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有点懵：“什么？”
    回答他的是胸口咒灵啃食出的大洞。
    夏油杰兴味地注视他的面容快速衰败，从脱身的喜悦转变为深重绝望，一点点黯淡、灰白下去。
    乏力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竹内跌倒成扭曲的形状，大睁的眼无神地望着上方，惨白的光照亮眼角蜿蜒泪痕。
    夏油杰替他阖上双眼：“希望是个好东西，哪怕下一秒是死亡。”
    他站起身，脱下溅上鲜血的臃肿隔离服，不紧不慢抚平衣褶，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并不像竹内以为的夏油杰打算低调潜入。找核心研究员探听上层身份是目的，将改造试验研究所彻底清扫也是目的。
    悟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已经是特级了，想做什么事情不可以？
    硬拆砖瓦堵住来时的路，对出门探头的研究员展露微笑。
    “可以帮我个忙吗，”夏油杰像没读出他的恐惧似的，笑容礼貌得体，“能帮我联系一下你的同事吗，我想和大家聊聊天。”
    研究员自然不会理会他，虽然没见到具体手段，但是造成走廊坍塌的入侵者肯定异常危险。他们的研究课题会引来多少寻仇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能摸到这栋楼的少之又少，进到内部的这更是头一个。
    他快速闪进房内，万幸报废室为了隔绝辐射选择了精钢套铅板，将旋钮拨到常闭，他颤抖的手拿起话筒拨打求救电话。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嗡鸣，研究员不可置信地扭头望过去，正常成年人推不动的厚重金属门，被深凿出夸张形变。
    又是接连几声巨响，盖过听筒的人声，他不顾一切地扯着嗓子呼救，岌岌可危的门脱框而倒，扎着丸子头的青年踩上撞出的鼓包，冲他挥了挥手：“正在通话吗，帮忙通知全部人员实验室见呗。”
    研究员快速擂动的心脏骤停，他举着话筒呐呐道：“入侵者要求聚集全体人员……”
    夏油杰打破了一间又一间牢笼，看得见的动物和人类，看不见的咒灵诅咒，不论状态如何、等级高低，他平等地一应放出。
    尖锐的报警声被红光渲染得更为唬人，满地玻璃碎片闪闪发光，如童话的结尾王子公主走上的浪漫水晶之路。
    惊惶的研究员四处逃窜，自不量力的守卫前仆后继。
    “说好的实验室见，电话传达效果不太行，”夏油杰拢了下袖口，苦恼地轻叹一声，“还是得靠老本行啊……”
    老本行，当然是指驱使咒灵，就跟辽阔草原上控制羊群方向的牧羊犬似的，数不数胜的咒灵把人员聚集到实验室。
    创造“漩涡”的时候消耗了大量咒灵，虽然这几个月有在补充，但尚且做不到不漏过每一人的程度，但是没关系，他正处在咒灵密集的环境里，是挥挥手就能调伏上千，稍微有点性格的，在他手下也不过扑腾两下。
    呕吐物味道的咒灵球卡在咽喉，紧缩的喉管不住痉挛，夏油杰熟练的抬手按压，硬生生吞下烂抹布让他的心情坠入低谷。
    扫视逐渐聚拢的人群时，上扬的狐狸眼血丝浓重，又因哽咽时压迫气道的窒息感渗出生理性泪花。
    夏油杰捂着嘴闷咳两声，放弃1级以上需要吸收才能操纵的咒灵，抬手召唤漩涡，把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咒灵投喂给它。
    随着黑色触手抽离咒灵咒力，盘旋于头顶的积雨云愈发浓重，漆黑如墨的躯体占满上方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全部杀掉好了】
    人群惊慌失措地仰望上空，能站在这参与研究的都具备看到咒灵的能力——有的本身拥有咒力，有的佩戴专用咒力探测眼镜——所以他们都能看到，咒灵伸展出的尖锥性触手，高悬于他们脑袋上方，下一秒会是什么？
    他们窥见风雨欲来，雷霆万钧。
    夏油杰听到人群死前乱哄哄的祷告，哭嚎着，央求着，吵作一团，听不清，也不想听。
    这群家伙并不无辜，摆出这副委屈的弱者姿态给谁看？
    他是在实现自己的承诺，是在为高崎复仇，和同样无辜的受害者复仇。
    漩涡诚实的反映夏油杰的情绪。
    【杀掉也没关系，是他们罪有应得】
    足以洞穿脑袋的利刃急停在每名罪犯眼前。
    和急停的咒灵一样，夏油杰的动作也卡了一瞬，既定命令忽逢更高等级的指令，他强迫自己按捺滚烫的杀意。
    “全部杀掉的话……”他低声喃喃，思绪不知飘到哪里。
    有研究员想趁他走神逃离或报警，但随他动作而动的逼近的尖刺，让他紧收妄动的手。
    似是终于想通了，夏油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像是在说玩笑话：“拜托各位安静一下，我打个电话。”
    噤若寒蝉的人群哪里敢出声，一个个面如死灰，看他拿出手机时更为明亮真挚的笑容。
    “悟。”
    那边背景音是热闹的gg词播报，还有难以辨认的笑谈声，许是太吵怕他听不见，五条悟的声音很近，连呼吸声都被捕捉传递。
    夏油杰能轻松勾勒出画面，手机把脸颊压出柔软弧度，猫儿眼微微眯起，带点淘气的笑意。
    “杰，刚好你打电话过来，”五条悟说，“我正在给小理子手机，我说银色好看，她非说要粉色，你说买哪个？”
    夏油杰毫不顾忌大气不敢出的人群，说着劝慰的话，嗓音却是和缓的纵容：“既然是给小理子买的，让她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