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微凉的风从耳边短暂呼啸而过,她很快被纳入另一副温暖强劲的身躯。接住她的是李延策有力的手臂和宽阔的胸膛,他牢牢扶助她的双臂,将她护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和熟悉的恬淡木质香在这一刻见缝插针,丝丝缕缕将人包裹着缠紧,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看吧,说了会接住你的。”李延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让人想靠近。
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谢知雨双手撑在他胸前,触及他目光那刻陡然清醒,快步退开,向自己熟悉的方向走去:“你厉害,走吧,先去教学楼看看。”
李延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有些遗憾她退开得太快。捻了捻,指尖似乎还残留她的触感,李延策脚步跟随转向,问:“你那时候逃课是去干什么?”
“看电影啊。”谢知雨双手揣在外套兜里往前走,内心稍微平息后才敢回头看李延策:“我还挺常逃晚自习去看电影的。”
谢知雨没想到的是,教学楼下加了铁门,几把无情锁阻挡她上去的步伐。于是只能指给李延策看自己以前的班在哪。
“我高三教室外面有棵很大的梧桐树,第九节 课的时候会有夕阳透过梧桐树洒在最后两排的窗檐上,这个时候探出头去往实验楼望,能看到落在顶楼的太阳。”
“操场出来上坡的地方有自动贩卖机,夏天上完体育课我就会买一罐冰的橙汁。那时候可没什么扫脸扫码,都是投币。”
“食堂上午第二节 下课后会卖烤肠,很多人去买,我还挺喜欢吃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卖。”
李延策安静听着谢知雨说她的曾经,那时谢知雨的形象似乎从他看到的那张相片里鲜活起来。
和她一起走她走过的路,吹她吹过的风,和她的距离也好似变得更近。
“本来以为这些我都忘了,走在这里却又断断续续想起来。”谢知雨有感而发地叹口气:“不过的确也记得不那么清楚了,有些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事,其实也就这么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忘了。”
李延策停下脚步,去看她的眼睛:“那你有一天会像忘记这些一样忘记我吗?”
“嗯?怎么想到问这个……”
话没说完,李延策突然又向前两步靠近她,认真对她开口:“时间会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但我不想让你忘记我,所以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谢知雨一时卡壳,望着李延策深邃如海的双眸不知如何回答。
几秒后,移开视线,转身背对他:“好啊,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都是你的经纪人。对了,我想起活动中心那边有个许愿墙,带你去看看。”
看着她的反应,李延策在心底叹口气,跟着她走。
梧城一中的活动中心是偏中式风格的建筑群,假期无人,只亮着零星一两盏路灯。谢知雨掏出手机摁开手电,凭记忆绕过花坛和小石板路,钻进一处树枝遮挡的角落。
“就是这里,许愿墙。”
李延策顺着谢知雨手机打的光望去,一面旧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颜色的名字和愿望。一个个炽热的、青涩的、属于年少时光的愿望。
“你别看现在这里好像荒芜了,以前不是这样,有个紫藤花长廊,毕业生都喜欢来这里许愿。还有什么传说下雪的时候许愿比较灵。”
“你在这里写过愿望吗?”
“当然了。”谢知雨躬身对着墙角一点点找:“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李延策也拿出手机:“在哪,我帮你找。”
“我记得就在这附近,但我没写名字,你应该找不到……”
李延策弯下腰,就在那一瞬,他不偏不倚,看到了谢知雨写下的愿望。
即便没有名字,字体也和她现在大相径庭,但他知道,那就是她写的。
她只写了两个词,分别是a传和表演,然后画了个星星。除了考上a传,别人可能看不懂她的愿望是什么意思,但李延策知道。
脑海中回想起谢知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面容略显稚嫩的女生面带微笑冲他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谢知雨,你愿意让我当你的经纪人吗?”
“我的理想是带出最好的演员,让真正好好演戏的人站在闪闪发光的镜头下。”
“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最好的演员。”
他那时对这个行业还没有太多概念,只觉得她温柔自信的模样像是会发光。
见李延策愣神,谢知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诧异:“居然在这里……”
记忆同样回笼,谢知雨伸手摸了摸自己曾经写下的字,感慨:“没想到真的还在。”
“你觉得你的愿望实现了吗?”李延策问她。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谢知雨经手的大牌多,但严格意义上由她带出来的,可能还称不上“最好的演员”。比如许在在,客观评价算一流演员。
李延策现在的确是最顶尖的演员之一,但好像又不能算谢知雨带出来,毕竟他拿影帝时谢知雨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若说没实现呢,又显得不太给现在的李延策面子。
但你谢姐毕竟是谢姐,打太极功夫一流,直接一个问题扔回给李延策:“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没有。”
没想到李延策答得非常干脆,谢知雨心里一沉,刚想说点什么,只见李延策偏过头来看她:“我会为你拿满三大奖,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第41章
我喜欢你
这句话里的承诺太重, 谢知雨闻言愣住,缓缓转头去看他。
李延策的视线很认真,就是这种无论经历什么始终保留炙热和纯真的眼神, 看得谢知雨有点扛不出。她垂下眼睫呵出口气, 笑了笑:“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你已经是国内最顶尖的演员,我的愿望已经实现啦。”
李延策这个人某些时候非常执拗, 就比如现在, 他斩钉截铁:“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是知道我最近有表演瓶颈吗, 怎么在这里睁着眼说瞎话?”
谢知雨扶额:“首先, 为什么我的愿望要你来判断有没有实现。其次, 我还不能说点你好话吗,我就说你顶尖怎么了?最后, 你到底为什么演戏?”
李延策吐槽:“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讲逻辑。”
谢知雨“嗯哼”一声,意思是老娘就是这么厉害。
李延策无奈,起身做了个吐息, 回答她:“首先,你当初说过我是你要找的最好的演员,那专业性上是否做到最好这个标准应该由我来判断。其次, 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保持实事求是的作风,不要双标。最后,我一开始演戏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什么喜不喜爱都是其次的。它现在的确首先是我必须完成的工作和事业, 但我依然有私心。”
李延策有些佩服谢知雨能把气氛带得跟辩论赛一样, 但仍是坚定说出心中所想:“一开始是为了奶奶, 现在我想为了你, 不行吗?”
谢知雨下意识想说“不行”, 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对她说出这些话的李延策。
谢知雨感觉到了“词穷”,上一次……她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不过多半也是因为李延策。
说完这番话,李延策语气倒是软下来,还显得他挺委屈:“我说过我拿最佳男主角的时候想让你陪我走红毯,我的愿望还一次都没实现呢。”
之前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说的“经纪人”,现在直接就明指谢知雨了。
谢知雨选择继续沉默,只是直起身来,也去看李延策眼睛,想看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互不相让静默对视时,睫毛突然沾上一丝清润的微凉,谢知雨伸出手指抹了下,抬头望天。
只见绒毛般的细雪正从天宇苍穹悠然飘落,轻盈安静,像一场停泊月下的梨花纷纷。
连谢知雨自己脑海中,都回想起刚才说那句“传说下雪的时候许愿比较灵”。
没忍住伸手接住点细雪,看它随体温在掌心消融成一点清凉。
“你看,老天都觉得我说得对。”李延策抬头望天,嘴角轻轻上扬,有种意气风发的帅气:“愿望不用写也能被这场雪记住吧。”
谢知雨看着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回程路上雪又下得大了些,李延策干脆把帽子摘下来换给谢知雨,自己摆弄着她的毛绒耳包,戴上问她可不可爱——简直肉眼可见心情很好。
之前在北市录综艺的时候,他就想跟谢知雨在雪里漫步,再泡泡温泉。如今雪中漫步也算实现了。
摸摸自己发梢的雪,再看看落在谢知雨披肩发上的雪。
不必打伞,就这样在冬雪里走到白头。
他想他会记住这场雪,封起来藏在记忆的信封里,永远不会融化,永远不会随时光消逝不见。
谢知雨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忍不住感慨:“你最近好像变得有点乖。”
“是吗?”李延策装模作样摸摸鼻梁:“我觉得我本来就很乖。”
谢知雨“嗤”一声,到底没多吐槽几句。
回家后贺女士让两人赶紧去洗澡暖暖身体,李延策本来还想以下午没看过她房间为由过来玩,直接被谢知雨拒之门外,让他今晚早点休息。
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床上的时候,谢知雨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今晚故地重游,又听李延策说了那些话,说实话心中并不平静。
别看李延策杠起人来有什么说什么,对于内心一些更深层的真实想法,他却是习惯性收敛的。比如之前因感情戏陷入瓶颈的阶段,他就死扛着不说。
可最近他好像不仅变乖了,直球的次数也变多了。
谢知雨一时拿不准到底为什么。
心中有一种隐秘的预感和猜测,但无论感性还是理性都阻止着她继续往那个方向细想。她有些失去应有的判断,怕由她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变得有些鸵鸟。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没到那一步,她就还能像往常一样对待李延策。
-
第二天便是除夕。
谢知雨一如往常八点起床,本以为李延策还在睡,想着可以让他睡到九点。不曾想她洗漱好下楼的时候,听到厨房里一阵欢声笑语。
谢知雨几步冲到厨房前,扒着门框往里看,有说有笑的三人不是她爸妈跟李延策又是谁。
谢知雨:“???”
不是,怎么回事,在家八点半起床都跟要他命似的,现在表现出这副乖乖崽的模样骗谁啊?!
哦,骗她爸妈。
果不其然,贺女士见到谢知雨第一眼就开始嗔她:“延策七点就起来帮我准备早餐啦,哪像你,只知道睡。”
谢知雨无语,只能将功赎罪:“我这八点也很早了好吧,好香啊吃什么,我端去餐厅。”
谢知雨继续用鼻子嗅了嗅:“酒酿的清香,还有点桂花味,桂花米糕啊?”
贺女士点点鼻子:“你啊,闻吃的倒是鼻子灵。”
谢知雨正准备上手端米糕,直接被李延策就是一个拒绝。他面带微笑,语气柔和,换头式演技,如果不是她只认识一个李延策,她简直怀疑这是他孪生哥哥:“很烫,还是我来吧。”
谢知雨想骂人,眼见贺女士都不待见她了,李延策还搁这和她抢什么表现机会。
谢知雨眼刀嗖嗖地飞,挤开李延策,皮笑肉不笑:“不必,我来!”
谢家春节会亲自动手写对联,上午在谢开霁书房铺开笔墨。谢知雨本想着这里没李延策什么事了,可这人竟提出能否让他试试,谢开霁当然开心答应。
她与犬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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