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窗,夜晚凉风习习,偶有烛火的微光透出来,像是黑色的锦布上绣的星子。
黑夜的衬托下,第五君的脸白的吓人。
他缓缓把左手的手套褪下,扣住自己的脉搏——左臂的灵脉,已经断了三年了。
收了个小徒弟,第五君日子过得舒适得很。
晨起有小徒打来洗脸水,开门有小徒迎来送往,问诊有小徒拿药递针……更重要的是,小徒的吃饭问题不必他操心——灸我崖里本就没有厨房,第五君已是辟谷之人——小徒一日三餐过个街自会找爹爹解决。
大刚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打杂了三个月,便懂了不少浅显门道。
第五君看了只是微微一笑。
一日接诊结束,第五君把正擦拭诊床的徒弟叫到跟前:“大刚,你过来。”
大刚放下手巾,蹬蹬蹬跑到师父跟前仰脸瞅着他。
第五君:“明日起,早起半个时辰,我传你心法。”
大刚:“师父!我终于要修仙了吗!”
第五君点了点头:“我收你时虽看你灵气十足,但能否筑基还要看你的造化。不可懈怠。”
大刚眼睛发亮,点头如捣蒜:“是!师父!”
作者有话说:
咕咕咕。
第4章 灸我崖(四)
刘大刚被灸我崖收入门下一事,老刘骄傲得逢人便说,宣传得沸沸扬扬,整个街坊都羡慕不已。于是乎,包子铺的老王,卖烟酒的老严,胭脂铺的陆姨,连同梦仙居李老板,陶然亭金老板,云海阁高老板,雾天台王老板,香里阁管事儿的林少爷,还有那丽景都的老板娘……都带着自家儿女有意无意地来灸我崖走了一遭——都是借着来看病的名儿,让第五君瞧瞧自家孩子有没有资质被收入门下。
是个郎中又如何?是个破落仙门又如何!那也是仙门啊!不用吃饭长生不老的啊!
然而第五君只瞧了一眼,便利落拒绝。
这里头的男孩女孩,没有一个有刘大刚的灵气资质。
徒弟嘛,贵精不贵多。
蓬莱岛东的富商们心中忿忿不平。
蓬莱仙岛虽称仙岛,真正修仙的也就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各大门派的遴选时机不定、条件不定——比如最强盛的门派玄陵门每八年才招一回门生,以各类鞭子为武器的鞭便匾只招收女弟子,供奉一个不知名使扇子的神仙的善扇山则只收十岁以下的小童……
寻常人家的孩子,能进入仙门,那真是少之又少,大多都卡在了“资质”这一条玄乎的准则上。
这些富商们心里想:“这茶水摊子的老刘到底给这白面道长灌了什么茶汤子,修来了此等福分!刘大刚那种市井滚大的小子,哪点儿比得上我家的少爷小姐!”
富家子弟的流言碎语传入了老刘的耳朵里,他也笑呵呵地不理会,该练摊练摊,该带儿子吃饭就带儿子吃饭。大刚有福气,你们就是酸!
刘大刚也知道老爹的日子不太好过。老爹就是摆茶水摊子的,让富商们嫉妒上了,恐怕会吃哑巴亏。
但他不吭声,每日乖乖早起练心法——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一举一动愈发有师父的样子,连说话风格也沾上了点仙气,只有极其激动的时候才会蹦出来一个“俺”来。
“倒是你这个‘俺’,颇具灸我崖立派宗师的气质。”第五君对此点评道。
那日辰时,街坊刚刚苏醒,大刚已经练完一轮心法,练气化神,气沉丹田。他将体内灵气运行了几个小周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小腿几个倒替,他便站上了灸我崖的屋顶,脚下轻踩瓦片,目不斜视。
灸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变多了,大家稍一抬头便能注意到这吊脚楼顶端立着的孩子。身材瘦小,但很结实,迎着日光,金鸡独立。
往来人群纷纷停下来看。这灸我崖的弟子能有什么绝活?
没看多久,大刚就从楼顶上一跃而下。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小布衫,灯笼裤,赤着膊,双手平举,姿态翩迁,从楼顶一跃而起——
黑色的小身影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大刚自如得像是踏风似的,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还凌空踩了几步,最后才一只足尖轻轻点地。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赞叹声不绝于耳。
可是大刚却迅速转身立定,抬头仰望着灸我崖的楼顶。
众人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青衣仙人背手立在楼顶,就在刚刚少年的身后,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那人肤白胜雪,唇色浅淡,只有一双眼睛如两汪深潭,仿佛蕴藏了极大的力量。
高处风劲,衣袂飘飘,墨发轻扬,眉眼如画,众人这才看出,这就是日日给他们施针看病的小道长,几个姑娘不禁看呆了。
“原来这位道长,真是仙人哪……”
从前人人都道灸我崖是蓬莱仙岛八十八仙门里最大的破落户,掌门又是个小白脸,闭门不出守着一个危楼;如今这灸我崖开始悬壶济世,又收新徒——第五君的身姿日头下这么一现,他们再也不敢如此轻看。
再加上灸我崖小徒拜师不过短短数月,轻功就能了得至斯,众人只在心中暗道,灸我崖真是深藏不露!
大刚在原地站着,依旧仰望着师父,目光里满是期待。
——师父你也飞下来嘛!给我做个示范嘛!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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