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添了柴,烧得暖烘烘的。罪魁祸首臭着一张脸,正鼓着腮帮子在窗边砸雪球,似乎是感应到他醒了,立刻转过了头,视线往他这边偏了过来。
“你没死啊。”
一开口,就是极其不讨喜的话。
男孩闭上了眼睛,没打算跟他说话。
“那个,我不是故意坑你的,我不知道会有沙尘暴。”黑泽莲移到了男孩床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
居然还会说对不起,真是稀奇,男孩又睁开了眼睛。
“我的书?”男孩问的是那本写满了祷词的书。
破破烂烂的,却被他视若珍宝。
黑泽莲清了清喉咙,有些心虚地说:“沙漠也想跟你学念经,所以就吃掉了它。”
“哼。”男孩气闷地偏过了头,决定不再理他。
“喂,我可以还你的,要多少书我都可以买给你。”黑泽莲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他从前就很傲慢,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更傲慢的小鬼。“我叫黑泽莲,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答非所问:“那本书是我向老师借了之后抄写的。”
整本书,每一句祈祷的祝福,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抄下来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男孩紫红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接下来的日子,他简直把黑泽莲无视成了空气。
黑泽莲心里很不服气,但理亏在先,竟然每天都带着香喷喷的饭菜,过来给男孩吃。
男孩手受伤了,拿勺子不方便,他就一口一口用勺子挖饭喂给他吃。
还强行拖着男孩一起洗澡,用让男孩喷嚏连连的香水浴盐,也会很不满地嘟嘴:“为什么你的雀雀比我的大?我个子比你高诶。”
男孩依旧不理他,他又自言自语道:“每天拽拽是不是就能变大了?我试试。”
……简直无耻。
好烦。
后来不记得是第几天了,漫天的雪终于停了,湖面的冰也一块块融化了,树枝开始抽出鹅黄色的嫩芽,远处的山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色。
男孩听见黑泽莲蹲在湖边说:“真好,这里虽然冰天雪地,但总是能等来春天。我住的那一圈似乎只有冬天。”
他回屋子,看到桌上放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封面上用丹麦语和俄语各写了同一句话。
【黑泽莲送给小弟的(这句话是铅笔写的,可以用橡皮擦掉)】
特意加在括号里的那句话,显示出了写字人内心的心虚……是怕他生气吗?
男孩翻开笔记本,里面是抄写得整整齐齐的俄文,是他那天遗失在沙漠里的祷词。
一模一样。
“我还给你了喔!不是买的,是我自己抄的,累死我了,就为了抄这个,我三天没去跳舞。”黑泽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我输给你了,你念吧念吧,没准世界被你念着念着就幸福美好了?”
“那么你过得幸福吗?都没有人跟你玩。”男孩突然说了一句。
黑泽莲面色一僵,所有的气窘都化成了无力,最后哽着脖子说:“老子有的是钱,长得还好看,当然有人跟我玩,都在我家那边呢,他们……”
他编不下去了,假如有玩伴,也不会这么作弄别人了。
男孩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慢慢说道:“我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停,太长了。”黑泽莲脑子里被俄罗斯人超长的名字都快绕晕了。“有没有简称什么的?小费?大米?阿陀?”
男孩唇角微微一弯,朝他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黑泽莲的瞳孔猛然一缩,他呆愣愣地看着男孩,被对方摸了一下头之后,依然呆呆地愣着。
男孩的手只在他的额头摸了一下,留下的余温却停留了很久。
“做朋友吧,黑泽。”
第17章
做朋友吧。
黑泽。
这两句话,让年幼的黑泽莲得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灵慰藉。
并且,他没有再坏下去。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建议下,他开始尝试着助人为乐,而不是再用异能力去恶作剧。
在路上遇到迷路的老爷爷,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使坏拿走老爷爷的帽子,在问清了地址后,用任意门将老爷爷送回了家。
老爷爷为了感谢黑泽莲,给了他一个大苹果。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感谢的礼物。
苹果红艳艳的,和天边的云霞一样漂亮。
他随身携带那颗苹果,平均五分钟就拿出来擦拭一回,爱不释手。
陀思望见了只是笑笑。
他一笑,黑泽莲也跟着笑了,献宝般地举起苹果给他看:“好不好看?”
陀思翻过一页祷词,揶揄道:“没有你好看。”
“那还用说。”
相处久了,他们之间也开些轻松的玩笑。
黑泽莲不爱看祷词,但喜欢听他念,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跟着念两句。
陀思问:“你觉得什么是幸福?”
黑泽莲摇了摇头。
陀思继续说道:“当这个世界上再无苦难与纷争,无人流离失所,无人遭遇饥寒交迫……”
黑泽莲打断了他的话:“阿陀要是一直陪我玩的话,我觉得我很幸福啦。”
陀思一怔,随即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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