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姜善宁硬着头皮磕磕绊绊的背了几句,在萧逐的提醒下,她才背完了一篇。
得,这几日的任务尚未完成,姜善宁泄气地趴在书案前,下巴搁在手背上,诗经摊开在面前,她嘴里念念有词。
萧逐无声笑了笑,他拿起吃完的碟子,转身走出屋里,让姜善宁一个人安静的背书。
他来到院中的水井旁,用提前打出来的井水冲洗了一番碗碟,整齐的摆放到食盒中。
再回到屋里时,他蹑手蹑足,怕打扰到姜善宁,然而走近桌案后一看,姜善宁歪着脑袋,枕在胳膊上正睡得香甜。
萧逐脚步顿了一顿,不由得失笑,盯着她毫不设防的睡颜看了许久,忽然弯下腰慢慢靠近她。
他一手扣在姜善宁的肩膀上,慢慢扶起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勾起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稳稳当当将人抱在怀中,萧逐敛目低下头,姜善宁靠在他的肩头上,长睫落下来,遮住眼底的灵动,一双红唇轻抿,呼吸渐平。
萧逐提步走向木床边,将人放在榻边,抻开被褥在床上铺了好几层,这才小心地抱起姜善宁,将她搁在床上,最后盖上一层厚被。
他起身立在榻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
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漆黑的夜空中响起一道熟悉的鹰唳,萧逐眉眼轻动,掠身到窗边,屈起手臂接住当空俯冲而来的一只苍鹰。
鹰爪扣在萧逐的手臂上,苍鹰扬起头颅,鹰喙微张,萧逐及时抬手抚了抚它的翅膀。
苍鹰乖顺的将脑袋抵在萧逐的掌心蹭了蹭,没有发出叫声。
萧逐将鹰腿上的信筒取出来,展开来看。距离上一次传信不过半月,他的舅舅叶觉平又回了信。
叶觉平担心他一人在鄞城孤立无援,于是派了手底下一个名叫长锦的少年来此。从浔州到鄞城,快马加鞭的话,大约再有几日这位少年就来了。
萧逐手指在窗台上轻叩了叩,接着看下去。
上一次传信之时,他寥寥几句告诉舅舅他决定利用镇北侯府的权势,那时他并不知道姜善宁有何目的,自小生存的环境令他随时保持警惕,生出要利用姜善宁的心思。
而今不过短短半月,他的心思悄然发生了变化。
萧逐回头看了一眼木床上酣睡的少女,她似是睡得不舒服,嘟囔了一声,转而翻了个身,留给他一道瘦削的背影。
萧逐剑眉轻蹙,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如今,他还能毫不在意的利用姜善宁吗?
她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明艳鲜活,心地善良,在他落魄之时施以援手,不曾看低过他分毫。
最令他动容的,是姜善宁一直以来真诚待他。
萧逐凤眸微眯,掌心里那截纸条被他攥出裂痕,刺啦一声从中断开。
他回过神,重新展平手里的纸,方才脑海中忖过这些,萧逐心底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不能。
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利用姜善宁,来到鄞城不过一月,姜善宁不知不觉渗透在他身边,令他习惯于她的存在。
十几年来本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若不是姜善宁的出现,他只会一直烂在泥沼里。
萧逐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一封信,卷起来塞进信筒中。
苍鹰振翅而飞,漆黑的翅羽融进夜色中,伴着一声高昂的鹰啼,消失不见。
他会让镇北侯的势力为他所用,但绝不会是利用姜善宁,他会靠自己,赢得镇北侯的拥护。
第19章 侯府
翌日天明,姜善宁甫一睁眼,望着灰扑扑的横梁,愣了半晌。
昨夜的记忆回笼,她想起来她正在背诗经,背着背着就睡着了,所以她现在是在萧逐的房间里,那萧逐呢?
想到这,姜善宁倏地起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桌案上伏着一个少年,身上盖着她的大氅,应是睡着了。
双手撑在木床上,触感柔软,姜善宁低头看去,硬邦邦的木床上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褥子,跟她在侯府闺房里的拔步床一样柔软,怪不得一夜睡到了天亮。
以往床榻上只铺了一层被褥,所以是因为昨夜她睡在这里,萧逐特意铺了几层被褥。
看不出来,萧逐倒是个细心的人。
姜善宁拨弄了两下鬓发,掀开被子下床,悄声走近萧逐。
窗外的光透进来,照在萧逐冷白的脸上,他闭着眼,遮住眼底的警惕与锋利,睡着的他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殿下,殿下。”姜善宁轻唤了两声,萧逐缓缓坐起身,抬头扫了她一眼。
他眼底清明,丝毫看不出来刚醒时的混沌。
姜善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殿下,昨夜我不小心睡着了,您怎么不把我叫起来?”
这本就是萧逐的房间,她占着萧逐的床睡了一晚,倒叫人家在书案上睡着,她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萧逐理了理微乱的衣裳,面不改色道:“我昨夜叫你了几声,你没醒。”
“啊?”姜善宁杏眸微瞪,脸颊慢慢涨红。
毕竟还是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头一次在旁的男子面前睡着,现下醒来,姜善宁略显局促的站在原地。
最后她磕磕绊绊的说道:“殿下,多谢你昨夜将我放到床上。”
她本来想说抱到床上,但转念一想,若不是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无碍。”萧逐站起身,将身上的大氅盖在姜善宁身上,弯下腰拍了拍大氅上的褶皱,浅浅的笑着。
昨夜他也不知怎的,理智告诉他应当将姜善宁叫起来,但是他站了许久,直到她呼吸平缓,才将她捞起放在了木床上。
好几日未曾见过她,他私心的希望能够和她多留一会儿。
“刚睡起来,要穿的暖和些。”顿了顿,萧逐声线暗沉。
“殿下,你的那件大氅呢,晾干了吗?”姜善宁低头将束带系紧,往屋子里瞧了瞧。
萧逐抬眼朝屋里的一角看去,“应当是晾干了。”
他提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厚氅,又凉又干。他从架子上取下来大氅,披到身上,转身看向她,语气歉意:“二姑娘,我这里东西少,恐怕吃不了早膳了。”
姜善宁环视了一圈,疑惑问道:“殿下,你这几日的膳食是怎么解决的?”
自从训斥了那两个恶仆后,她曾说过将侯府的几个家丁遣过来,但是萧逐都拒绝了,姜善宁便没有勉强。
萧逐沉吟了片刻:“不远处的长街北口,有一老妪早晚会摆馄饨摊,我起的早些,去那里帮忙,可换一顿饭食。”
接受了姜善宁许多接济,萧逐尚不曾回报过她什么,他思量过在鄞城能够找什么活计,但近日大雪连天,街上的摊贩很少,看来只能再过段时日了。
“你说岑婆婆呀,她的儿子在我阿爹军中任职,她每天早晚确实会在北口那里摆摊。”姜善宁想了想,“我有时起的早了会和菘蓝去那里吃碗馄饨,岑婆婆的手艺在鄞城可是很少有的。”
她朝外看了眼,惋惜道:“不过今日应当吃不上了,若是我没记错,她每日天不亮就在北口摆摊,白日还得回去照顾孙子。”
萧逐眉眼温和,“下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啊。”姜善宁爽快答应,一说起吃食,她就觉得腹中咕咕直叫。她揉了揉肚子,道:“殿下,我今日带你去侯府,侯府的年夜饭可丰盛了,就是不知道比起宫里的有没有略胜一筹。”
萧逐抿了抿唇角,不假思索说:“侯府的年夜饭一定是最好。”
姜善宁迟疑着问:“殿下尚未见过侯府的年夜饭,何出此言?”
“你昨日带来的三菜一汤,足以见得府中膳食的丰盛。”萧逐说着,想起昨夜的膳食,走到书案边将食盒拎上。
冷宫里只有残羹冷饭,就连除夕夜,若是运气好,他才能吃上一两个粗面馒头。
萧逐回想了一下在宫里过的凄惨日子,不由扯了扯嘴角。
宫里那两位觉得把他流放到边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真是可笑,萧逐垂下眼睫,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姑娘,我是菘蓝,您在里面吗?”
姜善宁连忙跑去开门,菘蓝神色担忧,一见到她,抓着她的手腕道:“可算是见到姑娘了。”
姜善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菘蓝,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哎哟我的姑娘啊,昨夜一时没看着您,您就没影了,我一猜您就是来这里了。”菘蓝觑了一眼自家姑娘身后的少年,他不急不缓行至门后,长身玉立在姜善宁身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是温柔。
菘蓝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萧逐黑沉的眸子,她连忙移开目光,对姜善宁道:“今晨夫人问起姑娘,着我将您带回去。”
“阿娘也知道了?”姜善宁苦着脸,她昨夜偷偷跑出来,又一夜没回府,不知道阿娘该怎么说自己呢。
菘蓝来时找车夫驾着马车,所以没一会儿就到了侯府。
姜善宁一路提心吊胆,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姜云铮今晨已经醒了过来,侯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希望阿娘可以看在此事上不要问责她了,姜善宁蔫蔫的想着。
下了马车,萧逐驻足在府门口,仰头望着侯府的牌匾,一块黑梨花木上龙飞凤舞的刻着镇北侯府四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侯府,去见她的家人。
萧逐微微侧目,身旁的小姑娘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走上台阶,他不禁失笑。
先前镇北侯曾求见过他一回,那时他压根没搭理姜从。萧逐旋即苦笑,若是早知道他如今会珍视姜善宁,那个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姜从进来。
姜善宁跨过了门槛才发现萧逐没有跟上来,她转身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同走进侯府。
“殿下,你不用担心,我阿爹阿娘很和蔼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一定喜欢你。”姜善宁拖着他的胳膊往进走,柔声安抚他第一次来到陌生之处的不安心绪。
萧逐跟着她的步子走,也就只有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他想。
趁着还没有走到,萧逐不着痕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进府以来,他紧绷的唇角就没有松开过。
毕竟是第一次见长辈,还是姜善宁的爹娘,他想尽可能的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穿过巍峨的长廊和假山,很快走到了会客厅。今日大年初一,侯府的客人倒是挺多,会客厅里几乎快要坐满了。
姜从和姜夫人坐在主位上,笑意和善的跟底下人说话。
“阿爹,阿娘!”姜善宁唤了一声,和萧逐一同走进厅堂。众宾客停了说话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侯府的二姑娘盈盈走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可爱,只是她身边的少年,怎么瞧着阴沉沉的,也从未在鄞城见过。
姜夫人起身朝她走过来,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后打量起她旁边的萧逐。
萧逐任她打量,掌心不禁渗出了薄汗,饶是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他都没有过这样的不适。
但随着姜夫人无声的打量,萧逐的心一寸寸沉下去。
姜善宁左看看右看看,小声提醒姜夫人:“阿娘。”
姜夫人福了福身:“臣妇拜见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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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小可怜皇子之后(重生)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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