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太疼了。
他蜷缩在一捧干草上,浑身发颤。
扬州慢数十年的功力护主,又一寸一寸的替他修复经脉。
如此反复几遭,痛感便渐渐钝了下去。
天一直没有亮,眼前一片漆黑。
直到他听到附近的村民开始劳作,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碧茶,怕是早在不知不觉间,侵上了脑子。
瞎就瞎了,这世上该看的,他早就看过了。
如此多赚了三个月,够本了。
改变了过去,李相夷再也不会走上李莲花的路,挑上一处风水宝地,一个人安静的死去。
上天实在待他不薄。
许是人之将死,又许是看不见,思绪更容易放空。
混混沌沌的,李莲花开始回想起一些事来。
他想起方多病了,想起他跟笛飞声拌嘴,两人见面就掐。
为什么掐来着?
李莲花记不清了。
他忽然开始惊觉,他忘记了很多东西。
一边想,一边忘。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若什么都忘了,李莲花便不是李莲花了。
他撑着地面翻身坐起来,凭着本能抖袖出剑,在土墙上记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笛飞声,方多病,乔婉娩,单孤刀,肖紫衿,纪汉佛,云彼丘,白江鹑,石水,刘如京。
还有谁来着?
轩辕琅,风明萧,苏灵玉,姚朵,封燕逐。
还有……
刻到后来,他连剑走在墙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能凭着感觉,一笔一划的写。
直到最后,才写下李相夷的名字。
他还在忘,碧茶像是不愿意给他留下一丁点过往。
像海浪拍在沙滩,将沙砾上所有的痕迹抚平。
过了许久,李莲花坐在柴堆上,神色看上去有些为难。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谁来着?
这地方古怪得很,四处都是柴,听不见,看不见。
他只能起来四处走走,摸一摸。
摸到满墙的名字,一个都不记得,又似曾相识。
走到最后的时候,摸到李相夷。
这是谁,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他蹲身下去,捡起一块石头,不自觉在上面打了个叉。
这回再摸上去,终于感觉熟悉了不少。
他把石头一丢,带着笑满意的在墙边坐了下来。
笛飞声与李相夷赶过来的时候,隔着破旧的窗户看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李莲花盘膝坐在土墙下,周围是人高的柴垛。
发丝凌乱,神情呆滞。
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土夫子。
第192章 解毒了,死不了了
笛飞声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李莲花。”
他叫了一声。
声音有些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他去推门,门是上了锁的。
李相夷甩手一剑劈断了锁链,破门而入。
两人绕过满屋的柴,动作从急切,到缓慢。
最终停在了悄无声息坐在地上的李莲花面前。
“李莲花……”
李相夷哽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发现无论是叫他,还是闯进这间屋子,他都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压在心口,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李莲花的鼻息。
下一刻,那张脸终于抬了起来。
“谁?”
李相夷心中骤然一松。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但对上那双全然没有焦距的眼眸时,又顷刻揪紧。
他不死心的挥手在李莲花面前晃了一下,终归还是确认下来一件事。
“他看不见了。”
笛飞声停在土墙面前,看着满墙的名字。
笛飞声三个字在最前面打头,银钩铁画,最清楚。
李相夷退了两步,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李相夷三个字上。
上面划的那两道,像是两把尖锐的刀,生生刺穿他的心口,疼得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他蹲身下去,抬手去按李莲花的脉搏。
被李莲花一抬手挡开,一掌拍过去。
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李相夷生生接下,咳出一口鲜血。
李莲花开口,警惕又茫然,“你是谁?”
笛飞声也出了手,角度刁钻要去拿他的命脉。
李莲花虽然没了记忆,五感尽失,但他骨子里的本能驱使他提气格挡,与笛飞声过起招来。
不过几息,便被笛飞声制服。
笛飞声道,“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你给他写。”
李相夷抬手擦去唇角的血,握着他的手,写下三个字。
李相夷。
李莲花其实触感已经很钝了,他感觉不出来李相夷写了什么,但勉强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很轻。
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他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跟两人动手。
和尚来得慢些,踏过遍地腐败的枝叶,推门进来。
来的时候,李相夷正在给他把脉。
“李楼主如何了?”
他问。
李相夷的面色很难看,他转向无了,艰涩的动了动嘴唇。
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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