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在跟谁打电话,说寿司很好吃。幸亏今天起晚了没有吃早饭,饿着肚子去的。博物馆很好逛,就是时间太短,没有逛完,就得来机场,然而飞机却晚点了。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像是惹恼了她,她说了句不要,天车运营到一点多,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没有必要让人去接我啊,你不要这样行不行?
她说不要时,语调都没有那么强硬,更像是带了情绪的小脾气。
veronica不知道,她平时就是这样的脾性,说话时会带些撒娇的味道,还是电话那头的人不一样。
但电话那头的人,应该不是周卓。这个推断没有什么逻辑,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挂了电话时,就听到她说了句,好吧,就这一次。
电话又打了一会后,她说了好,我到家再打给你后,就没了声,应该是挂了。
自己从年轻时到现在,说no就是no,断然不会有妥协。手中的书翻了一页,veronica却是在想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许嘉茗挂了视频电话后,手机电量不足,从包中翻找充电宝,拿了线插上时,才发现对面的座椅上多了个人。
刚刚自己坐下时,对面那排,都还是空的。
在看那人前,她首先扫到了旁边位置上放的包,大号的birkin,里边塞了个笔记本电脑。
再看到包的主人时,许嘉茗第一感觉是,这包挺配她的。在她手旁,品牌价值都显得黯淡,回归到了容器的本质。
然而随即就想到了,她会不会听到了自己的打电话。
若没有谈恋爱之前,许嘉茗会觉得在公众场合跟伴侣打视频,会特别不好意思,太过隐私了。万一再大声点,就是没素质。
到了机场后,才发现飞机要晚点了,而此时他也刚起床,隔着时差,视频都得等彼此的空闲时间,而他早上比较空一点。
他说要视频时,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今天几乎逛了一天,她找了个空一点的位置,给他打了过去。
本来打视频挺开心的,但跟他讲了飞机晚点后,他就要让司机来接她。
其实谈恋爱到现在,时间不长,也足够许嘉茗发现了,他的所谓好脾气。甚至是温柔,仅限于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
他算得上温和,也从不会跟她发脾气。但这次的提议,他开口时,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容她拒绝。
然而掩饰他的独断专行的是,随即就给了理由,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太晚了才让人去接你,下次我也犯不着管你。
这到底也就是件小事,算不上什么原则问题,许嘉茗并不想跟他太过计较。
她也知道,这种计较,也会显得自己很矛盾。他帮她预定的午餐,那顿饭,加完税和服务费,将近五百刀。
他自然不会让她去埋单,她总不能选择性地享受他的好,再作出一副清高样,表示就要坐便宜的天车回家。
她知道自己别扭在哪,吃饭上这种层级的消费,以前她不会放在眼里。她不太买奢侈品,在口腹之欲上满足自己,她完全能负担得起,也没有缺过钱。
街头小吃她喜欢,但她也爱昂贵的餐厅。甚至在这两者之间,她也没法昧著味蕾和银子说,前者更好吃。
跟他在一起,以他的生活水准,一定会有这种高消费。她不是个扫兴的人,她也喜欢那种生活。
那么点细微的差别就是,若是以前的她,会把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航班深夜落地,他派人去接她,她会开心,而不是别扭。
这是她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所以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
心里正有那么点情绪时,想到电话可能被人旁听了,那人还在专心看书,许嘉茗瞬间就觉得很尴尬。
没在公众场合这么丢脸过,此时她真的想揍陈岩了。她明明脾气很好的,跟他在一起,频有破功的趋势。
许嘉茗正要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戴上耳机听音乐时,对面的女人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对上了她的视线,本可以当作不认识的,但自己有些心虚,向她笑了下。
“chloe?”
许嘉茗有些惊讶,心想果然女强人,记忆力这么好,“sorry,吵到你了。”
“没有。”veronica合上了书,“男朋友?”
兴许刚刚自己那一句「你不要这样行不行」太过不淡定,刻意压低的嗓门都不由自主提高,自然被人听到了当作在跟男朋友吵架。
被陌生人这么问,她会觉得对方不太有边界感,甚至很八卦。然而对面的女人气场太过强大,淡妆都能撑得起挑出的眼线,凶而美,几乎是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将这个人与八卦联系起来。
许嘉茗也没有向陌生人说私事的习惯,含糊地嗯了一声。
职业习惯,碎片的信息能以不同的方式组合,拼凑在一起,推出一种可能。比如,她有男朋友,不是周卓。她和男朋友没有同居,大概率是异地恋。
她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甚至是件好事,她的父亲身陷囹圄,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不过,她的男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就要打个问号。
不论是常识还是职业见闻,共患难这件事,非常难。
veronica将书放进包里,再提了包站起,她不应该留在这。
许嘉茗见她要离开,并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是她先打的招呼,自己主动向她说出一句习惯性的结束用语,“have a good day.”
听到了她的声音,veronica却是愣了下,看着向自己笑的她,却是回了句,“谢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虽觉得她的回答有些奇怪,许嘉茗也并未放在心上。
被这人一打岔,再看着机场里神态各异又几乎都些许的疲惫在赶路的乘客们。旅行就像是一种抽离,又要再次回到生活的日常中,许嘉茗之前心中的那点别扭,似乎有了答案。
没有答案的问题,那就不要去想。
离新春越近,陈岩更是忙碌。
出了几趟差,都是需要他亲自出面的场合,都没办法派人过去。
在用人上,他是用人不疑。在他这个位置上,经手的事要调动大量资源,一些结点上的人物,对保密要求高,几乎连他派出的人都不信任,推进到最核心的地步时,会要求与他见面确认。
而他派出的人,代表了他,也意味着,让这些人参与他的生意,并且管理他的一部分资源,能够去代表他谈事。
这些人,也只是屈指可数。
信任有风险,这些人都是经过他长时间考察后提携的。这些信任,是他必须要给出的。如果不放心这些人,凡事都自己出面,只会影响他做事。
至于风险,也谈不上有多大。他给出的,自然能收回来。信任的同时,以权力威慑,并不矛盾。
跟这些人物打交道,很累。
很讽刺的是,他厌恶这些所谓复杂的社交,心中算计,脑中思虑,说出口时又是另一层意思,但是,这又是他无比擅长的。
都不知是天赋,还是从小耳濡目染得太多。
几乎每年年底,都要来这么一轮。
他都快忘了,往年的年底,是怎么过的。总之,再擅长,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只能说此前的假期,歇够了回来面对这些迎送往来的算计,心理上没那么逆反。
见人,谈事,饭局,一个都躲不过。
今年不同的是,早上出门前,他会跟她打视频。
其实还挺分裂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他。
有时自己也会分不清,他需要哪一面的自己。
两个都要,他不会虚伪到说,只要真实。
昨晚通宵,但也刚好抽了半小时与她视频。陈岩在早班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后,飞机已经快落地广州。
广州,是他行程的最后一站。也顺便,与来广州过冬的母亲一起回京。
第37章
陈岩到时,周瑞霞正在侍弄花草。
这里气候好,花草无需多打理,偶尔浇点水就行。年纪大了,爱看些姹紫嫣红,却不喜欢杂乱,一律都放了造型简约的兰花。
将近三个月没见到儿子,她没放下手中的喷洒壶,“给你煮了陈皮茶,喝点润嗓子。”
“好。”
到了广州后,陈岩先去见人聊了点事,就来了这儿,此时一杯温润的陈皮茶恰到好处,入口之后,还有回甘,“这陈皮不错。”
“你还挺识货,你刘姑姑从新会的亲友家拿的十年陈皮。你冬天容易感冒,你带点回去,喉咙不舒服时就泡一壶。”
“刘姑姑还好吗?”
“挺好的,昨天才离开。”
刘姑姑是他母亲的多年好友,早几年刘姑姑的丈夫走了,又没有子女,年纪渐大,免不了生病要与医院打交道,这些母亲都考虑到了,跟当地的人打过招呼。刘姑姑有事,都要去帮她解决。
这样的旧友有不少,这些年来,都受过母亲的照拂。母亲来南方过冬时,她们都会过来叙旧。
到了她这个年纪,帮人早已不求什么回报。年轻时积攒到如今的情分,能帮则帮,能让她开心就行。
“你们这兄妹俩,成天不见人影。”周瑞霞将喷洒壶放下,抽了张纸巾擦手,“陈婧那个没良心的丫头,说十几个小时飞回来太累了,跑去南美晒太阳了。”
“那她可惜了,这里的太阳更舒服。”
“是啊,这儿气候太舒服了。趁着太阳还在,陪我出去走走。”
阳光照在背上挺暖和,江上的风吹来时都带了柔和,偶有跑者沿江慢跑。上个月的马拉松才过,虽是业余,日常的练习却不松懈。
跑者路过两个男子时转头看了眼,这种身型与走路的体态,定时常年保持锻炼的。而看向他们时,几乎瞬间就被他们捕捉到,非常不友善地盯着他,甚至带了戒备。
跑者没有计较,眼睛转而看向了前方,衣着休闲的一男一女慢步向前走着。跑者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将他们都甩在了身后。
到底是有风,陈岩将随手带出的披肩帮母亲披上。
“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有点忙。”
“早几天,我训了李秘书一顿。”
陈岩看着对面的建筑群,许久没有在这儿吹风散步。即使居于南方,也不妨碍各处的风都吹到了这,“您消息真灵通。”
“他做事不行,你该骂就骂。”
“这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周瑞霞看了他一眼,“他们都是给你用的,事办得不好,就得教训。”
“好,要是我事儿办得不行,您也别忘了教训我。”
“你这小子。”周瑞霞忽然笑了,拍了他的背,“你做事,什么时候不行过?”
陈岩同样笑了,像是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别,您还是教训我,让我心里踏实些。”
“难得见你妈,就来讽刺挖苦我是吧。”
点到即止,周瑞霞及时换了话题,“去度假,滑雪了吗?”
“嗯,雪质一般,没怎么玩。”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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