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他是真真正正愣住了。
身下娇娇儿还在哭, 委屈的,眼里泛着粼粼水光,愤恨地看着他。可这种哭泣,和她从前的哭完全不一样。自初见她起, 她便从未如此撒娇,这样孩子气……现在的她好似成了一张白纸, 和从前判若两人。
怎么会这样?
付玉宵呼吸陡然沉重,拧眉,掐住她的脸颊,“秦如眉,别和我装……有意思吗?”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出,自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紧张。
那是一种人在遇见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时, 极力压制的不确定感。
秦如眉对上他的凶狠,却丝毫没反应, 哭得伤心, 看着他,恶狠狠道,“我讨厌你, 你对我这么凶,我讨厌你……”
她一双潋滟水眸,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
对他的。
宛如稚子一般的直白, 讨厌就是讨厌。没有理由。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瞬间, 付玉宵心中如被大手紧紧攥住,他捏住她的下巴, 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问道,“我是谁?”
“秦如眉,我是谁?”
秦如眉被他捏痛了,委屈涌上心头,“我不认识你,滚开……”
她见他仍旧一动不动,不由着急了,既然手脚都无法挣脱开他的钳制,她便如同只懂得基本防御的幼兽,用力去咬他的手。
手上传来剧痛,她咬得很用力,丝毫没留情,他的手顷刻间便见了血,却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她,视线未移,呼吸沉重。
到此刻,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这个认识让他几乎疯了。
他紧紧攫着她,眼中尽是压抑着的愤怒,还有紧痛。
“秦如眉,你忘了我?”
她怎么敢?
在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之后,她把一切都忘记了?
秦如眉听出他情绪的变化,看向他,撞见他眼底浓烈的恨与怒,瑟缩了下,“我不认识你……我也……”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我也不叫秦如眉。”
可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却又陷入迷惘。
她什么都不记得,可她为什么知道自己不叫这个名字?她不叫秦如眉,那她叫什么呢?
付玉宵问,“那你叫什么?”
她抿了下唇,想起来了。“我叫秦双翎。”
他顿住,一双黑眸探究似的看着她。
她有些冷,小巧瘦削的肩头颤抖了下,“我好冷,你放开我,我要穿衣裳。”
付玉宵却没动。
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才压抑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怒。
“是谁。”他重新睁眼,沉沉目光笼罩着她,一字一顿,“是谁对你动的手脚……”
他有滔天的怒恨。
是对那个人,也是对她的。
若说有人要加害,是处心积虑谋划好的,可她自己离开他身边,离开付家,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本确实打算离开他。
只不过被他截了回来而已。
而现在,她被人加害,失去了所有记忆,忘记了从前发生的事情。
也把他忘了。
把他们这两年以来的一切通通忘记。
所有那些喜欢、怜惜、爱和痛恨,她全数都不记得了。
她竟如此残忍,要他一个人承担那些沉重的过往?
秦如眉被他的眼神看得害怕,她知道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可心底却有莫名熟悉的感觉,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吗?她和这个男人有过渊源?
她蹙眉思索着,小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魏公子,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他对我好,愿意抱着我……”
说到最后,她心中欢喜,禁不住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明媚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现在很开心。
因为另外一个男人……甚至那个男人她只见过一面。
“你再敢说一句魏百川的好?”他心中怒恨,陡然狠了声音。
秦如眉一颤,望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怒火,害怕起来,“你好凶,走开,我不和你在一起……”
她的手推搡在他胸口,挣扎着,想要把他推开。
她的厌恶太单纯了。
就因为他对她不好,凶了她,她感到害怕。
女子的手腕纤细,付玉宵一手便能将她两只手腕牢牢掌控。
终于,他耐心尽失,蓦然将她的手按在她头顶上方。
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你只能和我在一起,秦如眉,你到死都别想离开我。”
秦如眉一面惊异于他的话,一面却又被他的动作掐得手疼。
她哽咽起来,“疼。”
女子盈盈泛水的眼眸望着他,柔软的,娇怯的,刻意想用示弱的姿态让他心软。
付玉宵怎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看来她真的很聪明。即便记忆全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完全被掌控的地位,也能想方设法为自己脱离困势,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她和他抗衡无果,便刻意示弱让他心软,好得脱离开。
付玉宵闭了闭眼,压制心中怒火。
不知为何,不久前她依偎在魏百川怀里的模样竟掠过脑海,他呼吸逐渐沉重,竟又有一刻想撕碎了她。
他审视着她娇怯稚嫩的模样,冷冷一笑,“好,我让你如愿。”
秦如眉怕极了,她抵触这个男人的触碰,只想逃得远远的。
可她什么都没做。
原本自从醒来时伴随着头疼的那种难受,好像消失了。
她轻轻呼吸着,靠近他,如同被雨淋得湿透的幼兽,想要寻找能够温暖身体的暖源。
付玉宵怎么感觉不出她的异样。
对上她朦胧娇柔的眼,他反应过来,随即心中涌起滔天的愤怒。
是谁对她做的?
他方才已暗中查探过,却并未在她身上找到伤痕,她失去了记忆,可头并未受伤,那便是吃了药。可没想到这药竟然还有这种效果。
若是……
付玉宵呼吸沉重,按在她身侧床褥的手慢慢收紧。
若是他没赶到呢?
若是他来晚一步了呢?
若是他刚好错过那个地方,没听见那间民房的异常响动呢?
他几乎无法再想下去。
光是想到这里,滔天的愤怒和痛恨已经没顶。
她迷茫着,似乎很疑惑。
她已然忘记不久前对他的厌恶,依赖他,一心一意地,希望他和她离得更近些。
付玉宵紧绷着身体,可他没动,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冷眼看她。
“我是谁?”
她委屈呢喃,“不知道……”
他冷笑,掐住她的脸,“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夫君,就这样贴上来?秦如眉,你要不要脸?”
她动作微微一僵,这才勉强从混沌中扯回一丝神智,怯怯看他。
“那,你是……我夫君吗?”
他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抑着呼吸道,
“你觉得呢?你希望我是吗?”
秦如眉脑中成了一片浆糊,思考不了,方才她还很讨厌这个男人。因为他凶她,让她感到害怕。可现在他不凶她了,她竟慢慢从他的神态中察觉到了熟悉感。
好像从前见过他呢。
他长得真俊俏。
她心中升起一丝小小的欢喜,“那好吧……我希望你是我夫君。”这人看起来还可以,她对他有熟悉感,应该一起以前和他在一起过。
可是她为什么一边对他熟悉,一边又害怕他呢?
难道是因为他很凶。
不行,她不要一个总凶她的夫君。
秦如眉蹙着眉头,须臾,又恼道,“我不要你做我夫君,你太凶了,我不要你……”她说着,竟勉强从混沌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想要推开他。
然而,只能是徒劳无功,她的力气太小,才稍微推开他,矮身想要离开,却被抓了回去。
付玉宵用力攥住她的腰,正欲冷声警告。却想到什么,猛地顿住。
很快,他的声音传来,有些奇怪的低哑,似乎十分艰难,“我……不凶你。”
缚春腰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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