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离开床侧,去了窗边。
莲旦看着他的背影,牙齿轻咬着嘴唇,好几次想开口,但都被心里的羞怯阻拦,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看见陈霜宁已经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摆好姿势打坐以后,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登时都泄了,更是没法说了。
……
隔天,陈旺家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刘哥儿逢人便说陈家回来这个儿子是个恶鬼。
可他是鬼这件事,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呢。
再说了,这陈家这点家产的事,闹了多少回,刘哥儿是个什么人,村里人都知道,听说陈旺被陈霜宁吓尿了裤子,躺在炕上好几天起不来,都有看好戏的意思。
村里人说:“你跟个死鬼计较什么呢,到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吗!”
刘哥儿又气又怕,只后悔自己太过贪心,害了自家夫君。
等过几天,刘旺能起来了,本来是村里有名的凶悍之人,这次却一声也不吭,灰溜溜回镇上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掀起什么水花。
只是自打那天起,陈家这新回来的儿子,和家里的夫郎这两人之间,就有了些说不上的微妙的变化。
照样是过去那样子的相处方式,只是莲旦偶然抬头时,能看见陈霜宁正定定地盯着自己,跟他刚回来那阵差不多,但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
在莲旦发现以后,以往陈霜宁向来不躲也不避,都是莲旦受不住主动移开目光。
可最近这些天,一旦莲旦撞上了他的目光,陈霜宁便会倏地移开。
还有,做父亲的把孩子从爹爹手里接过来,好让他能安生地好好吃饭时,碰到的手指,说不上怎么回事,总是分开的不那么干脆,也说不好到底是哪方的问题。
莲旦收回手指时,都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没来由的麻酥酥的,脸上不由自主就烫了起来。
诸如这种小事,是经常发生的,但又风过无痕似的,好像并什么确切的变化。
……
今年的九月初九,天气不错。
村里体健的老人会在这天聚在一起,爬爬山坡,看看风景。陈老太太以往也会和其他同龄村民一起去凑热闹,但今年她去不了了。
这天一大早,莲旦就去屋里看他,想把她叫醒起来吃点东西,老太太却毫无反应。
这次她昏睡了有两天了,皮肉都瘦得干巴了,呼吸微弱,脸色灰败,眼看着是快不行了。
他去请过老郎中,对方捋着胡子连连摇头,说:“老太太醒了想吃什么就给做点什么吧,也别避讳,让她有身后事要交代的,就趁早交代,别以后没机会开口说了。”
眼看着今天也醒不来,莲旦叹息着出了屋。
快中午时,陈老太太娘家家里来人了,是她哥家的大儿子,叫张行。
他是拎着东西来的,见他姑母这副样子,连连叹气。
之前陈霜宁刚认祖归宗时,张家大哥来过一次,那时候他还说外甥回来了,他妹妹这病说不定就慢慢好了,没想到现在差成这样。
这两天,陈霜宁咳嗽好利索了,便去镇上找活做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张行一个汉子在,莲旦不方便待在屋里,留他自己在屋里,和昏睡的婆婆说话,便抱着小旦在院子里溜达。
过了一会儿,张行抹着眼睛出来了,跟莲旦说:“这么些日子,你照顾姑母辛苦了,我手里也没多少钱能帮衬,这五十文钱你收着,留着给姑母看郎中抓药用吧。”
莲旦摇头不肯要,他对陈家两边的亲戚都怵得慌,磕磕巴巴说:“不用……家……家里钱够着呢。”
张行见他怎么都不肯收,就也没强给,又把钱收回了衣袖。
莲旦抱着孩子送他出院门,张行目光在小旦的脸上看了一阵,眼神有点奇怪,但又很快移开了。
莲旦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走出一段距离来,张行又回头看了过来。
这时候已经隔了挺远了,莲旦看不清他的神情。
张行冲他摆了摆手,这次很快就走远了,没了踪影。
……
又过了两天,天又降温了。
一大早莲旦出了门来,就发现昨晚上下霜了,院墙上和树枝上都是一层白。
白天,唐花过来了一趟,他一手抱着小闺女,另一手拎着个篮子。
莲旦见了,连忙迎上去把那篮子接了。
唐花让他打开看看,莲旦掀开盖布,惊喜地发现里面是一碗红菇娘。
这东西下霜前吃起来恶苦,只能用来做药材。
但霜打之后,就很神奇地变成了酸甜的,味道浓郁,好吃极了。
“我家后园子种的,摘些给你们尝尝。”唐花笑道。
莲旦连忙感谢。
他洗了手剥了一颗,用勺子碾碎了,喂给坐在藤椅里的小旦吃,一口进去,小旦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张嘴想要,逗得莲旦和唐花都哈哈笑。
把两孩子都放到床上玩着,两个大人坐在床边桌子上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说话。
唐花做的是个荷包,上面的鸳鸯花样已经绣得差不多了,精致好看。
莲旦一边给孩子缝小棉裤,一边忍不住打量那荷包,唐花见了,笑道:“我这布料和彩线都还够再做一个的,你也给你家的缝一个呗。”
莲旦有些不好意思,“我绣工没你这么好,再说这些都不便宜,哪能白要你的。”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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