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就被苗婆子瞪去一眼:“勿挑拨,大爷怎么说也是姑娘的亲兄长,没准良心发现了。”
以前俩兄妹是个什么情形,芝兰是新来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没那么亲近,却也没想到那么疏远。她见窦姀迟迟不动,不禁问道:“这么一大箱,姑娘不打开瞧瞧吗?”
送的什么,窦姀自然也很好奇。
她手刚触到那一层木匣盖时,竟然有些紧张。咬牙打开,随着哐当一声,竟看见匣内血淋淋的,躺着一条毛茸茸的猫......
那猫的眼睛是睁的,铜铃般空洞洞,像是被人刻意拉开。却没有生息,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窦姀惊恐地捂住嘴,险些叫出声,急忙将匣盖哐的合上。
三个人皆震惊地朝她看来,苗巧凤率先问道:“怎么了姑娘?”
“是死猫...!”
余恐久久还在,窦姀腿已经有些软了,扶稳桌子才堪堪站住。
她急忙招呼人把木匣翻转一圈,只见那匣底赫然写道:
人做天看
现世报
第19章 下毒
他送这条猫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现世报?这么恐怖的咒语,窦姀又恼又惶恐,当即便让人带上这份“大礼”,敲响了清风馆的门。
窦平彰人不在家,来开门的是他一个小妾,叫藤娘。
藤娘原本在屋里小憩,忽然被这哐哐哐的敲门声惊醒。
来者来势汹汹,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不敢开门,便只能她亲自来。她探究地扫过一眼这些人,原来是大爷的妹妹呢。
只是在藤娘印象中,这位妹妹素来脾性温和,也不上门往来。今日不知怎的,竟如此急恼,连门都敲的这样响。
于是她先说了大爷不在,又问窦姀:“姑娘您这是?”
藤娘是个细皮白肉的丰腴美人,窦平彰自弱冠之年起,就只纳过这一房小妾。房里没有正头娘子,他的许多事都是藤娘给打理的。
窦姀寻思,或许这事藤娘也知晓一二,便招呼苗婆子和芝兰,把装猫的木匣丢到清风馆前,质问道:“他这是何意?弄死了一只猫送来我这,不离开窦府就要咒我么?”
藤娘听完俯身,小心地将木匣打开。瞧见里头那只雪白、毛茸茸的死猫后,不禁脸色一变,竟是这只!
窦姀注视着藤娘的神色:“你知道它?”
藤娘似也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
她点点头,脸有些白,胆战心惊地说:“这猫是大爷养的。昨儿个夜里庖房送来翡翠虾羹,大爷没胃口,叫下人弄给他的爱猫吃。谁知这猫吃完便吐血,被毒死了。大爷还发了火,明明叫下人拖去埋了,但是奴也不知,怎么又到了姑娘这儿。”
窦姀一听便了然,不免冷笑。
若藤娘所说为真,那么窦平彰便是认为,虾羹的毒是她下的?
当然,藤娘所说是不是真的她也不能确定。窦姀决定,就在清风馆等窦平彰回来。
窦姀是午时来的,等到窦平彰回来时,已经两个时辰过去,接近傍晚。
他瞧着是跟别人吃酒去的,回来时袖子还沾染淡淡的酒味,颇有点闲情逸致。
看见窦姀坐屋里时,忽然眉心一皱,拉过藤娘低声问:“谁准你放她进来了?”
人就在屋里,即便声音再小,这句话也毫无意外地落进窦姀耳中。
只见她清清一瞥,指着地上的木匣道:“听闻昨夜猫吃了你的羹粥毒死的,怎么,大爷以为是我干的?”
窦平彰本也不确定那毒是不是她下的。
敌在暗,他在明,能把毒下进他饭菜之人必定不简单。于是一开始他并不准备大张旗鼓地查,只自己私下去庖房摸了趟底。
庖房的人说,他的饭菜与梨香院是同做同送,而梨香院每晚都会派人来取。
虽然这翡翠虾羹经手之人极多,可窦平彰觉得,他那妹妹的嫌疑是最大的。毕竟他厌恶她,前不久才羞辱她,逼她走。
所以为了试探,他送去那只被毒死的猫。
既然人都开门见山了,他索性也不再伪装,冷笑:“匣底的字看了吗?人做天看,现世报。姨娘怎么教养你的,你竟连手足都下得了毒手?”
手足?
窦姀还是头一次从窦平彰嘴里听到这个词。
姨娘怎么教的?姨娘一直告诉她,不管以后如何,这个家如何,她和兄长都是血亲。要她敬他、爱他。可偏偏是他逆了这条道,他看不起姨娘,也嫌弃厌恶她。
窦姀本来急恼了,竟还想力证自己清白。忽然这水给她当头一泼,又清醒了很多。
谁会给窦平彰下毒呢?
他在这家待了二十一年,难道不是平平安安长到现在?且他只是庶子,镇日跟着些世家子弟吃酒玩闹,书也不好读,难道还能碍了府里哪位的路吗?
这莫不是故意给自己下毒,栽赃陷害,想逼她走的手段......?
这样一想,后者则更合理些。
窦姀站起,冷声道:“不管你信与否,我只有一句,这毒不是我下的。毒死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像姨娘一样被官府到处抓么?谁又知你在外头招惹了什么人,让人当贼混进家里。不过你若想用这个法子逼我走,我是不会走的。现世报的该是你,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从她冷笑的牙缝中轻轻蹦出。
窦姀叫上了芝兰和苗氏,刚要走,却见窦平彰出手一拦。
她本以为他要再质问,已在腹中酝酿好了冷嘲热讽的话。
谁知他的目光竟往她身后一停,眼色浮了些酒后的余醺:“你这丫鬟......长得倒是不错。”
他看的方向,正是芝兰。
藤娘本坐在一边默默看戏,听见自家大爷这话,脸色微变,险些站了起来。连苗婆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芝兰本就胆小,一听这话可怎得了?身体颤抖,扑通地一下跪了,头都要低到地上去。
“不如你将她送我吧,这事我就暂且不计......”
窦平彰直接越过窦姀,刚朝小芝兰伸出手,却猛地被拍回。他有些吃痛,羞恼地看向窦姀,却见她比他的恼意更大。
窦姀一把将芝兰拉到身后,瞪着他道:“我这里的人你要什么要,你若春宵寂寞,自个儿去找美娇娘,大爷逛的勾栏院还少么?”
窦姀说完这话,已经迅速利落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其实能被主子瞧上,哪怕是个通房,这辈子起码衣食无忧,也不用再给人干苦力。若是受宠被抬了姨娘,那就能锦衣玉食一辈子,再生个一儿半女,基本就能在府上立足了。这是多少小丫头梦寐以求的?
若是跟不了主子,以后就是配小厮。奴生奴,再生奴,连子子辈辈们都永远脱不了奴籍。
窦姀回去的时候,还在想芝兰会不会也是如此作想,从而怨自己呢。
进了屋后,房门一关,她只留了芝兰下来。
窦姀问芝兰:“方才大爷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他看上了你,我当时恼极了,也没想过你愿不愿便拒了......你若想跟大爷,现儿跟我说也行,我不拦你。”
芝兰摇了摇头,却跪下道:“奴不愿跟着大爷,只想待在姑娘身边...”
窦姀叹了口气,拉起芝兰。想起她那兄长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便跟芝兰嘱咐以后碰见他便避些走。
正月过去,天渐渐地回暖。
入春后,晴阳高照,苗婆子和春莺正往院里铺被褥。趁着晾晒的功夫,春莺随口向苗婆子笑问道:“三月就要春闱了,你昨日不是被昌叔叫去主屋帮忙么?可有听闻二爷何时动身?”
春莺一说,苗婆子才乍想起自己有一事忘了。拍拍脑袋,恍然道:“瞧我这记性,岁数大了不中用,本要跟姑娘提呢,转头就忘了!”
彼时窦姀听见这话,翻被褥的手一顿:“他真要动身了?”
“哪能呢?老奴过去时正巧看见二爷跪在祠堂,主君发了好大的火,大骂训他,大娘子在一旁劝和。我问昌叔二爷那是做什么了,昌叔虽叫我少问主子的事,却还是说了,二爷是不愿去春闱,才被训成那样。”说罢古怪地啧嘴,“天知二爷在想什么,竟然不愿去。”
窦姀默默晾好了被褥,已经进屋去。
她给自己倒了盏茶,不知在想什么,想了有一会儿。再出去时,看见苗婆子手里端着一木案,案上似是女子的衣裙。
苗巧凤兴高采烈地端着过来,笑道:“姑娘出来的正好,方才大娘子的人才走,这是她们送来的!说是明日魏家办游园宴,给咱府上递了邀帖,请女眷去呢。这回魏府请的都是江陵世家,为的便是各家中看看眼缘。大娘子说姑娘既然也到了年纪,便也该去相看一番,瞧瞧有没有好的亲事。”
窦姀接过衣裙,仔细看了看,只见是芙蓉色的古香缎子,做工精细。大娘子实在是有心了。
......
今晚,弟弟正好也来了。
窦平宴来时本是想吃几盏茶,再跟她说几句话。眼一瞥,却瞧见了里边桌上的新衣。于是便向窦姀问道:“今早是母亲的人来过吗?”
窦姀一讶,心想他还真是料事如神,一看就猜中是谁送的。
还没到她回答,弟弟又开了口。
“我听说魏氏还对咱们有愧,觉得是自家耽搁了三姐,便办了这场游园。一则是方便各家女眷相看亲事,二则则是为了三姐,三姐的亲事若有新的着落,他们也可安心些。”说罢,便见窦平宴的目光瞧来:“母亲是要阿姐一定去吗?”
窦姀想了想,其实大娘子本是可以不必带她,只要带云湘和云筝去就行了。毕竟如今她的身份是表姑娘,带上逢人还要解释,少不了麻烦。可没想到大娘子还是厚待,竟也叫上了自己。
大娘子是这么说的:若愿意去,明日便到大门前的马车边候着。
窦姀告诉弟弟,当然不是一定要她去,只是大娘子厚待而已。
“那阿姐还是别去了吧。”
窦平宴吃完一盏茶,笑笑对她说道:“我听闻魏氏邀的世家,也算不得太好,许多远比不上咱们家,阿姐何必在那些人中相看?”
窦姀一听却忍不住想说,如今自己也不是父亲的女儿,嫁不了更好的,何必眼高手低?
但是她想起弟弟不喜她说这些菲薄之话,便全吞进了肚子里。
本来去不去她也是无所谓的,只笑着说道:“好了,我知晓。”
等到了翌日,日上三竿。
窦姀还在屋里躺着,苗婆子忽然急冲冲地进来。
苗婆子见她还没有动作,便长长叹了一声:“姑娘!您怎能不去呢!魏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他们办的游宴多少世家子弟上赶着去!人家只知窦府三个姑娘,又不知窦府有个表姑娘!您若不赶着这回相看亲事,以后还等谁家上门问呢?若是姨娘在,也定要训您的!”
窦姀还没躺舒服,已经被苗巧凤强行拉起,换上了新衣。
第20章 定情
与我相守这很难么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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