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福幽幽的叹了口气,总觉得现在这种日子只是个开始,以后恐怕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055号补给点。
    秋笙在一点点列出自己从末日之城回到桃源城的记忆。
    她有足够充分的经验来验证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问题。邪神或者其他力量对于人的记忆更改是相当简单粗暴的，因为它们并非人类，对于人类的情感逻辑无法共鸣,自然做不到没有丝毫破绽进行更改。
    一个优秀的调查官最好的素质，就是连自己都不要相信。
    大脑、记忆、认知、逻辑，都可能受到更改。
    “我退休返聘，前来补给点生活，应该有文件才对。以我的行事作风，要么我会录像录音，要么会存有任务文件，防止别人坑我。”秋笙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搜到了某个任职文件。
    但她没有这么快就相信。
    因为眼睛也是可能会欺骗自己的。
    “补给点事关重大，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我应该有两个手下。”秋笙继续自言自语道，“记忆表明，这两个手下因为常年工作生出感情，现在正在婚假期间，我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三个月假。这一点暂时存疑，我一般不可能这么大方，撑死放他们一个月。”
    “还有我买的这个机器人……奇怪，我不可能花光我所有的存款买它啊。”秋笙觉得这一点是最奇怪的，按照正常逻辑，这个机器人或许才是她觉得不安的根源，应该要铲除掉才对。
    但，太过不合理的东西，反而值得信任一二。
    闲暇时候，秋笙和在外面出任务的怀安进行视频通讯。
    “怀安，我那两个手下结婚了，我是不是还没有送礼给他们？”秋笙苦恼不已，“我也没结过婚，这方面我不太懂。”
    “队长，我才十八岁。”怀安无语的看着她，“不过我不是你们桃源城的本土居民，所以我不清楚你们的礼节。不过我们的话，一般送点吃的喝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你十岁就跟着我出任务了，早就入了桃源城居民登记，怎么不算我们桃源城的人？”秋笙下意识的反驳道，“算了，我们跳过这个问题。怀安，这个机器人虽然不错，可是它要花掉我六百万信用点，我居然还贷款了一百万，我当初一定是疯了，我能卖掉它么？”
    怀安脸色一僵，“队长你又不会做饭，留着它挺好啊。等它装载了语音系统就能陪你聊天了。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或者说，你打算和欧尼斯特死灰复燃？”
    “那还是机器人吧。”秋笙叹气，“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一切都还好吧？”
    “很快就好了。”怀安笑道，“等你那两个手下休完婚假回来就好了，队长你也不用天天抓着我聊天了。”
    秋笙骂了他几句，才挂断了通讯，只是很快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怀安看着地下倒下的那些调查官，犹豫了一会儿，挑了两个看起来卖相还不错的，“算你们运气好，可以保住一条命了，只是这个记忆需要再改改。”
    望春和欧尼斯特属于天然克腹黑了。
    欧尼斯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恢复记忆，却沦落到这种半身不遂的下场，更加没想到情敌居然是这种油盐不进的？
    “秋笙有很多男朋友，几乎都被她杀掉了，活着的几个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你以为他们会像我一样无能么？”
    望春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
    “阿笙这么厉害，她挑的人自然也不会差。而且，就算他们再厉害，阿笙还是只选择了我。”望春与有荣焉，“这也就是说，我比他们都更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变得更好。”
    望春开机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还有很多东西没学会，但再过一些时间，他和秋笙磨合的越来越好，实力越来越强，自然就会比这些前男友加起来都好。
    欧尼斯特气炸了，“你是噬神者仿真人，你会被邪神追着跑，你要打扰秋笙平静的生活么？”
    这一次轮到望春看着欧尼斯特了。
    “你之所以能够认出我，是因为你们伊甸城两位红衣大主教是我同类，也是噬神者仿真人而已。”望春微微歪了歪头，“而且你一开始也没发现我，是怀安告诉你的。但我的大脑运算告诉我，怀安这样的存在，比邪神还稀少。”
    也就是说，能够知道望春是仿真人而且会泄露这个消息的，只有欧尼斯特而已。
    望春突然朝着欧尼斯特靠近，直接伸出了手。
    “你……你想杀了我？”欧尼斯特被望春的眼神看着有些毛骨悚然，望春不是人，他没有那么多人类的道德观，若是他想要杀掉我这个情敌，保护自身存在，也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会？”望春帮忙给欧尼斯特掖了掖被子，“温度降低了，你受了重伤最好还是要保证温度。我不会对人类出手，除非你伤害到了阿笙。不过你现在的情况，也做不到这一点。”
    欧尼斯特气的扭过头，他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咦，我的机器人还能照顾你？那看来我的钱也没有那么不值。”秋笙推开门，看见自己买的机器人居然在主动照顾病人，不得不感叹一句现在科技真发达。
    “阿笙，你来了。”虽然现在的秋笙根本听不见望春说话，但望春还是每一次都和秋笙打招呼。
    欧尼斯特只觉得这个仿真人碍眼极了。
    怀安那个怪物没有屏蔽秋笙对他的认知，却屏蔽了望春，也就是说在怀安的判断里，望春是比他更容易影响到秋笙的存在。
    五年！
    要是这五年，我没有被伊甸城改变记忆，我本该可以去重新将秋笙追回来的！
    欧尼斯特在心里无力的咆哮，但悔恨再多，现在也不起什么作用了。
    “欧尼斯特，你看一下这个文件，念出来。”秋笙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将自己之前找出来的任职文件递到了欧比斯特面前。
    望春扫了一眼，没说话。
    “上面什么也没有。”欧尼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他知道秋笙的记忆被更改了，可是他也说不出真相。
    唯一的庆幸是怀安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秋笙和望春上，对他其他方面的限制没有那么多。尤其是现在怀安不在这里的情况下。
    “果然如此么？它在我看来，是我的任职文件。那么，能够说出和我看的东西不一样的你，受到的限制要比我少。”秋笙看了欧尼斯特一眼，反手指着望春说道，“它在你眼里是什么？”
    这个机器人太过万能，她怀疑对方不是自己看见的样子。
    欧尼斯特无声的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笙，你果然发现了不对。我知道，就算你认不出我，也肯定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脱束缚。”望春在一旁忍不住鼓掌。
    阿笙喜欢听见鼓励，就算听不见也不妨碍他做。
    “你能说的出任职文件的差异，却说不出它，所以这个机器人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秋笙显得格外冷静。
    秋笙又多看了望春几眼，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叫欧尼斯特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所以，我现在大概也能猜得出来。”秋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我的记忆、眼睛、耳朵都被施加了力量，所以我无法分辨我身边这个究竟是机器人还是我的同伴。”
    “阿笙，你已经发现到这一步了。”望春有些激动，“好快，比我估算的还要更快。”
    根据现有资料统计，一般调查官在遇见这种认识被篡改的情况下，发现不对找回记忆的平均时间在一个月，甚至更多。
    阿笙在没有任何帮助的前提下，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愧是大调查官。
    “所以现在，让我出现问题的，是怀安，对么？”
    第28章 你真的是我的队长
    “这样就好了。我也真笨,队长那样的级别，我不给她配点手下怎么说得过去？”怀安看着已经被他重塑了记忆的男女，脸上笑开了花。
    到时候就先让这两个人回去,自己之后再回去，正好他们手上也有个人终端，就是这个型号还得在外观上改改，争取和桃源城的个人终端差不多才行。
    怀安一边击溃着自己的目标，一边查漏补缺，只希望目前这种平静美好的日子可以再久一点才好。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不需要队长操心了。
    “三点钟方向有个邪神。”怀安扭了扭脖子，“正好,一直从其他调查官身上挖神异器官效率也有些慢了，不如直接从它们身上就地取材的好。”
    眨眼间，怀安已经消失无踪。
    而被他更改过记忆的一对男女,则是傻傻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055号补给点处。
    面对秋笙的质问,欧尼斯特只能选择沉默。
    这个问题,被限制了,他也没有办法回答。
    但是秋笙能够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明白。”欧尼斯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努力扭过头前去看秋笙，“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
    同样是被更改了记忆，对欧尼斯特动手的是伊甸城，对秋笙动手的是怀安。
    不是欧尼斯特看不起伊甸城,而是相比起伊甸城这种简单粗暴的记忆更改方式，怀安这种能够直接将秋笙将望春一个活生生的人看成是机器人的本事，显然更加出众。
    可是欧尼斯特还是在怀安的帮助下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记忆,可是秋笙却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就发现到不对并找出真相。
    到底是为什么？
    差别在哪里？
    “身为调查官，自然是要怀疑一切，包括自己。而记忆认知更改，一直都是敌人对付我们最有利的手段。欧尼斯特，我五年前就和你说过，你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傲慢。”秋笙瞥了如今瘫痪在床的欧尼斯特一眼，缓缓说道，“你认为自己聪明、强大、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别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你就觉得是对方不理解，你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自然也会被自己的判断所误。”
    “在这个世界上，相信自己又有什么不对？”欧尼斯特睁大了眼睛，在这种世界环境里，依靠不了任何人，就只能依靠自己。
    若是连自己都不能相信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
    “怀疑一切是调查官的基本素质。哦，抱歉，我忘记了，你们伊甸城是必须要信仰你们自己的正神的，所以你们不能怀疑一切，甚至都不能怀疑你们的上官。”秋笙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可能不太好。
    “是啊，我们是信仰我们自己的正神的，所以我们伊甸城才能一直在这种环境之下留存。”欧尼斯特看着眉飞色舞的秋笙，只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又不免看了一眼旁边正对着秋笙目露崇拜的望春，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就算秋笙说要怀疑一切，包括她自己，但实际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
    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相信的东西，怀疑一切能够看见的感知到的东西，那么整个世界对于本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或许才是自己和秋笙渐行渐远的原因。
    而望春这样的存在，只要一开始设定好了程序，按照既定的步骤成长，就能自然而然的变成想要的样子，甚至可以不畏惧邪神的力量入侵。
    或许，他才是最最适合秋笙的人。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秋笙回答完了欧尼斯特的问题，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
    “秋笙，如果五年前，五年前你重伤我之后，我恢复好了回来找你。或者说，我选择和你一起进入桃源城，你还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么？”欧尼斯特忍不住询问道。
    “不会。”秋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是人人都让我给他一次机会，那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个前男友，岂不是要化成厉鬼回来找我。”秋笙微微挑眉，“你已经这个样子了，怀安也不会对付你，你好生休息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怀安更改了她的认知和记忆，却没有对她下手。
    也就是说，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她甚至不能相信自己记忆里的怀安和目前出现在她记忆里的这一个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怀安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要好生筹谋一番，争取在怀安回来的时候，将他制服，解除这个奇怪的限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