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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9 章

    窃玉 作者:已矣

    第 99 章

    她琴声本便直透人心,加之这歌声如泣如诉,悲凉凄楚,便如穿肠毒药,让人闻之生不如死。柳逸安听在耳中,又悲又怒,猛地立起,大声咆哮道:“嫣嫣,芸萝好端端的活在世上,你失心疯了么?居然唱这悼亡词!”周身劲气鼓荡,直欲将那车顶掀翻了去。

    “你敢骂我!”瑶?双睛怒鼓,抱琴起身,右脚一踏,将这马车的辕轭尽皆踏断,那两匹骏马摆脱束缚,受惊长嘶,风也似的在山道上奔驰远去。

    二人各催真气,那马车双轮深深的陷入泥泞中去。车厢此时只有一根轮轴支撑,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尘满面,鬓如霜……”柳逸安神情忽而颓顿,凄然一笑,“生离总好过死别!小弟怨天尤人,反倒让姐姐讥笑了!”说罢双眸微阖,负了覃、穆二人从那马车走下。

    却不知何时风雨已停,一轮杲日中天而悬,天高风清,苍穹如洗。

    “方才自己为何要那般激怒他?”瑶?见柳逸安呆立道旁,背影凄冷,心中蓦地怅然若失,也无声无息的跃下。那马车尾重首轻,待瑶?一离车便猛地倾入泥浆中去。

    “世间谁心无魔障,天涯何处不囚笼!”柳逸安低声吟罢,忽见远处一处险峰峭壁上有一洞穴,便负了二人大步奔了过去。

    柳逸安这两句乃是自嘲之语,瑶?听得却觉便在说自己一般,双眸中异彩流转,一动不动的立在道路中央,任凭道旁树木上的雨水滴滴打落在衣衫上。弹指之间,柳逸安去而复返,面无表情的道:“他们既然能够寻到这矿山,想必知道出山的途径。”也不等瑶?应答,双手一握剑柄,一握剑锋,将邪螭扛在肩上,从山道上径行了去。起先打算询问穆天侠他武艺从何学来,此时竟自忘了。

    待二人远去,在道上缩成两个黑点,穆天侠在那洞穴中立起身来,摇头叹道:“这世间最痛苦的相思,不是天涯,而是咫尺……”回头看见覃雨非酣睡的脸庞,艳如桃李,俏若梅兰,兀自瞧得痴了……

    “那长矛与方盾,质地奇特,刚韧非常,远非寻常钢铁可以比拟,若是得万人配备此等兵器,便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贲之师!”行得数里,柳逸安忽而慢下脚步,回头对瑶?说道。

    一路上柳逸安不言不语,瑶?还道他记恨自己,此时闻他说话,不由一喜,却全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檀口微张,茫然不知作何言语。

    “这黄家,好似……”柳逸安话未说完,低呼了一声,“有人来了!”

    二人纵身而起,藏身在道旁一株擎天榉木上,只见三辆马车首尾相继,碌碌行来,与他们方才搭乘的矿车一般无二。车轮声渐近又渐远,二人从那树木参差的枝——&网——悠的盘旋飘下,落在地面赤红的水流中,急泻而下……

    夤夜,鄱阳水寨。

    依山临湖之处,建着一处屋宇。架构古朴,木墙泥瓦,百尺根基入水,仿佛巨雕栖息,俯瞰碧波万顷。那屋宇的门楣上书着“节义堂”三字,门上右联书“襟连河海”,左联书“领导江湖”。鄱阳水寨坐镇中原腹地,掌控长江漕渠,这两联虽不免大言炎炎,然单论在“江河湖海”的势力,倒也不甚为过。但这江湖二字乃是一词二义,若是武林中人见之,恐少不得一番冷嘲热讽。

    此时那节义堂中燃着数十盏松油灯,火焰萤煌,亮如白昼。寨主欧阳霆此时神色凝重的坐在大堂正中的座椅之上,两道刀眉绞在一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座椅上的扶手。

    “报!”一疾装劲服的汉子架着一舟风驰电掣般从湖心中行来,不待泊稳便疾步奔上台阶,到欧阳霆身前单膝跪下。

    欧阳霆闻声便起,急切问道:“可曾抓到那二人?”

    “禀寨主,属下率一百好手乘闪电舟连夜追赶,后在峡口寻到他们下落……”那汉子神色不定,说到此竟一口气续不上来,噎在那里。

    欧阳霆心忧如焚,连连问道:“如何?如何?”

    “属下当即命大部随舟追赶,自己带二十余人潜水入飞鱼口,抄捷径拦截……”那汉子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

    欧阳霆脸色稍霁,欣然道:“韩老弟你料敌先机,心思缜密,某真没看错你!如此那二人必成瓮中之鳖,还不手到擒来!”

    那韩姓汉子抬起头来,黝黑的面孔在灯火照射下,竟似无比的惨白,他颤栗着道:“属下久候不至,便率部从水路逆返,却见……却见……”

    欧阳霆心底蓦地冒起一阵凉意,追问道:“却见什么?”

    “却见……却见那七八十好手已经全部死在舟中,无一……无一活口……那二人也已不知去向……”那汉子说罢,身子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欧阳霆闻言也不由得倒退一步:“能一举击杀我寨中这么多好手,那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汉子话却未曾说完,强咽了口唾沫道:“那……那七八十兄弟,都是……都是自杀的!”

    ……

    淮南庐州。

    遥望城墙巍巍矗立,泥瓦斑驳,枯草丛生,竟似荒废了多年一般。三国两晋时此城乃是兵家重地,厮杀鏖战历时百年,积骨膏山,流血沃壤。当年穷兵黩武的景象如今已无迹可寻,却见庐州城内旅者往来,车辚马嘶,颇有一番兴盛景象。

    午后,二骑逆着秋风而来。马上一男子雪眉霜鬓,肩扛重剑,一女童琼鼻瑶口,背负古琴。二骑行至城门忽被守城的兵弁阻拦:‘你二人速速下马,接受盘查!‘一大腹便便的武将从门里走出来,身上的铠甲包裹不住臃肿的腹部,露出一截灰黑的里衣。

    ‘为何还不下马!‘那武将撇了撇腰间的佩剑,叱骂一声,眯眼打量这二人。那男子容貌清癯,棱角分明,如同斧削刀刻一般,无神的双眸闪耀着骇人的凶戾之色。那武将被他扫了一眼,冷不丁打个激灵,慌忙扭转头去,又见那女童自背上解下琴来,纤纤玉指在那琴弦上似有似无的划动着,偶有一声迸发出来,便似磨刀霍霍之声,让人闻之心惊肉跳。

    守门众士兵见这二人仍然安坐马背,顿时发一声喊,纷纷把长矛举定,对准这二人。进进出出的百姓见状纷纷止步,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胆刁民,爷见你二人獐头鼠目,绝非善类,还不下马就缚!‘那武将拔剑出来,大声喝道。

    ‘下马就缚!‘众兵士也附和大寒,声势颇是雄壮。

    那女童见状竟无半分色变,懒洋洋的抱了那琴,冲那男子道:‘公子,奴婢早便说过了,你容貌邪恶,面目狰狞,若不易容乔装,路上省不得麻烦,你却不听!‘声音宛转,如同莺啼恰恰。

    听那女童话语,这二人乃是主仆。然她对那公子话语却殊无恭敬,还颇多责备之意,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那女童忽地五指划过七弦,裂帛之声顿作,闻她娇痴的道:‘要不要奴婢弹琴给你听?‘此言颇是突兀。

    ‘休得节外生枝!‘那男子剑眉一蹙,转朝那武将道:‘长官容禀,在下身染瘟症,急欲北上求医。还望通融则个!‘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颗松子大小的浑圆珍珠来,遥遥抛向那武将。

    ‘呃,你怎随便把我的东西送人!‘那女童黛眉一颦,大是嗔怒。

    那武将道了一声哎呀,丢了手中佩剑,双手将那珍珠接住,小心翼翼的拿手指夹住向着阳光细看,喜得嘴涎直流,忙将众官兵百姓喝开,冲那男子道:‘既是急症,便担搁不得!‘那武官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收受贿赂,百姓却也没有哗闹,想是已经司空见惯。

    那男子拱手道了声:‘多谢!‘双足夹了夹马腹,朝城中行去。

    这二人正是柳逸安与瑶?。

    ‘为了寻那女子,看来你是什么都忍得!‘瑶?策马跟上,神色忿懑的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借你的珍珠,日后还你!‘柳逸安见前方人群熙攘,便从马鞍上翻下,牵了二骑的缰绳,徒步行走。

    ‘谁让你还了!‘瑶?怒斥一声,转而道,‘赵宋兵士羸弱,官吏**,这一路见闻,兀术所言果真不虚!‘

    ‘兀术是何人?‘柳逸安闻言,随口一问。

    ‘嘻嘻!‘瑶?忽而掩口笑道,‘他是我在长白山拣的一个便宜徒儿!‘

    此时忽而闻得背后喧哗,二人回头看去,却见方才守门的武官领了一众士兵奔来,大声喝道:‘前方两个匪贼,还不缴械投……投……!‘那武将跑得几步,急喘吁吁,一个降字死活接不上来。

    柳逸安不由双眉怒绞,沉声道:‘他们收了钱财,怎还纠缠不休!‘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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