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 作者:涂沐
能,于是他赫然看见了一只泰迪熊般的东西扭过了脸,哦,不是泰迪熊,这是一个披着黄色裘皮大衣的女人――海美志大夫画了犀利的眼线,擦着铁青的眼影,抹着浓艳的嘴唇,蠕动出一只短小粗壮的手――掐住了张仲文的下巴,幽幽地吐了一口烟,很是满意地说:
“啧啧,蓦然回首,就在灯火阑珊处。老天,你对我太好了,今夜我不但可以手刃血仇一雪前耻,还能享用这般销魂标致的人儿,哈哈,哈哈哈哈哈――本龙头大姐真是时来运转吉星高照,看来我神龙会独霸江湖大业在望!”
“我有乙肝。”张仲文机智勇敢地说。
“没关系,我也有――”海美志娇媚万千地眨眨眼,又在张仲文的脸上恋恋不舍地划拉了几把,突然扭头喝道:“开车,去刑场!”
“老天啊,至于么,我今天的计划就是进城看一场《功夫熊猫》而已。”张仲文抓着自己的膝盖无力地悲叹。
☆、第一百五十六话:山梨树下的老三和愚人的宝箱
富有而又传统的张世荣今年62岁。
在他这多半个世纪的生命里,他也被时间和命运贴上了很多标签。但是人生的体积有限而标签们却花样纷呈新贴旧大遮小金闪闪制霸一切,所以,62岁的他,在大多数亲属和朋友及社会群众眼中,他就是一个乖吝奸滑噬财如命吃人不吐骨头但是又具有中国新时代特色的地主。
没办法,不管他有钱没钱,他长得就像个坏人,他的体貌音声极其标准地符合中国传统文化里对混世奸雄和邪恶阴谋家们的定义――四方额骨锥子脸,鹰钩鼻子三角眼,笑起来像哭一样,但是他却从来不哭。而且,作为雄霸一方富甲天下的地主,他还没有任何弱点。他虽然工农兵大学生,但是他的确是一个读过书且真的会搞研究开发的药理学家。他妻子的大弟弟一直就是县政府系统的权利核心后来甚至当上了县人大主任后来又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他的儿子,嗯,曾经一度是以他的住宅为圆心直径至少五百里范围最强大没有之一的山神,且后来在其活体肉身还能去逛市场买菜的情况下同时在离家325公里的山坡上拥有一座自己为主神且香火颇为鼎盛周围有收费停车场的庙宇!这一切都意味着,在张世荣所统治过的那一块生态群落里,科学、政治、法律、金钱还有神权,全都是他的手里的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全都是他的,全都要听他的!
是的,张世荣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以凡人来说,以他的志趣来说,他都不好意思谦虚自己这一辈子不成功。
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不明显的标签,他自己自动忽略的标签,没有人在意也不需要再提起的标签。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不过就是山梨树下那个脸皮白白的老三。
张世荣真是老三,他家里有四兄妹,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他的父亲今年88岁,母亲今年90岁,大哥66岁,二哥65岁,妹妹59岁,截止2010年春天为止,他的这些直系血亲每一个活得都很健康甚至可以说很强壮,他的兄妹们也都在各自的小封建王朝版图上繁殖再繁殖了一窝又一窝的男女老幼,形成可以说很壮观的集团军。但是富有而又传统的张世荣和自己的父母及兄妹所产生的所有亲属子女,在过往的四十年里,累计语言交流沟通不会超过十句话。
他的父母兄妹们也从来没有因为他是否掌控了方圆几百里的金钱政治权力与神道而尝试与他多过十句话的沟通。张世荣在那个家中,是不存在的,那个比较厚脸皮的三房儿媳妇和一般可爱的小孙子是空气中诞生的,出现了热情欢迎,不出现,也不会想念。
张世荣当然不会承认,他是众叛亲离性地被家里人屏蔽出门且覆水难收地再也回不去自己原来的家了。
他当然没有错,他干的事情全都是毛主席要他干的,毛主席有什么错?
山楂树下的老三和山梨树下的老三最重要区别就是,前者是少女情怀的very very nice,后者是御姐无敌的very very an。
他只是作为一名热血的红卫兵将领积极地投入文化大革命的各项运动和战斗中去了而已,且稍稍地有点儿投入地过了头……稍稍就是指用麻绳捆了他那地主阶级的父亲去大街上打了几回,检举揭发自己的大哥右派行为要他坐了八年牢,中间还有一点儿风风火火的不愉快导致自己的二哥瘸了一条腿,等等――总之就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俗称激情燃烧的岁月革命忘我的年华里大家都懂的那点点赤红色的锋芒所刺破时代的脉搏产生的阵痛。
好吧,只有张世荣自己心里知道,其实他也不是听从毛主席的指挥。
他听从的,其实是他心里的那个声音,那一种,如同腊月的寒风穿透那穷困无力到自欺其人窗纸所发出来的,咝咝的,碎碎的,勾魂摄魄的,亲切而又安全的声音:这么做,你会很快乐。
是啊,年青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儿,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工农兵大学毕业之后的张世荣,知青插队了,插到了一个里他原有的幻想十万八千里他认为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文革虽然结束了,但是他没有上层关系,和自己家里的亲属也恩断义绝,最后只落得在一个县城中的农技中专里作老师的工作――或许对一般人来说这个解决尚可接受,但是对于极端的物质主义者张世荣来说,“you t be kiddg !”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富贵险中求,舍得一身寡,敢把大姑娘推下马!
隐迹暗云――不对,白桦林中的张世荣,把他的小眼睛瞄准了全县家庭背景和条件最好的乔月兰――时年芳龄22岁的乔月兰是屁股大腰身细奶子又白又挺好像随时要喷汁,关键是,这个女人很蠢,智商为零,极易摆弄,这种皮实货全县各民族各阶级的适龄青年都狼一样留着哈喇子在后面盯着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什么联系人介绍啊托邻家传话啊相亲见面逛街说话看电影啊太没有效率了。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傍晚,夕阳照在清粼粼的江面上,乔月兰同志抱着一个大盆来到江边洗衣服。第一件衣服还没过水呢,“啪”的一声响,乔月兰被身后的噪音惊扰,转头,发现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的碎石地上出现了一本书。
天啊,竟然是《安娜?卡列琳娜》!
乔月兰看过这本书,看不懂,但是她觉得很好看,穿皮草的俄罗斯大姑娘和老爷们谈恋爱什么的多带劲的,可惜图书馆里借本书的人很多,她没有时间仔细研究批判封建俄国万恶的社会制度……谁啊这是,不爱惜书本?
嗯,再前方一米远,还有另外一本书。
啧啧!《在人间》!
嗯,再前方一米远,是《青年近卫军》。
再前方一米远,是《铁流》。
山坡最靠近山梨树下的一本,是《被侮辱与被损坏的》。
乔月兰低头俯身捡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一双感觉很鸡爪般的细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大辫子也被人从她脖子上一缠,她就这样被拖进了山梨树林中。
傍晚的夕阳继续照在清粼粼的江面上,河边山坡上的几颗山梨树,随着极其局部的山风摇摆抖动,摇摆抖动,摇摆抖动,直到太阳沉入山坳中,江水上浮荡暧昧的鲜红,乔月兰才系着衣扣从山梨树从中矫健地走了出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非常不耐烦地叹息了一句:
“……我还以为又闹黑瞎子了呢,虚惊一场。”然后她就继续回到江边洗衣服。
实际上,张世荣的突袭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计划收获,乔月兰每天都来洗衣服,山梨树每天都在摇摆,但是乔月兰也完全没有向张世荣和她家里人提出她要结婚的需求,除了与张世荣讨论先行强奸犯会不会被枪毙的一些法律问题之外,山梨树摇来摇去的五个月里,乔月兰和张世荣之间没有进行过任何精神与情感上的沟通,没有眉来眼去,没有书信传情,没有牵手逛街,什么山盟海誓,一切爱情小说中的发展情节都没有,有的只是山梨树“哗哗哗哗啪啪啪啪啪”的摇动声。直到后来乔月兰的母亲在乔月兰带回家里的衣服中发现了陌生男人的裤衩,乔月兰才在一个星期后与张世荣登记结婚――谢天谢地,要知道,五个月后已经是冬天了,江边的山梨树林再怎么革命浪漫,也都不适合人类在其中摇摆了。
万事有因才有果,如果张世荣不那么狠,不那么直接效率,那么他就有可能被那个时代的洪流不知道冲往何处去了,结局未必体面,也不是一定悲惨,但是如今吉祥社会服务有限公司里位高权重的沧海皓津玄持亲王一定不会看见神农寺的总务组长山梨仙子就捂着脸绕路走。
是的,张世荣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从来也没打算过做一个好人,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多了,他不屑于去凑那个热闹。他也从来不相信爱这种东西,不管是男女之间的狭义的爱情,还是世俗中广义上的亲情之爱友谊之爱各种类型的爱,他都不相信――相信是没用的,他只考虑原因与结果之间的客观联系。例如:如果他不和他的父亲彻底划清界限,且要在组织面前表现出极其英勇决绝的革命勇气抽这个老头五十个耳光,那么他这一生就没有任何机会去读大学了。你对你父亲再深沉再孝顺的爱,也不能送你去读大学。你不去读大学,你以后就只是一个工人,甚至更可怕,是个农民。如果他不是在把乔月兰按倒在草从里的第五秒内扒掉了她的裤子,且在接下来的三十九分钟内让乔月兰紧紧地夹紧自己的大腿和抱着他的大腿,天舞神龙狂霸拽潘婕葱稳荽势蠖烀鹁冰核弹就很有可能是江湖上不会出现的一个传说……
综上所述,如今的张世荣,夜里也做梦也会笑,因为张仲文固然……也有点儿狠,但是还没有狠到在大庭广众下抽他五十个耳光不是嘛?何况,他张世荣最大的能耐,也无非就是一般青年能做到的力气大但是不专业的拳打脚踢而已,而他的儿子,是可以呼风唤雨移山道海的……某种他肯定打不过的东西。
再综上所述,进一步挖掘张世荣的心理,那就是,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追究和责问,张仲文是否对自己“孝顺”的问题。甚至,如果“肉体与精神残害自己的父亲”可以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比赛的话,张世荣觉得无论是竞技竞速竞频率还是竞持久他都完胜张仲文,他有充分的信心认为,如果他的爸爸知道他此时此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死不醒的话,一定会打起手鼓唱起歌并通过电话热情地向自己的哥哥和妹妹传诵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而不是像他这般,一脸苦逼相地坐在电脑前误操作了自己的股票……
这个家族的血脉中有一个尚未被打破的原则,那就是父债子偿,这个父债子偿的意思就是,儿子对父亲所制造的一切痛苦与不幸,将会由儿子的儿子来复仇。简单说,如果张家家谱世袭上的男人能集体会面的话,将很简单的根据世代奇偶序列来划分出两个阵营――张世荣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虽然张仲文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但是张世荣却非常淡定坚决地确信,将来有一天,他的孙女会把他那破碎的梦想美好的期待可以充满自信的名节无数原本应该安眠的夜晚他的金矿他的个人水电站全部连本带利地从张仲文身上清算回来,他要为那个时刻而健康清醒地活下去,当那个时刻开始到来持续到来反复到来的时候,他就会让乔月兰炒一盘熘肝尖,炸一盘腌刀鱼,切一盘猪头肉,拌一盘蒜泥黄瓜,他会脱鞋上炕,拿出他从去年储备下的茅台酒,两口菜一口酒,慢慢地,悠闲地,一言不发地,神清气爽地,欣赏张仲文那花样总是翻新的抽筋和常常伴着大雨到来的眼泪。
“张世荣,请你坐好,我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
下午四点整,室内芭蕉树下的乔月兰打扮整齐,拎着一个大行李箱,对阴毒着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同时酝酿幻想未来的张世荣面前呐喊。
张世荣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他默默地抬起头,假装那个决定会很重要。
“我来不及做晚饭了,如果小文和狗子回来,你带他们出去下馆子吧!”
乔月兰飒爽地扯了一下自己的丝巾,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
张家的男人可以从谱系上分成两个阵营,但是张家的媳妇们也可以分成两个:乔月兰,和其它媳妇们;分类原理就是领导和群众。即便是那样不靠谱最后还离了婚的蔡丽艳,至少也在嘴上会承认她是嫁给了张仲文的,且阶级成分上目前是被剥削阶级。但是乔月兰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嫁给了张世荣,她的婚姻,就是她是来领导来张世荣的一种方式而已,领导呢,就是政治组织上上级领导下级的领导,她也不是张家的儿媳妇,她是一个领导,在领导那个家庭,她也不是张仲文的母亲,她是张仲文在政治上的领导。蔡丽艳法力那么高强江湖经验那么丰富的一代妖女,都没有体面地搞定婆媳关系,就是因为蔡丽艳试图把乔月兰当成亲妈而不是政治上的领导,而乔月兰的政治,并不是指中国人所最善于的厚黑学,而是真正的苏维埃无产阶级党性政治。乔月兰自己的视角中,她是来到这个封建家庭中革他们命的共产党员,张世荣很明显是伪装了很久最后露出尾巴的地主资产阶级,张仲文是封建迷信毒瘤流氓无产阶级,于是在这个万恶的必须被她清洗和拯救的家庭中,作为工人阶级又是共产党员的她不是领导,谁是?只有她的思想最科学最革命最代表先进生产力的,所以,她说的,她做的,都一定必须是正确的,这个家庭里发生的大大小小所有问题,都是阶级斗争问题,涉及到阶级斗争,她就绝不能丝毫妥协和让步。
“哦,你终于决定要出去摆摊把那些破烂卖掉了嘛?你知道那些破烂的成本价么?”张世荣抱着胳膊笑微微地说。
“我必须马上动身,回一趟东北。家里发生了必须我出面才能解决的问题!”
“哦?我就知道……你不在,那边的天,总要塌一块儿的。于是砸到谁了?”
“笑梅的婚姻出了一点儿问题……我要回去对她和大功进行深入彻底的思想教育。他们绝对不能离婚。”
“呵呵……我就知道,那个姓杨的,猪油锅里炖了那么多年,终于从香饽饽熬成滚刀肉了。不错,挺有种的啊,他终于放话要离婚了?”张世荣冷冷地一撇嘴,讥笑着问。
“不是大功的问题,是笑梅的问题,是她提出离婚的,是笑梅。多幼稚啊,她以为离婚就能解决她所面临的问题……我的弟弟们因为你的原因,已经不肯和我说话了,我的弟媳妇们,现在又没法说话。是大功打电话向我求救的,也只有我,才能拯救这个目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家庭,嗯,这难道不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么。”虽然乔月兰的脸不红不白,但是张世荣可以感觉到她内心里的纠结和愤怒。
“笑……笑梅?”张世荣极度置疑地追问。
乔月兰老大晦气地一摊手,又忧又恨地说:“赌博!笑梅这两年在家里闲着当少奶奶,终日打麻将,越打越空虚,越空虚打越大,结果输掉了一百多万!她好面子,又不敢告诉大功和她爸,变卖自己的首饰和珠宝,还是没有周转清楚。”
“……呵呵,不就是一百万么,老大和老二谁的牙缝随便剔剔也就有了。杨立功明显是在借题发挥!”
“人家大功什么也没发挥!关键是笑梅的债权人,赌债债权人,失踪三天,现在浮尸江面。在法医鉴定遇害时间中,笑梅没有不在场证明,关键是,有至少20名目击证人见到笑梅和被害人在她们家楼下发生剧烈争执,被害人后来和笑梅上楼,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谁啊?谁死了?”
“哼,你的纯净水厂的会计,崔丽娟。”
“不认识!给我干过活的会计多了去了,我记不得那么多!”
“哦就是会用气功治疗颈椎那个,你的颈椎不就是她给治好的么。”
“不认识!没有这个人!我的颈椎从来就没有过问题,别瞎说!……你给我老实呆家里,哪里也不许去。这点破事,老大和老二轻松就搞掂了,你瞎得瑟什么?显着你了?宝宝明天回来的话,要我一个人带么?”
“你一个人完全可以照顾宝宝。另外,我觉得现在我弟弟那里更需要我,他们俩都吃不上饭了,因为进去的不只是笑梅一人,我大弟二弟媳妇现在也被羁押审讯中。警方初步的刑侦结果判断,那应该是一起预谋协同作案。我有提到过江面上的浮尸是碎尸么?”
“啊?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最近一个多星期吧。反正你也和我的俩弟弟老死不打算往来了,所以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你要你幸灾乐祸。但是刚才大功哭着向我求救,笑梅好像打算一个人把这个事情全部都背下来,前提是大功和她离婚,这样就不连累大功的妈妈和她自己的妈妈。哎,愚蠢,极端的愚蠢。现在必须有一个人回去主持大局,我不去,谁去呢?”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杨立功是乔月兰的二弟的养子,且又与乔月兰的大弟家的长女笑梅结婚,这也就是说,乔笑梅的母亲和婆婆是妯娌关系,这赌博引发的血案中,一家三口人都有可能是罪犯。
“这里的大局更需要你。呵呵,老大这才退下来不到一年吧,公安局的人够狠的哈,按理说不应该啊,他这是得罪谁了,呵呵……”张世荣捂着脸,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和自己的两个小舅子五年前闹翻了,为了钱,他之所以和乔月兰到云南来看孩子也在一定程度是上回避家庭矛盾。
“我不相信笑梅会做出这种事,真相只有一个!如果一定是我们家人,那一定是我那俩弟媳妇干的。我回去之后,主要就是协助公安机关对这次事件进入深入的调查,指导他们去伪存真排除重重假相,将真正的罪犯绳之于法,把我们的和谐幸福的家庭重新组织起来!咳,至于这里,让蔡丽艳多带几天宝宝,宝宝也不会变得更黑,如果她不肯,我们就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应该会高兴――她还和小文结婚的时候,大弟妹和二弟妹是歧视压迫她的主要封建势力,现在她们落马了,蔡丽艳在幸灾乐祸的兴头上会更加认真努力地照顾宝宝。话说回来,狗子说,小文今天晚上就会从国外回来,要他带着宝宝一起回老家看热闹也好。上星期我们集体去寨子里狂喝酒不是胜利了么,宝宝好像已经是村长了,那些老婆子们不会再偷走宝宝了,正好借此机会,我们一家四口衣锦还乡,要宝宝多熟悉一下家里的亲人。”乔月兰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嗯,她的儿子貌似问题固然最多,但是目前为止还真没被检察院起诉过公安局拘留过――至少她不知道家里也没有人知道。但是她弟弟家的孩子如今不同了,哈哈哈,乔笑梅和她的婆婆妈妈面临无期甚至死刑,乔笑茹有一年徒刑(缓期两年执行,已服刑完毕,制造扩散淫秽物品罪),二弟的儿子乔宏目前还在国外读野鸡大学整天花天酒地哪天出了什么事被判了也估计就是一个流程时间表的问题――张仲文没有案底哦,档案上很清白,这意味着他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这除是她乔月兰教育培养的原因之外别无其它可能,呵呵,以往你们俩家人总话里话外损道我们家小文不正经,现在,河东河西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世荣愠怒地说: “如果张仲文回家,你和他商量一下再决定吧。走走走,你怎么走啊,你有火车票还是飞机票啊?你刚才不是在练习钢琴吗?你还说晚上吃杂粮煎饼来着,怎么突然就又收到了这么吓人的消息要赶着回老家啦?你知道么,你现在的行为模式就和你弹出的钢琴旋律是一样的,没有一个调在谱上!”
“哦,于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要你震惊的消息要宣布。你坐好了,这对你来说,肯定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乔月兰说着说着就从怀包里掏出一个本本,神情凝重地在张世荣面前优雅地展开。
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辆驾驶执照。
“……这不可能!”张世荣咬着牙闷哼,不过他蔑视地继续说:“你要干嘛?”
“干嘛?我要开车回去啊。有了车,我为什么还要坐飞机和火车?”乔月兰非常可爱地撇嘴。
“我知道你不会买假证,我只能说,你这是在钻交通管理部门工作人员疏漏渎职的空子,家里已经又进去俩了,你要是开车上路的话,得……话说回来,你又没有车!”
“谁说我没有的?”乔月兰叉开八字步,掐腰――她可能也不知道她刚刚模仿了天龙信步的定身摆拍姿态。
五分钟之后。
张世荣望着胡同口上厚厚地贴着一沓各种单的,那辆几天前他就注意到,要他以为是小区里搬进来一个经济适用性二奶的,二手宝蓝色mipper――这个车虽然很新,但是明显可以看出是被翻修过的,翻修的还很仓促业余。
“你买的?多少钱?”张世荣尖叫了。
“哼,当然不是。狗子送给我的。”
“什么时候?”
“已经快一个月了。狗子就是用它教会了我开车,最后又把这车送给我的。哼,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展示一下我精湛的车技?”乔月兰慵懒地左手摸着车灯,右手拍腰,甩头发,呈徐娘万千曼妙之姿。
“车证呢?怎么能证明这个车是你的?”张世荣突然心情变得愉快了。
“哼,当然在屋子里。张世荣,你记住,这是我的专车,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调用我的车辆和司机。狗子是我的司机,如果你需要使用我的车辆和司机,请提前24小时向我呈交书面报告等待我的批示。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了,我现在就驱车回老家了,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与我同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代表我,继续维护家庭和谐和邻里团结。”乔月兰娴熟地掀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丢了进去,不容置疑和反抗地宣布。
“嗯,那你在走之前,能不能去四楼,再示范一次宝宝的温奶器怎么用?”张世荣眨着小眼睛说。
五分钟之后。
乔月兰被那个节省了45元的桌子卡在走廊里,又动不了了。
张世荣回到楼下的新居,拿了自己的电脑,折回,从容轻快地从放桌上爬了过去,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里,继续上网。而肚子顶着桌缘屁股蹭着墙完全不能移动一寸的乔月兰也完全没有发出任何求援的声音,她的脸上甚至也没有任何愤怒和不满。
因为她从来不否定自己的判断和言论。
因为那个节省了145元方桌及由她指定的摆放位置最科学最美观从来没有阻碍过家居环境,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过任何的不适和不便――嗯她以往通畅地出入这个走廊都是关上客厅里的门的,没有人看见她的是如何通畅的,连家里的神也不能。但是这次她有一阵没上四楼了,且张世荣就在她身后凝视,她必须做出表率来证明这个方桌在走廊里的存在对任何人的通行没有障碍。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卡主乔月兰同志,只有乔月兰同志能决定自己的运动方式和轨道,她现在就是自由自愿地不想动弹而已。
因为她购买的节省了280元的腰部减肥锻炼器卓有成效,她的腰部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和赘肉,张仲文可以从那个桌子与墙壁之前足够的空间中侧身经过,那么她也绝对可以――另外,那个减肥锻炼器是对她的作用向来是“预防”。
但是结果就是,她在自由通行这50厘米的空间的时候,暂时性地又陷入了稳定和沉默。
张世荣没有追问,也从不追问,乔月兰稳定与沉默的原因――尤其是这种稳定和沉默是他主动策划制造的情况。
于是乔月兰心平气和地伫立在墙壁与方桌之间,没有发言,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甚至,表情也很平静和愉快,她就好像突然失忆了一样,完全遗忘了自己马上要驱车出行拯救外甥女的计划,也好像不打算休息或者操持家务,就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走廊里,好像周围一片就是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张世荣开始上网搜索二手ioper的价钱,但是他好像也完全遗忘了妻子要出门的计划和她突然学会了开车也有了车的事实。他从不对乔月兰使用暴力,也从不和她和进行矛盾争论指出领导的失误,领导有领导行事的方法和原则,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他想让领导静止不动的时候领导就会静止不动倒是不难,领导静止不动可以持续到他饿了需要领导为他提供食物的时候为止。
寂静的二十分钟过去之后,乔月兰突然很踌躇为难地开腔:“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说,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向家里人介绍狗子?”
“老办法,司机……”张世荣没好气地回答。
“虽然我们并没有撒谎,但是我觉得他们不会相信,另外,这样对狗子,不够尊重。”乔月兰郑重其事地说。
“那就不介绍,我们明明躲在云南好不好?一个司机,有什么好介绍的!”张世荣突然火很大。
乔月兰淡淡地说:“哦,你应该知道,狗子在家里的阶级地位,要高于你,且组织上对他的培养和关注,要远超于你吧?”
“呵呵,那当然。没有他,组织都不能开展任何活动了。呃,组织似乎也完全无法移动。话说回来,你没有把家里的事告诉狗子吧?”张世荣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问道。
“当然没有,我很惭愧。”乔月兰的话音很低。
“你告诉他,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就能把这事办了。你哪里也不用去,很快你就会发现,笑梅和她俩妈没事人一样继续打麻将,继续输光他们家的钱,一切宛若从未发生。”张世荣眯着眼睛笑微微地说。
“绝对不行。狗子会看不起我的。他是个正直善良嫉恶如仇的好孩子,他从来不搞任何歪门邪道。如果我想用歪门邪道解决问题的话,家里有现成的,也用不着他。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有一个自己是个正常孩子妈妈的感觉,前提就是这个孩子要很老实很本分。虽然,我也知道狗子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他有很多话也是在骗我,但是我觉得至少他在我面前装得很好,我不能破坏我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感觉。我和狗子都是好人,你和张仲文是坏人,我们好人不能用你们坏人的方法解决问题,这是原则和底线。狗子也说了,自古邪不胜正,我们正义的这一方之所以能永远胜利,就是我们不搞歪门邪道,相信法律与秩序!不过狗子远远不是完美的,他也有很多缺点。我一直想,有没有那种机器,把张仲文和狗子倒进去,剔除他们俩身上所有我不满意的地方,把他们俩捏成一个能让我完全满意的好孩子……嗯,完全有点儿夸张了,但是至少能理性接近我的满意度。很可惜,没有这种机器,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忍受这两个各自有一半让我不满意的孩子。其实你也在幻想吧,其实你也觉得如果张仲文的优点和狗子的优点能集中在一起,又没有各自的那些毛病该有多好……张仲文终于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了一点儿有良知的事情,那就是把含有另外一个完美的他的半成品捡回了家。”乔月兰说着说着握起了拳头。
“他们俩的优点集中在一起所产生的东西,就是我们常说的空气。地球上有很多,而且,地球上的空气,质量也越来越不好了。”
“哼。张仲文有点儿矮,但是狗子太高了,他们俩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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