为,那凄厉的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顺着山谷的藤蔓飘下来的,一阵一阵的。
这一次,绝非是障眼法,而是真的,是真人的哭声。
是冯太后的哭声,从弘文帝的陵墓顶端,向这山谷里洒下来。
如一把鲜红的血,涂在胸口。
他和罗迦3
罗迦还是淡淡的:“可怜的芳菲,也许,她在墓碑前受伤了。”
墓碑前!
弘文帝的墓碑!
而非是罗迦的墓碑。
他扬手,带起一阵风,声音那么凌厉:“这跟弘文帝何干?陛下大人,她是在为你哭泣!因为你!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不可能为了弘文帝的死而伤心……啧啧啧……你听听,她的哭声都那么假……太假了……那是在哭你,在找你,罗迦大人……可是,你放心,她找不到的,一辈子都找不到,哈哈哈……”
这笑声是肆无忌惮的。
传得很远很远。
但是,从山谷往上,半路遇到阵阵的松涛,就变了,变成了一种哭泣……无比凄惨而悲凉的哭泣……
偏偏冯太后的哭声,从上面压下来。
两种奇怪的声音,交织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哀。
就如暗夜里,无数被放出来的孤魂野鬼,在拼命地寻找着最后的出路。
“她不是为他哭……不是为弘文帝……不是……”
他的声音也像某一种的夜枭。
磔磔云霄间,席卷着一种风暴一般的可怕。
“陛下,你也许在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吧?”
罗迦没有做声。
“哈。那是因为你们这对狗男女的j情……j情!!”他的语调不知是愤怒还是痛心,“弘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在干什么?”
罗迦一怔。
他歇斯底里,忽然一挥手,一个东西就扔过去。
罗迦没法躲闪,原来是一块碎石,正好砸在他的鼻梁骨上,顿时鲜血横流。
“你们这对狗男女……弘文帝烧灵的那天,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躲藏在帷幔里,卿卿我我,当着他的陵墓……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就好像他曾亲眼所见一般。
罗迦惨然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一直都在奇怪,为何自己行踪如此隐蔽,也会被人发现了端倪,而且跟踪巧妙,顺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他和罗迦4
原来,是从那一天开始暴露的。
那是他正式露面的第一天,平叛了陆泰的暴动,遇到伤心欲绝的芳菲……十几年相对不相见的日子,无数个日夜的相思欲狂,那时,二人都失控了,就如脱缰的野马,在弘文帝的灵堂之前,在重重漫卷的帷幕之下……第一次的亲热缠绵……
殊不知,那时,已经混进了一双监视的目光。
在二人最无防备的时候。
一切,便是从那一天开始注定的。
所有的行踪,全部暴露。
“你们这对狗男女,就那么等不及?就不怕玷辱了死者的亡灵?”
罗迦无言以对。
他却笑得得意,非常非常的得意:“死去的罗迦陛下,不知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诈死,复活,隐藏在北武当的山山水水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哈哈哈,陛下,你是想用你死人的身份威慑什么?警告什么?想再一次把失去的一切,重新抓到你的手里?所以,你暗中扶持冯太后,想跟她一起,联手处死你的儿子,重新执掌政权?可真是上天保佑你……还没等你动手,他自己就死了……”
他忽然住口。
就连空气,也变成了一片死寂。
罗迦面色惨白,如挨了狠狠的一棍子。
只有皇帝才能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只有权利,才知道这一番杀机。
“还有冯太后这个女人!和弘文帝媾和,生了一个私生子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恬不知耻,不守妇道,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管,只沉溺于权利和欲望……”
罗迦忽然睁开眼睛。
目中,露出一抹可怕的精光。
带着浓郁的杀气。
他立即住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自来,他就是害怕这个人的,那是骨子里养成的一种习惯性的服从——再怎样,罗迦,也是有三分威慑力的。
好一会儿,罗迦才缓缓地:“别人都可以那么说她,就你,不行!!!!”
——————今日到此。
最毒的报复1
自来,他就是害怕这个人的——再怎样,罗迦,也是有三分威慑力的。
好一会儿,罗迦才缓缓地:“别人都可以那么说她,就你,不行!!!!”
那时,他的身子已经退无可退,贴着墙壁,如一个忽然失去了脊椎的人。
那是狠狠的一棍子。
四周,一时非常肃穆。
那是一种死寂的空气。
无比压抑。
只隐隐地传来芳菲的哭泣声,那么鲜明,那么悲惨——或者,只是一种错觉。
他竖起耳朵,想听的更加仔细一点。
但是,只有风的声音,松涛阵阵,就像她从来没有哭泣过一般。
他的笑脸,变得非常非常难看,连得意之色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无比的茫然。
罗迦说完了这句话,也再也不开口。
一直闭着眼睛,如一个即将入定的老僧。
或者,下地狱。
甚至连身处的坏境都不在乎,连生死也不关心。
这样的神色,激怒了蝙蝠一般的人,他站起来——没错,是站起来——本是贴着墙壁的无脊椎动物,身子忽然站得笔直。
他很瘦,就如一根标枪一般。
阴沉的最后一点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才看出来,那些皮包骨头的眉目,在逐渐地还原,融合,生长……就如一条蛇,蜕了皮,慢慢地游动,重新在开始生长,要焕然一新。
他狠狠地盯着罗迦。
眼里的茫然,失落,甚至敬畏,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教训我?”
罗迦没做声。
“我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哈哈哈哈……”
他再一次笑起来。
十分的猖獗,十分的嚣张。
“你可以诈死,谁不会?我向你学习,难道也错了?这一切,我都是向你学的……哈哈哈……”
罗迦心如刀割。
他的确是一个老师。
但是,不是一个好老师——在这件事情上,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头。
最毒的报复2
“你这个伪君子,厚颜无耻,表面上打着温情脉脉的旗号,事实上,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在偷窥,偷窥……”
他大声地指责。
“你既然没死,就正大光明地现身好了。可为什么偏偏要藏头露尾?为什么?你明知道芳菲生了别人的儿子,你还是藏起来,一直藏起啦……哈哈哈,难道你天生就是一个缩头乌龟?”
是缩头乌龟,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伟大?
一切的高尚,仁慈的道德面具下面,到底隐藏着多少的阴谋诡计?
或者说,哪一个男人,能忍得下这样的一切?
老婆生了儿子,但不是自己的。
如果是普通男人,一个懦弱也就过去了。但是,他是皇帝。
曾经武力赫赫,逐鹿天下的人,他能忍下去?
忍的结果是什么?
是为了复仇?
那是一个政治性的解读。
跟一般人的解读完全不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皇位不再来,大权不再了,你在等,等待机会……好将你的对手一举干掉……”
他说的是“对手”,而非是儿子。
罗迦的对手是谁?
“所以,你如一只丑恶的蝙蝠,昼伏夜出。企图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你的手里,通灵道长、灰衣甲士、甚至芳菲、甚至宏儿……是从那次芳菲摔下山崖开始的?那时,你就企图夺取芳菲,夺取宏儿,反攻倒算,夺取北国江山了?哈哈哈,罗迦陛下,你真是打得如意算盘,你想把孙子变成你的儿子?可是,你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弘文帝尸骨未寒,你就等不及跳出来,企图掌控一切,接手一切……哈哈哈,你认为,这可能么?”
恨!
那是一种刻骨的恨!!
经历了无数的压抑,无数的折磨,无数的心理交战,无数的恐惧之后的一种恨……
恨之入骨。
如果你经历过那么多惴惴不安的日子,就知道了。
最毒的报复3
罗迦的面上,第一次露出惊恐。
那是真正的恐惧。
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那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之所以藏匿不出,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男人。
是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宿命,他以为已经逃过了一劫。不当皇帝了,反而轻松自如。要知道,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但是,那个龙椅的宝座,许多屁股都想坐上去。
但是,当了皇帝的人,才知道,那滋味,其实并不那么美妙,起早贪黑,劳心劳力,内忧外患,一刻也不得安生……一个普通男人,反而就轻松多了。
普通男人,当然不是从政治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他的原则,只是一个父亲,或者一个丈夫……其他的,真的忘了。
可是,别人能够不在乎,他怎么能不在乎?先帝,也曾经是皇帝。而且是那么一个有威慑力的皇帝,死后,阴影都在镇压其他人的灵魂。
蝙蝠一般的人,不失时机,第一次,如此准确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恐惧。
一种无限的快意涌上心头。
“哈哈哈哈……你也怕了?罗迦陛下,你也怕了?”
怕人,岂是罗迦陛下的专长?这么多年,他在北武当偷窥,用他的“灵魂”镇压众人,让所有的人都不能大口呼吸,不敢安宁,如今,这威力失去了?
“哈,我得感谢你,这方法可真不错。原来,用灵魂慑人,比用肉身,更好得多。就像你,阴魂不散的,十几年,一直飘荡在北武当的上空,让所有人都从不敢轻松……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所有人都是跳梁小丑……”
甚至包括芳菲。
那一件天大的丑闻,多少年如一日,如重重的磨盘,压在心口。
“当年,我非常奇怪,心想,堂堂罗迦陛下,怎么忍得下这样的奇耻大辱。却不料,你不是在忍,这是你的武器……”
最毒的报复4
掌握一个人的隐私,然后,牢牢地捏在手底,让这个人供自己役使。
就如朝廷的御史、特务机构,手上总是有一本厚厚的账本,记载着官员们贪污受贿或者嫖妓舞弊之类的糊涂账……你不知道没关系,只要朝廷想对你动刀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就行了。
平常不是不整你。
而是时候没到。、
罗迦,便是这样一个掌控他人阴私的阴毒小人。
这一辈子,他从没和罗迦说过这样多的话。
也从没如此把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罗迦的眼珠几乎没法转动了。
他老了,这一次,是真的老了。
就连打坐的姿势,也变得那么无能为力。
如果一个人,从内心深处老了,他就真的老了。
风吹来,他的银白色的头发飘起来,额头上的皱纹,变得那么深,一条一条的,书写了沧桑的痕迹。
南征北战一辈子,地下阴影十几年,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做男人失败!
做父亲失败!
做丈夫失败!
就连皇帝,都当得很失败——因为,一个人,万一不小心做了皇帝,是必须一辈子保持皇帝心态的。
可是,他也许是很久没做了,失去了这种心态。
猜忌一切,怀疑一切,打倒一切。
秦皇汉武,莫不如此,所以,亲生儿子,多年夫妻,都可以——杀之!
毫不怜惜!
所以,他们的名字才叫——孤家寡人!
全世界,除了自己,谁都是不能相信的。
黑夜袭来。
如一团浓重的墨汁浇下来,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哈,罗迦陛下,我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你认为如何?”
他是征询罗迦的意见,但是并不指望罗迦回答:“现在冯太后,势焰熏天,是名副其实的女皇帝了,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真正的女皇……就这么个势力滔天的女人,如果,我现在公告天下,当今天子,其实是她的私生子,你猜,她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那是一个毒辣的报复。
毒到了极点。
——————今日到此:)
芳菲的反攻1
那是一个毒辣的报复。
毒到了极点。
罗迦倏然变色。
眼中的怒意,就如一把火焰。
但是,很快,这股怒气就熄灭了——和他的人一样,变得那么精疲力竭,连发怒都没了力气。
蝙蝠一般的人,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见他欲动不动。
笑起来。
十分惬意。
这一笑,他面上那种可怕的神情便变得柔和起来。
“陛下,你怕了么?”
他如在自言自语:“其实,你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身败名裂的又不是你,是你的儿子弘文帝……”
死后,再在弘文帝身上泼一盆脏水。
他的儿子。
他的父亲。
他的爱人。
甚至他自己。
都必将随着这盆脏水——万古流“芳”。
多么毒辣的报复。
“宏儿才十岁不到,可怜啊!”
不知是谁在叹息,重重的。
罗迦还是没有开口。
到了这时,他反而镇定自若。
就如这一切,都不曾听到过一般。
屏息凝神,再也没有芳菲的哭泣声——月黑风高夜。
她走了。
事实上,她的好日子很短很短,乍然回首,就这么金风玉露一相逢。此外,她的日子都是忙碌的。
女主当政,皇后垂帘,失败的例子居多。无他,眼界制约了,除了传统的宫斗权谋整整人还差不多,但是,到了需要大政方针的时候,就该抓瞎了。吕后如此、后来的慈禧太后如此,把权臣斗倒就万事大吉,剩下的就该奢侈腐化,至于军国大事,那是根本没谱的。
千古只冯太后和武则天除外。
干皇帝的事情,就要把自己当成个男人。
当别的女人在化妆打扮的时候,她们都在看奏折。
和男人斗,和权臣斗,和内政外交斗……军事,经济,改革……
她已经不像一个女人了。
甚至头发也灰灰的了。
已经到了中年了。
干掉四个皇帝2
真没想到,现在迎接她的,却是这样一场巨大的暴风骤雨,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
权利!
名誉!
甚至生命!
她自己的,宏儿的!
昔日还有弘文帝支撑着,现在,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而自己,躲避了这么多年,能帮她什么呢?
巨大的危机到了,自己反而先陷落了,留下一个女人单打独斗算什么?
一种比死还难受的巨大的挫败,牢牢地将他吞没。
反而是他的对手,在黑夜里,发出绵邈悠长的叹息:“这一计真不错!罗迦陛下,弘文帝陛下、冯太后、小皇帝……哈哈,都完了,全都完了,一举干掉三个皇帝一个太后……哈,也许是四个皇帝……我真是天才,最最强大的天才!”
那是他给自己的评价。
巨大的天才。
至于罗迦,他真的没有放在眼里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战神,如今,不过区区一老人,一个囚犯而已!何足畏惧?
芳菲看不到罗迦的白发。
也听不到他的叹息。
那时,她还伏在弘文帝的墓碑前失声痛哭。
夕阳一点一点地从她头顶淹没。
许久,芳菲才慢慢站起身。
但是,她很快加快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慈宁宫的方向,一股烟雾。
那股不祥的预感,嗖地扩大了。
失火了?
宏儿还在里面啊。
她飞速奔跑。
后面风乎乎地跟着,还有侍卫惊骇莫名的声音:“太后,太后……”
他们以为有刺客或者什么洪水猛兽,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等芳菲明白的时候,停下脚步,才看到那是一阵轻烟,是的,只是一阵轻烟而已,笼罩在墨色群山之间,如梦似幻。北武当的夜色,美丽的出奇,将慈宁宫整个地笼罩,淡淡氤氲,浓浓芬芳,一点也没有杀气。
一个小人儿上来扶住了芳菲,怯生生的:“太后,太后,您怎么啦?”
干掉4个皇帝3
芳菲低下头,看到那个少年清澈而善良的眸子,带着纯真的关切。竟然是叶伽,这孩子居然还没走,显然一直躲藏着,等她出来。
他生怕芳菲责怪他,嗫嚅着:“太后,我不是不听您的话,我是怕……我怕您被那个蝙蝠……所以,恳求他们放了我,让我在这里等您……”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侍卫同意。芳菲紧紧拉住他的手,紧绷到了极点的情绪忽然缓解下来:“叶伽,你跟我回慈宁宫,这些日子天天都和陛下一起。”
孩子眼里露出一抹惊喜:“真的么?”
“真的。”
老远,听得宏儿的声音,他早已醒了,到处在找太后。但是侍卫们奉命严密地保护他,根本不让他外出一步。他一直在高处张望,看到芳菲回来,才冲出来,扑在她的怀里:“太后,你到哪里去了?”
芳菲紧紧地搂住他。
此时,慈宁宫四周,山上,都是密密匝匝的侍卫,关卡。但是,她却觉得那么空荡,虚妄,仿佛这些都是木偶,婴儿一般,毫无抵御的能力。
夜风打在身上,以及孩子那冰冷的手。
孩子在害怕,昨夜的恐惧,没法令他心安和忘却。
母亲的本能涌起,她紧紧地搂住他,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保护他?
“宏儿,我们该用膳了。我饿了,你看,今晚还有叶伽一起吃饭……对了,妙莲呢?叫她们一起来吃饭。”
新雅早已带着小女儿闻声出来,躬身一边行礼。
妙莲还小,昨夜的惊吓已经忘了,眼珠子好奇地看来看去:“太后,今天我和妈妈还能在这里吃饭么?”
芳菲笑起来:“能。妙莲,还给你做了新衣服,你很快能穿上了。”
小女孩大喜过望:“谢谢太后。谢谢太后。”
孩子们围在桌子上,熙熙攘攘的,人一多,自然忘记了害怕。
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害怕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干掉四个皇帝4
芳菲看宏儿的时候,他正在和两个孩子嬉笑,打闹。因为太过靠近,好像大家也忘了他原本是小皇帝。尤其是妙莲,她从未进宫,不知礼仪,手里拿着一个大鸡腿在啃,又有话要说,就贴在宏儿耳边,油漉漉的小嘴巴几乎亲在了他的脸上。
也不知是讲了什么有趣的话,宏儿咯咯地笑,就连旁边的小叶伽也笑起来。
孩子们无限快活。
因为有年龄相当的小伙伴一起陪着玩儿。
只芳菲坐在一边,脸上也带着笑容,仿佛之前遇到可怕蝙蝠的事情,都是一场梦而已。
芳菲连夜召见从外地赶回来的李冲。
故人,君臣,一杯清茶。
芳菲想起死去的李奕。但是,她没提起。李冲显然也想到了,也没提起。
反而是李冲先开口,单刀直入:“太后,昨夜发生的事情太离谱了,我今天调查了,找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线索。”
芳菲静静地听着。然后,从桌上厚厚的一堆奏折里随意拿起几本递过去。
李冲一看,这些都是京兆王等上书的,理由是最近北武当不安宁,为安全起见,皇太后必须马上和陛下回到平城。
其他的,诸如言官的上书,说什么皇帝逐渐大了,必须回到玄武宫居住云云,不能一辈子依靠着皇太后。
这些奏折,显然都是京兆王指使人写的。
逼宫之意,图穷匕见。
李冲断然道:“太后,此时万万不可回去。若是回了平城,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京兆王此人好生古怪。在陆泰作乱的时候,他这个幕后主使者,却跟没事人样的,把自己洗白了。当时,我就在调查他了,最近,我安排的人收集到一个证据,发现他经常和一个神秘的人联系,出入之间,有很多古怪之处……”
“什么人?”
“一个南朝来的和尚。”
芳菲吃了一惊,南朝和尚?
干掉四个皇帝5
“我已经略知一点此人的背景,是南朝一个鼎鼎大名的妖僧,据说能呼风唤雨,起死回生,有许多信徒……”
起死回生,当然谁也没这个本事。但是,芳菲忽然想起一种迷|药,当初大祭司曾经给弘文帝用过的一种迷幻麻醉剂。
李冲的声音十分低沉:“太后,京兆王手握重兵,桀骜不驯,一向看不起南人,如今,竟然和一个南朝妖道搅合在一起。”
芳菲的回答却跟此事毫无关系。
“李冲,前些天,我和皇上都做了一个梦。梦见弘文帝说他自己遭到了毒害。”
李冲大吃一惊,额头渗出冷冷的汗水。
这是冯太后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起弘文帝。
还有小皇帝。
宫闱秘闻,言之者死。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李奕是怎么死的。
他低着头,竟然不敢听下去。
芳菲镇定自若,走到旁边的紫檀木的桌子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件东西递过去。
李冲接过一看,面色更是遽变。
这是一份可怕的赏赐。
准确地说,那是一份铁券丹书。通俗点讲,是皇帝出示的一种免死金牌。本朝历史上,还从未有大臣获得过这种东西,上面,有小皇帝和冯太后的玉玺亲笔。
他跪下去。
芳菲甚少礼仪,故人之间,更是熟不拘礼,这几乎是李冲第一次跪在她的面前。
“太后,这赏赐太重,我无尺寸之功,万万不敢拜领。”
芳菲并不立即叫他平身,声音十分萧瑟:“其实,自从你哥哥死后,我就想发一份这个东西给你了。拖延至今,今天也该发出去了。”
李冲拿着丹书,心潮澎湃。
想当年,自己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臣到现在名噪一时的重臣,所谓建功立业,叱咤风云,全是这个女人一手提拔的。
无限荣宠,世代风光。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
他肃然:“纵然粉身碎骨,李冲也当尽心竭力,誓保北国江山。”
————————欢迎大家使劲乱猜,猜不对可以怪我,反正我命苦,一直是背黑锅的,习惯了哈:)))。
再啰嗦几句:
1、抱怨速度慢的——我这算很快了;您不能指望收尾阶段,我还一天20更撒;
2、催促结局的——我说了几百次了,这是在原有内容的基础上(注意这个上字)里多出来的,附赠品,您爱看不看,认为是鸡肋也罢,等不及也罢,那您可以——不看;
3、抱怨看这一本书包了n个月的人——我更有理由——叫您2元买断,一劳永逸,子孙都可以看,您非要包月10元,您还怪我?所谓,命苦不能怨政府。怪你自己吧,谁叫您大爷钱多花不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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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杆子里出政权1
他肃然:“纵然粉身碎骨,李冲也当尽心竭力,誓保北国江山。”
那是一张跟李奕酷似的面孔。
有一瞬间,芳菲有点失神。
想起那些过去的岁月。
那些遥远的故人。
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风云岁月,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缕孤魂。
但面前的这张面孔还是诚挚的,充满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
那是一种高尚的情怀。
芳菲慢慢地坐下去。
稍微觉得欣慰。
这才把话说下去。
“那一晚,先帝入我梦中,大有责怪之意……”
责怪之意很明显!
就是对自己和罗迦的亲热,非常非常的不满。
但是,李冲明显不知道,为何会不满,他一直以为,是出于政治纷争。
芳菲也没解释,决口没有提起罗迦。
“那个梦非常真实,我梦见先帝也就罢了,但是,宏儿竟然跟我做一样的梦。而且,他讲起来,也是非常真实的。我一直疑心是有人在做手脚。随后,赵立死了,红霞也死了……这个人,明显是在向我示威,要我慢慢地变成孤家寡人……”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冲听得非常仔细。
“太后,是否有人利用了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在利用先帝行事?”
这也是芳菲所怀疑的。
这个人,一定很了解自己——至少很了解宫廷斗争。
知道自己最害怕什么——便来什么。
装神弄鬼,把一切都往弘文帝身上引导。
因为,他有理由让大家相信,他是弘文帝——除了弘文帝,谁还会知道那么多的隐私??
生子,恩怨,情仇,罗迦……每一件事情,他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是,他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芳菲本来就在害怕万一是弘文帝也诈死之类的,但是,看到那个非常明显的破绽之后,立即便有了新的想法。
枪杆子里出政权2
这个背后熟悉自己的人是谁?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事实上,这世界上还活着的人,除了通灵道长,再也没有任何人同时会知道私生子以及罗迦的事情了。
但是,道长,那是绝无可能的。
真不敢想象,除了道长,竟然这么多年,一直有一双眼睛,还在背地里窥探着自己。
所谓的宫廷秘闻,原来,如此的不堪一击。
李冲更是惊骇莫名。
他从冯太后流露出的言辞里,更加明白,此事,绝非仅仅是一个私生子那么简单。
而且,对手的意图,隐隐约约的,已经很明显了——
先公诸于众,小皇帝的身份问题。
就这个问题出去,不止冯太后身败名裂。
甚至小皇帝的合法继承问题,也面临很大的风险。
到时,鲜卑贵族们一拥而上,只怕,众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除了政治阴谋,没有其他任何的理由。
或者,他们的皇帝人选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冲,你这些日子,全力以赴,调查那个奇怪的和尚。”
李冲点点头,一直在思索芳菲的那个梦,只是,他现在还不能问出口。有些事情,他毕竟是外臣,涉及这样的隐私,的确没有办法。
“贾秀如何?”
“贾秀击败南朝大军,正在赶回,我已经派人秘密和他取得了联系。太后请放心。”
贾秀即将到达。
王肃在巡山。
芳菲迅速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王牌。
图穷匕见的时候,是要看真功夫的。
没有军队,再你如何权谋智诈都无济于事。
从神殿的火海里逃出来,从大祭司的兵变下走过去,再到青州和三皇子的决战……她早已确信不疑——枪杆子里出政权。
对付暴力,就要更加暴力。
芳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敌人要来,那就猛烈一点。
枪杆子里出政权3
处在这个位置,不可能祈望一辈子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芳菲随手再捡起一封奏折:“你对此人有什么看法?”
李冲一看,暗暗佩服她的记忆。
这么久远的一个名字,一封奏折,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堪称过目不忘了。
“太后,此人是国舅爷米全。”
米全,米贵妃的兄弟。
一般来说,这是个路人甲的角色,很容易被人遗忘。但是,又很容易被人想起。因为,要叫人忽视他都很艰难。
弘文帝期间,他的两个姐妹,大小米妃一同侍寝弘文帝,而且,都分别生了儿子,尤其是小米妃,因为姿色出众,得到弘文帝宠爱,所以爱屋及乌,将她的兄弟也都提拔起来。这个米全,先是从五品,到二品,而且,是在盐政这个肥缺上。
他的升迁,都是在小米妃得宠的时期,而在大米贵妃跟着弘文帝的前几年,都没人和进步。可见,弘文帝对小米妃的青睐。
他为人贪婪,敛财无数,外面的传闻,说他几乎是北国最大的财主了。但是他谨小慎微,做事圆滑,从不授人以柄。芳菲明知他有很多不干净的地方,但是,只要他不太过分,也睁眼闭眼。就算是在清算贪污受贿最厉害的时候,他也能做到上下打点,滴水不漏。
现在,这个谨小慎微的人,竟然上了一个很奇怪的奏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奏报,某地大旱,大意是天不护佑,希望皇帝能去祭祀雨神,再下个罪己诏之类的。
而这个罪己诏,也不是刚下的,几乎是弘文帝死之后,他马上就上了。按理说,早就该淹没在一大堆公文里了,偏偏这个时候,芳菲又把它给找出来。
所谓罪己诏,就是老天发怒了,皇帝自我检讨,说自己德行不够,以至于天不下雨,民不聊生之类的,叫天老爷只惩罚自己,别惩罚人民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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