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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藏玉怀姝 第61节

第61节

    想什么狼皮毯!它就是再柔顺舒服、暖和绵软,也不是你的!
    撄宁无声的鼓起了脸,垂头丧气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往下一扫,却立时被粘住了,眼睛也‘蹭’的亮起来。
    只见矮座底下,麻绳绑着厚厚的一摞油纸包,顶上贴着十里铺子的朱红纸,粗略一打量,少说的有六七样。
    她悄没声的瞄一眼宋谏之,指头一勾,把那摞油纸包搂进怀里,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
    糖炒栗子、驴打滚、芙蓉糕、核桃酥……
    她一样样的抻开油纸包,摆到矮座上,自己不介怀的畏到矮座下,咽了咽口水,两口一个的往肚子里填。
    另外一侧。
    宋谏之微掀了眼,睨着那只吃到满嘴掉渣的小蠢货,食指微动,竟少见的,对这些腻人的甜食起了兴趣。
    但到底按捺着,端着架子,没有跟她抢食。
    马车行在坦途,异常平稳,连扬鞭催马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撄宁小心压低的进食动静。
    日光从卷起的垂帘缝隙中,争先恐后的投进来。
    光影晃动间,依稀可见,少年唇边那抹不动声色的笑意。
    第71章 七十一
    建昌的盐井藏匿于村野, 人迹荒至,本就难寻,周遭的村民又被银钱买通了, 不光无人敲鼓鸣冤, 前年有次走过场的清缴, 他们还主动帮盐井遮掩。
    好在李岁年纪虽小, 但大致方位记得没差, 王府影卫顺势探出了盐井的位置。
    马车停在离盐场三里远的街口。
    撄宁吃了半程, 睡了半程, 迷迷瞪瞪尚未醒神, 小圆屁股被靴尖轻挑了下。她下意识往后蹬,不想被人倒提着脚踝, 王八掀壳似的翻过身, 她气鼓鼓的掀了眼皮去瞪, 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坐着的是那尊阎罗王。
    晋王殿下不知何时换了常服,一袭钴蓝直缀长袍更衬得人面目俊朗, 单看衣裳就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但架不住宋谏之遍身森森寒气,怎么瞧都是副皮子冷心也硬的阎王像。
    他一个冷嗖嗖的眼刀子甩过来, 撄宁气势汹汹的小眼神没骨气的拐了个弯儿, 悻悻的落到宋谏之换下的衣袍上, 跟袍面的麒麟大眼瞪小眼。
    她僵硬的岔开话头:“这…这就到啦?”
    “怎么?打算再睡上两个时辰?”
    宋谏之看出她满脸心虚, 眼尾无声的轻勾一下,心中不由暗暗嗤笑。
    这小蠢货洞房花烛夜都能装出副八风不动的冷脸, 现下却是半分藏不住, 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好像那皮薄馅厚的豆沙包, 轻轻一捏就要露馅。
    他手上力道未松,掐着撄宁伶仃的脚踝,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在她凸起的踝骨上。
    这一截莹润的脚踝,昨夜就掐在他掌中,搭在他肩头,皮肉被他含在齿间碾了一遭,现在还留着枚妃红的牙印,藏在微微松落的白袜下。
    她耐不住却也逃不脱,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胡话,一会儿扭过头憋着气不看他,骂“混蛋、恶人”,一会儿抱着他胳膊哀哀的求,什么“知道错了、先赊着账”。
    奈何撄宁这一通‘乱拳’没有半点用处,反叫宋谏之腰上发了狠。
    她被揽着腰囫囵翻了个身,不等往前爬两步,身后人便重重撞了上来,要把人凿开的力道,一把腰被铁掌牢牢掐住。
    她的尖叫冷不丁的堵在喉中,圆脑袋也无力地耷到枕上,左颊软肉挤得变了形,微启的唇角有一点津液的亮光,泄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鼻音。
    透着粉意的膝盖打着颤磕在塌上,并不拢。
    神智早就迈过了崩溃的边缘线,朝着无底悬崖一路下坠。
    宋谏之被她咬的也不好受,线条分明的下颌收紧了,头皮隐隐发麻。
    一双深潭似的眸中,占有欲和破坏欲交织,风雨欲来,几乎要以眼神作笼,将这猎物囚死在怀。
    ……
    ……
    眼下马车内的情形,倒是与昨夜有两分相似,小小的一方暗室氤氲着暧,昧的风暴。
    宋谏之眼底亦生了不易察觉的热。
    俩人倒是少见的想到一处去,撄宁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热意熨帖在皮肉上,隐隐的痒意一点点往上攀,撄宁顾不上他话里暗藏的讥讽,只想甩脱,蹬是不敢蹬了,她就地翻了个身,故技重施,翘着屁股往前爬,挪了巴掌大的长度,就被那厮拽着脚踝拖了回去。
    宋谏之目光沉沉的打在她身上,像一柄锋寒的利刃。撄宁分明穿了厚实的春衫,在这份目光下却无所遁形。
    “下马车吧,还要赶路呢。”她眼巴巴的瞅着宋谏之,鼻尖顶着一抹粉,怕得几乎有些可怜了。
    大约是她这幅可怜的小模样,莫名取悦到了晋王殿下,才令他大发慈悲的松开手。
    等到宋谏之下了马车,撄宁才长长的舒一口气,笨手笨脚的跟上去。
    一行三人顺着小道来到盐场,周遭遍是翻了新土的田地,再往前个陡急的下坡,阻隔了视线,隔着半里有余,布防的巡查便冒了头。
    看有人来,巡查手中戟枪一斜,拦住他们的去路:“前方是私人圈地,几位还请绕路吧。”
    他话里虽带了个请字,却说得毫不客气。
    刷了桐油的红木枪棍反着微弱的光,映出宋谏之漂亮到凌厉的眼,还有眸中冰冷的杀意。
    这两里多走下来,睡得再深也醒神了,撄宁吓了激灵儿,借着长袖遮掩拽了拽晋王殿下的衣角,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要夺人性命。
    那今日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撄小宁不光要兜着自个儿的脑袋,还要为别人脑袋肩膀不分家发愁。
    这般想着,她往后挪了半步,拽着小王爷衣角的手却不肯松开。
    宋谏之不着痕迹的的瞥她一眼,随即掠向对面的巡查。
    巡查视线本已移到了撄宁身上,这荒野之地,女子都少见,更何况美人。他们干的又是常年不归家的烂差事,最近的妓.院在五里外,说远呢,倒也不算远。年初就有人犯了不允私自外出的条律,耐不住偷偷跑去妓院,被领头发现,生生挨了八十鞭,刑凳未下便断了气。
    杀一儆百,再不安分的人看了这阵仗也该安分了,火气上来至多抽苦役两鞭子泄愤,哪里敢动歪心思。
    眼下见了撄宁,巡查的眼珠子都粘住了,眼神中流露着贪婪。
    妓院不许去,是怕泄露盐井信息,可这送上门的美人儿,不笑纳就太亏了些。
    他上前两步,面朝撄宁的方向,语气软了下来:“小娘子可是不识路?你陪我半个…咳……”
    话音未落,便是两声闷咳,他目眦欲裂,还想着说话,但鲜血呛住了气管和喉道,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模糊气音
    他低不下头,自然也看不到自己被切断了近乎半截的脖子,只是颤巍巍的伸手捂住飙血的喉咙,惊恐的目光定在对面少年面上,仿佛看到了什么鬼面修罗。
    最后身子一歪,犹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的浸到泥土中,蔓延出大片深色。
    宋谏之动手太快,莫说对面擎等着看戏的一众巡查,便是拽着他衣角的撄宁,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傻乎乎的仰头望着他,眼底映着小王爷因杀意而隐隐飞红的颧骨。
    撄宁全幅心思都在宋谏之身上,并未察觉到巡查露骨的眼神,她大约想不到,自己刚把这尊阎王关回了笼子里,偏偏有人不怕死的招惹。
    她倒没有多同情这狗仗人势的巡查,只是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便是看过再多次也不免怔神。
    宋谏之杀人的动作忒干净利落,巡查众人见状生出警惕,手持枪剑严阵以待。
    为首的巡查审视着面前三人,冷声道:“几位是来挑事的?奉着谁的令,办的哪门差事?何故平白动手杀人?”
    余下五六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围成一排慢步向前,想将人围起来。
    宋谏之一句冷冰冰的质问,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无故动手?何行琰就是这般给你们立的规矩?”
    他脸色冷淡,尚在滴血的短刃并未在面上掀起半分波澜,眼里甚至浮现出一抹赤裸裸的轻嘲。
    宋谏之说得漫不经心,但雪亮刃面上划过一线红光,令人胆寒。
    那几个巡查闻言面面相觑,原本上前的脚步停住了。还是打头的人眼尖,看到了他腰间缀挂的黑玉腰佩。
    大半块腰佩隐在衣摆间,并不显眼。
    那人犹豫着开口道:“敢问您是……?”
    此话抛出去,却没有人接。
    撄宁下意识抓紧了手中衣角,齐整的布料被她捏得皱皱巴巴,连带着两道竖褶蔓直晋王殿下的领口。
    宋谏之偏头看她一眼。
    撄宁不光不心虚,还暗暗的鼓起腮帮子,两道眉毛拧了起来,不大认同的瞪着他。
    他们不是联手断案嘛?
    那个劳什子的何行琰,她连听都没听过。
    跟盟友都不肯互通有无,果然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她还寻思他们俩人是一条绳上晃荡的蚂蚱,搞了半天,这条草绳上只拴了她撄小宁一只可怜虫。
    撄宁心中嘟囔着,往身边瞥了一眼,正对上宋谏之斜过来的桃花眼。
    她呆了一下,怂了吧唧的低下头,安慰自己道,这才不是害怕,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撄小宁身量只有六尺,也是个顶个的俊杰。
    宋谏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两下,回头看向领头的巡查,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开口道:“何总商现下大约在赴京路上,你若再耽误时辰,只怕晋王的人便要到了。”
    撄宁应声咽了下口水,果然是黑心肝的活阎王,假话都能说成真的。
    第72章 七十二
    盐井离村落稍远, 四下尽是稻田,在春日中兀自生得繁茂,日光照来, 溪田水洼反出一点白光, 风一吹, 又散了, 只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巡查有些盘算在身上, 听到这话, 头往下又低了低, 看着满是恭敬, 嘴上却打起了太极。
    “并非小人疑心,可盐井事关重大, 若要换任管事, 上头必有密信送来, 此番未见信函,只怕小人担不起这个责。”
    话音落下,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掀眸望了来人一眼,眼中是若隐若无的试探。
    “是吗?”宋谏之微低着头, 目光凝在手中短刃的血光上, 脸微微一侧, 白燎燎的日光在眼睫和鼻梁旁打下道稀薄的阴影。
    “凡事都有章程, 您莫要为难小人,不然我这头上的脑袋怕是保不住。”
    “你是觉得, 现在就保得住了?”
    宋谏之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反手就将利刃抵到巡查颈边,手腕微动, 刀尖便抵进了皮肉里。
    一滴血珠从锋刃上滚落,没进那人的深色衣领中,辨不清是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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