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钦轻描淡写:“他也未必就会使绊子,不过,多个朋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儿。”
*
转眼就到来年二月份,万物凋敝,春寒料峭,陈西瑞又长了一岁。
医院给实习生放了七天假,短短七天,刨去走亲戚,她是成天忙得见不着人影。
同学会满满当当占了两天,另外还有约她剧本杀和搓麻的,行程从早排到晚。
以前同学知道她是学医的,席间纷纷向她咨询各种奇怪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如何二次发育?”“痤疮怎么治?”“早上起来喉咙疼,是不是得了喉癌?”
起初陈西瑞还会装作专业人士,回答几句意思一下,结果问题越来越专业,彻底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再问下去恐怕就要影响母校声誉。
“都别问了,再问可要管你们收挂号费了。”陈西瑞声东击西,把手机往桌上一拍,“从咱们体委开始,一人五十,来吧,转我微信。”
吃完饭奔赴下一个行程——ktv嗨歌,进行到这一步,大部队差不多走了一半,剩下的基本都是学生时代的活跃分子。
陈西瑞作为班长,手握麦克风献歌一曲:“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音响特吵,包房里四面八方都回旋着直面命运的激昂音调。
陈西瑞五音不全,就是爱唱,这歌一直都是她的ktv必点曲目,高中那一圈密友,但凡提到《红日》,最先想到的不是李克勤,而是人菜瘾大的陈西瑞。
就已经深入人心到这种地步。
小菜鸟唱得正嗨,压根没听见手机响,身旁一姑娘大声提醒她:“班长,你手机响了!”
陈西瑞这才停下嚎唱,给副班一个手势,临危不乱地指挥:“切原唱。”然后接过手机,看一眼来电。
ip显示是北市的号,她没多想,揣着手机跑到外边,“喂”了一声。
“是我,傅宴钦。”
男人的嗓音低沉温柔,又是字正腔圆的调调,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角度来讲,一般女人都很难抗拒。
压抑了一月有余的欲望,此刻有春潮复苏的迹象。
“等一下。”她连忙跑到ktv外边,远离年轻人的主场,噪声终于静了下来。
陈西瑞用脚尖在地面画着弧,像是无聊透顶,又像是在释放小女生的天性,“我在外边跟同学唱歌,有点吵。”
江州地处沿海,具有海滨城市的典型特点,气候时温时寒,刮风的日子里,天气就格外冷冽,几乎是呵气成霜的程度。
还好她今天穿得多,长款羽绒服,脚上是一双雪地靴,但她一点没感觉冷,心里头像装了块烙铁,烫呼呼的。
“现在有空吗?”傅宴钦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懒散。
“有空啊。”
“要不要见一面?”
陈西瑞的心跳莫名快了些,血液也在极速涌向大脑,自上次御澜会一别,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自己断了念想。
她一普通姑娘,没资本跟这些站在权力塔尖上的人玩爱情游戏,也就任其躺在微信列表里发霉。
“在哪儿见?”她大脑宕机,好在仍存一分机智,“可我现在不在北市,在老家呢。”
傅宴钦说:“把定位发给我。”
结束通话之后,陈西瑞给他发去了定位,脑子里一片混沌,纯粹是听指令办事,甚至都没想一下,就算这人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立马从北市飞到江州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辆本地牌照的黑色大奔停在她面前,车窗半降,露出那张矜贵清俊的脸。
陈西瑞心绪复杂地弯了弯腰,打招呼:“新年好。”
傅宴钦微一挑头:“上车。”
坐上副驾,陈西瑞给自己系好安全带,问他怎么来江州了。
“办点事,正好路过。”傅宴钦口吻寻常,“家住哪儿?送你。”
陈西瑞报出自己家的小区名字,看着男人的修长手指在导航上输入那串熟悉的地名,心里的烙铁越烧越烫。
夜晚的江州灯火璀璨,雪沫纷飞,汽车尾灯汇成幻境里的红色长河,蜿蜒连绵。
陈西瑞几次三番想开启话头,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傅宴钦先开了口。
“没…没有。”陈西瑞感觉车里好热,将羽绒服拉链往下拉了拉,散掉些热气后,斟酌着说,“我其实没太搞懂,不管是长相气质,还是家庭背景,咱俩都不是很搭,你怎么……”
傅宴钦打断她:“那你觉得,我跟谁比较搭?”
陈西瑞想了想,很实在地说:“美艳不可方物的大明星,或者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没有深入接触,仅凭主观意识就给人定性,对我是不是有点不公平?”男人侧目看她一眼,接着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因为你之前说过我长得不够漂亮,身材也不够好……”陈西瑞声如细蚊,“还劝我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受您点拨,我比以前更认真学习了”
“您”字都出来了,还挺记仇,傅宴钦低笑说:“原来症结在这儿。”
开到她家小区门口,陈西瑞道了句谢,慢吞吞地解着安全带。
导航亮起的屏幕,以及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构成了封闭空间里的微弱光源。
她的内心像是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动荡,也许今晚之后,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令她感到一丝难过,年轻的心脏,虚荣且激进,渴望惊天动地的爱情,渴望触不可及之物,又害怕沦为欲望的玩物。
她想,就这么走了,未免可惜,除去那些足够威慑的虚名,他其实是个样貌非常出挑的男人。
她抓上车门把手,下定决心离去,傅宴钦突然扯住她手腕,粗粝指腹带出一股不容置辩的狠劲儿,声音却清冷如霜,比他平时的音色要低好几个度:“陈小姐,你在顾虑什么?”
车门还没打开,即又关上,陈西瑞扭过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视线从他额头,一路扫到脖间嶙峋凸起的喉结。
无论对视多少次,她都会被这副长相弄得有些分神。
“我没有顾虑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
“不喜欢吗。”男人眼眸漆黑,深邃得能洞穿人心,下一秒,他啪地打开副驾上的化妆镜,掰过她脸怼到镜子前,“那你脸红什么,嗯?小骗子。”
镜子里,是一副委屈慌乱的模样,“我…我才不是小骗子呢。”
“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你不光是小骗子,胆量也很怂。”男人沉着声,字字珠玑。
陈西瑞在这种对峙中败下阵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索性坦然从了心,张臂环上他脖子。
傅宴钦眼神幽暗,低头狠亲上去,陈西瑞想偏开,旋即就被男人单手箍住了下巴,她闭着眼任人宰割,两只手紧张地揪住他衣服,纠出缠绵的皱褶来。
半晌,男人松开她喘气,气息满载情-欲。
“流氓。”她嘟哝。
傅宴钦再次贴了上来,含着她唇哑声道:“是谁先搂我脖子的?”
“我要不搂住,你就把我赶下车了。”
男人喉咙里溢出丝笑,抬手抹去她唇角的津唾,“喝酒了?”
“同学聚会,小酌。”陈西瑞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来,“坏了,咱俩刚才亲……万一遇到查酒驾的交警,怎么办?”
小姑娘眉头微锁,两颊绯-色-诱-人,傅宴钦屈起食指,用指背在她脸上刮了一下,有意逗她似的,语调不怎么正经:“你说怎么办。”
“我家在交警队没人,我也不知道啊。”
“那就实话实说。”傅宴钦一本正经地瞧着她,“女朋友喝酒了抱着我使劲儿啃,拦都拦不住。”
陈西瑞一愣,笑嘻嘻道:“你真讨厌。”视线往下移,不经意扫到了男人的关键位置,她不是没经历过情-事的少女,那支起的帐篷意味着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于是找了个由头说,“挺晚了,我得回家了。”
“你家还有门禁啊。”
“我妈不让我在外边过夜……年后见。”陈西瑞像个腼腆的小媳妇,说话时低眉顺眼的,别提有多羞涩,话毕,凑上去偷亲了男人一口,不敢看人家是什么反应,推门拔腿就跑。
到家,十一点左右,屋里黑漆麻乌,她顺手开了灯,把钥匙搁在玄关的盒子里。
林美珍睡眠浅,被她这动静吵醒,穿着睡衣走出来,强撑着眼皮问她这一天去哪儿疯玩了。
“忙着社交呢,今天是高中同学那一拨。”
林美珍眼睛半睁不睁:“洗洗睡吧,大姑娘家的,成天跟个假小子似的。”
陈西瑞精神十足地嚷嚷起来:“我可不是假小子,我刚才还……”
“还什么?”
还跟男人在车里激吻了呢。
“没什么,嘿嘿。”她一闪身溜进了卧室。
第28章 忽冷忽热
女为悦己者容, 陈西瑞以前素颜都能大大方方地见人,现在开始容貌焦虑了,不化妆坚决不出门, 从宿舍到医院这几步路, 她能走出一种星光大道的感觉。
这几天心情也好,像吃了兴奋剂,病房里的鸡毛蒜皮在她看来,那都是戏剧性的人生啊。
3床的大妈从家里背来一小锅,偷摸在病房里熬粥;52床的老太太嚷嚷皮肤的密封性能太差,灵光一现给自己套了件挡风雨衣;46床的大爷在孙子的指导下,投屏打起了麻将,引来隔壁床的大叔羡慕围观……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可爱!她一边整理病历, 一边乐呵呵地想。
最先是钱晓雅发现了她的反常, 本来顿顿面条不能离蒜的姑娘现在竟然嫌弃大蒜瓣的味道冲,改吃起了奶油意面。
严刑逼供之下,陈西瑞害羞地点了点头:“我怕熏着我男朋友。”
“成了?”
“大概……吧。”
钱晓雅眼珠子动了下, 心安理得宰她一顿:“请客!人均必须四位数!”
“好好好, 但是能不能稍微便宜一丢丢?”
“不行!你可是未来的豪门阔太,你好意思请我和苏瑜吃路边摊吗?”
陈西瑞暗喜, 晓雅的嘴巴可真甜, 跟抹了蜜似的,这冤大头当得值!当得心甘情愿!
晚上下班,张叔来医院接她,那豪车霸气往门口一停, 陈西瑞顿时害臊了起来, 迈开步子,赶紧跑过去钻进车里。
她今天穿的白色连帽羽绒服, 帽口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与唇上那点薄涂的口脂相得益彰,长相不算艳丽,可配上这样水灵灵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陈西瑞从兜里掏出一橘子递给老张,再小心翼翼地将爱马仕搁在大腿上,生怕硌着这位出身富贵的包小姐。
张叔握着方向盘,腾不出手,她安顿好包小姐,这才反应过来:“哦,叔你开车不方便,我给你剥吧。”
戒断后遗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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