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既然认识，大程同志怎么那么说？”
    “最初摆摊的时候，我们跟五金配件经营部的周同志确实是合作关系，我们在他单位门口摆摊，借用他单位插座，按次数给钱，但摆摊到第二天，他就提出要涨价，单次摆摊费用从五毛涨到一块。”
    众人都一脸震惊：“嚯！这么贵！”
    程蔓继续说道：“承蒙大家厚爱，我们开张后，生意一直不错，也挣了钱，但当时我们生意也才起步，以后怎么样还是未知数。摆摊第二天，他就要涨价，谁知道第三天第四天，他会不会又改变主意，要再次涨价？所以我们兄妹商量过后，决定换地方摆摊，而我们的决定，也直接惹恼了周同志，他跟我们吵了一架，让我们等着。”
    世上总是爱听八卦的人更多，本来很多人见他们准备收摊都打算离开了，见有八卦可听，纷纷停住了脚步。
    还有路上来往的人，见这里围着一大群人，也陆续围了过来，一听有八卦，都不着急走了。
    听完程蔓的话，这些人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人义愤填膺：“这姓周的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他涨价再先，你们要换地方摆摊，他凭什么生气？”
    还有人充满好奇：“他让你们等着，然后呢？”
    有人开动脑筋，回答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见他们摆摊有赚头，眼红了，也找人合伙卖收音机，抢生意来了呗！”
    议论的声音太大，程蔓只好停下来，等大家议论差不多才继续道：“当时他那么说，我们还以为他会针对我们的生意使坏，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盯上了我们这个生意。”
    围观的人很懂得发散，当即便有人猜测道：“说不定他当时涨价就是为了赶你们走。”
    “没错，不然好好的，他为什么要涨价？”
    “听程同志这么说，这人不老实啊，那他们卖的收音机，我们还能买吗？”
    程蔓抬手，示意大家小声点，然后抬高声音说：“大家听我说，我现在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卖惨，指望大家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别去买他们卖的收音机。我想说的是，我们跟他们说认识也可以，但我们真的不熟，关系也不好，所以，大家在他们那里买了收音机，后续出现问题，我们不会负任何责任！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当即有顾客附和：“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都不是一伙的，他们卖的收音机出现问题，当然是找他们。”
    “没错，在他们那买了收音机，出现问题来找你们才叫有毛病，程老板，碰上这种人你们根本就不用管。”
    听着大家的议论，程蔓看向最开始找过来的那名顾客，说道：“虽然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如果您想买他们的收音机，可以试机的时候仔细点，什么都看看，并问清楚后续管不管修，结果您都满意，可以考虑买。”
    那名顾客本来还在犹豫，听到程蔓这话反而下定了决心，说道：“我问他们跟你们认不认识，他们都没说老实话，我还是在你这里买吧，程老板，你们明天还来摆摊吧。”
    “摆。”
    “行，那我明天过来。”
    围观的顾客中，跟这人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在程蔓解释清楚后，他们没去五斤配件经营部那边，而是直接回来家。
    程蔓兄妹跟林玉红告别后，也骑车准备回去。
    途中经过五金配件经营部，这边生意虽然不如他们，但门口也围了七八个人，有两个人手上提着收音机，显然是已经付款购买了。
    大概是心里得意，他们经过时，周育东特意抬起头，冲两人露出了个笑脸。
    程亮见了，气愤地握紧车头：“蔓蔓，你看周育东那得意的样，他肯定是见我们挣了钱，才找人合伙卖旧收音机的！”
    程蔓语气淡淡地应了声：“嗯……”
    程亮忍不住回头问：“你就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生气？”
    “他学我们啊！”
    “我早就跟你说了，到八月份会有很多人跟风卖收音机，这才刚开始，我就生闷气，等一条街上全是卖收音机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虽然程蔓说的有道理，但程亮心里还是憋气：“这姓周的学得也太过分了，咱们卖收音机，他们也卖收音机，咱们卖三十，他们也卖三十，咱们买两台便宜三块，三台便宜五块，他们也搞一样的活动，全部照抄也太恶心人了！”
    程蔓反问：“所以呢？他们恶心人，难道你还能跟他们打一架？”
    程亮被问得哑然。
    “你觉得他们恶心人，可这才哪到哪，竞争没到激烈的时候，等卖收音机的人多了，别人不但学我们的优惠活动，定价还比咱们便宜，你要怎么办？”
    程亮冷静下来，扭头问：“都八月中了也才他们一伙摆摊卖旧收音机的，到时候真会像你说的那样，整条街全是卖旧收音机的吗？”
    “整条街卖旧收音机当然是夸张，但四五伙人肯定有，已经出现了一个周育东，下一个估计也不远了。等着吧，最迟一星期，肯定会有第三伙人来摆摊。”
    程蔓闭着眼睛说：“人一多，竞争肯定会大，与其因为这个生闷气，你不如把精力发泄在工作上，每天多修点收音机，争取在价格战开始前，把手头这批收音机清掉。”
    程蔓之前防着周育东，是怕他在其他地方使坏，现在他跟风卖收音机，她反而松了口气。
    他们生意好，肯定会招人眼引来跟风的，打头阵的不是周育东，也会是别人。而且别看周育东现在得意，过段时间价格战打起来，他能不能继续得意下去，真不一定。
    因此，程蔓是真没有把周育东放在眼里，她也不希望程亮为了置气影响工作，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挣钱，挣更多的钱。
    好在程亮虽然有脾气，但并不是无脑冲动的人，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听程蔓这么说，便将周育东的事抛到了脑后，到家就钻进了工作间。
    ……
    接下来几天里，程亮一直在加班加点，于是截止到周日，他修好的收音机台数再创新高，一共有六十六台。
    因为随时都可能有新人加入竞争，新的一周两兄妹没有跟以前一样到周三才开始摆摊，周一周二每天都抽出了一小时去糕点铺卖收音机。
    摆摊到周三，也就是程蔓之前说的最后期限，第四百货商场外面这条长街，果然又有新人来摆摊卖收音机。
    而且这一次，一来就是两伙人。
    这两伙人明显打听过情况，他们卖旧收音机，标的价格和优惠活动，也跟程蔓他们一模一样。
    好在程蔓他们摆摊时间长，已经小有名气，很多顾客都是别人介绍过来的，再加上他们每天只卖十台收音机，所以直到周日，他们的生意都没怎么受影响。
    截止到八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日，他们手上只剩下二十四台收音机，以及七八个挂钟和五六个闹钟。
    他们不受影响，其他人却未必，过去一周时间里，又有两伙人陆续开始摆摊，至此，石牌路上已经有六伙人摆摊卖收音机。
    后面加入的这些人，包括周育东和张哥，摆摊的时间都短，没积攒出什么口碑。
    而且他们不像程蔓兄妹是边修边卖，其中三伙人有团队，每次来摆摊都能带好几十台旧收音机来。于是短短几天时间里，石牌路上旧收音机的供应量，就从几十台暴涨到了两三百台。
    旧收音机的供应量增加了，有意向购买收音机的客户群体却没有太大变化，虽然没到供大于求的程度，除程蔓兄妹以外的其他人的出货速度确实变慢了。
    于是周一程蔓兄妹俩再来摆摊时，街上就打起了价格战，大家都不搞什么买两台便宜三块这种优惠活动了，直接原价三十的收音机卖二十五、二十四，甚至二十三。
    价格战打起来，程蔓兄妹俩积攒的好口碑也没用了。
    一连三天，他们日销都没过五台。
    好在两人总共就剩下二十四台收音机，哪怕一天就卖三四台，四天下来也卖了十五台，挂钟和闹钟则基本清空。
    到八月份的最后一天，两人手上就剩下九台收音机，还是最便宜的，便也加入价格战，每台便宜四台卖。
    到底是有口碑的，他们价格一降下来，卖货速度就直线上升，不到一小时就卖完了。
    至此，他们七月份收的四百七十台收音机全部清空。
    六七八三个月，两人总共盈利八千八百二，商量过后，两人留了八百二在合作账户里。整数八千按照三七分成，程蔓分到两千四，程亮分得五千六。
    两人分完钱后，忙碌的暑假也随之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买衣服
    又是新生入学的日子， 但程蔓一不是新生，二没在学生会担任职务，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去学校报完到后她在家休息了两天，趁机将保姆敲定。
    最后定下的保姆叫王芳， 是王秋梅朋友的侄女。
    其实单看条件， 王芳并不符合程蔓的要求，她是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当初怀揣着梦想下乡，却很快被现实打败，下乡第三年， 眼看回城无望，她跟当地人走到了一起。
    婚后夫妻感情和睦，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 过两年又生了个儿子，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安稳幸福。
    所以回城政策下来时，她选择了放弃， 因为在当地结婚的人想回来，只能先离婚， 而她不想跟丈夫孩子分开。
    只是命运捉弄， 今年三月她丈夫上山时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被人发现抬回来时已经断气。没过多久儿子半夜发烧， 当天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刚好不在， 辗转送到医院时已经迟了。
    连着失去丈夫儿子， 王芳的精神气瞬间垮了下去， 开始缠绵病榻。
    直到两个月前， 她发现女儿被大伯子小叔子家的孩子欺负， 公婆也觉得她女儿是扫把星，动辄打骂，才幡然醒悟，努力养好身体，打申请回城。
    然而回城容易，想在城里安顿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一来她家境普通，家里孩子却不少，下乡时就一家六七口挤在两间平房里，这么多年过去，房子面积没有增加，人口却翻了一倍，根本没有她住的地方。
    她爸妈虽然接纳她住在家里，但妯娌却横眉竖眼，哥哥弟弟也不怎么欢迎她，日子并没有比在乡下好太多。
    原本她打算工作安排下来，稳定后带着女儿搬出去，可今年回城的知青太多了，知青办里全是排队等安排的，她一没关系二没钱，工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轮到她。
    二来她闺女大了要上学，而她虽然在朋友的帮助下，顺利带着女儿回了城，可走前和丈夫的共同财产却被婆家搜罗走了大半，身上根本没多少钱。
    不管是想搬出去住，还是想供女儿上学，都需要钱，而想挣钱就得找到工作。
    所以那段时间里，王芳几乎天天都去知青办堵领导，可还是没什么结果，而家庭矛盾却越演越烈，正当她感到绝望时，她姑妈说有朋友的女儿想找保姆，问她愿不愿意去试试。
    程蔓会选中王芳，并不单纯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而是想着她既然能为了女儿振作起来，以后遇到诱惑，也可能会为了女儿悬崖勒马。
    从这方面来说，她的安全稳定性，跟那些家里有人在国营厂工作的人差不多。
    而且王芳来试工时，程蔓他们的收音机还没有卖完，她知道程亮一直在房间里忙活，却没有多问。
    经过一天的相处，程蔓觉得王芳是个聪明，却并不圆滑，很懂得分寸的人。请这样的人，沟通起来省时省力很多。
    再加上王芳七八岁就踩着板凳做饭，厨艺练得不错，她还爱干净，指甲剪到底，缝里没有脏污，做饭之前会特意洗手，生活习惯非常好。
    于是，经过短暂的考虑后，程蔓最终定了王芳当保姆。
    至于待遇，第一个月工资是十五块，包她个人吃住，休息每月四天，一般是周日休。月底如果她干得好，没有被辞退，工资涨到二十，其他条件不变。
    等程蔓生产，如果王芳能胜任带孩子的工作，工资再加五块，之后半年加一次工资，每次保底加两块。
    像王芳这样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就算被安排进国营厂，初期工资也不会太高，估计就二十出头。而且国营厂最多只会给安排宿舍，一日三餐得自己掏钱。
    而程蔓开的第一个月工资虽然不高，但她包了吃住，只要王芳不乱花，这十五块都能攒下来，更何况后面还有很多涨工资的机会。
    因此，聊完待遇后，王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份工作。
    有了工作，王芳就没了后顾之忧，上班前先跟父母商量，请他们帮忙带孩子，她每个月会给十块钱他们算是女儿的生活费。
    对成年人来说，十块钱不够吃喝，但她女儿年纪小，扣掉她的口粮，她父母还能剩几块钱，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另外她带着女儿去了家附近的小学报名，本来这事早该准备起来，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在哪工作，以后又要怎么安排，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好在确定工作是九月二号，三号还能报名。
    安顿好女儿后，王芳就带着行李住到了陆家，房子就是程亮之前当工作室的那间。他们的生意结束后，房间里的东西也清空了，就剩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
    房间并不算大，就七八个平方，但王芳很满足，她之前在娘家住的是过道，就一张窄小的行军装，还是母女俩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