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妃娘娘的这个小宫女说的对,羽舟才是要查的那一个吧?悦美人出事那段时间,可是羽舟在皇后娘娘跟前服侍的。”
嫔妃们七嘴八舌,都想起羽舟这号人物来了,同时也发现,悦美人出事后这几日,羽舟就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傅皇后贴身的宫女也换成了霏琴。
能当上后宫嫔妃的心腹宫女,那几乎就是拿捏着主子的半条性命。这样的心腹基本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遇事一起成长,亲生的姐妹都不一定能产生那样的信任和支持,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除非是死是残了,否则不会轻易换掉这样的存在。
陈筱艾想起那块被咬下的肉块,联想到悦美人死后就没有出现在跟前的羽舟,以及霏琴她们耳朵上,傅皇后赏赐的金珠耳坠。
目前一直没有出现的羽舟是嫌疑最大的人!
慧贵妃总算抓到了要点,心中振奋,点了点一脸无辜的陈筱艾表示奖赏,转头对面色发白的傅皇后说道:“还是那句话,都是身边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皇后娘娘身边的羽舟可是多日未见,想来风寒应该也大好了,刚巧霏琴也在,去把羽舟叫来,姐妹俩一块儿过去查证吧。”
霏琴身形一动,有些犹豫地看向傅皇后。
傅皇后的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涌来,那可怖的潮水连绵不尽,将她的心扑得发冷又僵硬,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双手指尖的温度。
她在慧贵妃等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僵着身体缓缓对盛成帝说道:“......羽舟到底服侍臣妾多年,她病重在床,身上不妥,怕是起不来身,还请皇上允许嬷嬷前去查证。”
“皇后体恤下人,也是好的。”盛成帝沉稳道,“既然如此,也别让嬷嬷们劳心劳力的四处跑动,都是女子,你们一同前去羽舟那,一起查证了吧。”
傅皇后顿时有些站不住脚,她这幅样子盛成帝看在眼里,他虽也不愿意当众给傅皇后没脸,但他此时更想要明白悦美人的死到底是谁所为,因此心中越发狠绝,并不直视傅皇后眼中恳求。
皇上的吩咐,自然无人有异。她们一群嫔妃的贴身宫女们在霏琴的带领下,缓缓朝长春宫的后院,也就是长春宫宫女们的所住之处走去。
羽舟霏琴等人是贴身的大宫女,住处自然是要好一些,是贴近皇后寝殿的耳房,远远就看到里头烛火微微晃动。
“霏琴姐姐,你走得这么慢做什么?”吉庆跟在霏琴身后,抱怨道,“咱们查完得紧跟着回去复命呢,快些的吧。”
霏琴果然脚步缓慢,神情犹豫,她支吾两声,停下脚步尴尬道:“我、我扭伤了脚,走不快了.......”
“我在后边看着你走得好好的呀。”
吉庆不相信,越发怀疑霏琴是要拖延时间,她左右张望,见陈筱艾就在后头跟着,一把拉过她快速往耳房走。
陈筱艾被拉得差点没站稳,忙道:“吉庆姐姐你拉我做什么呢?”
“你没看到那霏琴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墨迹些什么,赶紧让嬷嬷查了羽舟t,你帮着一起看着点,咱们也早点完事儿。”
吉庆说着便敲响房门,嘴里喊道:“羽舟姐姐,你醒了吗?”
屋子里的烛火映照在窗户上,轻轻耀动着,但里面静悄悄地,并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这是还睡着?”吉庆奇道,“外边儿闹那么大的声响,总不能还睡的着吧?”
水桃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灯点着呢,说不定是睡着了。嬷嬷都来了,咱也别耽误时间,直接进去吧,等会给她赔罪就是了。”
“说的也是。”
吉庆说着就要去推门,她刚把手搭上门,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突然从后边袭来,众人不约而同缩起了脖子,正要抱怨怎么突然起了寒风,就听啪得一声,门被寒风吹开,门口的灯笼顿时被灭,只剩下里间里忽明忽暗的烛火。
陈筱艾不经意抬眼一看,就看到被风吹得明明暗暗的烛火在森白的墙壁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一双穿着白蓝绣鞋的双脚就在烛火的边缘处,跟着烛光的跃动,在空中微微晃荡。
宫女们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长春宫。
第130章 时机
“死、死了?”
冬绘紧闭双眼,捏着拳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始终不敢睁眼细看。
陈筱艾抬头看向吊在横梁的粗绳,举起烛火,在昏黄的烛光下看到羽舟垂下的头颅,面色青白,涕泗横流,四肢无力的垂下,以及小便失禁后被浸湿的衣裙.......确实符合上吊自尽后的特征。
陈筱艾想说来个人帮忙一起将尸体抬下,一转身却发现人早都跑光了,门口大开,呼呼吹着冷风,只剩下张贵人身边的冬绘还在,正抱着胳膊,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我去,怎么都跑了?”陈筱艾诧异道。
“这情况,谁能不跑啊?”冬绘搓着胳膊,要不是自家主子让自己留心些,她也早就跟着跑了,“也只有你敢进来看了.......看样子,她好像死透了?”
“不能再透了。”陈筱艾点点头,垫起脚尖,摸了一把羽舟垂下来的手掌,还能摸到一点微微的余热,她死后应该不到半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六宫的太监宫女们还在查证的时候,是因为自知逃不过查证,才自杀的吗?
那也就是说,羽舟就是那个杀害悦美人的人?那能指使她的,只能是傅皇后了。
“冬绘姐姐,帮个忙把尸体放下来?”
冬绘瞪大双眼,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疯狂摆手拒绝道:“抬、抬、抬下来做什么!不用你抬,等会有的是人过来抬!”
“等会人都到了,我就摸不到尸体了,还怎么看她身上有没有咬伤?”
“你还想摸尸体.......”冬绘已经开始掐人中了,因为当初安贵人一事,她知道晨妃身边这个小宫女猛,但没想到这么生猛。
陈筱艾最后还是没等到摸尸体,李汋听闻消息,带着人先行一步匆匆赶来,看到还挂在横梁上的尸体也是一愣,拍了把膝盖,哀叹一声后,连忙吩咐人将尸体抬下来,小心放置在地板上。
李汋看着羽舟已经无力回天的青白面孔,闭着眼睛连声叹气,脸上满是不解与哀伤,他们一个是御前第一太监,一个皇后的心腹宫女,平日里定然有许多的交集和相处,虽不是普通男女那般互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立场的人。羽舟的突然自尽,竟让他感觉前路迷茫。
王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在李汋的示意下检查了羽舟的尸身,陈筱艾看出来这王太医有些忌讳检查尸体,只略微检查了下五官,便朝李汋回道:“的确是自尽而死。”
李汋心说都这样了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忍了忍性子问道:“她身上是否有咬伤的伤口?”
“这......”王太医果然面露难色,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衣摆沾到尸体,转了转眼珠子艰难道,“到底是女尸,微臣多有不便,不如让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来.......”
“皇上正在前头等着消息,哪里还有时间给王太医挑剔忌讳!”李汋不满道,他也看出来了,这王太医分明就是不想触碰尸体罢了。
这太医院也真是,明知这姓王的太医是占着慧贵妃的荣光才能进宫谋职,他一个江湖郎中,手上有个五分的医术就不错了,这种关键时候居然还让他到跟前来,简直碍事多余!
“李公公,要不让我来查看吧。”
李汋一顿,见说话的是晨妃身边的那个容貌有瑕的小宫女,好似叫筱艾的?他突然想起来,早前她被柳家送进宫为晨妃试毒的时候,自己是查过她身份的。
“我记得......你是医女出身?”李汋一拍手掌,这不赶巧了。
“公公好记性,奴婢以往在宫外当煮药医女,闹疫时曾接触搬运过尸体,王太医既然忌讳女尸,不敢查验,那不如让奴婢代劳吧。”陈筱艾一边解释着,还不忘阴阳王太医一把。
李汋略略思索道:“姑娘既然不怕,那自然是方便。只是晨妃娘娘那怕是.......”让贴身的宫女去搜查女尸,这种晦气事,哪怕好性子如晨妃,也怕是要不满忌讳的吧。
“公公放心,我们娘娘万事以要事为先,如果奴婢能帮的上忙,定然同意奴婢的。”
“如此,就麻烦姑娘了。”这一时半会李汋也不能立刻喊来熟悉的太医,如果只是确认伤口,那让陈筱艾上手也无妨。
陈筱艾得到同意,立马去洗净双手,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蹲身打量了下羽舟的尸身,伸手扶起羽舟已经慢慢变得冰凉的手臂,将袖子敞开,除了一些平日伺候主子时难免留下的磕磕碰碰,或是陈年旧伤,并没有咬伤那般的伤口,陈筱艾检查完羽舟的双臂,便打算从脖子处查起。
羽舟死前还戴着厚厚的毛领,陈筱艾轻手轻脚的解下毛领放在一旁,双手扶着脖子两侧轻轻转动,从后脖子处缓缓用指腹确认,指尖突然沾到一点不属于身上衣物的质地。
陈筱艾眨眨眼睛,换了下位置,从尸身的头顶上方抬起头颅,在离羽舟耳后一指的地方,贴着一块厚厚的纱布,因着头发和毛领的遮掩,旁人完全看不到。
“公公你来看着,我把这纱布撕下来。”
李汋将躲在一边的王太医拉过去,两人一起看着陈筱艾将纱布撕下,露出铺在伤口上的棕褐色药膏,一股微苦的药味顿时散出来。
冬绘赶忙递过来自己的手帕,陈筱艾拿着手帕将药膏全部抹干净,露出创面有些坑洼不平的伤口来,旁边还有一圈又一圈的青紫牙印,看来悦美人被杀时并没有一口咬下这块肉,而是挣扎许久,才能留下这么多牙印。
不过这羽舟杀害悦美人时也是足够坚定,牙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部位,被咬所产生的痛感可是很难忍受的,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把悦美人溺死。
王太医磨磨唧唧地看了一眼,肯定道:“是咬伤没错。”
这人真的只会说废话,李汋实在不想搭理他,看着伤口困惑道:“这咬伤怎么在这里?这脱了衣服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应该是她溺死悦美人时留下的。”
李汋眯着眼睛更加困惑了,愣是想不出来是个什么姿势能在这儿留下伤口,忙道:“姑娘请指教一二。”
“不不您客气了,简单来说就是......”
陈筱艾转身看到冬绘站在不远处,在她一脸“你不要靠近我啊”的警惕中微笑让她过来,指着地板让冬绘仰身躺下,李汋就站在旁边,冬绘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配合躺下。
她躺下后,陈筱艾欺身压到她身上,双手双脚并用,控制住冬绘的四肢,将她死死的压住了。
冬绘也明白过来,她承受住陈筱艾的身体重量,伸长了脖子假装要去咬陈筱艾,发现按自己和陈筱艾的身高体型,在那种被压住的情况下,的确只能够到耳朵,还有后脖子那一处左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姿势的确是能咬伤到这里。”李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姑娘们快起来,小心地上凉。我这就去回禀皇上,羽舟......便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
说罢李汋自己也顿了一下,说羽舟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那不就等于说傅皇后是.......
李汋心里自然也是有一杆秤,于公于私,傅皇后对他这个御前太监不薄,由他当众去告知这一消息,肯定会把傅皇后得罪透顶,但此时除了他压根儿没有合适的人员来。
王太医在一边凉凉道:“刚微臣过来,皇后娘娘已经晕过去了。”身为慧贵妃的人,皇后出事,他们自然心里乐。
陈筱艾没搭理王太医,把冬绘从地上拉起来,对李汋说道:“公公,皇上让您来查看,t自然是相信您的意思,就等着您的消息呢,您只管实话实说就是,又有谁会怪罪您呢?”
李汋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是他想岔,差点就本末倒置了,他可是御前第一太监,侍奉的是当今天子,按事实说话,又有谁敢指责到他头上来?
又听陈筱艾说道:“不过这羽舟仓促自尽,是否有留下遗书一类的,您查全了,到皇上皇后娘娘跟前,也好交代清楚。”
李汋心想晨妃这小宫女真是留对了,说话做事真是圆满周到,怪不得晨妃喜欢!忙令太监们进屋搜查,没一会小太监就捧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出来,李汋神色严肃地打开,一目十行后,将信纸再次叠好收进信封里,说道:“有这封信,便是水落石出了。”
说罢,便要吩咐人抬好羽舟的尸身,返回长春宫正殿,就听陈筱艾劝阻道:“公公请慢,这羽舟尸身脏乱,模样可怖,就这样抬过去恐怕是要吓到诸位娘娘们的,不如让我略做整理,皇上若吩咐要亲眼查看,再抬过去如何?反正就这几步路,也不碍事儿。”
李汋低头一看,羽舟的死相的确可怖狰狞,连他都不忍多看,就别说那些娇弱胆小的娘娘们了,刚刚那一块肉都受不住,别看了尸身吓出病来,那可是他的罪过。
“姑娘想得周到,就交给姑娘了。若皇后娘娘知道了,定会感激姑娘给羽舟留了体面。”李汋怜悯道,“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忠心伺候过一场的人。”
李公公这话,看来羽舟是在遗书里,将所有事情都揽到她自己身上了。
李汋不忘将在现场无所事事抠脚的王太医一起带走,冬绘缩着肩膀想要一起离开,被陈筱艾一把拉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就见这个长着一双水灵大眼睛的小混蛋朝自己纯洁的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白牙,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说道:“冬绘姐姐,你得留下来帮我。”
冬绘想起还有把柄在晨妃手上,并跟晨妃达成了某种合作的自家主子,心想别说替陈筱艾搬尸体了,哪怕陈筱艾要剖尸体,她都得递刀。
天爷哦,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要劝阻自家主子不要算计晨妃!
“姐姐你想多了,要剖我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啊。”陈筱艾一看就知道冬绘在想什么,话说尸检的工具她是有的,但想着应该用不上,都没放在身边,真是可惜。
“有工具你还真剖啊.......”冬绘慢腾腾地走过来,无语道,“说好的给羽舟留体面呢。”
陈筱艾从屋里将水盆端出来,问道:“姐姐你难道不觉得羽舟的自尽有所蹊跷吗?”
冬绘若是普通宫女,可能还不明白陈筱艾话中意思,但冬绘是谁,她可是那位心机谋算一样不缺的张贵人的贴身宫女,她藏拙,不代表她的宫女是蠢笨的。
冬绘不仅明白过来,带着犹豫反问道:“......你是指羽舟死的时机?”
第131章 送食
“你也觉得她死的时机太过刚好了?”
冬绘看着陈筱艾的动作,去里屋放置的橱柜里取来干净的帕子,虽然羽舟的待遇要比她们这些嫔妃宫女要好不少,但屋里的陈设放置基本都差不离。
她看着陈筱艾仔细净了手,便将帕子递给她擦拭,听陈筱艾说道:“今天慧贵妃闹这一遭,动静这么大,还是专门挑得长春宫,有眼睛都明白是冲着皇后来。羽舟若是早就准备遗书认罪自尽......应该自缢得更早才对,而不是专门等着众人想起来她这个人,在咱们来的路上,才上吊自尽。”
“听你这样说......慧贵妃召集众嫔妃到咱们来之前,她可能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有没有一线生机的可能?”冬绘说着忍不住看向羽舟的尸身,语气里微微透着些同情,“眼看实在躲不过了,才上吊自尽。”
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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