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之鸾凤 作者:淮扬风味
第 29 章
☆、69冲突消弥
且说这一场风波已去,贾母处又重新叫了王夫人薛姨妈,并凤姐儿一起打牌取乐,一时气氛重归热络,凤姐儿有意逗乐,果然说的贾母等俱都愉悦。平儿过来给凤姐儿送完银钱,方才走回去置院门处,看见贾琏正往这边过来,忙上前见礼。贾琏见了,便问起邢夫人来,得知贾母还没放人,便点点头,准备回去了。平儿见此,估摸着是大老爷叫的贾琏看看这边情况,大约也知道不怎么好,所以派他打前哨,便又将此时众人形容略说了一下,让贾琏决断。贾琏听了便道:“竟连二太太并宝玉也连着吃了刮落,我就不去惹人的眼了,省的一见我又想起方才的恼了,岂不大家都无趣。”平儿笑道:“二爷也忒小心了些。”贾琏道:“小心总无差错,何况遇到这种事,连我也没得上前凑的道理,再者总也没得好去,如今老太太气消了一半,已是万幸了。”心里暗自腹诽贾赦胆子太肥,把主意打到鸳鸯身上,明着爱色,实是借此打着老太太的主意,谁都知道鸳鸯在贾母心中地位,服侍日常起居一时也离不得不说,且掌着老太太私房并林家那一大笔银子,有了鸳鸯等于能把贾母的一切了解的清清楚楚,想做什么手脚也容易。可是这家里谁都不傻,贾母老是老了也还没糊涂,贾赦素来名声也不好,这一出闹得自己大失颜面不说,也成了笑话,让大房在二房面前彻底丢了人。
贾琏对这个爹一向敬而远之,自幼时生身之母因病亡故,贾赦便对他不太上心,自己没了约束,整天抱着小老婆喝酒,因着庙堂府里皆不得志,益发放纵起来,对这个唯一嫡子也只是面上情分罢了,虽也请了先生教书识字,认得道理世故,也不过照着府中规矩,再多些关爱重视也是难,再有便是在这一大家子往来中任他自己识得人事是非,人情俗理。亏得没再养出个纨绔来,虽无甚大才,然守成足以。贾琏自己也是个懒散性子,知道自己斤两,早把这多出一世看作前世积福德多出的好报,只是尽心享受罢了,好好生受这今后几十年。平日里,除了见面请安,再有安排些许杂事,没有大事也不去贾赦处待着,除了父子二人感情淡漠外,也因为那一屋子尽是些莺莺燕燕,人多的几乎难找可回避的地方,贾赦又是不在乎这点规矩的,任丫头通房环侍左右,但贾琏是晚辈却不可以视若无物,若是来往多了保不定会有嘴碎的妄加揣测,因此徒生事端。对此做儿子也不太好多管老子的闲事,何况是长辈内眷之事,也只是视若无物,最多在凤姐儿掌家务时略提一二,看管好人手门户。
自贾琏卖了京中店铺分成中的大部分收益份子,供给贾赦处的每月银两也少了一些,使得享受惯了的贾赦很是不满,气他自作主张,叫了贾琏来狠狠骂了好几次,左一句败家孽子,右一句不孝儿孙,甚至有一次险些动了板子,终究还是无法挽回,这其中既有贾母等维护制止,也有尘埃落定已成定局的无果。在贾琏经营之初,就已明确说过,是为了挣取日后成家所出儿女嫁娶之资的花费,且又是和其他世家子弟,王孙显贵合伙凑份子,自然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如今银钱已经赚的够数,没必要再在已经成了气候的商行中再去尔虞我诈地勉强分一杯羹,要明白现下能和自家行当一争的无论身份地位还是人脉银两,都已是靠着好不容易出了个宫妃才略挽颓势的荣国府所难以长久对抗的,若要强上非得小心翼翼极耗心力与之周旋,违背本意又极易惹祸殃及自身,虽已建立不少人脉却又何苦为此得不偿失之事搭上风险人情。因此除了留下几家自己心仪又不打眼的铺面,卖了干股避了风头,又能暗里在别处多置些私产,再有这几年也挣得不少,不仅眼下不亏,从长远来看是赚了。且官家子弟从事商贾总不是正道,长此以往名声也传得不好听,借此机会脱身也好专心打理公事家务,多陪陪家人,尤其是好好教养儿子。
贾赦虽说少了进项,可是也没亏着什么,不过看没有多余银子可捞心疼罢了,要不是这事儿闹得贾母等都知晓,说不得也要逼着贾琏继续弄银子去。这次的求纳鸳鸯贾琏事先虽已听到风声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吩咐凤姐儿派人暗地告知鸳鸯小心,明知这事儿最后非黄不可,可也没法子躲过去。先不论之前的矛盾影响还在,光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他—贾赦又什么时候是个讲理的明白人了?
“等会儿你瞅空子跟你二奶奶说一句,问问老太太十四可去赖大家,我这边也好早些吩咐下去准备。”贾琏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又向平儿吩咐道,便转身走了 — 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家里那几个子弟,得闲得看看怎样了,反正也不忙回家里,还得看贾赦那张老脸。
转眼到了十四,黑早,赖大的媳妇又进来请。贾母高兴,果然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姐妹等至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台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外面大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都来了。那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大家子弟作陪。贾琏看着薛蟠席间不住劝酒谈笑,行动间多了几分大方爽朗,少了几分鲁莽懵懂,不知是自己上进所致,还是妹子劝助有方。贾蔷在一边陪着,看着贾琏望薛蟠目光中流露欣慰之意,不由咧嘴一笑,拿着酒杯和薛蟠轻碰了一杯,喝了一口凑过来对着薛蟠低声道:“今儿怎地这般兴头,琏二叔瞧得你都像不认识一般。你老实说,是不是因着上次那个见过的柳湘莲也在座,所以快活得这样”
薛蟠听得险些呛着酒,忽见贾琏也盯着他看,心头就是一惊,那酒有一半也做冷汗出了,忙捶了贾蔷一拳,低声道:“瞎嚷嚷什么,老是害我!不过见过一次,又怎么了,我见人家生得让人亲近,想结交结交不成么”贾蔷笑道:“成,怎么不成?薛大哥要结交他可是他福气!”薛蟠干笑两声,见贾琏面露了然和些许怪异之色,不由有些气怯,想想又小声地似自言自语地道:“道理虽这样,可人家不稀罕我,我早瞧出来了,从没拿正眼看过我一回!也有不如我的人,不过生的略秀气些,便称兄道弟起来了,我早也琢磨过来了,他只看脸呢。这样的人,我只管说好话赔笑脸有什么用我把他当明珠,他视我作瓦砾,没得去讨不自在!我好歹还是堂堂紫微舍人之后,如今家里也好着,不像他虽出身官宦却已破落,吃酒赌钱,打架玩女人也罢了,还爱串戏,任谁见了不觉着他是风月优伶偏还爱摆个高架子,可见了珍大哥他们还不好声好气的,乖的跟那啥一样听说他也是这宁国府里常客,好像还跟宝玉好呢,又是什么清白人了我就不忿他这样的嘴脸,要相貌好的小幺儿哪里没有,一把银子撒下去管教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哪里值得跟他瞎耗!”
贾琏在一旁听了,哑然失笑,只道︰“你倒对他清楚得很,可见果然下了功夫。”薛蟠见他并没怎么不悦,忙替他斟了杯酒,又笑道:“我算撂开手了,往后儿也别因这个笑话我了。琏二哥,我下个月就要回乡看看,顺路又要采买些货物,若无甚差错,几倍的利也是有的,已定了在端阳前要赶回来,这期间的日子,还要请嫂子多多照应下母亲和妹子。我在这先谢过二哥了。”说了就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尽,好不爽快。
贾琏也陪喝了一杯,笑道:“你尽管放心上路去吧!你嫂子是个妥当人,尤其这还是她分内之事,自不必说了。倒是你,如今倒也很知道世事了,这样再过个两年,家里可不又兴起来了。”薛蟠叹道:“我这些又算什么正经作为,不过先学着入手罢了。我那妹子,实在比我聪明十倍,不是你我也不和你讲这笑话:若她是男儿,竟让我母亲再也不愁了,我也更不用这样辛苦。但如今身份放在那里,我还能有何推辞我也不是个丫头,成天拘在家里没个正事也不象话,说不得出去闯闯,也知道些地土风俗、远近道路,总归有益无害。日子也还长远着,且先慢慢来就是。”贾琏听他言语,竟和半年前判若两人,不由心下暗叹。谁知自薛蟠这一路回去后,竟又引出一出姻缘奇事,此处不表,且待后回分说。
又过了几日,这一日晚间,因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在外头回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他女儿。他来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王夫人听了便有允意,命人让凤姐儿办理。凤姐儿回至屋里,心下思量一番,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并吩咐周瑞家的让她和传话媳妇并两个小丫头和四个婆子准备着套两辆车跟去。如此凤姐犹嫌不够,又让人传话袭人教她穿几件颜色好的衣裳,尽管带着包袱手炉,临走时,嘱咐她先到这里来这边瞧瞧。平儿见凤姐儿打发走人,便笑道:“奶奶行事越发亲力亲为,妥帖细致了,袭人还是个丫鬟,却就这般得脸,这几年过来她还是府里仆婢中的第一人。命这样好,她倒很有些福气。”
凤姐儿听了便嗤笑道:“傻丫头,这袭人得了二太太的青眼,又有宝玉这些年的情谊,丫鬟中她命不好谁好为着这两人的面子,再有她平日为人倒很上路,我略客气些倒也不错。以后的造化,中薛蟠,袭人等语仅代表其个人观点,跟作者关系不大。
注二:可能会有人提出妾侍不能穿大红,可原书里袭人就拿了其中一件大红旧衣裳的,她还是妾身未明的丫鬟呢,所以说我这里也跟着设定穿女主人给的旧衣裳是可以的。
☆、70尤氏姐妹
离年关还有一月,贾芝的先生周世明便准备着搬出府去。原先也是为了来年春闱,已经小心攻读了大半年的书,因着教着小孩儿功课不着紧,所以不急着搬离贾府考前避嫌。但前个月贾琏方才找好一处两进两出的小院子,仆役人手已采买配好,里外已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摆设业已陆续放了进来,只待主人家携包袱入住便可。周世明攻读之余起兴到那里看了看,很是满意,觉得正好趁年前搬入,因到了年底府里忙乱环境嘈杂不利读书只此处甚好不说,还可以在新居过个好年,为此周世明早已修书一封送回老家,接了老母等人进京团聚,以慰几年未见的母子之情,真是一举数得。贾琏见他心意已决,便满口答允,趁这一日天色晴好,便套了两辆青绸黑木大车,送周世明去府外居住。
一路上两人各骑一头大马,指点谈笑,直至长街上,不意看见街道拐弯之处,贾蓉也骑着一匹马领着一辆小车悠悠地过来,时不时回头似和车内之人说几句话,看起来倒是热络。贾琏见了,心中一奇,打马小跑过去,便道:“蓉哥儿,前儿赖大家宴上就不见你,近几日看你也不在府里帮忙,正奇怪着,还道你又惹你老子生气出门躲了几日呢。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你,你跑这里是忙做什么这几日又去哪了”
贾蓉不防贾琏这一照面一问话,回过头时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一见是贾琏忙拱手行礼,口中问了安,随后即又笑道︰“谢叔叔担心记挂!这几日我没在府里是出府办事去了,父亲之前老说府内人少过年冷清,纵东府人一起来了也不过热闹两日就散了,实在无趣,想起除此之外或有几家亲戚还离京里不远,不如一并接了来好让府里多些人气儿,也是不忘本儿记着旧情的意思。如今小侄便奉父命从老家接了两位姨姐,正往家里赶去呢。”说话间,周世明也带着车马赶了过来,彼此见礼毕又说了两句话。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蓉哥儿,怎地不走了莫不是之前说的都是哄人的话,这会子眼见到了家门前,怕露馅儿了吧”贾蓉微感尴尬,忙又对贾琏周世明拱了拱手,回头笑答道:“三姨儿性子真急,这一时半会儿也误不了时辰!现下正遇见本家叔叔,说一会子话呢,你且别担心,过会儿便走。”
那女声又咯咯笑了两声,说道:“既是你叔叔,同是姓贾,那也算我们的亲戚了,何必你们说着话要晾着我们呢,我们见见也不妨碍吧”说着又笑了两声,其中又似有别人在旁低声劝阻,先前说话的女子又低声和那人说了几句什么,过了片刻那女声又道:“蓉哥儿,你可别糊弄我,要是来的不是姓贾的,小心我去向姐姐告你的状。”未等贾蓉答话,小车的车帘已被掀起,只见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儿笑嘻嘻地望将过来。
那女孩儿生就一副瓜子脸蛋,一双秋水眼顾盼流转灵活之极,十分引人注意,梳了垂挂髻,虽是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却只插戴了两支半新的银质扇形簪子,身上穿着水红绣花长袄半披着石青灰鼠翻毛斗篷,仍显得十分窈窕。她一笑,嘴角便露出个小酒窝儿,露出带些泼辣的甜意,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俏丽活泼。
贾蓉见了只得向贾琏两个道:“我接的就是她们了,尤氏姐妹并她们老娘,这个是三姨儿,里面还有个她亲姐姐,是二姨儿。都是没出门过的姑娘家,让叔叔见笑了。”说话间,那三姐已把贾琏两个打量了一遍,只笑着说道:“穿貂皮轻裘戴宝石抹额的那位,看着倒与你有几分像。”贾琏原本心里暗自有点儿吃惊这姑娘的大胆无忌,后听贾蓉说她是尤家姐妹,慢慢只想起这倒不是个讲规矩的闺秀,其余倒是想不起来,当下便笑笑而已。周世明在一边已有些局促,他倒是没怎么见过这样不怕羞的女儿家,一心想着避嫌,便调转马头侧身在小车旁走过去了,刚到了小车侧面,一阵寒风吹来,硬是把边上的棉布帘子吹了开,只听着一声轻呼,周世明不由抬眼一看,只见一张极是秀丽的面孔印入眼中,恰如三月桃花般柔婉妩媚,让他一呆。
仅仅是短短一瞬,周世明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脸庞,大大的且眼尾上翘的杏眼,眼珠黑如点漆,鹅蛋脸儿,一头蓬松的乌云,似梳着堕马髻,斜插了一支钳宝流苏银钗,两缕细发垂在腮边,越发显得慵懒温柔,偏偏神情却是羞涩和顺的,令人见了就心生喜爱亲近之意,一眼看了就难以忘记。帘子回落,周世明也跟惊醒了一样,忙直起身子,见无人注意,方才咳嗽两声,将马引到一边停了,却不再走了。
时近腊月,府里渐渐忙碌起来,却又有多人或因年岁渐长或因不知保养得了病症,自李纨因时气而感冒,邢夫人又害了火眼,迎春岫烟皆是侍疾左右不离的,凤姐儿因着府里担着事情,得空便去邢夫人处看视。邢夫人见她们如此,也多叫她们回避以免染病,不肯让她们常来,除了每日请安问候无事便不叫她们过去。凤姐儿等皆是心中感念邢夫人的心意,遂越发待之敬重亲近,凤姐儿自忖姑娘们是娇客,虽有孝道为大但亦不可太过劳动劳累,便做主让她们只管往园中住着,因就说了“每日奔波吃了冷风不说,身体也不很强健禁得起这般伺候担忧,不要好了一个病了一双,让老太太并太太们跟着悬心”等语,劝住二人,又延请太医,看诊问方,挑了上等药材送过去,又写了避忌食物单子命小厨房专门准备,日日亲去看问,忙乱了不过三五日病症便痊愈了。经此一小事,婆媳两人从此更增亲近。
到了腊月时候,府中邢王两夫人共同料理府中事务。原先王夫人向贾母提的是凤姐儿,无奈凤姐儿只是不从,只说邢夫人身体已好,精神健旺,何不请她过来一同置办年事,自己还是小辈,虽有几分能耐,但之前作为也是凭着长辈抬爱,大家不追究罢了,如今正经过年大事近了,再也没有越过无病无灾的婆婆直接叫儿媳管事的理。凤姐儿原话虽还含蓄,但讲的是大道理,其中不可深究,连贾母听了也无可辩驳,便叫来了邢夫人,让她和王夫人一起主事,凤姐儿在旁协从。此时凤姐儿却又提议了李纨,说一般是为人媳妇,没有她凤姐儿可以旁人不可的道理。邢夫人自得凤姐儿推荐,自是满心欢喜,听凤姐儿如此说,想那李纨平日为人温和顺从,不理俗事的模样,原也觉无可不可,但若是从道理上来更名正言顺了,于凤姐儿有利,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思也是连声附和。王夫人看她婆媳俩个一唱一和举荐自己儿媳,自己这个做人家婆婆的要是再不愿传出去那也说不过去,李纨到底是二房长媳,平日里自己素嫌她克死了儿子懒得搭理,连着孙子贾兰也被晾了起来跟个透明人似地,那也是在自己院子里,出了家里可不能摆出不合的冷脸来,徒然叫人说闲话看笑话,这对婆媳相互间感情淡漠,这般心思却是一样的,该做的样子一分也不少,因此除了贾母心里有几分明白平时多怜惜李纨母子外,竟是无人知晓其中真相。如今王夫人被凤姐儿两人架着同意了李纨一并协从理事,心里便立时不痛快了,好不容易面子上撑了过去,等贾母散了众人便一头埋进自己院子里,三四日不出来,说是染了小恙,找了李纨侍了几日的疾,到了正式治理年事前两日才宣称病好。
这一日偶得空闲之时,凤姐儿正在房中边算着账本边和媳妇子说话,贾芝也安安静静地坐在炕上一张小矮桌前,拿着毛笔描红。贾琏进来时,看她母子两个都在,不由一笑。凤姐儿见丈夫回来,忙扔下账本,挥退媳妇们,叫丫鬟过来泡茶更衣。贾琏换了家常衣裳,净了头脸,方才笑着过去坐到炕上看着儿子描红写字,看了几行,便握住儿子的小手也写了一行一字 — 贾琏自觉得不错,笑问道:“儿子,我写得如何”贾芝抿嘴微微笑了起来,仰着头看着父亲道:“……没有周先生的好看。”凤姐儿在一边听了便咯咯笑起来,贾琏大觉郁闷,想了半天却也无话可答,只得摸着儿子的小脑袋道:“……那你可要跟着周先生好好的学。”见贾芝童声稚气地应了,摸了摸鼻子,转身拉了凤姐儿往一边坐了。凤姐儿笑着指着他道:“想不到芝儿这么小就晓得字的好坏了,你这个当爹的面子还真是被扫的干净。”贾琏强辩道:“这有什么,人家都是靠着这一笔好字过五关斩六将中了举人的,如今教着我儿子自然更要拿出硬功夫,字写得比我好也理所当然—不好那才叫怪了。芝儿小小年纪,虽说眼下不一定能练字练得多好,但眼界是养出来了,将来还怕写不出一手铁画银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自是只有高兴自豪的份。”凤姐儿扭着脸笑道:“一心虚就讲着许多话,大道理一个一个的,服了你还不成”
说到这里,贾琏忽地想起一事,对凤姐儿道:“提起世明,我这里有一件事就是关系他的,说起来倒是有些麻烦,想来还要同你参详参详。”说着拉着凤姐儿的手拨开珍珠帘儿进了内室,往一旁的酸枝木雕花海棠榻上一起坐了,方才开口说道:“你道这是为了什么事他二十多岁的人,如今好不容易竟起了成家的念头!世明他前几日来找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托我问问珍大哥府上珍大嫂子那姨妹定亲了没有。我一听他这事情倒有些门道,便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他说看上了那对姐妹中的姐姐,唤作尤二姐的。虽不知他这是从何时起的这念头,但我看他倒是很有几分诚意,便说以你身份,求的更门当户对的岂不更好,她们家也就只她们三个,并无男人来立门户,若无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过得不定更落魄呢。若是娶了她,将来跻身官场,并无妻族力量可依,对你这个外乡人而言麻烦甚多。他说他也只看中那尤氏的品貌,并不在意其他。再者,他也晓得自己性子,实在不是能久居官场之人,打算这一科无论得中,都不愿再去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或进身去翰林院那个清水衙门优哉游哉度日,或退身定居乡里陪伴老母做个员外。总之,真的不需要妻子娘家如何,他是看中那个人。要是还没定亲,他就打算遣人去打探,凭他这身份人品,这亲事算是十拿九稳了。我看他执意如此,便先答应他去问问。且说这些女人家的事,我总不好出面,说不得要你跑一趟了。但我心里总还想着,此事却还有的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上两日一更
☆、71商量结果
“世明这一出闹得,倒是让我措手不及。他说那尤二姐品貌好,貌么,多半他已经见了,定是真好,否则也不会如此执意求娶。若是品行,却还得再看看。你也知道珍大哥那人,府里闹腾那样,名声在外头就没有多好听,这一对姐妹花进了去,不知会闹出什么故事。总归是瓜田李下,踏错一步便没了清白。这样的女子即使被小户人家得了去,这一点便能压垮她后半辈子,更别说夫家人如何想的了。钟意是一时,结亲却是一辈子的事,不能不慎重。世明那样一个心气高的人,可不能在这一点上被人诟病了。那尤氏姐妹,出身贫贱,不过与珍大嫂子一母所生,却是从小长在乡里,没见过富贵的。如今到了此处地界,若是一个把持不住,便不过多了一个可玩的尤物而已。这样却也罢了,但现下竟被世明看上了,我这个做朋友的总不能看着不管。你说说,这其中可有什么能用的法子不成”
凤姐儿听得倒听得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即是这么着,此事宜早不宜晚,我总得先去看看人再回来想法子。再说了,若是这事儿能成,那也得等等呢,周先生不是明年还要赶春闱么,总要等考过再说。一来那时有空闲精力慢慢筹办婚事,二来说不定也来个双喜临门呢。只要还没说定,就有回转的余地。依我看,若是真没什么大碍,先透个风儿给她们,让她们自己先好好想想,只要不是傻子,平头百姓没得不想去攀上个举人的道理。只要管得住自个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以后大好日子福气有的享呢。”
贾琏点点头道:“可不是这个道理。这几日这事儿就要劳动你多看看了。这事情真是可大可小,不过总归是世明自己要求的,劝也劝过了,将来就看他们造化吧。”凤姐儿便记下了这事儿,夫妻俩这才算说妥。
且说已是腊月,贾珍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贾珍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贾蓉捧着上头赐下来的春祭恩赏的银子跟了来,回过贾母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方回家去,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又命贾蓉道:“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不说咱们不留神,倒象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贾蓉忙答应了过去。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贾珍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日子。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不一时,便有小厮回说琏二奶奶过来了,大奶奶正在接待着。贾珍不知道凤姐儿亲自过来是有何要事,方要说话吩咐,又听得下人来报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便命人叫进,想尤氏素来妥贴,凤姐儿即便领了贾母之命,左右也不过是内院家事,过会问尤氏也一样,遂罢了。
凤姐儿正和尤氏在正房说话儿,两人聊了会儿家常,凤姐儿方才开口笑着说:“听说你娘并两个娘家妹子也过来了,为何不引我见见你我又是什么人,还有什么可回避的这都快过年了,我也认认这两个小辈儿,等会子好给压岁钱的。”尤氏听了凤姐儿的话,心中一动,随即笑道:“看不把你嘴巧的,都自认长辈了,风大也不怕闪舌头,你爱做散财童子我可不拦着,教我那两个妹子讨你一个便宜!自家亲眷自是不用认真和你客气,也不怕你笑话她们乡下出来的没什么大规矩。不过前几日来过来倒有些水土不服,歇了几日在家,这两日才出屋子。这才叫巧呢,我这就教她们过来给你见见。不过我那老娘倒有些体弱没缓过来,平素又不爱见人,就不打扰她了。”凤姐儿忙道无妨。尤氏便遣了丫头去叫二姐儿三姐儿,两人继续谈说不提。
二尤听闻长姐要她们出来见位贵客,俱都惊讶,忙问端的。知道今日要见的是东府长房长孙媳,不由都有些紧张。之前尤氏已经跟她们好好说了一遍两府重要人事,知道这一位可是正经官宦嫡小姐出身嫁与长房嫡孙,如今又在府里管事多年,上得贾家老祖宗并两位太太喜爱,下得一众丫头媳妇子畏惧的威风能干的人物,着实听着不好相与。不仅如此,传言她丈夫也对她又怕又爱,虽几年无出却还为她遣散妾室,如今虽已育有一子房里却也只有一个通房大丫头跟着伺候,还是她自己陪嫁丫头抬上来的,端的是把丈夫看得死死的。倒有人暗地里说她定是河东狮胭脂虎的性子,可怜贾家公子难享齐人之福,有此不满,夫妻之情多是淡薄。不过这夫妇俩至今人前人后俱都恩恩爱爱的模样,从没看出有何不妥,是以传言终究还是传言。
虽说两人心中思虑重重,却也不敢耽搁,忙换衣梳发,装扮起来,不一时便已收拾好了,随着丫头去了正房。凤姐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响动和衣物摩擦之声,转脸看时,见两个少女被丫头引着过来,到了面前,便俯身行礼。凤姐儿扶起两个,嘴角含笑凤目流转,便将两人打量了一遍。左边少女大概是姐姐,年纪约摸十八九岁,生的果然模样极好,一身丁香色镶金钩边山茶纹样撒花缎面背襟窄袖褙子,下着玉色藕荷褶皱长裙,身披半新的宝蓝银鼠刻丝毛边披风,雅致宜人,且看她低头含羞,越显得绿鬓云鬟,粉容娇面,若是看打扮也是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只是气质有些过于柔弱了。右边那一个约摸小了两岁,生的却也娇悄动人,一双眼睛也不怕人,也看着凤姐儿。只一身葱黄底子松花绿竹叶酡红秋菊撒花缎面交领长袄,水红海棠纹镶边绸裙,越发显得年青活泼,好似春日里一朵才开的金梅,娉婷可爱。凤姐儿看毕,笑着拉着让两人坐下,一边平儿端过来表礼,每人两匹时新绸缎料子,外加两支鎏金玛瑙簪子,两对碧玉镯子。尤氏见凤姐儿给的礼重,不由笑道:“到让你这般看重,我们倒受不起了。”凤姐儿笑道:“这两个姑娘我看的喜欢,不兴我给多些”接着拉着尤二姐的手,问她年纪家世等语,又和她说起针凿打扮之事,说的甚是兴起,转过头对尤氏笑道:“这样好的姑娘,不知定亲了没有这样的人才品貌,真不知会有谁家有福气得了去。”
尤二姐听得凤姐儿这样说,脸早就羞成一块红布了,忙拉着妹子起身告辞出去了。尤氏笑指她道:“你就会欺负老实人。”凤姐儿道:“这可是正经事儿,怎么能说是欺负”尤氏仔细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地道:“……你这样问了,我便告诉你。二姐儿倒是定了亲,不过那也还是定的娃娃亲。定的那户人家如今穷的好讨饭,人倒是没病没灾的。你也知道,我娘家日子虽然也艰难,可比着他们家不知好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倒是能勉强为她凑一副嫁妆,可嫁过去以后呢,说不得那一家人就得靠这嫁妆吃饭了,她一个软性子的人,又是做人媳妇的,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好好一个大姑娘,长相性情又不差别人家什么,非得去白填到那个乞丐窝里,我想想就不值。我们妯娌情分好,我不怕和你说这掏心窝子的话,嫌贫爱富也罢,另捡高枝也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娘家人要受这份罪,吃这份苦。也别说等那苦尽甘来,我也只知贫贱夫妻百事哀。我这妹子,也是家里娇养出来的。那家子人到如今还没发迹,以后也就不用看了。我总想着,姑娘年纪也大了,先把这亲事退了才好,不过总怕这退亲名声传出去对她以后有妨碍,那时候哪个管你有这样那样的苦处,事儿没发生在自家身上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几张闲嘴一传什么也都完了,所以也没放什么风声。这次叫她们过来,也有帮着商量这事的原因,再有也就看看有没有不忌讳这个的人家,能有意思就谢天谢地了,哪个不比这先头儿的强只要有家业人也没什么大毛病的就很好,别的什么也就不求了。”
凤姐儿见尤氏语意真诚,也就不想兜圈子了,便斟酌着把周世明有意求亲的意思透露了。尤氏听了,果然欣喜无以,忙笑道:“这可是再也想不到求不来的好事!我这里现下便可一力应下了你。只要人家不忌讳二姐儿定过亲,我们还敢求什么呢”凤姐儿叹道:“可不是,我就担心这个。毕竟是有功名的人,又是日日读道德文章的,难保心里迈不过这个坎儿。且日后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要是当了官儿,遇到御史等什么人弹劾,岂不又是件麻烦事”尤氏道:“二姐儿定过亲这事,除了我们娘儿三个知道,这里再无人知道。老家也就那家人记的,别的知晓当年这事儿的老的老,去的去,再无人提起的。那家子人穷的可以,只要拿了银子,没有不退的道理。即使真不愿,拿我们府上名头儿吓吓,也不敢不退。这个担保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二奶奶尽可以说说。之后无论成不成,我总记得你这份情。人家毕竟还是举人身份,凭二姐儿家世能得他青眼也算是烧了高香了。”凤姐儿见尤氏聪明识趣,也放下心了,又说了尽力促成之语,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才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就当春节放假吧,努力看能不能把字数补上。
☆、72急转直下
凤姐儿回到家里,换了家常打扮,又补了一回妆容,方才半倚在美人榻上,见桌上摆上四碟水果点心,捻起两块凤梨酥吃了,又让丫鬟沏了杏仁茶上来,喝了两口。平儿见了,便问道:“奶奶可要些热食填填肚子”凤姐儿又拿起块桂花红豆糕,听此言撇撇嘴又放了下去,道:“倒是有些饿了,你让厨房上几个水晶虾饺,并木瓜雪蛤酥,凑一盘子便行了,再上一小碗汤水。”平儿应了,去了小厨房吩咐下去不提。
凤姐儿玩弄着手里的绣帕,低垂着眼睛身子一动不动正在思量,不多时见丰儿掀了帘子进来,走到凤姐儿身边,弯下腰低语了几句。凤姐儿登时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丰儿看。丰儿忙又上前低语了好一会儿,方才退开两步躬身侍立一旁。凤姐儿拿过个粟玉芯的锦枕靠在背后,闭起眼睛皱起眉头慢慢挥了挥手,丰儿行了个礼便退下了。过了一会儿,平儿复又回来,端了两碟子吃食和一盅汤品,才放到桌子上便看见凤姐儿满脸不适的模样,吃了一惊,忙上前问道:“奶奶,您这是……”凤姐儿睁开眼睛,看是平儿方道:“二爷还没回么”平儿摇头道:“前院还没消息,照往常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凤姐儿点点头,看了桌上的热食,拿起筷子拣起几个吃了,又喝了几口汤,顿时觉得舒缓许多。“今儿怎的换了山药鸭肉汤,倒是对我的胃口。清而不淡,不燥不腻,解了我这几日吃的腻味儿。”凤姐儿说着,又将汤饮用了大半,方才罢了,平儿笑着给凤姐儿捶肩膀,道:“知道这几日奶奶用饭不多,想是肥鸡肥鹅吃腻了,应该换换口味。这淮扬一带的菜色清鲜平和,咸甜适度,最是适合不过。管厨房的柳嫂子就是淮安人,这可是她拿手活计。”凤姐儿点头道:“难怪呢,这刀工别人也做不来。这几日便叫她做她家乡菜吧,食材赏钱另算。”
凤姐儿掏出怀表看了看,见快到了去贾母处的时候,便命人更衣,拿了橘红镂金百蝶穿花洋缎窄袄,配了宝石红撒亮牡丹长裙,着了荔枝红葡萄缠枝滚边翻狐狸毛大斗篷,看一旁平儿等都已备下手炉巾帕等物,便领着众人出门了。才走了一半的路,便有丫鬟过来报说众位太太奶奶并姑娘们都在花厅看戏,就等凤姐儿了。凤姐儿到时,见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烧着御赐百合贡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盘,内放着旧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名茶。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贾母坐于主位炕前的长榻上,榻旁设了一席,黛玉宝玉宝琴湘云共坐,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李纨,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凤姐儿忙笑道:“我可是来迟了,真是对不住,自罚三杯好了。”贾母先笑道:“这猴儿倒精乖,这么一说原先想罚你什么都不成了。”众人都笑了,唯有黛玉也笑道:“凤姐姐别忙喝酒,珍大嫂子还没来呢。” 凤姐儿听了放下酒杯道:“那我等了她来一块儿喝,正好也是妯娌,更亲热了。”众人听了复又笑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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