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这时候响起，他看一眼城门的方向，并未能松一口气。
    中心城已经限制进出，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除非是硬攻。
    如果来的是蔺沉山……
    他得先去找时玥。
    夜风夹杂着雨丝，如锋利的刀片刮在脸上，时玥眼睛都睁不开，不得不拉起领子挡住自己的脸，顺便把帽子也压严实。
    小幺跟着秃鹰，也很快追了上来。
    秃鹰快速跟程钰汇报着：“那些人都被打趴下了，还想跟我们谈条件，要共享向导，否则他们就要将向导的事情戳出去！”
    小幺：“别相信他们，他们早就把消息爆出去了，老大你离开后，附近来了很多哨兵！”
    “好些年没听到这警报声了，他们在怕什么啊？”
    “谁知道呢，吵死了！”
    两人心烦意乱地吐槽着，时玥诚恳道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程钰低头看她一眼，“既然是交易，就没有什么连累之说。”
    “对啊姐姐，你放心吧，我们会把你保护好的。”
    秃鹰忽然问，“老大，现在是去哪儿？”
    程钰这才开声，“城门口。”
    又慢慢补充道，“战舰可能是来接她的，现在我们送她离开。”
    向导的形象，在他这里并不好，他以前甚至觉得人工向导素都比向导的地位要高。
    可是现在，要送走一个向导，他却觉得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可能是要疯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大度过？
    在程钰的声音落下后，小幺忽然闪身到前面，拦下他们，还扯住了程钰的胳膊。
    “小幺？”程钰不解地看着他。
    小幺没松手，反而越发用力。
    他目光看向时玥，没有笑的时候，眼睛是圆溜溜的，帽檐遮挡了光，显得更加幽暗。
    “姐姐，你要离开这里吗？”
    程钰呵斥道，“小幺，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
    “我没有闹。”小幺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想要时玥给一个答案。
    “嗯。”时玥点头。
    程钰撇开小幺的手，继续往城门的方向奔走。
    秃鹰拍拍小幺的肩膀，“走吧。”
    本来寂静的夜晚，在警报声中，逐渐变得喧闹嘈杂起来。
    越来越多人出来看热闹，而时玥的存在太过突兀，程钰只能带着她往阴暗处走。
    广播声已经停止，但是时不时就有炮轰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很遥远。
    秃鹰嘟囔着：“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聚集到城门了？以前也没见他们这么听话啊，待会儿真要打起来？”
    程钰将时玥放下，观察周围的情况，又看了几眼通讯器，脸色越发凝重。
    “有人传出消息，帝国派战舰来是为了救援那几个哨兵和向导，所以有些哨兵就故意堵在门口等着拦截。”程钰表情紧绷，提议道，“先找个地方呆着，看看情况再说。”
    “嗯。”时玥也应下来。
    总不能现在过去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蔺沉山带多少人来。
    时玥拉好帽子和衣领，跟在程钰身后走。
    与此同时，她探出精神力，朝着四面八方感应。
    当然，这样消耗会很大。
    没多久，时玥一行人进入一个阴暗的地下室。
    程钰说，“这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没人知道。”
    这里周围住的大多是普通人，这会儿甚至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可能还在呼呼大睡。
    时玥也不嫌弃，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快速地给三个哨兵做完精神疏导。
    程钰皱眉，“你还是留一点精神应付接下来的情况吧。”
    “哦。”时玥敷衍地点头。
    程钰问，“你想怎么办？”
    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她说，“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按照她对蔺沉山的了解，他大概会不管不顾冲进来。
    她只要等着就行，但是她又怕他会出意外。
    还有那防护罩，也不知道是什么强度，看起来比第一军队驻地的要牛很多的样子……
    她现在要是能联系上乔尔他们就最好了。
    小幺将通讯器的界面放到她面前，问道，“姐姐，这个哨兵，你认识吗？”
    通讯器的像素很渣，宽广的荒漠背景，只隐约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军服的哨兵，他竟然是独自一人来的，照片上还有半截黑色精神体的影子，白雾缭绕，遮挡精神体的躯体，让它显得尤为神秘和危险。
    “嗯。”时玥点头，眼睛有些移不开，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了一下，悸动不已。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高匹配度向哨之间的感应？
    “是那位刚刚引起全国轰动的sss级哨兵，蔺沉山？”程钰忽然开口。
    时玥点头。
    三人相看一眼，心中更加震撼。
    “姐姐要跟他走吗？”小幺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挤不出笑容。
    “嗯，我要回去的。”
    听到她的回答后，他只是冷静地点点头，“好。”
    程钰看他一眼，“小幺，你去一边休息。”
    小幺站起身，走两步后，又回头认真地看着时玥问，“能不能不走？”
    时玥摇头。
    气氛好像莫名地凝固一瞬。
    时玥心中敲响预警，在这里，她只相信程钰的人品。
    小幺算是剧情之外的人物，在她面前的时候，一直是羞赧阳光的，但他比其他人要偏执，许是会有过激的手段。
    时玥虽然这么想，但是表情没有透露出来，她说道，“没有向导能在这里生存。”
    三个哨兵又是齐齐怔然。
    这里混乱无序，杀戮是他们的日常，因为向导的出现，这几天哨兵之间的摩擦，更是越演越烈。
    这里，的确不配拥有向导。
    可是她的出现，让他们感受过有向导在身边时的安然和祥和，她很神奇，可以轻易化解纠缠他们多年的压抑和疼痛。
    可是她注定不属于这里。
    外面那些人为追逐向导而疯狂，他们又何尝能平静地将向导送走？
    “你们有想过离开这里吗？”时玥问。
    以前有人问过程钰这个问题，他从来不回答，因为那个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他不回答，是因为在犹豫。
    小幺和秃鹰则是一脸茫然和苦涩。
    小幺在这里出生成长，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而秃鹰则是家族抛弃的残缺哨兵，只是来这里之后，在险境中竟然突破升级了。
    “不会。”秃鹰回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那里。”
    程钰喝水润喉后，靠着墙边安静下来。
    通讯器上不断传来消息，警报声又一次响起，有人将蔺沉山的精神体拍摄公布出来——那庞然大物，如同古书上描述过的凶兽。
    眼前忽然出现重影，他好像才意识到什么，握拳砸向地面，让自己清醒过来。
    时玥察觉他的异样，起身走向他，“你怎么了？”
    程钰蓦地看向无动于衷的两个哨兵，“小幺，秃鹰！你们干什么？”
    他们给他下药！
    秃鹰摸着后脑勺，笑得纯良，“老大，其实我觉得，我们很需要一个向导……”
    小幺却沉默地低着头，帽檐的阴影挡住他上半张脸，薄唇是紧紧抿着的。
    毒蝎出现的瞬间，彻底撕破室内的最后一丝平静，三个精神体率先打成一团，黑鹰扇动翅膀，卷起一阵飓风。
    时玥感觉自己快要被扇得飞出去，自己人还打起来了！
    程钰体内的药效已经发作，刚被她扶着起身，又无力地倒下。
    “印时玥，你快跑吧。”他艰难吐字，看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你跑出去也没用。”
    时玥哭笑不得，还没说什么，对方已经闭眼昏迷过去。
    战斗中的毒蝎精神体也随之消失。
    程钰倒地后，时玥回头看向两人，“你们真的觉得这样可以留下我？”
    秃鹰摸着被毒蝎抓伤的手臂，惆怅地“啧”一声，“向导小姐，你就再考虑考虑留下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