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院子平日里是专门租给香客住的,离报恩寺很近,又不算显眼,左邻右舍不是当地的良民,就是从外地来礼佛的香客,对于谢显之这种需要低调安静生活的少年书生而言,是相当不错的住所。
谢慕林得了信后,先打发贾大过去看了一遍,得知谢显之一切安好,也跟毛掌柜那边打过招呼了,心里也安心些,便寻思着要找一天过去亲自看看,也认认门,还要顺便跟毛掌柜见上一面,好商量运送行李的事儿。
谢慕林跟谢映慧商量过,便在正月二十五这一天,坐船离开了珍珠桥的大宅,打算绕道东水关,走水路出城前往聚宝门外的报恩寺。
船刚走到旧内附近的清平桥,就被拦住了。
谢慕林看到对面小船船篷下探出头来的萧瑞,不由得呆了一呆。
第495章 邀约
小船挨着谢慕林雇的船边轻轻擦过,等谢慕林这边的窗户对上对面船篷的窗户,方才停了下来。
萧瑞掀起窗帘,冲着谢慕林笑了一笑:“多时不见了,谢二姑娘这一向可好?令兄是否也到京城来了?不知眼下落脚何处?”
谢慕林怔了怔,正纳闷萧瑞为什么好好地问起了谢显之,忽然瞥见船头方向,船夫正面露好奇地偷偷望过来,便知道萧瑞在忌讳什么了。
这不是自家的船,是外头雇来的,对方还知道她是哪家府第大门里出来的,确实应该谨慎些。
于是她便谨慎地回答萧瑞:“萧二少爷要找我哥哥,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多日不见,听闻他到了京城,便想见一面罢了。我已经收到调令,出了正月便要北上,这一去不知要几年之后,才能再见到令兄,如今既然好不容易在京城碰上了,自然要邀他来喝一顿酒的,只当是为我践行了。”萧瑞眨了眨眼,“既然碰巧遇到姑娘了,索性你就替令兄收下我的帖子吧,回头记得提醒令兄赴约啊。”
说着,他就把一封帖子从小窗丢到了她手边,然后抬头冲她一笑,便命人开船离去了。
谢慕林虽然觉得一头雾水,却还是把帖子捡了起来细看,里头确实写了个地址,却是个茶楼的名字,位于北门桥一带,想必是萧瑞知根知底、甚至是有股份有投资的产业。地址后头还附了时间,正好是今日下午。难不成他这是要约她去见面?
谢慕林可不信萧瑞真的打算约谢显之吃酒,他俩还没熟络到那个份上呢!更何况,谢显之连家都没回,又怎会进城来赴约?到时候还不是得叫她这个妹妹代跑一趟,替大哥给做东摆席的人道声歉么?
谢慕林心里有数了,把帖子收进袖袋中。翠蕉挪了过来,小声问:“姑娘,方才那位萧二少爷……跟我们大少爷有那么熟么?”
谢慕林不动声色地说:“哥哥们在外头如何交友,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只是大哥眼下还真未必方便赴约。一会儿见了大哥,我问他一声,若是他不方便去,那回头我们绕道北门桥去李家坐一坐,看看俏姐,顺道也给这位萧二少爷打声招呼,免得他久等了。”
翠蕉一向是唯她命令是从的,闻言也只会点头,不会象梨儿那样讲起大道理来。谢慕林瞥了跟出门的贾大一眼,见他淡定不语,心想他倒是好打发的,只需要再叫其他人别在外头乱说就好。
一行人中途略耽搁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很快便重新上路了。他们在接近午时方才抵达聚宝门外的码头,幸好今日前去报恩寺上香的香客不多,很快就雇到了车,然后赶在午时之前,到达了谢显之租住的小院。
这座小院前后两进,看起来至少有二三十个年头了,但屋子维护得挺好,院内还种了几棵树,想必夏日里会颇为阴凉。只是如今还在正月里,树叶都掉了许多,察觉不出其中的好处罢了。
谢慕林前后逛了一圈,见这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谢显之住的房间也很整洁,床铺厚实,茶水炭盆手炉齐备,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与书本,窗台下还放了两小盆鲜花,可见菖莆真是用心了。
她夸了菖莆一番,又回头劝长兄:“大哥如今安顿下来了,惦记着功课,想要多多用功,也不是不行,但千万要记得别累着自己了。每日都要吃好喝好,蔬菜水果肉食牛乳都尽量吃一些,早睡早起,饭后在院子里转上几圈,活动活动手脚。这些都做到了,大哥的身体就会慢慢强壮起来,不会动不动就生病了。回程路上,也会少受许多罪。”
谢显之闻言笑道:“你这一路上就没少跟我念叨这些,我还能忘了不成?放心,虽然你不在,但菖莆也照你的话,每日提醒我吃菜吃肉,喝补汤,早睡早起,还要四处溜达。这边比三山门那一带清静些,我每日到寺里转两圈,拜一拜菩萨,为外祖母念经祈一回佛,心里也很平静。”
谢慕林听得倒担心起来了:“偶尔去寺庙里祈个福也就算了,大哥可别生出敲经念佛做和尚的念头来,移了性情就麻烦了!”
谢显之忍不住笑出了声:“少胡说!我有那么糊涂么?!不过是为长辈祈福罢了。”
他又问起胞妹谢映慧的饮食起居,得知她如今气色好了不少,心情也平复了,顿时安下心来,又转而问起了另一位妹妹谢映容的情况。
谢慕林就把谢映容近日干的那些事,全都告诉了谢显之。
谢显之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叫家里人提防着些吧。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只想要遂了自己的心。我们做兄姐的,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误了自己。让她别有机会犯错,总好过等她犯了错之后,再去重罚。”
谢慕林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大姐如今不大耐烦理会她的事了,想着带她回了老家,便万事大吉。我已命家里人把守好门户,不让任何人钻空子了。”
谢显之点了点头。女孩儿家的事,他其实也不太懂,还是交给两位年长的妹妹吧。
谢慕林又跟他提起来的路上碰见萧瑞的事,不过没提萧瑞那封帖子,只含糊地说:“他好象收到调令,马上就要往北边去了,听说大哥回了京城,要请你去吃酒呢,说是请朋友为他践别。我想着大哥你如今不是很方便,就没给他准话。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呢?”
不出她所料,谢显之拒绝了萧瑞的邀请:“我与他也没那份交情,想必是他碰巧遇到二妹妹你,顺嘴客套一声罢了。他要离京往北边任职,定是要与朋友们辞行的。他那些朋友,与我素来不是一路人,万一碰上与曹家有来往的纨绔子弟,彼此都难免尴尬,岂不是扫兴?也容易走漏风声,叫平南伯府有机会再算计大妹妹。因此,不如不去。若他再来寻你,你便替我给他赔个不是,只道我身上有服,不方便去吃酒,祝他一路顺风,鹏程万里吧。”
谢慕林立刻答应下来,笑道:“他若真的只是客套一句,未必会找上咱们家的门呢。反正他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大哥只当他没开过这个口便是。”
兄妹俩又商量了些行李托运的章程,谢显之表示会跟毛掌柜联系的,谢慕林又打算回程时去探望一下张俏姐。兄妹俩匆匆吃了顿午饭,谢慕林便又离开了。
进了聚宝门后,她没有再次选择水路,而是让人雇了辆马车,把其他随从先一步打发回家去了,自己只带了贾大与翠蕉,直奔北门桥而去。
第496章 茶楼
北门桥一带依旧繁华热闹。
谢慕林对此地也算是熟悉了,很快就找到了茶楼的所在地。她四处张望了几眼,发现这地方离李家所在的鱼市街与严济堂所在的估衣廊都隔着一段距离,应该不会撞上熟人,但回头事情办完了,她想去李家坐一坐,也挺方便的。
贾大就坐在马车外头的车辕上,很快就发现有人冲他招手,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喊“贾大哥”,仔细一瞧,居然还有几分眼熟,正是萧家二少爷派去湖阴县城开铺子的伙计,心下不由嘀咕:“几时回了京城的?”
因着萧瑞前后两回去湖阴县时,在谢家老宅住了不短的时间,贾大身为看宅人,与他早就混熟了。萧瑞手下的人过去时,也曾找上门向贾大问好,所以两人还能搭得上话。那伙计凑近了笑着对贾大说:“贾大哥随我来吧,我们爷都安排好了,茶楼后头有个院子,正好可以停车。”
贾大迟疑地问了问车厢内的小主人:“姑娘,您看?”
谢慕林猜到萧瑞定会有所安排,便命他照来人指示的去做。
贾大领命,让马车夫跟着来人前行,自己却暗暗观察着周围的地势、方向、道路,以备万一。
马车转进一条清静的巷子,那领路的伙计跑去敲开了两扇门,把车领进了一个三丈见方的宽敞院子。院中无人,四周都是房屋,有走道通往前头,隐约有说书声与叫好声传来。院子边上停放着一辆空马车,剩下的空地也足够让另一辆马车掉头出入,倒是颇为方便与隐蔽。
伙计先唤了人来,把马车夫请到前头去喝茶了。马车夫得了赏钱,也不介意装一回聋子和瞎子,施施然去消遣片刻。贾大留下来听候吩咐,谢慕林带着翠蕉下了车,在院子里才站了不到一分钟,萧瑞便从走道里迈步出来,冲她微笑。
谢慕林朝他福了一福,便没好气地说:“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我身边的随从和方才那马车夫,见你这副作派,还不知在心里怎么胡思乱想呢,都是你干的好事!”
萧瑞只觉得谢慕林这是在向他撒娇,笑嘻嘻地说:“我真的是要走了,听说你们兄妹来京,怕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会吃了亏,于是赶紧给你们传消息来了。我这都是一片好意,你怎能怪我呢?”
贾大与翠蕉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谢慕林忍了忍笑,摆出一副正经又着急的模样来:“京里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我没听我大姐说起呀?!”
“令姐在家养病,又一心守孝,哪里有心情理会外头的事?没听说也是有的。”萧瑞朝谢慕林眨了眨眼,“谢二姑娘别着急,事情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清静地方坐下,慢慢道来。”
萧瑞早安排好了地方,从走道向前头茶楼店面的方向走,半道上就有个楼梯口,上去二楼,乃是雅座包间。因着这地方有两个楼梯出入,所以靠近后院楼梯口那两间雅间就比较隐秘些,与其他雅间的距离也远一点儿,隔音效果很好,来去都不会与前头的客人碰上,更是不引人注目,通常都是懂行的熟客才会借此地方商量些密事,也有客商在此谈生意的。茶楼里的伙计与附近的居民都对此习以为常,无论是谁到这儿来,都不会多加留意。
萧瑞一路给谢慕林小声做着介绍,一路把她与翠蕉带进了最靠近楼梯口的那处雅间。谢慕林见这房间收拾得很是清雅,窗户外头是后巷,既能采光,又不怕会被行人瞧见,确实是个隐秘的所在。房中桌面上已经准备好了热茶与点心,炭盆也都点上了,屋角还有个大铜壶煨在茶炉子上方,既暖和,又不必另叫人来添茶加水,端得是准备周全。
谢慕林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清楚这地方的?莫非也有干股在里头?”
萧瑞笑笑:“不是干股,这是我跟董慧武私下拿银子开的,不曾在外头张扬,因此家里人大都不知道。我们原也不图靠这茶楼发财,不过是弄些零花钱使使,再有个朋友间方便议事的地方罢了。没想到请来的掌柜颇为能干,还真挣回了不少银子。如今董慧武手里宽松些了,便也打算将这里正经经营起来。虽说歧山伯府如今有意栽培他了,但他总不能事事都靠着家里,手里还是要有些私房钱的。我反正要去北边儿了,今后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就索性退了一多半的股,只留下两成份子,每季分的红,就孝敬我姨娘了。”
他招呼谢慕林坐下,又亲自倒茶,还劝她吃点心:“董慧武费了好大功夫,才请来了一位早年在御膳房专做白案的老师傅,如今年纪大了,退回家里养老的。虽说他老人家不肯打出宫廷点心的旗号来,但凭他几十年的老手艺,做出来的寻常点心也不一般了。谢二妹妹好生尝尝,若是好,回头我把方子给你送去?”
谢慕林笑笑:“别说笑话,人家的方子,我要来做什么?”她又不是没有独家的点心方子。
萧瑞笑着说:“横竖谢二妹妹你也不会开茶楼卖点心跟他争生意,怕什么呢?董慧武就往家里拿了一份,也给了我一份。我想着我姨娘也不爱吃这一口,就自己收着了。”他顿了一顿,“我记得先前在谢家湾的时候,谢二妹妹让人给我们送饭食来,其中也有几样点心,做得很好。我猜想你定然喜欢吃这个,才问你要不要那方子罢了。那原不是什么独家秘方,人家老师傅也不在意的。”
谢慕林笑而不答,转了话题:“京里近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
萧瑞手中一顿,不慌不忙地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事情还挺多的,你想先听哪一样?跟曹家有关系的消息,你感兴趣么?”
谢慕林好奇:“有什么跟曹家有关的消息?我倒是听我大姐提了不少平南伯府的笑话。”
萧瑞笑道:“平南伯府近来确实闹出了几场风波来。那曹文衡真真是又蠢又自负,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却不知道盯着他的眼睛多着呢,一下就被御史抓了个现行,往朝上参了一本。如今他想袭爵也难了,他和他母亲妹妹还不肯消停,真是不知死活!承恩侯府如今根本不理会他们,只顾着自家的事。他家虽说要守孝,但党羽颇多,这三年也不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大婚,大婚过后,就可以入朝参政了。先前选伴读的事虎头蛇尾的,原本中选的赵家子还请辞了去,空出一个位子来。承恩侯府正想法子,把江家长子送上去。”
“江家长子?”谢慕林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记起那是谢映真前任未婚夫江玉良的兄长江绍良。
萧瑞笑眯眯地说:“是呀,江家长子在去年年底赶在承恩公夫人去世前,提前婚期,与曹家二房的小姐完了婚,如今已是曹家女婿了。他素有才名,又不必守孝,承恩侯与曹二爷都有意栽培他。听说如今连他兄弟江二少爷的婚事,曹家也都盯上了呢。”
第497章 江家
谢慕林斜了萧瑞一眼。
萧瑞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慕林确定了,萧瑞这是故意的。明明问的是曹家的消息,怎么好好地忽然说起江家兄弟来?江绍良做了曹家二房的女婿,也就罢了。江玉良又不是曹家女婿,就算有曹家人看上他,打算跟他议亲,那也还没议成呢。萧瑞故意提他,真的不是因为他曾与谢映真订过亲的缘故吗?
谢慕林哂道:“我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人了,亏得萧二少爷提起,我才记起他来。原来他还不曾订亲吗?记得将近一年前就有消息说,他家母亲给他看中了一门亲事的,怎的议了一年都还未定下?”
萧瑞沉默了一下,方才轻咳道:“我并不知道他家里曾经给他议过什么亲,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势利,总想着要说一个家世出身好的姑娘,如今却被曹家盯上了,连婚事都不能自主,将来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倘若不是他有眼无珠,背信弃义,原也到不了这个份上,真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慕林说一句公道话:“他这人倒不是势利的性子,只是软弱些罢了。他们兄弟俩相对来说,比他们的父母明事理些,人品也不算太坏。我跟江玉良的亲事,是他们父母做主退掉的。他们事后曾经来赔过不是,我也不怨恨什么人。本来就不是我乐意结的亲,不过是叫曹家与江家、程家算计了,想利用我来辖制爹爹罢了,退了反而好呢。我只是有些可怜他们这对兄弟,有那样一对父母在,今后还不知会如何受累呢。”她想起了谢映容某次自言自语时隐隐约约透露的口风……
萧瑞又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你不怨恨江玉良,反而……同情他?你如今还觉得他很好么?”
谢慕林瞥了他一眼:“拒绝别人的时候,说一句对方是好人,是替对方留些脸面的意思。我本来就是个厚道人,说江玉良一句好话,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还要破口大骂?只因为他家里退了亲?”
萧瑞立时又露出了笑容:“不,怎么会呢?照你这么说来,他这人确实还不坏,只是身不由己,实在可怜了些。我从前也听说过他诗才极好的,他哥哥也是个能干人,无奈眼光差些,偏偏娶了曹家的女儿,只怕今后与曹家都撕撸不开了。”
说起这一点,谢慕林也有些好奇。她一向觉得江家兄弟的母亲小程氏是宁国侯府的女儿,事事都听嫡兄嫡姐的话,去年会毁婚背约,再正常不过了。可如今,程家的长女平南伯夫人跟承恩侯府、曹家二房已经反了目,程家世子之妻程王氏又与曹家结下了死仇,他们的母亲宁国侯夫人,因为怕受连累,连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管了,怎的小程氏还能继续跟曹家关系密切呢?她的长子与曹家二房的小姐早就定下亲事,因为怕得罪曹家,无法变卦,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小儿子都要跟曹家联姻,这是想绑死在曹家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上吗?
还有那位江侍郎大人,谢璞从前还挺欣赏他的,据说也是曹家党羽里头的中坚份子。但谢慕林一向觉得,他更象是个利己主义者,利用曹家的势往上爬罢了,对曹家根本就没有多少忠心。这样的人,明知道曹家如今处境不佳,东宫太子地位不稳,曹皇后也受到皇帝的厌恶,居然还愿意与曹家亲上加亲,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吧?
对于谢慕林的这些疑问,萧瑞倒是有自己的见解:“宁国侯心里未必有意攀附外戚,但他自家势弱,不会愿意轻易得罪曹家;宁国侯夫人是知道女儿被曹皇后与承恩侯厌弃,不想受女儿连累,却不是要与曹家疏远的意思;程王氏只是宁国侯府的儿媳,还做不了婆家的主,否则她兄弟就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程世子则是一向听从母命的,就算心里偏向长姐,也不敢与母亲做对。
“如此一来,若宁国侯夫人认为与曹家其他的房头结亲,对自家更有利,江夫人绝对不会有违逆的心思。曹家二房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无法更改。至于江玉良,又不是江夫人亲生,她何必怜惜?”
至于江侍郎,他的想法也不难理解。如今曹家势头是不太好,但只要曹家自家不出差错,老老实实地守上三年孝,内有皇后、太子,外有党羽臂助,地位还是很稳固的。皇帝若是能随随便便就解决了他家,也就不必隐忍多年了。
况且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一旦正式册立,不出大错,是很难废掉的。皇帝对他再不满,也要让他出阁读书,给他仔细挑伴读,为他准备大婚,安排他婚后入朝参政,等等。皇帝也许心里偏向林昭仪和她所出的二皇子,但也只是偏爱一些,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让二皇子取代太子的话。
所以,太子的地位还是挺稳的。二皇子近来因为林家麻烦缠身,也处境不佳。那水匪的官司在御前打了几个月,迟迟未能结案,二皇子的声望却因此大跌。就算是曾经有官员认为二皇子是个不错的储君人选,一想到他和林家为了打击对手,居然叫水匪去冒充流民杀人劫掠,也觉得十分一言难尽。所以,二皇子如今的声势大不如前,太子却因为定了门不错的亲事,近来言行又似乎靠谱了些,朝中对后者的批评声音反而小了许多。
别看曹皇后对薛氏女多有不满,嫌她娘家不如赵家等名门显赫,可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薛老太师一生并无大错,勤勤恳恳为官数十年,乃是位受人尊敬的官场老前辈。他的孙女儿做了太子妃,自然比曹家外戚的女儿,又或是哪位落魄勋贵的女儿做了太子妃,更符合臣民们的期望。薛老太师又接连为未来孙女婿说好话,可能还指点了太子一些待人接物的决窍,反正如今太子对文臣们客气多了,还向赵家老学士赔过礼哪。
朝臣们不免觉得,太子从前只是年少不懂事,有了靠谱的长辈指点,还是能学好的。相比二皇子名不正言不顺,脑子还有问题,三皇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传闻,四皇子年纪尚幼……还有比太子更合适的储君人选么?
萧瑞对谢慕林说:“你瞧瞧,江侍郎不是挺聪明的么?他看准了太子地位暂稳,趁着曹家如今要守孝,急需人手的时机,把长子婚事提前,再把小儿子也往外一送,不管是跟曹家订亲,还是与其他曹家党羽联姻,都是向曹家表了忠心,不但能跟太子关系更密切,还能借着曹家的力,把自己再往上推一推。只要能升到尚书之位,随时都有可能入阁。
“等他真做了阁老,他就不再是曹家附庸,而是正经盟友了。到时候他再与曹家疏远,曹家又能奈他何?反倒还要继续倚重他呢。万一皇帝发落曹家了,只要他及时表态,皇帝是不会拿阁老怎么样的,兴许还要反过来用他去肃清曹家党羽呢。这进可攻,退可守的,谁能说他如今做的是蠢事呢?”
第498章 心凉
谢慕林听得叹为观止。
她从现代穿过来,什么小说电视电影看得不少,新闻报纸什么的也是常读的,自认为见多识广,可让她跟古人比一比心有多脏,立刻就要甘拜下风。
她忍不住对萧瑞说:“江侍郎了不起,你也很了不起,他如果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连曹家人都没发现,你却早早就发现了。看得这般分明,可见你很了解他的心思。”说不定也跟江侍郎似的,是个心脏的人呢。
萧瑞立刻表示:“聪明人都不难看出来,我是看得出,但也没兴趣理会,不过是当作趣闻一般,与谢二妹妹你闲谈一二罢了。我马上就要北上了,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做呢,忙着给自己拼前程都来不及,谁有空去管江家人有什么小心思?”
谢慕林含笑瞥了他一眼:“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暂且信着吧。我对江玉良真没什么想法,你也不必盯着他不放。跟你说实话,江家兄弟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他俩命运是好是坏,都不与我相干。若是将来他们被曹家人拖进泥潭里,又或是被父母当作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我也只不过是感叹一声,然后当作八卦趣闻一般,与人说笑时拿来做个消遣罢了。”
萧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鼻子:“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起曹家消息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罢了。谢二妹妹别误会。”
误会不误会的,也不重要。追求者有点小心思,谢慕林也能谅解。她问起曹家可还有别的新闻?萧瑞便说:“还是在忙东宫太子大婚的事,以及太子大婚后入朝参政。这对曹家而言,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只要太子入朝后表现出色,地位就会更加稳固。曹家即使要守孝三年,三年后起复,也能安枕无忧。”
慕林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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