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一会儿,”扶桑道,“想透透气。”
金水来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样东西,扶桑垂眸一看,是个石榴香囊。
“这么快就做好了?”他接过来,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看,惊喜道:“和我弄丢那个一模一样!”
他弄丢了春宴送给他的香囊,夏景答应帮他找找,然后就没信了,想来是没找到,所以他让金水帮他做个差不多的,没想到金水只用了一天就做好了,而且足以以假乱真。
“那个香囊你见天戴着,我有印象,”金水道,“用的布料都是宫里常见的,上面绣的花样也都简单,做起来并不难。”
“主要还是你心灵手巧。”扶桑讨巧卖乖。
金水偏吃他这一套,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籍着堂屋泻出来的灯光观察扶桑的脸。那道伤口已经结痂,等再过几日痂皮脱落了,方能看出来会不会留疤。
千万不要留疤,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张脸,若是有了瑕疵,该教人多难受啊。
扶桑迫不及待地将香囊挂到腰带上,扭头撞上金水痴痴的目光,他怔了怔,轻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金水一本正经道,“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不腻。”
扶桑不禁逗,一逗就害羞,他蓦地站起来:“我回房去了。”
金水笑眯眯地看着他往西厢房走,扬声问:“明儿个冬至,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扶桑回道:“葵菜鸡蛋馅儿!”
金水独坐片刻,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起身回屋,边搓胳膊边想,今晚可能要下雪了。
三更天,果然下起雪来。
起先是细小的雪霰,砸在屋顶上、树上、地上,满世界噼里啪啦响,但还不足以惊扰熟睡的人们。
接着是棉絮一样的雪花,在黑夜中无声地飘落,一层一层地累积……当人们醒来时,开门一看,世界已然银装素裹了。
扶桑早起发现下雪了,兴奋得像个三岁小孩,在院子里撒欢儿乱跑,淋得满头都是雪,袁雪致喊他回屋他也不听。
柳长春和袁雪致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蹲在院中揉雪团的扶桑,难得做一回慈父:“孩子高兴,随他去罢。”
袁雪致道:“我这不是怕他生病嘛。”
柳长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病一场,防不住的,怕也没用。”
袁雪致苦笑:“你说的也是。”
扶桑玩够了才去吃早饭,而后高高兴兴上值去。
澹台训知的屡次出现让扶桑对那条走惯了的路有了阴影,所以他换了条路,在武英门附近巧遇了春宴。
“扶桑!”春宴小跑到他身边,险些滑倒,扶桑伸手扶了他一把。
“昨儿晚上出大事了,”春宴刚站稳就急切道,“你听说了没有?”
扶桑茫然摇头:“什么大事?”
春宴左右看看,附到扶桑耳边道:“昨晚的宫宴上,西笛王子阿勒祯向皇上求娶大公主,太子得到消息后,不顾自己尚在禁足,直接跑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却被皇上拒之门外,听说太子在乾清宫外头跪了一夜,现在还跪着呢。”
第29章
昨夜宫宴之上,西笛王子阿勒祯公然向皇帝求娶大公主澹台重霜,他慨然许诺,只要皇帝愿意与西笛缔结秦晋之好,便归还西笛占领的五州之地,并且在大公主有生之年,绝不进犯。
这个消息在宫宴结束后便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传到太子耳中,太子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冲去乾清宫,乞求皇上拒绝西笛王子的求婚,然而皇上根本不见他,太子便在乾清宫门口长跪不起,哪怕大公主闻讯赶来相劝,也无济于事。
“听说皇上连大公主都没见,他素日里对大公主的荣宠之盛可是有目共睹的,没成想……”春宴微微叹了口气,“这桩婚事,皇上十有八九会同意的,毕竟阿勒祯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了。”
“这个阿勒祯也算是个痴情的男子。”春宴又道,“五年前的万寿节,大公主在寿筵上为皇上献舞,阿勒祯对她一见倾心,念念难忘。他用五年时间筹备了一场战争,原来只是为了藉此挣取一个向大公主求婚的机会,由此可见他对大公主用情之深。倘若大公主真的嫁给了阿勒祯,也算是一段英雄与美人的佳话。”
“只是太子与大公主姐弟情深,定然难以接受,势必要拼尽全力争一争,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如何争得过皇上。”春宴兀自滔滔不绝,“从昨晚到现在,太子已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五个时辰,身子恐怕要冻坏……哎!扶桑,你去哪儿?”
扶桑没有回答。
从春宴说太子在乾清宫外头跪了一夜开始,他的耳中便嗡嗡作响,后头春宴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注意听,只顾着担心太子。
他要去看看太子,即使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要去看一眼。
雪天路滑,扶桑又心神不宁,路上摔了两跤,伞骨都摔断了几根。
他顾不上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经过奉天殿和宣政殿,即将走到他每天都会走过的那条宫道时,他看见两个太监正扒着墙角偷窥,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太监扭头瞧了他一眼,随即便拉着另一个太监匆匆离开。
扶桑合上伞,走到他们方才藏身的位置,探头窥视。
白茫茫的宫道上,太子一身玄衣,跪在乾清门外。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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