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荣兵的眉头皱了起来:“真只有八百斤?”
“对啊。”耿平点点头,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那成吧。明天你给我拉二百斤来。二百斤有吧?”
“有,有。”耿平连连点头。
他看看其他人:“其他兄弟不要啊?”
其他人狐疑地看看韩荣兵,又看看耿平,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我也要二百斤。”
“我要一百斤。我要得少,你先给我。”
其他聪明一些的本来还想跟韩荣兵站在同一战线上,见状也急了,生怕真只有八百斤,还被别人抢光了。
他们也连忙跟上:“我要二百斤。”
“我要五十斤。”
“好好好。”耿平乐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作业本和一截铅笔头,“你们一个个来,把名字和要的斤数再报一次给我,我记下来。”
韩荣兵脸色一沉:“你不是说只有八百斤,而且只炒出来了一小半吗?你骗我!”
耿平摆摆手,仍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我是只有八百斤,但我兄弟还有几百斤呢。我还有几个同村,一起去别的地方运的瓜子。他们手里也有。我来这里推销,他们去别的地方推销。既然你们要,那我就叫他们卖给你们。”
他看了韩荣兵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当然,你觉得我骗了你,不要了,那也无所谓。反正我这瓜子不愁卖。你们一毛一斤都能赚钱,我也可以每天都来卖,这样还能赚更多。反正工分不值钱,我不去上工也没关系。”
韩荣兵被噎了个半死。
他忍着气道:“要,怎么不要。八百斤,一斤也不能少。”
耿平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这就对了。我说兄弟,还是你好眼光。你们常年在这里卖瓜子,知道这玩意儿好卖,赚钱。可咱北城周边的瓜子产量少了,你不在我这儿买,或买的量少,等过年瓜子生意好的时候,你就没货卖了。你现在囤个八百斤就对了。反正每斤你们都能赚五分钱,多点货,自然能多赚点。”
他又摆摆手:“你们不知道,从外地运瓜子过来,我们可是冒了大风险。风餐路宿就不说了,还要提心吊胆,只敢晚上摸黑骑车,白天不敢走。可受了老罪了。我们就赚点辛苦钱。走这一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去了。这瓜子啊,卖完就没有了。”
其他小贩一听,顿时急了,算算自己有多少本钱,咬牙道:“我再加二百斤。”
“我加一百五十斤。”
耿平拿着那半根铅笔头,又把他们的数量往上加了加。
等所有人报完数,他把数量一加,挠挠头对大家道:“一共两千六百斤。我们统共才运了三千斤过来,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卖了没有。要是卖了,你们这里的货怕是供应不上。”
他站起来:“我先去看看吧。”
“好,快去快去。”
耿平骑上自行车,离开电影院刚拐进一条胡同里,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等等。”
他吓了一跳,连忙刹住车。
“兄弟,是我啊,刚刚我登记了瓜子的,你还记得我吧?”那男人连忙上前来笑道。
耿平看他一眼,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记得。”
“我叫高升,刚才登记要三百斤瓜子的。我给你多加五厘钱,你的瓜子优先卖给我,你看行不行兄弟?”
耿平立马乐了:“行了,怎么不行?”
他掏出作业本,找到高升的名字,在后面标注了一下。
他收起作业本,正要跟高升打个招呼后离开,身后又有人叫住了他,同样是打算加钱优先购买的。
耿平回到城西后把情况跟盛景说了,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盛景你厉害,就跟知道那些人想什么似的,什么都被你料着了。”
第105章
◎瓜子销了一半了◎
盛景接过他的作业本看了一下, 问道:“你知道他们一个人一天能卖多少瓜子吗?”
耿平愣了一下,摇摇头。
盛景道:“少的能卖十多斤, 多的能卖三十多斤。他们不光晚上在电影院门口卖, 白天还去胡同里卖。那些大妈大婶就是他们的客户。”
这时候的电影院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放映的,就只有晚上七点到九点放映两小时。
因为今天是周末,看电影的人多, 小贩们才聚集得多一些,平时在那里卖瓜子的也就三四个人。
她点了点“八百斤”前面的名字:“这个叫韩荣兵的,你多跟他接触接触。我估计他会不停地向你打探消息。跟他交往时你留个心眼, 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耿平在城里也呆了两个月了, 很了解盛景生意的情况。
因为没找到特别信得过的人,盛景一直卡着人数来派活儿。她手下缺精明能干又忠心的人。
“你想用他?”他问道。
盛景摇摇头:“看看吧。合适就用,不合适就算了。”
她现在缺人, 但到了明年开春就不缺了。到时候知青陆续回城, 城里多的是富裕的劳动力。知青们找不到工作,他们会像陶立冬一样,抓住所有能赚钱的机会养活自己,不怕苦不怕累。
说话的当口,曾奇也回来了。
“你那边怎么样?”耿平连忙问道。
曾奇的脸色很不好,满脸沮丧:“那边是一个团伙的。团伙头头的父亲好像是火车站领导。我在那里打听了一会儿,就有人把我带到那个姓邵的头头面前。”
“那人尝了咱们的瓜子后, 张口就给六分钱一斤的价格。我说不行,至少一毛,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警告说那里是他的地盘, 以后要是看到我在那里卖瓜子, 就叫人打我。”
耿平闻言, 担忧地看向盛景。
盛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做这个生意前她就去做过调研。火车站那一块儿,卖货的都是火车站职工家属。他们不用买站台票就可以直接进到站台卖东西。因为是自家家属,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这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电影院这边,她还可以用货源短缺来逼着小贩们卖她的瓜子。但火车站有着火车这个交通工具,这时候的职工家属们坐火车,只要不出省就可以免票。他们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收瓜子。
反正火车上的乘警、列车员都是他们的亲戚或熟人,根本不会查收他们的瓜子,他们就没有犯投机倒把罪的风险。
再加上那里形成了团伙,这生意就更难做了。
曾奇跟耿平这种农村出身的北方汉子不同,大概从小混迹于市井,他颇有几分小机灵。把他派去火车站那边谈生意,盛景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行也无所谓。
今年市场没有放开,就算有几个村多种了点瓜子,所有的瓜子收完了也没有多少。就算放弃火车站那地方,这些瓜子放在电影院和汽车站卖也能卖完。
现在叫曾奇去开拓火车站这个市场,主要是为了之后其他产品出来做准备。
她道:“你明天去汽车站吧。火车站那里……”
她看向曾奇:“你有认识的比较机灵的人吗?可以让他去打听打听,火车站那个团伙有没有不对付的人,胆敢跟他们作对在那里卖东西的。”
曾奇眼睛一亮:“有,我妹。别看我妹是个女孩子,今年才十四岁,人可机灵了,她比我还要会跟人打交道。”
“女孩子不行,不安全。”盛景十分不赞成。
“她剪了个短短的头发,看上去跟男孩子似的。到时候我跟着去,保护她的安全。在邵哥他们面前我不露面就成。”
看盛景仍然不同意,曾奇哀求道:“小景姐,你就让我妹试试吧。你不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
他把家里的事跟盛景说了一遍。
他家是重组家庭。继父有两个儿子,他妈带着他和妹妹嫁到了继父家。
他大继兄接了父亲的班留在了城里,他跟二继兄下了乡。
结果继奶奶去世时,他回来奔丧,却发现母亲瘦得厉害,身上也有伤痕。以前性格活泼的妹妹也变得沉默胆小起来,母亲还给爱美的妹妹剪了个男孩子的头发。
他逼问了母亲和妹妹很久,才知道母亲见继父看妹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一直提防着他。继父大概知道自己隐秘的心思被母亲看出来了,恼羞成怒下经常打母亲。
离开这个家无处可去,母亲才忍耐了下来,想熬到妹妹成年后把她嫁出去,事情也就过去了。
听到这事,曾奇都惊呆了。参加完葬礼后二继兄回了乡下,他却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他担心下次回来,就跟母亲或妹妹就天人永别了。他得留下来保护母亲和妹妹。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赚到钱,找到住的地方,把母亲和妹妹从继父家接出来。
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说话做事,成了他和妹妹的本能。
“到时候我让我妹穿上我的衣服,脸上再抹点灰,以她打小的机灵劲儿,打听点事儿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小景姐,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曾奇哀求道。
盛景沉默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成。不过你一定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脱离你的视线。火车站里什么人都有。要是遇到拐子,把你妹拐到山里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曾奇一愣,赶紧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紧盯着我妹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别让那姓邵的发现你又去了。我怕他们会打你。”
“我会小心的。我保证一定不会出事。”
想了想,盛景道:“我给你个最低价,八分钱一斤。不过量不多,最多一千斤瓜子。你们试试看能不能用这个低价打开一个缺口。”
曾奇眼睛一亮:“好。”
这学期盛景没有再住学校,借口家里离学校近,向学校提出了申请,学校批准她走读。
两天后的傍晚,曾奇兴冲冲地带着妹妹来了:“小景姐,这是我妹妹曾雨。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火车站有个大婶是站长的小姨子,也在站里卖些东西。邵哥他爸是副站长。汪婶儿跟邵哥没矛盾,井水不犯河水,但她并不怕邵哥。”
“我妹妹小雨嘴甜,汪婶喜欢她喜欢得紧。已经答应在我们这里进五十斤瓜子了,说卖得好会再进些。”
担心这五十斤瓜子让盛景失望,他解释道:“汪婶儿说了,火车站的人员是流动的,没有回头客,瓜子好不好吃其实差别不大,卖出去就完事,最重要的是便宜。所以咱们这瓜子,没什么优势。”
盛景也不失望。
她摸了摸小慧的头,把她夸奖了一番,道:“卖多少无所谓,咱们主要是维系这份关系。等天凉了,我卤些鸡蛋给汪婶,保准好卖。”
曾雨长得很甜,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她用力点头:“小景姐你放心,我会跟汪婶打好交道的。”
火车站的销量虽然不多,但好歹打开了一个缺口,曾奇兄妹俩又将几个汽车站跑了一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也把汽车站的销路给打开了。
尤其是曾雨,笑容甜美,嘴也甜,那些大妈大婶都没逃过她的攻略,多多少少都进了些瓜子。而因为这些瓜子味道好,卖得好,每天的进货量与日俱增。
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半个月后盛景就给他们结了一次工资。
半个月的保底工资各五元,再加上推销的提成,兄妹俩一次领了二十几元。
“天呐,这么多钱。”曾雨惊喜地叫道,“我们可以租房子搬出来了。”
“小景姐,谢谢你。”曾奇红了眼眶。
七十年代胡同姑娘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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