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黛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就见着小巷某处一道的角门，开着一道缝，有若有似无的声音，从缝里传了出来。
    “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那户人家要童养媳，太大了不好控制，太小了又怕夭折，这个年纪正好。”
    “怎么还哭个不停啊？”
    “这死孩子，我哄她半天，上次的药呢？还在不，我给她灌点。”
    “哎，你可悠着点，上次差点灌死一个，这次可别再失手了，交不了差！”
    “啧，我扈七娘做事，你大可放心——”
    庄云黛贴着墙边，冷静的想，清楚了，这小女孩果真是扈七娘拐来的。
    ……
    李老四是个灯笼匠，近一年的收成都指着这些灯笼。
    今晚上花灯卖得不算多，李老四一边发愁的想着得干点什么来补贴家用，一边分出些心神来听着妻子康氏在那絮叨着准备收摊。
    “今晚上赚了几十文，拿出二十文来，我去扯块布。”康氏收拾着摊子，轻叹，“给大丫做身新衣裳，也快说亲了，女孩子家，总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也不像样。”
    李老四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要不花三十文，你多扯点，二丫打小就没怎么穿过新衣裳，也给她做身。”
    虽说生活有些艰难，但康氏却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二丫，听到没，你爹爹说要给你扯布做新衣裳呢？”
    ——康氏头也没回，在那收拾着花灯摊子，却迟迟没有听到身后女儿稚嫩的声音。
    康氏心底隐隐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一回头，结果就见着两人身后的小板凳上空荡荡的，原本坐在这儿的小女儿，不见了。
    康氏隐隐察觉出不好来，却又不敢往那边去想，她声音颤抖，微微提高：“二丫！二丫！”
    李老四也察觉出不对来，他额上全是冷汗，强笑道：“这小丫头一定是，一定是坐不住，跑出去玩了……”
    康氏心里直打鼓，她强作镇定：“你，你先收摊，我去找找二丫。”
    李老四忙不迭的点头。
    “二丫，二丫……”康氏带着哭腔喊着小女儿的乳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街道里走。
    李老四心神大乱的收了摊子，等了好一会儿，康氏跌跌撞撞哭得满脸是泪跑回来了。
    她抓着李老四的胳膊，声音已经哭哑：“我，我找不到二丫……二丫，二丫是不是让人拐走了？”
    李老四脚下一软，差点要瘫倒。
    但康氏这会儿显然已经濒临崩溃，他若是再倒下去，那怎么能行？
    李老四咬着舌尖，他声音也直哆嗦：“不，不会的。咱俩一起去找，走，走。”
    却也说不出旁的来了。
    崩溃的两口子互相搀扶着，哭着喊着二丫的小名，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女孩，大概这么高。
    不少人都心生恻然，帮着一道寻找。
    也有年纪大的，叹了口气：“赶紧报官吧，这估摸着就是遇到拐子了！”
    找到最后，倒是隐约从另外一摊贩那得了个消息。
    说是看到有人抱着个像是两口子描述的小女孩，已经走了。
    第186章 救出被拐的小姑娘
    听得这消息，李老四跟康氏差点就晕厥过去。
    “二丫啊，我的二丫啊！”康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李老四去拽康氏，但他这会儿也是濒临崩溃的状态，哪里有力气？
    两口子双双跌倒在地上，俱是叫着二丫的小名，痛哭起来。
    花灯节的余韵还在这条街上尚未散去，夹杂着这一对小夫妻的痛哭，让人看了越发心里难受得紧。
    “这天杀的拐子！”
    有人忍不住恨声骂道。
    也有人劝李老四跟康氏：“不管怎么说，先报官。眼下大雪封山，拐子也出不去。”
    这话说的，李老四跟康氏更是绝望。
    是，大雪封山，是出不去，但这平岭县，县里头深山里还有好些人家！
    听说有些地方的一些风俗，是要小女孩的心头血做药引的！
    正当李老四跟康氏哭得整个人恨不得晕过去的时候，两名带刀巡视的衙差，大步朝这边行来。
    李老四强忍着爬起来，悲声道：“差爷，我，我要报官。我女儿，女儿被拐子给拐走了！”
    两名衙差互相对视一眼：“巧了，正好我们县衙里有义士抓到了两个拐子，还有一名被拐的小女孩，你们要不要去县衙看看？”
    李老四跟康氏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虽说心里觉得，这事不可能这么巧，但两人又忍不住抱有一丝期望，万一，万一就是这么巧呢？
    两人跌跌撞撞跑向了县衙。
    ……
    县衙里，扈七娘跟另外一名男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庄云黛抱着死死抓着她衣服不放哭个不停的小丫头，坐在一旁，看了那两个拐子一眼。
    她下手是有点狠，直接拿石头，在黑暗中趁人不备，砸向了两人的命门。
    毕竟，她势单力孤，那会儿情势又紧急，她生怕两人给小姑娘灌点什么可能要命的药，她也顾不得留手什么的，只能拼尽全力，争取一击必中。
    至于砸死，还是砸晕，那只能看他们的命。
    砸完了俩拐子后，庄云黛是立刻去找了巡街的衙差。
    但，因着被拐走的小丫头死活都不放开她的衣服，受了惊吓一样非要她抱，庄云黛也只好一直抱着这个小丫头，坐在一旁等着衙差们去找苦主了。
    县令夫人大概也在后衙听说了这事，特特让人送了些吃食过来，旁边还点了个炭盆，免得庄云黛受凉。
    庄云黛抱着小姑娘，正在哄她不哭吃些东西呢，就见着衙门口那，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男一女。
    当那一男一女看到庄云黛怀里的小姑娘时，像是爆发了无穷的生命力，那女子倏地加速冲了过来，一把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撕心裂肺的喊着：“二丫！二丫！”
    一看就知道，这是小姑娘的亲娘。
    “娘，娘！”小姑娘哭着直喊。母女俩抱头痛哭。
    那男子紧随其后，将母女俩都搂在了怀里，一家子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庄云黛暗暗活动了下手腕。
    方才制服那两个拐子时紧急发力，手腕有些崴到了——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觉得崴得还算值。
    衙差跟在后头，进了衙门，跟那对夫妻介绍庄云黛：“就是这位庄姑娘，救出了你们女儿。”
    李老四一听，立刻朝庄云黛跪了下去就要磕头。
    康氏抱着小姑娘，也哭得浑身发软朝着庄云黛跪了下去。
    庄云黛赶紧避开：“——你们快起来吧。日后可要小心些，节日的时候，拐子最喜欢浑水摸鱼出来拐小孩了。”
    衙差在一旁连连点头。
    李老四又是羞愧，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哑着嗓子：“是是是，日后肯定要更小心。”
    康氏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却也跟着连连点头。
    庄云黛指了指昏迷在一旁的两个人：“看看，你们认识吗？”
    李老四恨不得上去生啃这两个拐子的肉！但庄云黛这么吩咐了，他还是强压着激动愤怒的心绪，打量起两个拐子来。
    他越看越不对劲，倒吸一口凉气：“这女的——先前来我摊子上问过花灯！东拉西扯说了好久的话，还夸二丫生得可爱……我当时还当她是健谈！”
    他还生怕自己记错了，赶忙让康氏也过来看。
    康氏这会儿是半分不肯与女儿分开，她怀里抱着二丫，过来一看，顿时也是气得脸都涨红了：“是她！”
    她越想越是手脚冰凉：“她故意同我们混熟，让二丫以为这是我们的熟人，所以……”
    康氏后怕的抱紧了女儿，眼泪更汹涌的流了下来。
    她最后心中实在没忍住，上前狠狠踢了一脚昏迷的扈七娘。
    ——按理说，眼下这两个拐子已经属于是平岭县的犯人了，旁人是不能对其动用私刑的。
    但衙差们也打从心底厌恶这些害得旁人骨肉分离的人拐子，受害者情难自控，踢上那么一两下，他们觉得很可以理解。
    衙差们一个两个的都转开了头，装没看见。
    越是后怕，这一对夫妻对庄云黛就越是感恩戴德。
    “若不是姑娘您……我怕是活不下去了。”康氏哑着嗓子含泪对庄云黛千恩万谢，“您这大恩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
    庄云黛摆了摆手，也是挺开心自己救出了这小姑娘：“先前那个拐子想蒙骗我弟弟来着，再加上先前有一次，我看着她也是跟一个玉器摊子的老板在那套近乎，那老板当时也带着小女儿出来摆摊……所以这次，我看着她怀里抱了个小姑娘，就起了点警惕之心，想着谨慎些总没错的。”
    康氏听得不住点头，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您这谨慎，真真是救了我们一家子。”
    李老四这黝黑的汉子，也红着眼在一旁直点头。
    他不会说什么太煽情的话，涨红着脸，半天才挤出一句来：“往后您要是有什么事能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
    庄云黛安抚了一番受害者家属，又跟衙门的衙差做了番笔录，这才离开了衙门。
    在游人已经散得差不多的青石板街那，庄云黛拐过街角，正好跟陆霁青打了个照面。
    第187章 送花灯
    陆霁青也看到了庄云黛。
    他停下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