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网]凤城飞帅 作者:肉书屋
[书包网]凤城飞帅第12部分阅读
什么事情如此匆忙?”
卢凌大声道:“我今天在酒楼里见到了一名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旅,他从青海过来,所带的商队被洗劫一空,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他说赤金族已冲破西北守军的封锁,到达柴达木,西北守军节节败退……”
君玉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果然,第二天,皇帝召见众臣商议军情,西北苦寒之地,即使朱丞相的嫡系将领也少有甘愿请命者,加上现在西北守军大溃退,更加无人愿意冒此风险。因此,君玉刚一开口奏请,皇帝大喜,立刻获准,急令两日后领兵出征。
君玉闷在这空阔的帅府月余,心绪十分烦乱,现在立刻来了精神,吩咐孙嘉和卢凌安排好一切,两日后即刻动身。
出征的前一天,一大早,管家就报有访客,却正是秦小楼。秦小楼早年曾和孟元敬一起在西北军中呆过一段时间,熟悉西北战况,后因军功,现在兵部任职。君玉见了他,十分高兴,两人畅谈了千思书院别离后的一些情景,秦小楼又谈起了自己对西北战事的一些看法和建议,两人直谈到傍晚十分,君玉才亲自送了秦小楼出来。
秦小楼正要告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对了,明天是朱渝和河阳王的女儿的订婚之期,给你送了请柬罢?”
君玉笑道:“那倒要恭喜他了。”
秦小楼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那小子从小和你不睦,想不到长大了还是这副德行,明知你在京城也不送请柬。如果元敬在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聚聚。”
君玉笑笑,秦小楼告辞而去。
第80章:逼婚(2)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完全消失在这京城的天空时,春末的空气里已经有了些微的热气。
帅府小巷的那棵巨大的柳树下坐着一个人,似乎正在发呆。
君玉信步走了过去,笑道:“朱渝,恭喜了。进去坐坐么?”
朱渝抬起头来:“你都不过把自己当作这府邸的一个过客,现在又何故假意相邀。”
“哈哈,在下福薄,也许在哪里都只是过客而已。”
“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去那苦寒之极的西北战场?”
“无论什么战场,总会需要人去的罢。”
朱渝盯着她,半晌:“你厌恶京城这个地方。你担忧那什么”博克多“的处境。所以你要离开。”
君玉冷冷地道:“朱渝,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寒景园“你伤重不治,可是几天后居然能够安然无恙地从那秘道出来,除了唯一的佛牙,你告诉我,到底还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当初我们都为情魔的”魔音“所迷,只有拓桑一人清醒,救下你性命。拓桑此等人物,又怎会再为这世上的其他任何女子写下如许情诗。可是,他身为”博克多“,却心系红尘,哪里该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所为。”
君玉大声道:“对,拓桑是因为救我而毁去了佛牙。可是,你太也小看拓桑了。”
朱渝冷笑一声:“我有小看他么?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该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可笑昏君不下罪于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下令追杀别人,他才是罪该万死。”
君玉沉声道:“他是不是罪该万死,并不由你下定论。”
朱渝并不回答,好一会儿才道:“你父亲是孤儿。你母亲是孤儿。你也是孤儿。对么?”
“对,可是这又如何?”
朱渝笑了起来:“我父亲正处处布防千方百计要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千机门“那帮蠢猪和教徒为了他们所谓的稳定,更处心积虑地要杀了”那女子“断绝”博克多“的念想——这个时刻,你居然要主动去西北。真是好极了,哈哈,也省得我再动手杀你……你父亲是孤儿。你母亲是孤儿。你也是孤儿。你没有一个亲人——”
朱渝狂声大笑,眼里却滴出泪来:“甚至……甚至……你死了之后,都不会有人为你感到悲伤,更不会有人为你祭扫……”
君玉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我若已死,又何需其他人为我悲伤甚至祭扫。”
朱渝猛地站了起来,拔足狂奔而去,奔了几步,脚步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第81章:青海战场(1)
马踏青海地界已是6月中旬。君玉随行只带了10名精骑,和着孙嘉、卢凌,一共是十三人。而由白如晖带队的3000凤凰精兵正绕道秘密赶到西宁府的途中。
正是盛夏季节,一路奔来,风沙四起,酷热难当,经历了赤金族骑军的一场场猛烈冲击,沿途难见商旅,人烟荒芜,四处可以见到裸露的白骨。
去年年底的那场大战,虽然基本击溃了胡王的主力大军,被孟元敬和朱渝赶入西方边境,但是赤金族的大军却损失不过一半,真穆帖尔随后联合了散落的各个部落,纵横西北两千多里,军容最盛时,据说已经可以召集10万铁骑结队冲锋陷阵,以迅猛的速度和气势压倒对手。
西北守军哪里见过此等阵势,往往初一交手,即望风披靡一溃千里,如此以来,真穆帖尔声势更盛,目前已经控制了祁连山以西和天山一带以及外大草原的西部广大地区。
马行正急,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众人勒马,前面不远处,一干便装僧人正围攻一名身穿黄袍的西域僧。
僧人多用棍棒、禅杖,可是,这干僧人中却有不少使用刀、枪、剑、戟者,而且招招致命,分明是要置那喇嘛于死命。
这僧人手持一根长长的铁棒,显然是某一寺院的铁棒戒律僧。他武功虽高,但是在一众便装僧人的围攻下,已经左右难支,铁棒几次差点坠地。
这时,一根横杖向他扫来,正中他的膝盖,铁棒僧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左边一名双掌漆黑的僧人一掌向他天灵盖击去,而后边,一柄利刃正向他的背心刺去。
铁棒僧闭上了眼睛,只觉头上一空,睁开眼来,发现围攻者已经退后好几步,在他面前,正站着一名天神般的少年。
那少年一招逼退众僧,那些僧众看到后面还有十余骑劲装赶来,不敢再战,各自拖了兵器就走。
那名铁棒僧持了铁棒,立刻行礼道谢。
君玉回了一礼,铁棒僧告辞而去。
夜色之下,马蹄包裹,人行无声,西宁府的城门紧闭,守城的老兵闻声,见过符印,开得城门,一行人直奔青海总兵林宝山的府邸。
总兵府灯火通明,笙歌阵阵,嘈杂的笑声、酒令刺耳地一阵一阵毫不间断。
怀里妖娆的歌妓举了酒杯正往林宝山口里灌,忽觉眼前一花,大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群人。歌妓手一颤,酒杯掉下,全部倒在了林宝山的衣服上。
林宝山大怒,举起耳光正要掌掴,手突然停在了半空,而那歌妓也早已被拉到了一丈开往惶然不安地呆站着。
歌乐声刹时停止,一干伶人、歌妓立刻退了下去,醉醺醺的林宝山接过符印一看,酒意已经醒了一大半:“元帅来得好快。”
林宝山是朱丞相一手提拔的将领,之前,他早已接到朝廷密令,有主帅来统兵西北,按照行程推算,那主帅起码应当7月初才能到达,没想到居然提前了半个月。
君玉巡视了这歌舞升平的大堂一眼,和林宝山同乐的七八名将领立刻惶然行礼,君玉挥了挥手:“传令三军,即刻集合。”
踩在空旷的大校场的沙子上,虽是盛夏,大西北的夜晚也凉风如水,沙场寂寥。
号角呜呜地吹响,士兵们正三五成群地涌上校场,直到一一炷香的功夫,万余兵马才勉强集合,巨大的火烛下,士兵们一个个睡眼朦胧、盔甲不整,其中大多数人步履散乱,毫无章法。君玉随手拉过一名盔甲裂开的士兵,他身上的盔甲竟然只有胸前衬了一块小铁片。她又传过两名士兵,这两名士兵解下铠甲,君玉随手一撕,铠甲裂开,竟然穿的是由纸筋搪塞而成的“纸甲。”
而火烛下,士兵手里的长枪、短刀等武器更是刃折锋钝,望之如烧火棍、破铁片。
林宝山是朱丞相的嫡系将领,近年来西北驻军的军费预算远远高过东北大军,何以军中的装备竟至如此。
君玉扫了旁边的林宝山一眼,林宝山惶恐地别过了头。
第82章:青海战场(2)
君玉台中站定,朗声道:“拖欠饷银三日内发放……”她话音未落,台下立刻一片欢呼声。这些士兵,饷银已被拖欠半年之久,又见将军林宝山军中整日醉生梦死,根本不管士卒死活,加上大小战争随时来袭,朝不保夕,一个个早已垂头丧气,一遇交战,只顾逃命,忽见新来的元帅许诺三日内发饷,怎不欢呼雷动。
君玉的声音穿透了杂乱无章的欢呼声,校场立刻安静下来,只有空荡荡的夜风呼啸而过:“你们当兵之日,虽袖手高坐,刮风下雨,也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这银份都是百姓赋税而来,如今赤金族铁骑横行,流民失所,养兵千日,不过望你等杀敌保安,你等若贪生畏死,养你等何用?明日五更,校场操练,大小将领,概莫能外。”
临时布置的简陋帅府灯火通明,桌上摆着一幅十分详尽的军用地图,上面用红、黑两色标志出西北边境所有的战略要地以及赤金族大军的分部地形。
众将骇然,如此详尽的作战计划图,饶是他们驻守西北多年也不曾得知其中的诸多战略要地,显然,这位新来的主帅在沿途已经经历了十分详细的考察和精心的准备。
君玉道:“如今西北各镇虽号称十万守军、25000匹战马,但是各自分散,无法做出准确的统计,加上各自割据、无法从两翼配合作战,以至于无法抵挡赤金族的铁骑突袭。探子回报,近期内,赤金族一部分军队正在向”野牛沟“挺进,那里有5000驻军,可以展开阵法如此这般……”
一干赳赳武夫,从未听过如此阵法,不禁大不以为然,一个个大摇其头,君玉也不多解释,一支屡战屡败的军队是没有自信心和自尊心可言的,要想这干武人完全听命,没有几场漂亮的胜仗,是绝对不行的。
第83章:情诗和秘密情人(1)
五天后,3000赤金族铁骑果然向“野牛沟”进发,孙嘉带领那5000守军连夜伏击,将3000铁骑一网打尽,无一遗漏。赤金族大军面对虚弱的西北守军从来都是如砍瓜切菜一般,几曾吃过这样的大亏,真穆帖尔大怒,为震骇西北守军,连夜派出8000精兵拦截孙嘉一部,却在半道上遇见抄秘道赶来的3000凤凰军。这支由白如晖率领的凤凰军里包括了威名赫赫的“峨嵋先锋”,真穆帖尔一部早前曾吃大亏,此刻换了战场再度交手,激战一夜,在孙嘉一部的合围之下,8000精兵被消灭大半,只余下几百人逃窜而去。
连月来,西北军和赤金族的交手无一胜绩,“野牛沟”两场大捷的消息传来,一干原本不以为然的赳赳武夫立刻折服。
西北军虽号称十万之众,但是君玉连日调查下来,这些士兵很多已经成为当地将领或者文官的家臣,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被人出钱雇用顶替者,加上一些战死、病死的士兵名单统计不准确,整个西北守军不过5万余人。无论是从兵源的绝对数量还是装备的程度上讲都远远不如赤金族大军,更因为从无有效训练,战斗力简直跟流民一般。
在这之前,君玉已经了解道,西北军中的大小三十名主力将领,识字者不过十之一二,因此,也不在此推广《凤凰军略》,而是将其中关键的适合北方骑军战阵的部分,通俗易懂地加以演化详解。
白如晖率了凤凰军进城时,君玉正在校场上操练新招募的5000农民兵。带兵的主将则为西宁府的副将刘之远和玉树镇来述职的周以达。
君玉立刻召集大小将领议事,分配了各自的防守操练任务,因为,据各方情报显示,每年的冬季都是赤金族大肆入侵掠夺的时候,而这个冬季,正是双方彻底较量的时候。
朝廷得报这两场大捷,立刻拨来大批军饷,全部军饷,君玉亲自清点过目安排,或发放饷银、抚恤亡者,或添置铠甲、战马、利刃,西北军心大震,军容焕然一新。
第84章:情诗和秘密情人(2)
冬月初五,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不冻泉”一部守军遭到赤金族一股骑兵突袭,激战两日,不冻泉10000守军死伤9000余人,到得午夜,格尔木的守军赶到增援,赤金族那股骑兵不战而退,直下雁石屏汇合了五万大军,直奔盘龙山,冬月十五,全军在山南的河谷扎营。只要越过前面不远处守备空虚的“玉树镇”,就可以直下西宁府。
真穆帖尔连月来已经侦察清楚,新到的西北军主帅原来竟是自己的老冤家“凤城飞帅”。这些日子,“凤城飞帅”正在西宁府召集西北军大练兵。
真穆帖尔多翻和“凤城飞帅”交手,知道厉害,要是让君玉将这帮原本的乌合之众训练出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早已做好详细部署,准备集中优势兵力拿下玉树镇,直奔西宁府,将他的心腹大患“凤城飞帅”一举拿下。
盘龙山东西错落,成猗角之势,相互配合。山谷下面是一条已经冰封的小河。
冬月十五的午夜,一队人马在赤金族大军背面的山坡上,全部悄悄登山。隔着山体,赤金族大军毫无警惕。
当黎明的第一屡晨曦降临的时候,两万骑兵全副披挂,居高临下俯视着山谷中尚在沉睡的赤金族营地。
盘龙山四周白雪皑皑,冬日的太阳升起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照亮了沉睡的盘龙山河谷,赤金族的铁骑们从营帐中出来,看到山坡上队列严整的西北军铁骑,不由得惊呼出声。成千上万匹铁甲战马带着骑兵们,从高地上冲了下来,赤金族的铁骑惨呼连声,或倒在刀剑下,或战马自相践踏,或跌入踏破冰面的河水,死伤者不计其数。
真穆帖尔带领一万多人马总算度过了小河,当他们堪堪冲到谷口时,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另一支军队已经摆好了阵列,铁马金戈、剑戟森然,领军的正是一个满面微笑的少年。
少年端然坐在马背上,风采翩然,语声清朗,用老熟人一般的眼光看着谷口一身血污的真穆帖尔:“老朋友,久违了。”
真穆帖尔吐出一口血来,举起大刀一刀劈向左边的一名士兵,大喝一声,侧身往左边的小道冲去。谷口立刻陷入一阵混乱之中,真穆帖尔乘坐的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著名的汗血宝马,孙嘉长剑一挥,真穆帖尔亦非庸手,孙嘉竟然拦截不住,一小队人马立刻冲出重围,飞奔而去。
真穆帖尔在盘龙山只布置了5万大军,还有部落联盟的几万骑兵正沿着唐古拉山南下,一旦他汇合部众,休养生息后必然卷土重来。
君玉立刻下令,全力追赶真穆帖尔。
真穆帖尔和那几十骑部众所乘,都是极罕见的大宛名驹,此刻亡命奔去,速度快如旋风。
众人追了数里,忽见天边出现一道黑如堤岸的黑气,很快占据了半边天空,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刘之远忙道:“沙尘暴来了,快退。”
君玉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沙尘暴,却知道它的厉害,立刻下令众人撤退。到得沙尘暴退去,万里雪地下,哪里还有真穆帖尔等人的身影。
第85章:情诗事件(1)
盘龙山一战,真穆帖尔亲自率领的5万大军除了真穆帖尔本人和几十骑护卫队外,全部被歼灭。此刻,西宁府城内张灯结彩,大庆辉煌。
虽然大捷,君玉心里却并不如将士们那般欢喜,她空置西宁府、屯兵玉树镇造成迷惑真穆帖尔的假相,才一举大捷,可是此次在绝好的时机下,居然因为一场沙尘暴让真穆帖尔逃走,实在是一大憾事。她深知真穆帖尔在草原部落有强大的号召力,加上他的一些旧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休整之后,只怕卷土重来,又起战端。
第二天,君玉刚安排好各镇守军的分配事宜,忽报有使节前来。
君玉请进,却是比邻的西域驻地大臣派来的一名礼官,那礼官先去西宁府,不见主帅又立刻快马赶到玉树镇。原来,礼官是来有请西北主帅前去圣宫参观即将于月底举行的“换袍节。”
每次“换袍节”,驻地大臣都会率领大小官员亲自去向“博克多”致贺,还会邀请不少人士前去观礼。由于前任调离,新来的驻地大臣更是要借此机会和各方打好关系,可是特意派人到比邻的“玉树镇”来请西北军主帅还是十分令人意外。
“换袍节”是圣宫的一大节日,换过衣服,就是“博克多”每年长达一个月的闭关静修期间,此间不见任何人也不处理任何公文。
君玉知道“千机门”的人前去调查“情诗”之事,一直隐隐担忧着拓桑的处境,就立刻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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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情诗事件(2)
拓桑把手伸到窗外,良久,黎明的微光越来越强,已经能够看清楚掌纹了,他知道,自己一天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从他刚学会驱赶乌鸦的年龄,就开始了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在黎明的微光里盘膝而坐,专心学经,稍有左顾右盼,业师就会严厉地加以纠正;他用竹皮削好的笔在擦上桐油的油漆黑板上学写文字,写好擦掉,擦掉再写。
他虽然贵为“博克多”,但是也不能袈裟稍皱、进食不能饱腹,走路不仰头,睡觉只能曲腿蜷伏在一米见方的垫子上……
慢慢地,他逐渐忘记了童年时候是何等羡慕封闭之外的那些小僧众一起玩石子、踢毽子、下棋的童心未泯岁月;慢慢地,他逐渐变得心如止水,气如瀚海,天崩地裂也不会眉头稍皱。
可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外出,却不经意地将这种平衡打破,不知几何时起,心不再如止水,灵魂有时也会战栗。
他一次一次把自己关在静修室里,默想佛祖的脸,可是一遍遍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个黄桷树下粲然微笑、月下吹笛的翩翩少年。随后,这翩翩少年又幻化成“寒景园”密室里那身穿月白衫子的重伤身影——只是,这月白衫子的身影却不敢让人细细回味,每每想象中途,便模模糊糊、烟消云散,如黎明时将醒未醒的梦,倏忽来去,连不成片。
他的书桌上空空如也,久无纸笔,自从有两页纸张被洒扫的沙弥无意间拾得后,他就再也不动笔了。
年初,铁棒戒律僧和“千机门”的高手在圣宫外面的大街小巷终日逡巡,民间田园、歌楼酒肆,几乎翻底朝天也没有能够找出任何一个可疑的女子。如此折腾大半年,早已不堪其劳,最后得出结论上报朝廷:现任“博克多”爱好诗文,随意涂写而已。
可是,他却明白,天南海北,今生只怕再难见到那翩翩少年一眼了。
他静静地站在窗边,黎明下的掌纹已经完全清楚,朝露凝寒,掌心和心灵一样,一片冰凉。
“米米泽哇德清坚色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值班僧人厚实的胸音随着三声击掌一起响彻整个宫殿,全体僧人在呼喊中起床,像潮水一般从各处僧舍涌进大经堂做早祷。
“博克多,新的冬装准备好了,请换上。”贴身僧人必恭必敬地奉上“换袍节”的冬衣。
外面,致贺的大小官员和观光的客人,已经静静等候。
第87章:万众朝拜,红尘弃绝
和礼官到得驻地大臣的府邸,正是冬月二十六日晚上。
府邸门口,早有一人亲自迎了出来,一见君玉,立刻哈哈大笑:“久迎大驾,君玉来迟,是不是要罚酒三杯?”
这新任的驻地大臣竟然是秦小楼。
君玉大喜,快步上前:“难怪会派人请我,原来是你。”
“凤城飞帅此番大败真穆帖尔,西北平定,塞外震动,即使不是我,相信别人也会派人恭请大帅的,哈哈。”
君玉笑了:“此番前来,可有元敬他们的消息?”
秦小楼眉飞色舞地道:“元敬7月底取得了对倭寇的一场大捷,估计不久就会肃清福建一带的倭寇,返回朝中。他的两个表妹都进入宫中,石岚妮被封为贵妃。”
君玉虽然意外于石岚妮姐妹的入宫,不过仍然大喜:“元敬此番算是得其所用,可以大展身手了。”
秦小楼道:“不过,前不久他舅舅病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家奔丧。”
石大名武功已达颠峰,却在五十几岁的盛年时期无疾而终。
君玉默然片刻,秦小楼又道:“中秋时,朱渝娶了河阳王的郡主,听说这郡主美若天仙,不过那时我已经离京,没看到真人,朱渝这小子倒有福气。”
君玉笑道:“哈哈,那倒真要恭喜他了。早知道该托人送他一份礼物。”
“那小子还缺什么礼物?没送也罢。”
冬日的阳光升起在圣宫的顶上,庙间、壁上,壁画鲜艳,飞檐连绵,犹如进入了艺术的庙堂。
潮水一般的民众静静地等候在空旷的场地上,老人、孩子、红男绿女,他们中很多人万里迢迢、三步一拜地到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朝向这心中的圣地。
而观光的客人们云集在大殿之外,诺大的“换衣台”下方坐满了以驻地大臣为首的大小官员,众皆肃立,静静等待着“博克多”的登台。
毫厘不差,当太阳照耀着飞檐上佛祖的眼睛时,一身新装的博克多在仪仗队引导下,在朝圣者的虔敬的目光中走上台来,安然祥和的眼神抚过众生。
初升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君玉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台上的人并非蜀中园林弹琴、凤凰道上摘花的那般便装出行、麻衣如雪。
此刻的他才是他。
他完全遵从了他的本份,簇新袈裟,慈视众生,万众朝拜,红尘弃绝。
秦小楼已经领头在为“博克多”献礼致贺了。一众官员紧随其后,秦小楼回过头来,见君玉站在那里,立刻向一众地位尊崇的西域僧介绍道:“这位便是威名赫赫的”凤城飞帅“,北六省兵马大元帅是也。”
一干长期修行的高僧并不知道“兵马大元帅”是何人,可是听得“凤城飞帅”几个字时却无不面色微变。因为,他们早已得知,被毁的佛牙正是救活了一名号称“凤城飞帅”的少年。
君玉一见他们的面色微变,立刻猜到了原因,微微一笑,正要开口,一位拖着铁棒的执事僧快步走了过来,深深的行了一礼:“阁下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感谢上次相救之恩。”
君玉一看,却正是他们刚入青海时救下的那名铁棒僧,这铁棒僧正是圣宫里负责纠察僧纪的高级僧官,名号“夏奥”。
君玉回礼,这时,负责处理对外事务的赤巴大师也上前一步道:“阁下就是刚刚在玉树镇大败真穆帖尔的西北军主帅?赤金族大军常常入我境内掳掠牛羊、马匹,如今得保安宁,却正是元帅的功劳。”
君玉肃然回礼:“保家卫国,原是军人天职。在下性命为贵教所救,一己微命毁却贵教圣物,终日惶惶,难以心安。今后若有差遣,纵使肝脑涂地,不敢稍辞。”
一名最年长的老僧叹道:“天意如此,总有道理。”
君玉颔首致谢,抬头,忽见“博克多”的目光,微微一笑,按照来宾的礼仪,向他行了一礼,“博克多”也按照自己的身份向这位英名赫赫的贵宾回礼。君玉平静地转过身,到了专为客人设置的休息区去。
夕阳已经西下,祈祷已经完毕,朝圣的观光客潮水样地退去,仪仗队正簇拥着“博克多”回殿。
君玉看看台上的清水、鲜花、米粒、香烛、酥油供灯……今夜子时就是“博克多”的闭关静休期。
而明日一早,自己也将踏上回返西宁府的路途。
今生今世,只此一面。
贴身收藏的那张信笺忽然触动心口,一阵疼痛,君玉抬起头来,“博克多”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第88章:拓桑和咒语
当夜,秦小楼设宴为君玉饯行。
秦小楼举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大杯,道:“君玉,多呆几天,看看这里的风景吧,何故如此匆匆离去?”
君玉也喝了一大杯,笑道:“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再说西北军这次虽然取胜,但是并不说明西北军已经多么强盛。还得加紧训练,以防不测。”
秦小楼叹息道:“也只有你才如此鞠躬尽瘁,忠心耿耿。”
君玉也微叹一声:“并非忠心之故,而是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尤其是真穆帖尔军风残暴,每每攻下一地,常有屠城之举。百姓年年被课以重税,厚养我等,若不保全他们,又养我等何用。”
秦小楼点了点头:“我前几年在西北军中呆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还从来没有和真穆贴尔直接交手。他的势力发展得可真迅速。”
君玉道:“在我看来,真穆贴尔较之胡王大军更为可怕,他们虽然近年才崛起,但是兵精马壮,尤其擅长集结大军在草原上冲锋陷阵。而且真穆贴尔本人雄才大略,手下猛将如云,远非胡王可比。此次,玉树镇大捷可谓侥幸,凭借西北军目前的战斗力和训练状况,只怕下一次面临真穆贴尔的大军集结时,就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了。”
“那你不是要在西北呆上相当一段时间?”
君玉笑笑:“真穆贴尔剩余的五万骑兵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消灭。”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秦小楼忽道:“林宝山等西北军将领都是朱丞相的嫡系,尤其是林宝山,自来骄横,你初到军中,居然能震住他,倒不容易。他没有背地弄鬼吧?”
君玉摇摇头,那批将领最初一段时间自然是阳奉阴违,但是野牛沟两场大捷后便大肆收敛,即使是林宝山,至少表面上也完全听命。唯一令人不安的是,朝廷的饷银到得是越来越迟。君玉知道,这倒并不是完全因为朱丞相的缘故,而是由于连年征战,财政空虚,北几省经济本就残破不堪。纵令朝廷下令嘉奖,一时也难以支付如此巨大的数目。
秦小楼道:“好在元敬在福建一带肃清倭寇指日可待,多少也算是对朱丞相的一点牵制吧。也许,这期间,他也许无暇对付你,以后,你在军中一定要多加小心。”
君玉笑着点了点头。
夕阳拉长了地上的阴影,从雅鲁藏布大峡谷入口望去,南迦巴瓦山峰如一块碧绿的翡翠,白色的雪山和天边的彩云连接,山坡上是一望无垠的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而依着山势错落高低走向的一片片石房子看上去几乎是倾斜的。
山脚下,风掠过高台上一根根朽掉的经幡,一路上,雪印中,有六字箴言依稀可辨。
君玉勒住了马,远远望去,周围并没有寺院或者民房,这块相对平整的山脚下,皑皑白雪和绿色植被形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虽然没有找到借宿之地,君玉也并不怎么心慌。这是她上路五天以来,第一次没有找到借宿地。她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栖息一夜。
君玉沿着面南的一片山谷走去,此时,天色已经黑尽,高而深的天空反射着冷清的雪光,君玉忽然勒住缰绳,前面的山谷里,一块一块幽灵般的亮点在黑夜中发出绿森森的光来。
细细一看,这些绿森森的目光竟然是一双双眼睛。
这一双双眼睛的主人也早已发现了对面的人马,口里喘出带着腥味的热气,一动也不动。
竟然是皴猊。
这山谷里竟然汇聚了如此之多的皴猊。
君玉心里一寒,久经战阵的“小帅”也站定,一动不动。而那些呼出腥味热气的皴猊也很有耐心,只圆睁着绿森森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小帅”忽然发出一声长嘶,君玉立刻勒转马头狂奔而去。立刻,身后传来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狂叫狂啸,静谧的南迦巴瓦山峰忽然发出地狱般的怒吼。
追得最近的一头皴猊的前肢携带了冷风猛地击向“小帅”的腹部,君玉一掌拍出,那皴猊立刻收了前肢,竟如竞技高手一般,换了个方向扑来。
“小帅”得此机会,立刻又纵出两丈远,前面,又是两头绿眼森森的皴猊一起扑来。
君玉跃下马背,攻向扑在最前面的那头皴猊,皴猊立刻后退,也并不朝她龇牙咧嘴、狂叫狂啸。
君玉已经看出,这群皴猊并不攻击自己,却一味与“小帅”厮杀,她心里十分奇怪,便守护在“小帅”身边,但也不忍对围上来那几只并不攻击自己的皴猊下杀手,只求保得“小帅”性命。
君玉双掌分别击出,左边,三头巨大的皴猊又扑了上来,君玉迎接不暇,“小帅”发出一声悲鸣……
忽听得一阵奇怪的口号:“马蛤格哈嘛呜啦,恰巴萨姆斯丁亚……”
围上来的几头皴猊惶然后退,那声音越来越急,后面的皴猊齐齐发出可怕的长啸,乱窜着转过了身,往山谷方向退去。
君玉用劲拉住吓得浑身发抖几欲狂奔的“小帅”,站定。
月光下,一丈开外,站着一个麻衣如雪的便装男子,男子头上戴了顶当地山民的大大的帽子,将整个头脸都遮住了。
第89章:云中的天堂(1)
沉默良久,男子忽然转身大步往前走去,君玉也不开口,拉了马跟在了那男子身后。
行得约莫两个时辰,男子停下脚步。月色下,夜凉如水,君玉望去,这是一片地形非常好的面南背北的山谷。山谷深处有一座小木屋,在冷冷的天穹之下悄然独立,四周,有一丛丛覆盖着白雪的常绿灌木。
男子伸手推开门,很快生起了一盆火,又退了出来,轻声道:“进来吧。”
君玉也不栓马,径直走了进去,火光里,小屋中挂满了风干的牛肉、干粮和清水,显然是当地猎人设置的中途补给站。
君玉喝了点水,走到门口,那男子已在两丈开外,正背对了小木屋,往相反方向走去。
“拓桑。”
拓桑停下了脚步,却仍旧没有回头。
君玉叹息一声:“你也赶了几天路程了,总该进来先喝口水吧。”
拓桑身形一震,慢慢回过头来。
盆里的火光,让木屋温暖了起来,拓桑直直地站在门边,门外,风过无声。
君玉从火光中抬起头来,火盆的对面,门口那双热切的目光如此坚定、执着又饱含痛苦。
两人都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燃尽,“小帅”一声长嘶,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已经穿进了这小木屋。
初升的朝阳映照着雪山顶上的白雪,白的炫目,红的耀眼。
君玉在那灌木丛里抓了一团冰雪,揉在脸上,立刻冰凉透骨,却无限清新。
一阵微风吹过,君玉抬起头来,天空流云如帜,云下群山妩媚。
她转身,看见拓桑也学样抓了团冰雪,不禁笑了:“世人都说南迦巴瓦是云中的天堂,你做向导,带我看看这云中的天堂吧。”
拓桑点了点头,双眼立刻闪烁出那种令人心折的光芒,神情无限欢喜。
这是南迦巴瓦最为陡峭的一座山谷,全部为白雪覆盖,没有任何道路可攀援,千百年来,行人止步,飞禽走兽绕道。
高耸入云的主峰怒刺上天,云遮雾绕,偶尔露出的峥嵘岩石钝如直角,更加罕见的杂草细枝颤颤巍巍。
拓桑跃上一块岩石立刻回头,君玉笑笑点了点头,也纵身上去。脚底是命悬一线的杂草细枝、身后是如沸水蒸腾般喧哗的险滩江水,凌空拍岸,激起无数水雾。二人如在半空中飞行一般步步攀援。
太阳已经到了半空,背心却越来越冰凉,君玉回头,只见下面奔腾的江水已成一片盲点,这时,拓桑已然飞身上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君玉毫不犹豫地也飞身跃了上去。
岩石十分宽阔,莽莽苍苍的山体间四面水声轰隆,一条巨大的冰瀑从高空破云而出,直下千里,也不知尽头,令人陡然心惊,不敢高声。
岩石的尽头是陡峭而突兀的山壁,拓桑却径直往前走去。君玉跟在他身后,走到尽头,只见拓桑伸手一推,那陡峭突兀的山壁忽然露出一条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
二人鱼贯通过石缝,如同进入了天堂之前最后的一道关隘,君玉倚靠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下半天做不得声来。
这是一方完全属于世外的天空,没有皑皑白雪,没有肃杀之气,此刻,阳光明媚,气候如春。抬头,白的是袅袅的云,绿的是翡翠的叶,红的是绽放的花;脚下,绿草如茵,远处,溪水流淌;而身前身后则是各种各样的树木,有的高大参天,有的硕果累累,有的紫叶如雕,其间,更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动物徜徉嬉戏。
但是,令君玉惊讶的并非这些,而是前面一座小小的殿堂,宫殿的顶上,桑烟缭绕。
在南迦巴瓦的传说中,要穿越通天之路才能到达一座神宫,而那云雾缭绕的桑烟则为诸神聚集的信号。
两人直奔殿堂,却脚步轻轻,神情和心灵一样肃穆,恐惊天上人。
殿堂顶上,天然的桑烟缭绕,内外一览无余,自然天成的石椅木几,全无丝毫人为的痕迹。
“你来过这里?”
“没有。”拓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上,如有神明指引,自然而然就到了这里。”
拓桑双眼闪亮,光芒四射,眉梢眼角喜悦无限:“君玉,你可喜欢这个地方?”
君玉微笑着点头,在轻柔如绿色绸缎般的草地上坐下,只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祥。
拓桑凝视着眼前的微笑,这微笑比花更红,比叶更绿,如头顶的白云,洁净清芬。于是,他也微笑着,在这白云桑烟般的人儿身边坐了下来。
夕阳已经落下,月亮慢慢升起。
头顶的月光如此柔和,那不知名的果实如此甘美,拓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圣殿和身份、忘记了挣扎和痛苦,只感觉到一种不需任何修炼的心如止水。
微微的风荡涤了所有的世俗杂念,红尘往事。他看看身边同样静静望着天空的人儿,此刻,那双墨玉般的黑眼睛是如此晶莹剔透,纤尘不染,如一朵最圣洁的花开放在这样的圣洁之地。
他微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来一阵芬芳。
头顶,神明微笑,看着两个孩子安然入睡。
朝阳又在头顶升起的时候,林间鲜花烂漫,溪间小鹿跃动。
君玉慢慢地往前走去,脚步坚定。拓桑跟在她身边,默然无语。
越过那条狭窄的石缝,君玉长长地吸了口气,外面的世界,冰雪覆盖、山峰突兀、一片肃杀。
拓桑抬头看看头顶毫无温度的太阳,瞬间万年。年华就此老去。
山脚下的“小帅”一见主人,十分亲热地长嘶一声。
君玉拉过小帅,微笑:“再见了,拓桑。”
拓桑沉默着,忽然伸出双手,第一次热切地、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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