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吃便饭，莫虞跟莫岚陪同出席，身上也就牵系着客户对家族企业调性的印象分。
    中达金控近期可能承接的一桩大型并购案，合作对象是出云集团的王总。莫虞不在公司，无法及时得知公司动向，但来之前也稍做了功课，注意到这则新闻。
    不等介绍，莫虞一眼就认出，进门这一位即为新闻照片里的王总。
    王总缓步走进来，他和莫高卓相仿的年龄，没有半点喜怒无常的架子，瘦削而儒雅，笑呵呵地跟莫高卓握手。
    “莫总说是临时约饭，怎么还这么正式。”
    “嗐，这有什么正式，带孩子们来见个世面而已，王总不用把他们当回事。”
    莫高卓挥挥手，给他介绍：“这是小女莫虞……这是我侄子，上回旁听过你们开会的莫岚。”
    莫虞和莫岚依次走上前来低头致意，王总见两人都还是学生模样，便顺口关心了句学习情况。
    两人都就读于峯池最好的高中，王总家的儿子恰好明年想在一中入学，听到莫虞在一中大名鼎鼎的尖子班，表情微微吃惊一下，落在莫虞身上的目光格外和蔼。
    “莫总这独苗苗虽然是女娃，却是上顶级学府的料啊。”
    “王总客气了。”
    莫高卓的手本来搭在莫岚的肩膀上，听到王总的话，转而笑着拍了拍莫虞，把她带到跟前。
    “我平时都是放养她的，王总知道，咱们这行的实在太忙，说实话我对小虞也没有太多要求，是她自己让人省心。”
    莫高卓的话虽是做父亲的自谦，任谁也看得出暗含着得意炫耀。
    莫岚本来被莫高卓推在了最前面跟王总搭话，此时却被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
    少年高大的身躯站在中间显得尤为突兀，裤缝线旁的手握成拳。
    企业家开疆拓土的时候热衷于登上财富榜、炫耀资产财力，人到中年，又都齐刷刷变成以孩子成绩作为社交时的炫耀资本。
    王总原以为自己家的孩子已经是企业家下一代中少有的用功读书了，不成想这莫总却还有个没怎么露过面的女儿压人一头，不禁实打实佩服起来。
    “爸爸在商场上打拼，女儿在学校又拔尖，多少人羡慕不来。”王总摇头叹气：“哪像我家那个，天生愚钝，只怕考不考的进一中都成问题。”
    莫岚听到熟悉的话题，眼睛闪了闪，见缝插针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打个招呼的事而已。我们这样的孩子都是将来要打理公司的，不如务实一些，早点耳濡目染。”
    莫家自祖辈起就轻视专业教育，莫岚自小受这“务实论”的言传身教，觉得自己说得颇在理。
    不料王总并不认同莫家这套教育理念，讶然皱眉道：
    “打理公司？这不急的，你们这些孩子呀，有机会比我们当年学到更丰富的知识，应该珍惜在学校的日子，掌握好理论知识，将来才能更好跟实践结合。”
    这话就有暗指莫岚不学无术的嫌疑了。
    说者或许无心，莫岚觉得自己彻底没了面子，脸上又青又红，还有个优异的姐姐在旁边衬托，越发难堪地尴尬在一边。
    莫虞看了他一眼，转了话题道：“目标既然是进一中，想必成绩很不错了。”
    王总想到自家儿子，缓和了脸色：“是还不错，我家孩子打算考国际部。”
    一中是国内少有的在海外招生官中有高认可度的高中，国际部每年都有不少名校的固定录取名额，在家长之中口碑甚佳。
    入读者都是非富即贵，互相竞争起来也就没什么捷径可走，难怪王总犯愁。
    莫虞自己虽然没有参加过国际部选拔，但知道一个人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想了想道。
    “我朋友每年中考后都给招生办帮忙兼职，联系意向学生，可以找她咨询相关事项。”
    光是普通的资源还没什么，莫虞又微笑补充道：“是我们那一届的中考状元，我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您吧。”
    “女孩子嘛？”
    “对，叫宋希语，我还请了她给我补习家教。”
    莫虞就这么拿到了出云集团实控人的私人联系方式。
    莫岚在一边看得后牙槽咬紧。
    他这阵子一直在跟进和出云集团的项目，这次本做足了准备，摩拳擦掌想在王总面前表现表现。
    没想到因为带了家眷，就餐席间王总有意轻松话题，只简单跟莫高卓提了几句并购事宜。
    莫岚不但开场前被忽视，后来想乘机发言几句展示自己都没机会，踌躇满志逐渐变得隐忍怒气。
    结束时，莫虞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拿吸水纸擦着手，莫岚靠在墙壁上，手里把着火机，望向她微微咬牙。
    “姐，下次就别这么抛头露面了，你都要准备跟政局的人订婚了，到处应酬多不合适。”
    莫虞微抬了抬眉，转眸看他，轻轻微笑：
    “小岚，这个提醒我也送给你。以后可不要太抛头露面了。”
    莫岚按着火机，火苗映着暗沉的脸，一言不发。
    -
    莫岚很快就明白莫虞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晚宴后，就有媒体拍下了莫岚和莫高卓同进同出的画面，连带着出云集团的实控人王总在一旁。
    莫虞在媒体面前出现少，照片上又落在几人后面，只成一个黯淡的点，整张照片构图集中在莫高卓和莫岚的身上。
    正在中达集团继承的关口上，这样一张照片可谓意义深远。
    舆论纷纷讨论，是否中达金控会交到莫岚的手上，也有知道莫高卓重男轻女内情的牛人开了脑洞，说起会不会效仿某个封建习惯，让长房的次子“祀继”给没有儿子的二房。
    这样戏剧性的的消息迅速发酵，当晚就传到了在庄园疗养的大伯耳朵里。
    莫瑞明把一篇推送读完，气得捏着老花镜的手直颤，一个甩手把手机摔到了旁边的季惠身上。
    “吃里扒外的孽障！贱种！”
    季惠腰骨砸得闷响，不明所以，按着作痛的腰侧不敢吭声。
    “看看你生的好儿子，眼看他老子要不行了，不在我跟前尽孝，居然跑去巴结二房！”
    “这是要干什么！他要去给莫高卓当儿子吗？！”
    莫瑞明瞪着眼睛，满面通红地吼季惠。
    季惠捡起手机看了眼新闻，被那一语中的的标题吓得脸色惨白，舌头僵硬地说不出一个字。
    莫瑞明抬脚就往她身上踹。
    “贱人！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我还没死呢！”
    “不……不是的。”季惠当即落下泪来，扑到莫瑞明膝盖上。“这只是吃个饭而已，哪有这些人说得这么夸张，这都是无良媒体编造的。”
    莫瑞明低头看着她，冷笑不已：“呵呵，就这么巧，去哪吃饭吃不得，他就跟莫高卓吃到一个桌子上去了？”
    “这是巧合，那你求着我让莫岚进集团工作，我把他放在总部，他为什么巴巴地跑去金控？是不是去为了接近二房？！”
    公众号10万+阅读量的文章言之凿凿“一人承两房”，仿佛确有其事，还说莫岚此举乃是莫家长房财产分割“盖棺论定”所致。
    盖棺论定？盖谁的棺？
    莫瑞明看得眼前发黑，越想越气愤，一腔怒火对着季惠撒。
    “季惠你是不是以为给我生了儿子，这家产就都是你们娘俩的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季惠结婚多年没见过丈夫如此阵仗，吓得躲在床边瑟瑟发抖，精致老气的发髻散开覆在脸上，泪眼滂沱。
    莫瑞明指着她鼻子，声势不减：“你还想在我死前进家族信托？门都没有！”
    “让那孽障滚回来见他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