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梦落花 作者:翡翠

    第 19 章

    我和修在一家成衣店里换了一套行头，让自己在人群中不再那么醒目。到了京城，离皇宫近了，离我们要找的东西也近了。经过一番商议，我和修决定分头行动，他潜入皇宫，而我去探王爷府，在客栈碰头。

    夕阳已沉，晚风渐起。月涉云河，点点繁星睡。黑衣束身，我融入一片夜色当中。王爷府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森严，除了大门口两个守卫外，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侍卫。如果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又有什么好防卫的呢。经过一阵观察，我轻轻从屋顶上落下，掠过院子，上了长廊。在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前，我停下来，因为那儿有灯光。那是一间古朴的书房，门虚掩着。我轻悄的来到门边，穿过门微微张开的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一个青衣男子正在低头看书，乌黑的头发被扎成发辫，露出光洁平缓的前额，五官藏在烛火形成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面庞。突然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喝一口茶，仰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那张脸也就随之在烛光下展露无遗，那轮廓着实吓了我一跳——虽然我心里极不愿见到纱达，但我知道我和他总免不了再见，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会在这么一个场合下见到他。突如其来的惊讶让我不禁重吸了一口气，那微弱的声音使他警觉的睁开双眼。“谁？”我迅速一跃，没有往外逃而是上了屋顶。这次来什么都还没刺探到，不能就这样打草惊蛇，否则下次想来就不这么容易了。纱达推门而出，四处张望了一下。一阵风儿将一片黄叶吹落到他脚下，他俯身拾起，若有所思。

    此刻我伏在屋顶上，不敢发出半点声息，脑子里混乱的充斥着疑问。不久，一个身型彪悍的男人朝这边走来，停在纱达的身旁。夜色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宽阔高耸的额头微微的反射着月光，左额处有一个明显的十字刀疤，生硬的割裂了那片‘高原’的和谐与完整，散发出诡异的气息。纱达偏转头道了声：“沙将军。”那男人回了一句：“洛克先生。”声音浑厚而粗犷，有一种惯于发号施令者所特有的穿透力。

    “洛克先生来王爷府上有多长时间了？”

    “不长。”

    “王爷可曾有什么计划？”

    “不知道。”

    “自从初到王府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王爷，也未曾接到过王爷的任何命令和任务。”沙将军望着纱达，道：“王爷真的是那个心怀天下、力图霸业的人么？”听到这里，我心头一惊。

    “你觉得呢？”纱达笑一笑，道：“图大事，最重要是沉得住气、奈得住寂寞、抓得住时机。王爷行事缜密、眼光深远，又岂是你我能明白的。做部下的只要相信主上，安分守己就好了。”

    “看来洛克先生对王爷真是忠心耿耿啊！”

    纱达笑一笑，也不答话，一下子两人变得沉默。可我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纱达为什么变成了洛克？王爷难道有什么阴谋？最重要的，如何才能得到火莲花的消息？正疑惑着，那沙将军又开始讲话了。

    “当年我在碧纳西当护国大将军时曾听说……”听到这里我又是一惊，来不及思索，因为下面的话对我来说太具吸引力了。“……碧国有翡玉莲，而夏国有火莲花。它们同样是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宝物，同样是两个王族的圣花。我想……”沙将军停一停，慢慢的说到：“王爷要想成大事，恐怕除了金钱与人才，火莲花的力量也必不可少。”

    “将军所说之事我略有耳闻，但大多是捕风捉影之说，不可轻信。毕竟要想掌控一个国家，靠得是军队与法律。即便火莲花有再大的力量，一个人也不能凭一朵花而得了天下。碧国真王族有翡玉莲又如何，还不是被灭了族，到头来被宰相凯因夺了政权。想必对此，沙将军深有体会吧。”

    “哼！凯因那个奸臣……”沙将军一阵愤恨，旋即一声长叹，道：“往日之事不提也罢。如今只希望跟随王爷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之事，也不枉此生了。”

    “将军不必多想了，以将军之英雄，若真想作为，定会有用武之地的。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早点休息吧，说不定明天王爷就会有事情吩咐呢。”

    两人就此道别，原本我只需卧在夜风中等上两分钟便能悄无声息的离去。可就在这时，身边的瓦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来不及追究是什么原因，我已急忙掠过了屋顶朝围墙外面飞去。他们俩自然不会让我轻易逃脱，紧随其后越过围墙，追了上来。我借助翡玉莲的力量全力以赴的逃逸，他们俩人渐渐被我拉开距离。突然我感到身体受到一股向后的拉力，速度一下子慢了许多。我知道那是纱达在使幻影术，这也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身份。什么洛克先生，不过是个伪装罢了。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眼看就要被他们追上。看样子想这么轻松的脱逃是不可能了，免不了一场激斗。我索性落在了前面的街区，他俩一前一后将我堵在长街的中间。

    白天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不过现在天色已经很晚，街上的店面差不多都已经打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孤灯摇曳，长长的夜风扫过长长的街道，卷起纸片和尘埃漫天飞旋。繁华落尽，又有几个人能忍受这般的萧瑟冷清呢？

    我看着纱达，他也注视着我，此刻我蒙着黑纱。没有你是谁、快快投降之类的对白，要想知道什么就要用拳头来问。以一对二，我只能出奇制胜，速战速决。是纱达先攻过来的，那个沙将军没有动作，在一旁冷眼相看。那是所谓武者的尊严，这对我是有利的，也许我能找个机会逃脱。我应付着纱达的拳脚，没有尽全力。我知道他的幻影术对我没用，但他不知道，这比什么武功都致命。搏斗持续着，没有立刻分出胜负的迹象，我慢慢的发动翡玉莲的力量，逐渐占据了战斗的主动。我将他一步步逼退，他的步伐、招式开始凌乱。突然他眉头一锁、双手一紧，果然如我所料，他使出了幻影术。为了诱他上当，我故意装做无法动弹，他一拳打在我右肩之上，我跌出了好几步。刚稳住身子，他便朝我冲了过来，伸手来扯我的面纱。我一动不动，让他得偿所愿，只等他撕下面纱惊讶的那一刹。“咝”的一声，他划破我的面纱，脸上并没有出现如我所料的惊讶，却是顿了一顿。不过这一顿便足矣，我将蓄满仇恨和力量的右手插进他的胸膛。发出很低沉的“叭”的声响，仿佛插入柔软的泥土当中一样轻易。我的右手感到一阵滚烫的收缩，似乎要将整个手掌吸进他的胸腔。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惊讶和不知所措的恐惧，那双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给我一种陌生甚至无辜的感觉。那一刻，我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许久来埋藏在心底深处并不断发酵的仇恨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与承载，我突然没了力气，于是我的右手也停在了那里。

    见此情景，沙将军也顾不上他武者的规矩了，一个箭步朝这边飞冲过来。我迅速抽出右手，将纱达推向他，用力一跃，飞向了茫茫的黑夜。没有停歇，我一口气冲到下榻的客栈，翻窗而入，一个人影正坐在床前。“千舞。”那是肯。他站起身来，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怎么了？去了哪里？”

    我看看他，又举起自己的右手。月光下，暗红的血渍已经干涸变硬，如同一只手套包裹着我的右手，我仍然感觉右手还在微微的发烫。

    天火山

    远远的望去，夏威尔的皇宫就是一片金色的光亮，尤其此刻在夕阳下，那金碧辉煌中还渗透着一种静静的红色。夏国的建筑风格一向都是大胆而直接的，而他们伟大的宫殿则像太阳一样壮丽和豪迈，圆形和金黄色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运用。那些硕大的、闪闪发亮的金色圆顶，那些粗壮坚挺的大理石圆柱，那些乳白色的宽阔阶梯还有那些刻上花纹、晶莹剔透的大块水晶，这一切让人们多少对“太阳帝国”这一称谓有了一点了解。宫殿外有一条小河，青青的水流此刻也成了金色的履带，波光粼粼，向远处流淌着皇室的威严与骄傲。

    一驾马车以飞扬尘土的疾驰和紧凑的马蹄声冲破这黄昏的沉静与缓和，追赶过了这金色的流水，最后仓促的停在宫殿的入口。马车还没有完全停稳，王爷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往宫里冲去。把守宫殿的侍卫门立刻让开道路，向他行礼致意，他毫不理会，一口气来到国王的寝宫。在门口，他被一个年轻的侍卫长恭敬的拦了下来。

    “王爷，请留步。陛下吩咐过了，今天不接见任何人。”

    王爷瞪了侍卫长一眼，道：“你是新来的，以前从未见过你。”

    “回王爷的话，小人是前两天从御花园调过来的。”新来的侍卫长马上回答到。

    “怪不得不懂规矩！”王爷厉声道：“难道陛下说过本王来了也不见吗？”

    “回王爷……陛下说过……任何人。”

    “混帐！你看本王这么急来，难道不知道本王有重要的事情要与陛下商议吗？还不赶快进去禀报，误了事情你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年轻的侍卫长有些害怕了，磨蹭着不知如何是好。“可陛下有令，胆敢硬闯寝宫者……斩首。”

    “真是不知死活，现在有十万火急的机密，一旦延误将对我主造成极大的损害，你竟然敢在此阻拦本王、延误时机。”说着他一个巴掌扇在侍卫长的脸上，侍卫长连忙知趣的摔倒在地上，为王爷让开了道路。

    王爷一个箭步跨进寝宫，穿过大厅，直接朝国王的卧室走去。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又敲一敲，还是没有反应。于是王爷将房门轻轻的推开，里面没有人，床铺很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王爷眯起眼睛，心里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在皇宫里。这次出宫如此的隐秘，恐怕朝廷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想到这儿，他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他一定是去了那儿，弄不好还是一个人。我何不好好利用这个绝妙的机会呢。’

    “来人呐！”王爷突然大声喊到。一队侍卫立刻冲进了房间，为首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的侍卫长，此刻他右边脸上清楚的印着五个红色的手指。不过很快那五个红印就难以察觉了，因为他脸的其他部分因为害怕与惊恐也涨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国王陛下呢？”王爷厉声的问话让那位可怜的侍卫长混身颤抖了起来，他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带着绝望，连那些根本无法容纳人的箱子都找遍了，最后他哆嗦着答到： “不……不知道，小人只知道陛下昨天晚上确实进了寝宫，后来……后来一直没有出来过，怎么会……国王陛下怎么会不见了呢？”

    “你先是阻拦本王，现在又护主不力，”王爷指着侍卫长的脸，道：“还在这发愣，不想活命了。赶快通知宫里各处侍卫去寻找国王陛下！若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本王。”

    “是，是。”所有的士兵立刻冲出了房间。王爷看着他们急去的身影，心里笑笑：‘这些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们的陛下了。’

    王爷快步走出皇宫，踏上他的马车。“快！回府。”黑色的车轮卷起一阵尘土，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驶去。

    修靠在宫殿城墙的角落，看着马车远去，他收回目光，又一次注视起手里的那块黄色手帕，若有所思。月光下，那段丝绸发出微弱的黄色光亮，这是从国王卧室里找到的东西，质地柔软光滑，上面印有精细的花纹。在手帕的左下角还用黑色的丝线刺着一个简洁而又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圈里一个反的Z字。修不明白这符号的含义，不过他清楚的记起他见过这个符号，不是今天，不是在皇宫里。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他和破影吃饭时曾不经意留意到一个客人所用的钱袋上也刺有一个同样的图案。

    当时虽然只是偶然的一瞥，但那个奇特的图案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他回想起来了当时的情景，应该说他在寝宫里一看到这块手帕时就记起来了。那位客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与其他夏国人比起来有着较为白皙的皮肤，额头宽厚，面色平和，但眼神里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修印象中，他只是坐在那儿吃着自己的食物，没有多余的言语。酒楼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是那种很普通的雇佣马车。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着和所有的夏国小伙一样黝黑的肌肤，他认真的站在那里等候着他的雇主，诚实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显然这次生意他遇上了一位出手大方的客人。

    修仔细的想一想，又结合刚才在皇宫里的所见所闻，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位不寻常的客人极可能就是当今的国王，他出于某种原因要去某一个地方，而且是极其隐秘的去。所以他没有侍卫，没有随从，连马车都是雇的。于是修将这种神秘自发的和皇室的秘密——火莲花联系起来，国王去的地方莫非就是火莲花的藏身之处？他决定设法查清那位尊贵客人的去处。修很快来到了昨天的那家酒楼，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什么人，小二见到昨天这位豪爽的客人再次光临，兴奋的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不过修可没有工夫和他耽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币打赏给他，道：“快去把你们掌柜的给我找来。”小二紧握着钱币，嘴里答着：“是的，大爷。”屁颠着走了。不一会儿，老板便过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岁的胖男人，嘴上蓄着整齐的八字胡须，脸上堆砌着笑容。就是他，昨天他和那位可能是国王的客人谈过话，修记得。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能为您效劳吗？”老板满脸笑容的说到。

    “哦，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老实说修很不喜欢这种虚假而又功利的笑，不过此刻他反而很高兴，因为有这种笑容的人你往往很容易从他那儿得到你要的消息，如果你是个有钱人。

    “什么人？尊敬的先生，您知道——我们这里每天过往的客人不计其数，我不能保证能为您提供些什么，但我乐意效劳。”

    “昨天那位坐在那儿用餐的先生，”修朝大厅的左边一张桌子指了指，说：“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蓝紫色短衫，老板可有印象？”

    “这……”老板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后遗憾的告诉修：“对不起，先生。人太多，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您知道我们是做生意的，我们为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但很少花功夫观察他们。”

    修轻轻的笑了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在老板眼前晃了晃。看到他那双贪婪的眼球随着自己的手转动着，修将金币扣在桌子上，用慢而低的声音说到：“我充分相信你所为客人提供的服务都是最好的，我想如果你能好好的回忆一下昨天的情形一定能想起些什么来，因为我昨天注意到你曾和那位客人交谈过，而且，你知道人的记忆力是宝贵的，如果他能记得一些有用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的。”说着，修把金币推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看看修，又看看桌上的金币，迅速的将它装入口袋。他干咳了几声，又摆出了那副惯有的笑脸：“是的，我尊敬的先生。经你这么一提，我真的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了。你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我吧。”

    “很简单，我只想知道那位客人后来去了哪里？”

    “哈哈，您可真是幸运。本来客人到我们这里来吃饭，我是不太可能知道他离开后将会去哪里的。”显然意外的收入让老板兴奋不已，话也变得多了。“不过那位客人却是例外，他要雇一辆马车，而我为他介绍了一位最好的赶车的小伙子，你知道我们总是为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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