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从对面踉跄而来的太子殿下,墨大夫脸上的神色也不由闪过几次踌躇。不管他心里再有多么的不情愿,然而对面的来人毕竟是皇太子,而此刻,他俨然还拖欠着一个病弱的身子。
皇甫昊天早已经闪身到太子的跟前,一把将他扶住,却同样让太子给狠狠地一把推开:“四弟你让开,有些错即便是已经无法挽回,可是本宫还是要…依靠着自己…走过去向恩师说上一句…对不起……”
皇太子一步一步,艰难地来到墨大夫的面前:“恩师,事隔八年,本宫今日是专门前来向恩师赔罪来了……”
虽说箫璃并不知道这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可是看着皇太子对一个乡间草医如此的低声下气,面上也不由为之动容。
抬眼望去,只见那墨大夫此时也同她一样,脸上神色难免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可即便是如此,箫璃还是听到那墨大夫以十分冰冷的语气回答太子道:“太子殿下如此大礼,老夫可受不起!再说太子殿下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夫的事情,所以,这一切还是免了吧。”
“恩师……”眼见着太子殿下就要一揖到底,墨大夫则回身一闪,然后站在一旁依旧以一副冰冷的神情看着太子,就犹如眼前这一切根本就与他毫不相干。
“爷爷……”门内突然探出一个包子头的小脑袋,在高高竖起的灯笼的照耀之下,闪烁着一双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睛:“爷爷,外面来的到底是什么病人啊,怎么这么久了,您都不让他进门啊?”
箫璃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从门内跑出来的孩子,记得她曾经告诉过自己,她叫兰儿,是墨大夫的孙女。
墨兰依旧是一身红色的衣衫,模样看上去十分的伶俐又可爱。此时在月华灯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得她那一张小脸是一副标准的美人胚子。
“嘻嘻,原来是昊天叔叔啊?哎呀,还有一个好漂亮的姑姑……”墨兰一看到箫璃,突然间冲着她跑了过来:“姑姑,姑姑我认得你,你就是上一次在昊天叔叔家里睡觉的那位姑姑是不是?”说着这些,墨兰的一双大眼睛里还突然冲着箫璃露出了促狭般的笑意。
突然之间,箫璃感觉自己脸上似火烧般难受。本想着狠狠瞪她一眼,却又感觉到有点不是时候,只好在心底感叹:真想不到这个丫头片子,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全部都拜那皇甫昊天所赐!
一想到这些,箫璃抬头看向皇甫昊天的眼神,就显得更加的痛恨了。
墨兰见箫璃一脸的不好意思,也突然变得害起羞来:“算了算了,我不跟姑姑说那件事情了,真是羞死人了……”
“兰儿……”箫璃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她不说话,真的没人能将她当做哑巴卖掉的。
“兰儿……”箫璃不由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只见皇太子已经踉跄着脚步来到她和墨兰的跟前。可是此时看他的样子,他显然是冲着墨兰来的:“你真的是兰儿……”
此时此刻,箫璃看着月光下皇太子愈加苍白的脸,心头不由突然一动,只因为太子殿下望着墨兰的那双眼,神色突然间变得好怪异。
终于,皇太子面对着墨兰小小的身躯,缓缓的弯下腰去,以单腿跪地用来支撑自己的身子。之后又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墨兰小小的脸庞:“兰儿……幼兰…真的…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是…我的兰儿吗?”
而此时小小的墨兰,却像是突然间被皇太子的样子给吓到了:“啊?你、你…又是谁呀?”一边说着,她一边急速后退,然后突然转头,快速地跑到墨大夫的身后躲了起来:“爷爷,爷爷,这位叔叔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哦,他不会是…快要死了吧?”
“兰儿!你说什么呢?”众人闻言先是一惊,接着皇甫昊天更是突然开口:“你一个小孩子家,又懂得什么是生死?”
而此时的箫璃,却猛然间发现还在单腿跪于地上的皇太子,竟突然低下头来以手抚胸,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箫璃连忙低下身形,上前将他扶住:“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而此时的皇甫昊天也连忙闪身来到二人跟前,和箫璃一起将皇太子给扶了起来:“皇兄,皇兄,你怎么样,是不是突然间很不舒服?”
皇太子一边极力的咳嗽,一边伸出左手冲着大家轻轻摆了摆:“放心……本宫暂时还死不了,咳咳……还死不了……”只是话语未尽,箫璃便感觉到手上突然一沉:“哇——”箫璃只觉眼前一花,一股腥风随之扑鼻而来。
“太子殿下——”箫璃心头一惊,不由脱口惊呼。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顷刻之间,箫璃只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沉重。皇太子已然如一座山似的,向地面扑倒而去。
“皇兄,皇兄!”皇甫昊天一时情急,一把推开箫璃,将太子紧紧地拉回怀里:“皇兄你怎么了?你快点醒醒!”
到了此刻,就连方才那都不肯拿正眼瞧上太子一眼的墨大夫,也不由突然慌乱起来:“快,四爷快点扶上他随老夫一起入内!”
经过一番急救,皇太子终于又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望向墨大夫的眼睛里,是盈盈不堪的苦涩泪水:“恩师,那孩子…真的是当年幼兰拼命为本宫留下的骨肉,对吗?”
时至此刻,墨大夫也不由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墨兰正是当年幼兰所产之女。只是,老夫实在是不甘心幼兰就那么被你给害死了,于是便偷偷将这件事情给隐瞒了下来。”
太子眼中的泪水,终于坠落了满面,喉头压抑已久的哽咽,也突然暴发成嚎啕大哭,让人闻之不由心怀感伤。
箫璃怀里紧紧地搂着墨兰,坐在门口处静静地望着哭泣的太子。虽说不明白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凄凉的故事,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很明显。太子与那位名叫幼兰的女子,并非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情侣。
“兰儿,你过来。”黯然神伤了许久,墨大夫终于开口把墨兰叫了过去。
箫璃松开怀里的孩子,伸手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背,温柔说道:“去吧,到爷爷那里去,爷爷有很重要的话要给你说。”
皇甫昊天却突然走过来她的身边,一把将她的右手牵起:“走吧,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也给他们留下一些空间。”
而这一次,箫璃出奇的第一次没有反抗,而是任由皇甫昊天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皇甫昊天在这里的小院就在墨大夫家的隔壁,带着箫璃出得门来,他自然又将她带回到了那处院子里。
这处院子本就很普通,里面也没有成群的仆妇侍从,是以此时在明亮的月光下,院子里显得十分安静。
意识到情形不对,箫璃早已经挣脱了被皇甫昊天拉着的手。然而,此时跟在皇甫昊天的身后,静静地立在院子里望着天边的明月,她的心头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沉默了多久,月光下的皇甫昊天突然回过头来,用一双落满月华的凤眸望定箫璃的眼睛:“好不容易跟随本皇子来到这里,你可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箫璃恍然一愣,却不由自主地冲他点了点头:“太子殿下,真的是因为当年痛失所爱,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吗?”
皇甫昊天突然伸手,再一次将她的柔荑紧紧握住:“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想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说着也不由她回答,只是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入怀里。
本欲挣扎,然而箫璃却发现,此时她的身上竟然无法使出一丝力气。
此时的庭院之中,早有侍卫摆上了一张供着果品的桌子,而在桌子的旁边,侧放了一张宽大的躺椅。
皇甫昊天揽了箫璃的腰身,缓步走到躺椅边,然后将她缓缓一带,两个人一并睡倒在宽大的躺椅之中。
明月当头,箫璃却只感觉到,此时此刻在她的耳边只剩下一脉平稳且安宁的心跳声。
“墨兰那孩子,长得很美吧?”头顶忽然传来皇甫昊天无比温柔的话语:“她长的,和当年的幼兰姐姐还真像呢。”
月光之下,皇甫昊天一只手轻揽箫璃的肩头,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线条分明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光滑柔顺的发际,声音也是一无边际的温柔。
那是一则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啊,听得箫璃竟然忘记了还要从他的怀里逃离出去。
幼兰本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使唤宫女,因为长公主终生未嫁,便将她收做养女。
因为长公主长年患病,于是父皇允许她搬在了太医院旁边一座宫殿居住,所以幼兰自小耳染目濡,渐渐也通晓了一些医理。而当年的墨大夫,本是太医院的掌院,当他见到幼兰聪颖好学,便破例将她收为入室弟子。
太子乃是前皇后所生之子,因母亲早逝,所以太子自幼与长公主走的十分的近。
如此以来,他与青梅竹马的幼兰,便成为了形影不离的玩伴。长大之后,两个人之间更是互生爱慕之情。
然而,当皇上得知这一切之后,却不同意太子立幼兰为妃,甚至一怒之下,便要传旨天下为太子选取太妃子。
太子一时冲动,竟然搬到了长公主的寓所,自此不肯回归东宫。
时值长公主病危,而幼兰又怀上了太子的孩子。为了他们两个以后的幸福着想,长公主劝说太子回宫向皇上认罪,皇上答应原谅太子,并勒令他必须立刻搬回东宫,以观后效。
自那以后,长公主的寓所里,只剩下幼兰一人。她一方面要全心全意照顾长公主,另一方面还要小心谨慎地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幼兰怀了孩子的消息,还是不径而走,当皇后得知这个消信之后,便立刻告诉了皇上。
皇上大怒之下,派人将太子拘禁,然后又给幼兰送去堕胎药,逼迫她喝下去。
长公主已然经不起这一番折腾,终于撒手人寰。
而幼兰在走投无路之下也变得心力交瘁,终于一病不起。
还好她的身边还有恩师墨大夫。在一天夜里,幼兰在墨大夫的安排之下终于一个人逃离深宫,从此不知去向。
一年之后,墨大夫托人转告皇太子,幼兰病死,随即墨大夫也离开了太医院。
从此,太子便一病不起,如今已有八年光景。
正文 第022章 苦涩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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