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修真界已经快一千年了，但是一直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也不对。
    檀音或许发现了一些，不过却并没有点名。
    佛门那群人，在某些时候体贴得很，并不会去冒犯别人。
    他没想到，除了檀音之外，第一个察觉到他身上问题的居然是闻人奚。
    真的只是因为圣珠的炼制太过邪恶所以才抗拒的吗？
    当然不是。
    “吾来自地府。”
    闻人奚抽了抽嘴角，小僵尸从来显得有些淡漠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个世界的轮回出现了问题，修士几乎是不入轮回的，因为修士陨落，除非自然陨落，若是在战斗之中被杀，那么很多时候魂魄都不会留下。”
    都动手杀了，那自然要处理干净，防止有什么奇遇发生，留下后患。
    并非是修士不入轮回，而是很多修士死后魂魄都没了，那自然不入轮回了。
    这其实与地府关系也不大，自从仙路断绝，整个世界都和仙界没了关系，地府自然也是如此，而地府和修真界大部分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是，孽诞生了。
    被污染魔化的修士死后不会有魂魄残留，而且他们还会污染旁的魂魄，导致那些魂魄魔化污染，一直到彻底失去理智为止。
    这就是肖夜出现在修真界的原因。
    当然，肖夜会出现在修真界，也不只是因为修士的轮回问题。
    还有凡人。
    事实上闻人奚的感觉没有错，凡人确实更加重要，因为地府掌管着众生轮回，凡人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从孽出现在这个世界，轮回就出现了问题。
    “吾一直没有找到孽的源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更加不知道彻底解决的办法。”关于这件事，肖夜一直头疼得很。
    他来自地府，身上本身就带着地府的阴气，进入修真界后直接化作了飞僵。
    而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查孽。
    知道孽是修士犯下的罪孽，可这东西从前可没有，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般。
    所以，肖夜算是看着最初的混乱，也是看着圣门崛起的。
    圣门因为孽崛起，可用的却是饮鸩止渴的办法，最开始的时候肖夜主要在查孽，圣门有办法压制孽，他自然乐见其成，那时候并不清楚圣珠制作的材料，圣门对此掩饰得非常好。
    等到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一切已经晚了，整个修真界都开始依赖圣珠，贸然动手绝对会天下大乱。
    闻人奚听着肖夜解释自己的身份，说着自己的目的，依旧没有说话。
    肖夜说了一会儿，发现闻人奚依旧很安静，没有回应他，也停了下来，注视着闻人奚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尊主在地府之中的身份是？”
    ——你只说了你来自地府，却没有说你是谁啊。
    “吾乃地府阎君的化身，专门为孽之事而来。”
    都已经决定和闻人奚摊牌了，肖夜自然不会继续藏着掖着，见闻人奚询问，就说明了自己的准确身份。
    闻人奚：“……”
    卡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肖夜觉得闻人奚的反应很奇怪的时候，闻人奚终于又开口了。
    “若是生前犯下无数罪孽，死后地府有惩罚的措施吗？会根据他们生前做的事情进行审判惩罚吗？像是人类触犯了律法，会下大狱一样？”
    肖夜觉得闻人奚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答了她。
    像是正常凡人听闻了地府的存在后好奇地府的模样一样，不过，原来闻人奚也会好奇这个？
    “确实会进行审判，人生前做下的恶事没有得到报应，死后也会有的。”肖夜说起这个，忍不住看向闻人奚，此时闻人奚身上的功德已经被收敛起来了，即使是肖夜也察觉不到什么，可他却记得自己当日在那里看到的。
    恶事会被审判，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乐善好施，做下无数善事的人在死后也会被审判，得到的功德会让他们下一世投胎更加顺利，人生也更加顺遂。
    “……有十八层地狱吗？”
    “那是什么？”
    闻人奚：“……”
    迎接肖夜的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人能懂闻人奚现在的无语和绝望。
    这糟糕的世界。
    不然还是毁了算了！
    肖夜不知道闻人奚在想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来她似乎听到他的反问后，整个人都萎靡了，浑身都带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道友？”
    你还好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这回答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道友口中的十八层地狱是什么东西？”
    肖夜有点好奇。
    闻人奚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要说的就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要先回去了，不然我娘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肖夜：“？？？”
    不，等一下，我们还没说什么呢！
    还有重要的事情没交代呢！
    “明天再说吧。”
    反正今天是没心情了。
    太糟糕了真的。
    闻人奚很久没遇到这么让她觉得郁卒的事情了，所以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回去找琴娘吧，总归是不想要面对肖夜这张脸了。
    原本气氛凝重得很，因为这个，肖夜满心的迷惑，完全不知道闻人奚这是怎么回事，但看闻人奚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好多问。
    “道友，还请尽快。”
    明日自然可以，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得好，时间不等人。
    闻人奚点点头，根本不想搭理此时的肖夜，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
    至于留在山腰的国师，同样不管了。
    这么大的人，总不能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吧？
    回到家门口，住在隔壁的闻人石家门也开着，并没有关上，闻人石正搬着凳子靠门坐着，手中还拿着一个编了一半的竹篮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看到闻人奚的身影，闻人石顿时精神一震，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回来就好，若是再不回来，可就要被你娘打喽！”
    他没问闻人奚是怎么认识国师的，也没有去问另一个不知道身份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在这里等着也只是担心闻人奚的情况而已。
    现在闻人奚安全回来了，他当然就不用继续坐在这里了。
    顶着寒风，实在冷得很。
    “嗯，谢谢二爷爷。”知道闻人石为什么会坐在门口，闻人奚道了一声谢，看着他关上门，这才走进自己家。
    琴娘正和兰姐儿靠着炉子坐在一起，两人手中都拿着绣绷，琴娘还在指点兰姐儿，听到门口的声音看过去，看到闻人奚回来立刻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拉到炉子旁边烤火，口中还在念叨着。
    “你这孩子，出去玩，又玩了一身的寒气，手还是这么凉，姑娘家家的得注意保暖啊，快过来暖暖身子。”
    “娘，我不冷。”闻人奚乖乖坐到炉子旁边，轻声解释。
    琴娘没有说话，兰姐儿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虽然都知道这个昔昔并非是婶娘的女儿，不过兰姐儿也将她当妹妹看的，他们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这么点了，都是她最在乎的亲人。
    闻人奚不怎么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琴娘教导兰姐儿绣法，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了。
    “昔昔，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闻人奚撑着脸，叹了口气。
    “唉，就是发现，我呀，或许要做不少事情，烦人。”
    琴娘一听这话就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姑娘家家的，能做什么烦心事儿啊？娘也不指望你成为多厉害的女子，让你跟着夫子先生学习，只是想你有些本事，日后多些选择而已。”
    她真的没指望闻人奚能名扬天下，只是想她有些本事，未来遇到事情能够靠着自己手中的本事不被人欺负而已。
    女子本就艰难。
    “我说真的，我可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人。”
    “好的呀，那即将拯救天下苍生的昔昔小姑娘，要吃一个烤红薯吗？娘在炉子里给你热着呢。”
    琴娘觉得自己的女儿真是最讨喜的小姑娘了，笑眯眯地询问。
    “……要。”
    虽然干巴巴的不好吃，但怎么说也是琴娘的心意，到时候和琴娘还有兰姐儿一起分着吃。
    “娘，先生来信了，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吃完了自己的那块红薯，闻人奚又用勺子挖着琴娘的那一份放入她口中，刚好还不耽误她继续刺绣，旁边的兰姐儿也是一样的待遇。
    香甜的烤红薯入口的滋味很糯，而且还是女儿喂的，琴娘心情很好，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是好事儿，这次在家中待了这么久，也该继续跟着先生学习了。”
    算算的话，这次闻人奚在家中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如今过了年，之后日子会慢慢暖和起来的。
    说起来，闻人奚被琴娘带回来，如今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五岁的小姑娘生长得很快，半年时间足够长大了不少，但闻人奚一直都没有变化过，既没有长大，也没有变胖，看上去除了打理得比遇到琴娘的时候好，生活水平明显提升之外，看不出来其他的。
    可那么关心女儿的琴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或者说，她刻意避开了那不正常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闻人奚就被闻人石送出了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