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脑袋磕在双膝之间,深绿色的邮差帽溜出几缕乱糟糟的鸦色发丝,灵动的翠绿色眸子暗淡无光。
咕噜噜——
肚子抗议的叫唤。
他珉了珉嘴,抬头望去,对面就是他以往特别爱吃的绿豆汤店,他最爱吃里面甜腻香软的绿豆馅料,用勺子捣开挖出来放进嘴里,能甜丝丝的融化进心里,就这样吃,他能连续不停吃上两三碗。
可是……心底的委屈涌上来,他现在没有钱了。
前几天才被辞退的他,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没有钱买不了喜欢吃的零食,喜欢喝的波子汽水还有最爱收集的各种弹珠……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饿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水汽模糊了双眼,红红的鼻头抽动,他像只幼兽小心翼翼的舔舐自己身上的伤口。
横滨这座冰冷无心的城市,路人并不会为一位陌生的孩子停留,大都神情冷漠,步伐匆匆,烈阳下的路人与阴影之中的他,划下一条不可逾越的横沟,犹如两个截然相反世界。
一道黑色的阴影把他从头到脚笼罩,顷刻间融入他黑暗,四周的墨色在那一瞬间似乎活了过来,蠢蠢欲动的打算将他吞噬。
“你是在躲太阳吗?”清冷的声线能联想到主人是位冷漠倨傲的人,“缩成一团?不热?”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姐,灿烂的金色与静谧的天蓝色,两种耀眼的色彩搭配和谐,放在这位小姐身上宛如森林中外表鲜艳身带剧毒的夜行动物。
她向身侧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她接过遮阳伞的伞柄后,他便恭敬的退下,停在不远处静候吩咐。
他的垂头丧气见到来人一扫而尽,突兀且活泼地蹦到她跟前,毫不客气地拽住对方的衣摆,不满的控诉她的行径:“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啦!”
“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观察我啦!调查我的身世,评估我的价值……可是,你也太慢了吧!三天的时间还不够吗?是不是把乱步抛在脑后去见喜欢你的两个人了?我都快饿死啦!”
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可是从早上五点一直等你等到现在的!本来我可以去主动找你,但是乱步很体谅你工作繁忙就没有去打扰你……要是我离开了,你就嫌麻烦不会来找我吧!不要否认!我可是都知道的!我想吃对面那家店的绿豆汤!”
“如果你请我吃绿豆汤的话……”他圆溜溜的翠绿色的眼睛转来转去,“我就原谅你把我扔在这里这么久哦!”
纯粹干净的眼睛,似天真无邪的幼童,看向她是满是依赖。
——对长期饭票的依赖。
不待她开口,他就洋洋得意的开口:“就算我像绿眼睛的流浪猫也不是谁都能养的起抱回家的流浪猫哦!”
他又扯了扯她的衣角,强调一遍自己的可怜,妄想激起她的愧疚心,“我好饿啊。”
“要是想把我捡回家的话,就不可以让我饿肚子,饿肚子好难受的。”
陌生的小姐漂亮的瞳孔中光影浮动,树叶间隙悦动的碎光,尽数落入她的眼中,她饶有兴趣的反问:“你知道我的身份?”
他理直气壮的回答:“在横滨穿着这样黑西装的人,一定就是黑手党,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我还没吃你刚刚欠下的绿豆糕呢,要是我说出你的身份,我就吃不了!我才不会被骗。”
安琪拉不动声色的扳开拽住她衣角的手:“知道的话,就不应该主动靠近我,江户川乱步。”
“你的父母绝不希望未来与黑手党有什么联系。”
衣角被攥得更紧,他不依不饶:“明明是你率先关注我的,我只是回应了你,况且……”
他看见她时的活力满满黯然褪去,他垂着脑袋,稍显气弱:“……我只是不想再被赶走了而已……”
被迫辍学的他,做了十几种工作,每次坚持不了一个月就被强硬的辞退了,现在的他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待人领养。
生活不易,猫猫讨食。
“先去吃饭吧,”小姐没有再扳开他,反而牵住他的手,她的笑容动人,却掩藏不住人贩子的表情,“今天我请客,以后你打工还给我。”
他欢天喜地的点完一串爱吃的甜品主食就听见这冷酷无情的一句。
猫猫震惊,他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连这样一点费用都不愿意出就想把我拐回家吗?!”
对方点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他:“……”
虽然他知道有些大人脸皮贼厚,被他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还嘴硬得不行,但他着实没有见过厚颜无耻得如此坦荡的人。
“你是个坏蛋。”
“嗯。”
“很坏很坏的大坏蛋!还没把我捡回家就开始欺负我!”
“嗯,你说话一直都这样幼稚吗?”
他瞪圆了湿漉漉的眼睛,气呼呼道:“我才不是幼稚,我可是比你大两岁呢!两岁两岁!整整两岁!”
“嗯,”她冷淡的回应,“吃太多零食和甜品小心得糖尿病早早入土。”
他不服输的反驳:“重欲伤身,你才是要小心肾虚死掉!”
她淡淡道:“比我大两岁,社会还没把你毒打够?这么不会读空气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生气了,小脸气得鼓鼓的:“你这样说话要不是你的身份根本就没人愿意靠近你吧!”
“是吗?”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是谁主动倒贴上来的?”
他:“……”
他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
江户川乱步对战陌生的小姐,完败。
他此时的心声与工作时期认识的那些大人们奇迹般的重合——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这样一张嘴呢?
他像一拳打在棉花里,软绵绵不得劲儿,气恼的往嘴里塞食物,腮帮子鼓囊囊的,一动一动跟只小仓鼠似的,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她吃破产,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久违的饱腹感,以及所有一切都被人打点好,自己只需享受快乐的幸福感,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头,心房软化容易吐露真言:“……我不喜欢大人,他们好奇怪,明明都知道事情,为什么都要演戏呢,我说出来了她们还非常生气……”
翠绿色的眼睛恰似世间最无瑕完美的宝石,瞳孔的深处尽是茫然,如同被残忍的卷入复杂肮脏成人世界的孩子:“她们都好奇怪……就像怪物一样,我很努力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理解她们,所有人都喜欢大吼大叫……我好害怕她们……”
“为什么大人们不和你一样不演戏得像个笨蛋,正常的和我说实话呢……”他抹了抹眼睛,声线颤抖染上几分哽咽,“……没有人告诉我是为什么……”
他语序稍显混乱的说完这些,雾蒙蒙的眼睛盼着她,满眼皆是期许,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真正的解答。
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安琪拉。”
“嗝?”他小小打了个饱嗝,捂住嘴疑惑的看着她。
“安琪拉,我的名字,”她笑了笑,“不能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说知心话对吧。”
他皱了皱眉,注意力被拐到其她地方:“没有姓氏吗?好奇怪,你整个人都很奇怪啊,像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不好吗?”安琪拉轻飘飘的反驳回去,“当个怪物难道不好吗?”
“普世价值观没有资格定义我的思想,法律没有能力惩罚我的行为,上天更是无法审判我的存在。”
“我的一切行动忠于自我,蔑视她人,难道不好吗?”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那个品行不端的老师的恶心行径暴露,让他身败名裂,”安琪拉天蓝色的瞳孔深处极地寒冰幽幽浮动,“学校里辱骂你的舍监,工作里因为因私辞退欺辱你的上司,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怔了一下,如同懵懂无知的小兽一头撞向蓬松的乌云,被雷鸣闪电吓得找不准方向,他嘴唇颤了颤,喃喃自语:“这是不对的……大人们都很聪明的,我是笨蛋,我做这些会……”
安琪拉哼笑:“你难道不想这样做吗?”
“我……”他下意识想否认摇头,却被脑海之中那些痛苦扭曲的记忆拉扯僵硬不动,他最终怔忪的摇摇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么就跟着我去学习吧,”安琪拉的声音此时如同危机四伏的海洋深处海妖的诡异的歌声,她的笑容自信傲慢,势在必得,“学习如何伤害你讨厌的大人们。”
她张开双臂,对无家可归的他发出难以拒绝的邀请:“欢迎来到黑手党的世界,未来的……”
“……小怪物。”
此时的他忽然忆起对方的名字的另一重含义是天使,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久远过去,天使曾是恶魔的代名词。
与“安琪拉”做下约定的他,是否……与恶魔签订的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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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步:大人们都是怪物,我害怕她们呜……
安琪拉:原来如此,那就和我一起成为怪物吧。
乱步:?
时间线和乱步的年龄是私设,此时17岁的乱步做了十几份工作都被辞退了,正濒临崩溃,怀疑人生中。
第11章首领·大坏蛋……我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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