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开口道:“那晚……抱歉,是我吓到你了。理由虽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每逢月圆之夜,我的确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收敛气机后,他看上去只是个格外禁欲俊美的青年人,仿佛枝叶修长的白花,漫不经心地在空中摇曳,谨慎又妥帖地收敛好猩红的杀意,将肉食者的口器小心翼翼地藏起,只为可怜迷茫的猎物掉入陷阱。
剑尊竟然会跟他道歉?
这种跺一脚修真界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竟然会如此认真地专门向他道歉。明明就算郁含朝真把他脖子掐断,整个昆仑也不会有一个人敢挑他的错。
——原来剑尊真的是个礼貌又亲切的好心人!
江宴秋内心已经松了口气,如同瑟瑟发抖的鸟雀判断到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坐姿也下意识地不再紧绷。
“没关系,”他说道:“其实也怪我自己莽撞,竟然闯上了殉剑峰,还往您池子里跳,要是换个人,恐怕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郁含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不……是我要谢谢你。”
江宴秋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郁含朝慢声道:“那天,幸亏有你。”
“江家的小凤凰。”
江宴秋:“……”
“………………?!”
他如遭雷击,一整个瞳孔地震。
剑尊他知道了?!什么情况啊啊啊啊!说好的长老们联手给他下过封印,不出意外绝对不会被看出来的呢!老爷爷到底靠不靠谱啊!这不是一下子就让人看出来了吗!
他第一反应是“糟了”。
大脑过载,反应过来后……算了,随他去吧。
缩脖子洗洗睡了。
剑尊的修为已经是全修真界最高了,那天又喝了他那么多血,老爷爷们修为不如他,封印瞒不住也很正常。
况且,就算剑尊想怎么样,他难道还不是躺平任君动手吗?对方动动手指头就能把玄铁打造的宝剑变成粉末,想要杀他,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不用吧[手动点蜡]——那天他决定救人时,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
郁含朝见他这幅蔫哒哒的丧气样,如同一只全身的毛都蓬松炸起的小黄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宛如初雪新化,雨霁晴空。
江宴秋独自丧气,只当剑尊是在嘲笑自己愚蠢。
郁含朝:“你那天受了惊吓,是我的错,有什么想要的补偿你可以尽管提。”
“灵气山峰,化神功法,秘境宝藏,这些都可以。”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点评今天的茶水。
江宴秋:“……”
?说好的嫉恶如仇、大公无私呢!
峰主之位、化神功法,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送人的东西吗!外面的散修和峰主听到了绝对会哭的吧!
但郁含朝神情不似作伪,无比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仿佛让他觉得,真的可以做到。
只要他开口。
江宴秋歪头想了想:“不用了,剑尊。”
“我才炼气期的修为,峰主的位置、化神功法,这些于我都无用,反而稍不留神就会惹祸上身。况且我也没做什么,收了您这么大的好处,我也过意不去。”
郁含朝沉默许久。
“没关系。”他道:“这些都为你保留,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提。”
两人相对无言地对坐喝茶,郁含朝又问了些他的功课、生活起居问题。
到底年长他几百岁,在郁含朝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很快,江宴秋蓬松炸起的羽毛便不知不觉被顺好。
完全忘记了在太清峰郁含朝是怎样面不改色地把人重伤到只剩一口气,以及他抬指一灭十万魔物妖邪的过往传说。
剑尊不仅没找他算账,还出乎意料地相当温文纵容。
江宴秋:呜呜呜。
他人真好。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天色不早,江宴秋依依不舍地放下茶盏,跟剑尊大人告辞。
郁含朝轻抚这杯壁的手微微一顿,那白玉茶盏轻轻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成齑粉。
江宴秋澄澈信赖、毫无所觉的目光看过来。
郁含朝神色不变。
那白玉茶盏稳稳当当、不动声色地落在桌面上。
郁含朝:“既然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那明日开始,下学后来殉剑峰吧。”
“我教你用剑。”
江宴秋呆愣住。
啊???
放学后还要补课?
那种事情不要啊!
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已经很痛苦了!
虽然他的确危急关头自行领悟了凤凰剑法第一式,但他真的不是什么剑道天才啊!
郁含朝神色淡淡,却带着一股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
在外头,多少人甘愿奉出千金,只为求剑尊指点一招半式。
偏偏他冷若冰霜,总是独来独往,从不收徒。
江宴秋此时内心痛苦纠结的心理活动,要是被那些剑修知道,估计恨不得用指头把他脑门戳烂,然后怒其不争、痛心疾首怎么这个得剑尊青眼的幸运儿不是自己。
郁含朝一个眼神扫过来。
江宴秋:qaq“好、好吧。”
他又变成蔫哒哒一只啾。
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我这一定是捡了大便宜呜呜呜呜。
他灵魂出窍般呆滞地向剑尊道谢后告辞,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殉剑峰。
却不知道,在他身后,郁含朝的目光有如实质,紧紧黏在他的身上,直到人彻底消失不见,那丝丝缕缕、黏黏腻腻的神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空荡荡的大殿。
“呵,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知何时,那张总是清雅端方、冷淡无比的面容,变得张狂恣意、邪异乖张,嘴角勾起,噙着嘲讽的笑。
明明是同一张脸,一模一样的五官,却仿佛从里到外换了个人,仿佛洁白的花束染上赤色,再也不掩饰自己猎食者的本性。
“他”低吟嗤笑:“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把人放跑。”
“折断他的四肢和羽翼,蒙住惊惧的双眼,戴上镣铐锁在最不为人知的隐秘地底,不让他有一丝呼救的可能。”
“——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啧,心里渴望得不得了,还要装出一副正派师长的和蔼模样,忍得很辛苦吧?”
那一晚的回忆如同烙印,分分秒秒都烫到如同要印刻在他的灵魂上。
那只跌跌撞撞的小凤凰,慌不择路地飞入沉睡的魔物的地盘。
从此被日夜觊觎。
——若是被外人知晓郁含朝如今的情况,整个修真界都会骇然无比。
剑尊本人无比清楚。
那一次——大概是他的极限了。
只差一点,他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只小凤凰却不长眼睛,这时候飞来,柔弱颤抖的羽毛温度那样滚烫。
让郁含朝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
凤凰的血液是疗伤的圣药,也是世间最为纯洁无暇之物,有着驱散一切致邪致怨的能力。
他给过他机会逃走的。
是小凤凰自己心软,又跌跌撞撞地飞回来,咬牙以血饲魔。
郁含朝静静地感受着心跳重新回到这具身体。
——既然这样,就再也别想跑了。
他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只要把这具身体交给我,这些我都会替你办到,那只小凤凰就能永永远远属于你了。”
“滚。”
他只是淡淡地道。
那张脸便恢复了往日的矜雅冷淡。
“就凭你,也配?”
“切,真是没劲。”那声音如水墨画般淡去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别忘了,你跟我一样,有着一半肮脏的血脉。”
业火加诸于身。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原罪。!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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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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