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又看了看城下众军，目光亦从端坐洛城上的姜雨柔身上一晃而过，徐徐说道：“我身为武者，自学武之初，就已立下誓言，我剑不斩无辜之人，我之剑，当要保护不能握剑之弱者……”
    “此乃我学武之初心。”
    姜雨柔听得秦枫时至今日，居然还记得当初学武之初，在真武学院时对自己的承诺，这么多年，两人身份数易，他已万人之上，依旧初心不改，足见情深意重。
    想到这里，她顿时玉面彤红，如是害羞的小女孩一般。
    秦枫又说道：“诛杀亿万无辜生命，与我之道，无论儒、武，皆有相悖……”
    登时，下方人族大军就有人要忍不住了。
    “秦圣，你怎可……有这般妇人之仁！”
    秦枫却是依旧平静地说道。
    “但我人族将士之血，不可白流，袍泽之仇，不可不报！”
    言罢，他抬起手来，信手一招，便是一圈雷霆盘旋于圣道碑上。
    未等众人反应，雷霆已是覆压石碑方圆半里。
    不过有意思的是，有的妖族直接被雷霆劈成了焦炭，有的虽然吓得半死，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却是安然无恙。
    正当众人诧异之时，秦枫已是继续说道。
    “圣道碑代表中土天道，可监察人心，妖族亦不例外。”
    “凡过圣道碑被雷霆轰杀者，手上皆有血债，死有余辜……”
    “安然无恙者，则是心地纯良，至少没有血债，可以接受纳降。”
    秦枫说到这里，凛然又道：“众军听令，凡不愿从圣道碑下过者，格杀勿论！”
    经秦枫这样一说，众人族将士这才理解了他的本意。
    他不是妇人之仁，而是不愿多造杀孽，更不愿意伤害妖族无辜。
    但秦枫又用悲伤的语气说道：“三分之一的人受降，三分之一的人救助伤员，最后三分之一的人收殓袍泽尸体，送这些兄弟们最后一程！”
    秦枫令下，很快，整个洛城战场又再次忙碌了起来。
    圣道碑上的雷霆滚滚，劈下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洛城里的气氛，却是愈发地悲凉起来。
    一开始洛城的正规守军只有各国溃退下来的区区三十万，即便加上近十万洛城百姓充当的民兵，要对抗数亿妖族，付出的伤亡可想而知。
    战时大家舍生忘死，同仇敌忾，可能还不觉得，打扫战场时，一处处撕心裂肺的哭声才在洛城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有的是父母哭儿女，有的是妻子哭丈夫，更有爷爷奶奶哭儿子和孙子的……
    更兼曾经有强者出手袭击凌云阁上的秦枫，城市内部的建筑也是七零八落，除了有阵法护持的凌云阁之外，皆是一片狼藉的残垣断壁。
    更不用说被倒塌的建筑，压伤，压死的无辜洛城百姓了。
    一时间，洛城三十万人，竟是家家戴孝，家家哭声四起。
    这突如其来的，亿万级别的鏖战，将这千年未曾被七国战火波及的古城，变得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至于本就狭窄到放不下人的医馆，更是人满为患。
    秦枫当即就打开生机秘境，让秦枫世家以及其他伤员们进入疗伤。
    各个宗门看到秦枫做出表率，也都打开秘境让伤员进入疗养，又效仿秦枫世家那样，争相取出疗伤丹药出来。
    凌云阁里，忙得一头汗的秦枫正焦急地等待着各方面的回信。
    很快，生机秘境里的扁素心到。
    梦小楼虽然受到妖祖护法全力一击，但由于第一时间就送入生机秘境里疗伤，并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有些虚弱，很快就可以康复了。
    听得这话，秦枫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毕竟四条真龙之力有多强，秦枫心内完全有数，梦小楼为秦枫挡下妖祖护法一击的时候，他感觉血都冲到头顶上了。
    这也是他奋不顾身，想击杀那名妖祖护法为梦小楼报仇的原因。
    好在梦小楼吉人天相，并没有大碍。
    至于其他各处的汇报，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一开始的三十万洛城守军，阵亡了近二十万，尤其是留在城内的秦枫世家指挥官，伤亡比例更达到八成。
    披肝沥胆，死而后已，正是这些秦枫世家的指挥官用生命实践的诺言。
    因为有妖尊级别的强者对普通士兵出手，后来的援军伤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基本都是阵亡，伤者极少。
    燕国百万大军，阵亡二十万。
    西北妖族阵亡十万。
    其他各国大军，陆陆续续加起来，阵亡三十多万，伤者倒是少，不到十万。
    如果算上城内无法统计的民兵的阵亡数量，以及圣裁军，天武者，圣武者的伤亡情况，仅此一战，人族阵亡者就接近一百万了！
    要知道，如赵国这样的强国，当年倾全国之力进攻燕国也不过只有八十万人而已。
    各国武圣也皆是黑着脸，不说话。
    只有大战之后到来的韩国武圣姬良，言笑自若，与旁边的武圣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只不过没有人想理睬这个跳梁小丑一般的韩国武圣罢了。
    少顷，圣裁武院众多强者亦回到了凌云阁上。
    圣裁军诸多强者亦是面色阴沉，如要下雷暴雨一般。
    不用说，以隐世宗门弟子和圣裁武院自有天武者为主体的圣裁军，作为阻挡妖族强者的主力，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童渊黑着脸不说话，还是身后的李广苦笑着说道。
    “好了，今日之后，圣裁军也不需要东南西北四方战部了……”
    “就凑一个战部好了，圣裁军可以跟执法堂一个级别，做一个堂口了。”
    听得这近乎黑色幽默的自我揶揄，却难以掩饰其下残酷的现实。
    四十万圣裁军，居然直接伤亡了三十万？
    童渊咬着嘴唇，仿若霎那之间，又苍老了近千年一般。
    “圣裁军——没给人族武家丢人！”
    话音落，他竟是忍不住抬起手来，老泪纵横。
    一时间，圣裁武院众多强者，无论是武神还是至尊，皆是鼻子酸楚，个个皆哭出了声来。
    秦枫此时此刻，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逝者已矣，我们如今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