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这样言简意赅的,但我一时还没能从紧张中跳脱出来,我的声带绷得很紧。
“你在巴甫契特吗?”我清清喉咙,挪动胳膊,换了个姿势侧趴着朝向窗户,打算以最自然的方式开始对话。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不,我不在国内。”
难道有时差?我默默地想着,这是他消失的原因吗,我犹豫了会,直到手心开始出汗:“有关于···赫珀的事情吗?”
又一阵静默,但不全然是安静,弗拉基米尔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可我的耐性没有等待多久。
“弗拉基米尔?”我忍不住叫他,他的呼吸都听不见了,像是走出了室内,我听到呼啸的风卷起尘沙,在空气里的摩擦声。
他终于停止犹豫,然后低低的笑声咕哝在齿间,他说:“···赫珀,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哈?那是什么意思?
“弗拉基米尔···”我忐忑又不安,不怪我多想,永远这种名词的杀伤力十分惊人,很难能让人往好处想,弗拉基米尔不是个善良的人,或许他的是非善恶标准和我不太一样,某些方面,他有种原始的残忍和不择手段的肆意。
弗拉基米尔也许透过电流意识到了我的胡思乱想,他叹口气:“别乱想,他是我弟弟···只是一些小的惩戒,他不会有事。”
弗拉基米尔经过波段的失真音质,让我不能分辨真实,但我没有纠结很多,讷讷地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
“噢,噢,我知道了。”手心滑溜溜的,汗水是粘稠滑腻的,让人险些抓不住手机,我在毛呢制服裙上擦了擦,然后握住发热的机身。
“和我说说说吧,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弗拉基米尔没有继续说关于赫珀的事情,那件事已经结束,是不必在意的过去了,他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在风咆哮过的呜咽中有些不明显的疲惫。
胳膊压麻了,我再次换手,捏着薄薄的机身,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多是在家里,没有什么新鲜事,除了开发一些新菜谱,也就是学会一些简单的料理,味道不能保证···”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情,说出来都枯燥无聊。我应该幽默点,找些笑话书来看会不会有用?
“我很好奇那个味道。”他漫不经心地说。
“嗯?你说什么?”我只听到了后半句。
弗拉基米尔重复道:“你能做给我吃吗?我很好奇那个味道。”
我这下子耳朵都在发烧,我不好意思地嘟囔:“好呀,但也许不会太好吃。”
弗拉基米尔“唔”了声:“可以想象。”
“怎么这样——”我瘪着嘴不满地抱怨,“说不定超级好吃,是你从来没有吃到的美味。”
“对了,我有在努力的练琴,每天都去,我感觉手指头都快肿起来了,可伊利亚却说,那是睡太多导致的水肿,很过分对吧,噢噢,你还不知道伊利亚吧,就是那个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是舒宾太太的孙子,虽然嘴上凶凶的,但是是个心肠很软的好孩子,就算我弹得很糟糕,他都没有让我放弃,虽然也直说我没有天赋······”我絮絮叨叨地,想到哪就说到哪。
弗拉基米尔似乎很认真在听,他时不时的附和着。
我躲在用手臂隔绝出的小世界,阻挡了喧闹与嘈杂,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也许弗拉基米尔能听到圣尼亚学院的雨水,也许不能,因为我的脸颊堵住了声筒,大概是我未曾平复的心跳。
“···昨天刚去过卡斯希曼医生的诊所,带回了很多颜色的药丸,诊所里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医生,他们有的甚至不说俄语····”
“很苦吗?”
“啊···你是说新药吗?还好···不算很苦。”
“那你可以多吃一颗糖,但吃完要记得刷牙。”弗拉基米尔严肃地叮嘱。
“当然,我会的。”我心虚地说,事实上托阿纳斯塔西娅买来的一桶新口味糖果已经快要吃完了,我很享受每时每刻嘴巴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如果弗拉基米尔要是知道,估计不由分说拽我去牙科诊所,我吃吃地笑了,在弗拉基米尔“我就知道”的冷哼中,我揉了揉烫呼呼的耳廓。
空旷的风吹起积水的水洼,泛起微微的涟漪,我侧头看向起雾的窗户,心神摇曳在窗户内蒸腾的的雾气里,水流过蜿蜒的痕迹,低垂下眼睛,我看见混含在透明水滴里无边无际的绿意。
笑容没完全收敛,一股巨大的失落击中了我。
“···弗拉基米尔。”透过滞涩的声音,我微弱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
紧绷着一口气,我的呼吸沉重而缓慢:“你什么时候回来?”
思念从心底飘出来,带着羞于诉说的心意,弗拉基米尔随即陷入寂静,除了滋滋啦啦的细小的电流声,全然无声的寂静。
然后,打破了凝固的静止,是弗拉基米尔乱了节奏的呼吸,他的气息重重地划过听筒,沙沙的,蹭过耳膜般的微妙触觉。
“明天。”他沉闷的语气下隐藏着鼓动蓬勃的情感,“明天,我会去找你。”
——通话结束。
手机丢进帆布袋自行退烧,我把头埋在胳膊里,手臂紧紧怀抱着自己,像是环湖跑了整整三圈,我恍惚着,迷茫的喘息。
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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